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個…」鍵盤手看邦兒:「幻羽寨…就是『幻羽』酒吧?唐大哥…?」
「噓!」邦兒嚴厲的揮掉沒說的話,轉身看團員們:「我只在這裏警告一次,你們當作沒見過翊築,當作不認識,從來沒有任何接觸,懂嗎?事情要是弄不好,你會連命都沒有,我是很認真在的給你們警告!」
「他們找過你?」翊築皺眉看邦兒。
邦兒轉回頭,無奈的笑了下:「當然會找我啊!第一個就找我!反正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放過我就算了!」
「他們敢動你?」翊築的眉間鎖的更緊了。
「沒!」邦兒忽然微笑:「要不是我知道你這個人像個休火山,我還真的會陷入迷霧當中!他們請我去,大車子來載,客客氣氣,敬酒奉茶的,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當然沒有,看守你的又不是我,而且連小孩子都知道跑路的時候,不能連絡親近的人,因為大家第一個找的就是親近的人!…那個內務總管的臉,被我說的一陣青一陣黑的!」
翊築只是淡淡的微笑。
「也好!」邦兒拍拍翊築的肩:「就是你那種看不出來的休火山個性,才有辦法把他們全部搞的雞飛狗跳,然後落跑!沒碰上那些事,我還自以為挺了解你的呢!」
「有人看得出來!」翊築輕聲低語。
「要時間去認識!」邦兒看看翊築左臉的