第三章

第三章

徐風吹來,夾帶着清脆的鐘聲。

「鏘!鏘!」

無論何時何地,由佛寺傳出來的鐘聲總能帶給石破軍寧靜的感覺,她似乎與佛祖特別有緣。

「心情好一點了吧?」石破軍的未婚夫邱漢忠,以着溫柔的語調,問候正撥弄頭髮的石破軍,石破軍轉頭看他。

「好多了,謝謝。」對於未婚夫的關心,石破軍僅是淡淡回他一個微笑,而後又掉過頭去觀看佛寺。

這是一座規模中等的佛寺,建於半山腰。建築的年代不明,座落的地點又有點荒涼,外觀也極為普通,但卻能引起石破軍莫大興趣。

「妳特別愛跑佛寺。」從認識她以來,他不知道已經陪她參觀過多少座佛寺,都快變成「寺廟通」了。

「沒辦法,我天生就愛跑佛寺。」所以只好委屈他嘍!

「就好像是中蠱。」邱漢忠取笑石破軍。「或者說是DNA作祟,妳血液中一定有什麼特殊的基因在控制妳,不然不會這麼虔誠。」

「或許吧!」她不否認。「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一心向佛,雖不致到達非要長伴青燈的程度,但我總覺得虧欠了它什麼。」

「妳虧欠佛寺?」好奇怪的說法。

「我也不曉得。」石破軍聳肩。「這種感覺本來就很奇怪,我自己也沒有辦法解釋。」

「會不會跟前世有關?」邱漢忠提出另一種可能。

「前世?」她愣住,怎麼扯到玄學。

「嗯,前世今生啊!」邱漢忠點頭。「不是有一種說法,今生的許多事,都是前世種下的因果。就拿我來說吧!很可能前世我們就認識,搞不好還虧欠了妳什麼,這一世才會是妳的未婚夫。」

「喂,你的意思好像當我的未婚夫是一件多倒霉的事情一樣。」她插腰抗議。

「話不是這麼說。」邱漢忠笑着求饒。「我只是想告訴妳,很多事情都是前世註定的。不然不會有前世大仇未報,這世結為夫妻,前世欠錢未還,這世結為父子的話出來。」

這些話初聽像玩笑話,仔細分析起來還頗有一些道理。因果循環,萬物生生不息,冥冥間總該有些規則可循。

「這麼說,你就是我的冤親債主嘍?」石破軍跟她未婚夫開玩笑。

「也可能正好相反。」他回敬她玩笑,兩人同時笑了出來,抒解石破軍緊繃了一天的情緒。

「妳最近好像很忙,時常找不到妳。」他們都有手機,但石破軍的手機經常處於關機狀態,非到必要的時候才會開機。

「你知道我不喜歡講手機。」嚴格來說,她不是一個太開朗的人,如果可以的話,她一定選擇獨居,與這個世界隔絕。

邱漢忠聞言嘆氣。他們從小認識,也訂婚了許多年,但他還不是很了解她,大概跟她過於沈默有關。

「我們回去吧!」邱漢忠仰頭看天空,漸趨灰暗的天色顯示時間已晚。「從這裏開車回台北要好幾個鐘頭,我們最好趕快下山。」由於佛寺的所在位置比較靠近中部,就算開高速公路回去,也要耗費一點時間,宜早動身。

「就聽你的。」對於未婚夫的建議,石破軍大多點頭,不會無端跟他爭辯。

邱漢忠不知這樣是好是壞,她冷淡的個性,有時候是優點,有時候卻教人無從分辨她真正的心情。

「走吧!再拖下去,真的要天黑了。」邱漢忠決定不去想她的心情問題,反正她的人就是如此,天生淡雅。

石破軍微微一笑,收拾好筆記本跟他一起走向車子,預備開車回台北。

他們剛走到車子旁邊,石破軍的行動電話緊接着響起。石破軍慌慌張張的翻皮包找手機,同時納悶是誰找她。

「你好,我是石破軍。」對方的電話號碼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妳好,我是殷仲威。」

她真的見過這個號碼,是殷仲威那個混蛋打來的。

「你怎麼有我的電話號碼?」石破軍不敢置信地瞪了一下手機,彷佛確定她有沒有看錯。

對方低笑。

「我當然有我的辦法。」他的語氣超得意,「弄個電話號碼不是太難的事,我隨時都可以做到。」其實是他威脅她的秘書,再不把她的手機告訴他,他就要取消這個CASE,那母老虎萬不得已才給的。

「好吧,你有什麼事?」石破軍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知道像他那種有錢的花花公子,總有使壞的管道,也就懶得計較。

「妳說呢?」他反問她,語氣皮得可以。

「殷先生--」她不想發脾氣,但脾氣好像總是會被他挑起來。

「哇,生氣啦?」殷仲威吹了一個尖銳的口哨。「妳不要這麼沒有幽默感嘛!我只是問妳在做什麼而已。2

「我做什麼關你什麼事,這是我的個人自由!」她無法抑制的揚高聲調。

「我無聊啊!」他皮皮的笑道。

「你無聊就打電話給我?」她已經氣到不會說話,火氣都冒出來。

「對,順便問妳人在哪裏。」他笑得更大聲。

「我在佛寺。」她會被這個混蛋氣死,天下竟有這麼無聊的人。

「佛寺?」殷仲威愣住。「妳該不會想不開,跑到佛寺出家?不過妳真的想出家的話,好像也跑錯地方,應該跑去尼姑庵才對。2

殷仲威明顯的笑意,擺明了他把這件事當笑話看,石破軍根本已經氣到不想跟他講話。

「謝謝你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說著說著,她就要收線。

「等一等,誰跟妳在一起?」正常情況通常不會一個人到佛寺,身邊多半有人陪伴。

「這又關你什麼事--」

「到底是誰?」不曉得怎麼搞的,他就是很堅持要知道。

「我的未婚夫。」他要知道是吧?好,就嚇死他。

「未婚夫?」殷仲威果然被嚇到,並因此安靜下來。

「殷仲威?」奇怪,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沈默……

「妳有未婚夫了?」他沈默不到幾秒鐘,問題就接着來,而且口氣壞得要死。

「當然,你不是也有未婚妻?」她也火了,他憑什麼一副質詢的口氣,他又不是立法委員,她也不是官員,幹嘛接受他的質詢?

「我的圖呢?」得知她有未婚夫的消息,讓殷仲威很火大,但沒有立場講話,只好轉而要設計圖。

「拜託,我們昨天晚上才見過面,今天就跟我要圖,你也太不講理了吧?」當她是千手觀音,有一千隻手作畫嗎?

「不管,我就是要看圖。」他鴨霸到底。

「殷先生--」

「待會兒見!」啪一聲,殷仲威合上手機,把手機丟向桌子,然後開始生悶氣。

「誰打來的?」

電話那頭的殷仲威,抓着抱枕遮住眼睛。電話這頭的石破軍,瞪大眼睛盯着手機,不敢相信天下竟然有像他這麼不講道理的人。

「沒什麼,一個不講理的客戶。」她一面關掉手機,一面回應未婚夫的詢問,發誓非重新換一個電話號碼不可。

「這個不講理的客戶真不簡單,居然能夠惹得妳這麼生氣。」邱漢忠淡淡的評論,惹來石破軍不解的眼神。

「啊?」漢忠到底在說什麼,她怎麼都聽不懂。

「沒什麼。」他也學她淡然。「我們快點出發吧,不然回去就太晚了。」今天他是特地請假陪她出來走走,明天還要上班。

石破軍感激地看着未婚夫。他就是這麼好的一個人,她說心情不好,他就義無反顧的丟下公事,陪她出來散心,而且從不過問她任何事情。

「謝謝你,漢忠。」如果有所謂的前世今生,那麼她很高興他們在前世相遇了,這段緣分並且延續到今生。

「幹嘛這麼客氣?」他點點她的眉心,笑着叫她不要多禮,兩人一起坐上車子。

今生的許多事,都定前世種下的因果,很多事情都是前世註定的……

回程的路上,邱漢忠的話一直在她腦海中迴響,她不禁又想起最近一直干擾她的畫面;她和殷仲威擁吻的鏡頭。

莫非,那也是前世今生?

心情爛得可以。

正當石破軍和未婚夫開車回台北的途中,殷仲威同時煩躁的拋開抱枕,將它丟到某個天知道的角落去。

真見鬼了。

他抓抓頭髮。

他沒事心情幹嘛這麼爛?石破軍有未婚夫又不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就像她說的,他自己不是也有未婚妻?

對啊--未婚夫對未婚妻,兩人平手,BINGO!

殷仲威開自己玩笑,卻發現一點也不好笑,他的心情更爛。

喝酒吧!

他從沙發躍起,想走到吧枱拿酒。後來想反正都要喝酒了,不如去酒吧喝,說不定還可以和死黨打屁,多少改善一下心情。

既想之,則行動之。

殷仲威沒多浪費時間,抓起外套和車鑰匙就往外面跑,找他最常廝混的朋友訴苦去。

酒吧里到處都是熟人,殷仲威走到哪兒,招呼就打到哪兒,受歡迎程度可見一斑。

舉凡他的朋友,都和他同個德行,吃喝玩樂樣樣精通,工作事業樣樣疏鬆。他們是標準的「太子黨」,只等着坐享上一輩留下來的福蔭,其餘的什麼都不必干。

「哈啰,William。」

殷仲威最好的朋友,英文名字叫Tony的男子,早已坐在吧枱前等他。

「哈啰,Tony,你還活着啊!」殷仲威心情極度不爽地把自己甩上好友身邊的座位,酒保立刻把空酒杯遞過來。

「幹嘛,繃著一張臭臉,昨天晚上沒找女人睡啊?」Tony邊幫殷仲威倒酒,邊調侃殷仲威,惹來一記重拳。

「哇,我又不是天天找女人。」把他說得跟個下三濫似的,殷仲威抱怨。

「差不多啦!」Tony極不給面子的吐槽。「你就算不是天天,也是隔一天,而且有時候一天還不只一個,我真懷疑你這些精力是從哪裏來的。」雖說人不風流枉少年,但風流到他那種程度,那叫不要命,遲早要精盡人亡。

「不曉得,天生的吧!」殷仲威聳肩。「好像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叫我盡量去玩,別再為事業那麼拚命。」

「這是借口吧?」Tony又吐槽。

殷仲威照樣給他一拳。

「隨便你說。」他拿起酒杯一仰而盡。「反正我的心情你不可能懂,講了也是白講。」

「聽你的口氣,好像思春少年。」Tony狂吹口哨。「怎麼啦?!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妞追不上手,你才來喝悶酒?」

不愧是多年死黨兼酒肉朋友,殷仲威哪裏癢,他都知道。

「是有一個女人我還滿喜歡的。」殷仲威承認。

「那就上啊!」Tony一旁叫囂。「這樣猶豫不決,l點都不像你的風格。」他的風格是鎖定獵物就撲上去,啃完了再丟到一旁。

「我承認我是有些失常。」殷仲威嘆氣。「不過她已經有未婚夫了,這就是我不爽的原因。」

「這不是更好?」Tony又吹口哨。「難度百分百,玩起來才過癮。恭喜你啦!你找到一頭好獵物。」拍拍手。

「你真缺德耶,Tony。」殷仲威瞇眼打量好友。「把人當獵物不說,還故意忽視人家有未婚夫的事實。」

「少來了,William。」Tony用肘頂他一下。「我看你比我還興奮,談到那個女人,眼睛就閃閃發光……透露一下,那個女人長得什麼樣子?」一定是美若天仙,才能讓他朝思暮想。

「這個嘛……」殷仲威認真思考。「她長得其實不是頂漂亮,至少不是美艷型的。」

他的話讓Tony當場把酒吐出來,一邊拿起濕巾擦嘴,一邊不可思讓的看着殷仲威。

「你的意思是,地不是珍妮佛蘿培茲那型?」不會吧,他超愛那種前凸后翹的辣妹,怎麼會突然轉性?

「我什麼時候說過她是那一型?」殷仲威斜睨好友。「她和珍妮佛蘿培茲差遠了,反而比較像賈桂琳史密斯,有種端莊的氣質。」

「端莊……讓我死了吧!」光吐血就可以吐死。「你向來對這種類型的女人敬謝不敏,最近居然會想追這種女人,我看你真的應該去看醫生。」順便照照腦波,看哪裏秀逗了。

「所以我說你不懂嘛!」殷仲威的表情異常哀怨。「不過不怪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麼回事,好像一天沒看見她,就心神不寧。一天沒聽見她的聲音,就渾身不對勁。剛剛聽見她有未婚夫時,還差點摔壞電話,唉!」他忍不住搖頭。

「這有什麼稀奇,中了戀愛病毒的人都是這種反應,最重要的是要趕快治好。」Tony充當醫生建議。

「怎麼治?」殷仲威自嘲。「人家有未婚夫了,而且還不想理我,難道強迫她當我的情婦?」可笑。

「這有什麼不可以?反正是遊戲。」一點都不可笑,Tony一旁出壞主意。「只要是女人,都一定有價碼。外表看起來越是清高的女人,價碼越高。最重要的是你出得起,而且樂意出,這就夠了。」

他們這一票公子哥兒,說穿了都是一些壞傢伙。仗着家裏有錢遊戲人間,諷刺的是,這社會上樂於被玩的女人還真不少,他們才會這麼看不起女人。

「……你認為有可能嗎?」殷仲威還當真思考起Tony的話,考慮對石破軍提出這個要求。

「為什麼不可能?」Tony反問殷仲威。「瞧瞧你,長相帥到天神都會嫉妒,家裏的鈔票又多到可以拿去當國慶日施放的煙火,對方有什麼理由不答應?」

上天是很不公平的,給他一個俊俏的外表不說,家裏又有錢得要死。聽說他家的祖產可以追溯到明朝,幾十代累積下來已經是巨富。雖然大陸方面的資產受到政治方面的因素波及,沒有能夠全數保留。但海外資產的總額加起來已經遠遠超過那些來不及帶走的祖產,更何況他家在台灣還有巨額的產業,幾輩子都花不完。

上述這些有利的因素,殷仲威當然全都知道,不過石破軍看起來不像拜金的女人,這點就有些傷腦筋了。

「打電話給她,告訴她你的決定。」Tony拚命慫恿。

殼仲威拿起手機,撥了她的電話號碼,不過對方沒有開機。

他的心情馬上盪到谷底,心裏揮不去她說有未婚夫的陰影,他們是不是還在一起?

「怎麼了,沒人接聽嗎?」Tony掩不住好奇。

殷仲威緩緩合上手機,將它收回外套的口袋裏,搖頭。「沒開機,所以沒人回應。」

「你打算就這樣放棄?」Tony一副沒好戲可看的失望表情,說明了他真是壞到骨子裏去。

「當然不。」殷仲威見狀實在很想打好友一拳,但他自己好像也沒有好他多少。

「我打算親自找她。」他咧嘴一笑。

疲倦地打開客廳的電燈,將自己拋進沙發,石破軍累透了。她敲敲已然僵直的肩膀,懷疑血氣是否還在運行,怎麼感覺上完全阻塞?

石破軍沒想到回程會這麼累,她和漢忠連人帶車卡在高速公路上不得動彈,連塞了好幾個鐘頭才回到台北。

當然最累的是她的未婚夫,石破軍其實很感謝他。他為了她請假,又特地開大老遠的車帶她去佛寺散心。他們雖然是未婚夫妻,但他實在不必為她做這麼多的,他真是一個好人。

石破軍和邱漢忠已經訂婚好久了,久到她常常會忘記有這個未婚夫,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實質上更接近朋友。

她仰頭看向天花板,天花板上乾乾淨淨,連張花俏的壁紙也沒有貼,僅是用乳白色的粉漆重複刷過幾遍,她向來崇尚簡樸風格。

好累。

石破軍真的是累壞了,為了思考殷仲威新居的構圖,她昨天一整夜都沒有睡覺,今天又長途跋涉到中部參觀佛寺,早已筋疲力盡。

她不甘心的從沙發上起身,打算快點去洗澡,然後早早休息,明天一大早還要上班。

她才剛開始移動腳步,大門那邊就傳來電鈴聲。石破軍以為是她未婚夫有什麼東西忘記拿,連忙小跑步趕去開門,結果卻看見殷仲威。

「晚安。」他一面打招呼,一面把僵在門口的石破軍稍稍推開,從她身旁的空隙鑽進公寓,石破軍人都呆了。

她不可思議的看着他走進公寓,以為她看見了幻影。可不幸他是真的,而且真實的程度令人討厭,他居然在亂搜她的東西。

石破軍趕緊回神。

「你、你在幹什麼?」她生氣的問。

「當間諜。」他頭轉都不轉的回答,兩手繼續搜。

「什麼間諜?」她快瘋了。「你憑什麼在我的公寓裏到處亂搜?」

殷仲威仍是不理她,等他衣櫃也搜了,化妝枱也檢查過了,還跑去浴室瀏覽了一番以後,才滿意的點點頭,回頭對着始終跟在他後面的石破軍說。

「妳沒有和男人同居,這點很好。」他的阻礙會少很多。

石破軍的表情仍是不可思議,這個人不只不講理,還是個瘋子,並且試圖把人也搞瘋。

「你怎麼知道我的住處?」冷靜下來,石破軍,想辦法把這些荒謬的情況解決。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他還是那句老話,表情萬分得意。

石破軍憤怒的瞪着他,一點也不想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一定不是善良手段。

「好吧!我承認我的舉動是過分了點,不過那也是只有妳才有的榮幸。」記憶中他從沒如此費力追一個女人,她們總是自動貼過來。

「我該跪下來說謝謝嗎?」她生氣反諷。「你知道我現在就可以打電話請警察過來,告你擅闖民宅嗎?」

「妳打啊,反正警察跟我很熟。」他厚臉皮的耍賴。「我以前沒事就常去警局跟他們喝茶,幾乎全台北市的警察都認識。」

殷仲威半認真,半說笑的請她不必客氣,她都不知道他的話能不能信。

「你到底想要什麼?」石破軍認輸,她真的沒力氣再跟他耗下去,她好累,只想休息。

「我本來以為事情會很麻煩,沒想到意外的簡單。」他們不知道是天生有仇,還是本來就不對盤,老是雞同鴨講。

「殷先生--」石破軍發誓,她已經拿出舉生最大的耐心與他周旋,他再不自愛些,她就要發飆了。

「我只是說出實情,幹嘛這麼生氣?」殷仲威打趣的看着她,發覺她生氣的時候好像更漂亮,比較有人性。

「你到底說不說?」她的確充滿人性,正常人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拿菜刀,而她也已經準備去拿了。

「好吧,我說。」他一臉「天要滅我」的模樣般痛苦地嘆氣。「我發覺自從遇見妳以來,對妳的興趣一天比一天濃,甚至已經到達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

「所以,我決定邀請妳做我的短期情人,妳開個價碼吧!只要是合理範圍內,我都會答應。」他是沒養過情婦,但反正就像Tony說的,他的錢多到可以充當煙火,他想她應該不至於揮霍到每天都要開國慶日慶祝大會才對。

這是殷仲威的想法,無奈而單純,卻為他贏得結實的一巴掌。

「啪!」石破軍這一生從沒打過人,一出手就把他的臉打偏一邊。

和她一樣,殷仲威今生從未挨過巴掌,更何況還是被一個女人所打。

剌痛的感覺,幾乎是在他短暫失去意識以後,才慢慢浮現。他用右手慢慢撫摸被打疼的臉頰,彷佛在確認,這事有沒有發生,他是不是真的挨了一巴掌。

另一方面,石破軍也被自己這巴掌嚇到,遲遲不會說話,她真的動手打人?

「妳打我。」確定自己真的挨了一巴掌后,殷仲威放下手,慢慢將臉轉向她這一邊,總是充滿戲謔的眼睛,頃刻轉為陰森。

「你本來就欠打。」她雖害怕,但還是挺起胸來義正訶嚴的指責他,殷仲威的眼睛倏然颳起風暴。

「妳會為這一巴掌付出代價。」他不可能忘記這樣的羞辱。

「付就付。」儘管放馬過來。「頂多我不做你的生意,剛好趁這個時候請你另請高明。」她不屑和他交往。

「不,公歸公,私歸私,我不會混為一談。」殷仲威冷笑。

「什麼?」石破軍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他還堅持請她為他設計房子?

「妳聽見了,我還要繼續跟妳做生意。」他才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而且妳敢拒絕的話,我會讓妳在這個業界混不下去,我說到做到。」一般來說,他不會費力去整人,但她真正惹惱了他,逼得他不得不出手。

「你……你真的很離譜。」哪有這種人,三更半夜跑到別人家裏大鬧,鬧完了以後挨一巴掌還說繼續合作,簡直是……無法想像。

「我從來沒有說我正常。」他聳肩。「不過當我正常的時候,往往會做出一些不正常的事,所以朋友們都希望我不正常。」

石破軍無話可講。殷仲威繞口令的說詞着實把石破軍搞混了,感覺上也快要跟他一起不正常。

「好啦!我只是來看看妳有沒有跟男人同居,既然確認沒有,那我就放心回去了。」很顯然,他又開始不正常,說些尋常人聽不懂的話。

「這巴掌我會記住。」他臨去前的笑容淡到令人發毛。「還有,我交代的設計圖妳要好好的畫,過幾天我們再來討論。」

然後,他就像陣風似地消失在石破軍家門口,宛如在作夢。

「……這是什麼跟什麼?他以為他是什麼東西?!」殷仲威走後,石破軍再也抑制不了失控的情緒,拿起玻璃杯隨意亂丟。

「啪!」玻璃杯打到牆壁,化為碎片,沿着牆面滑落。

「啪啪……」有如雪花的碎片掉落到地上,看呆了石破軍的眼睛,震驚了石破軍的心情。

她、她竟然變得這麼暴怒,她……

難過地以手捂住臉,石破軍命令自己冷靜下來,千萬不要亂了陣腳。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破軍<現代篇>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破軍<現代篇>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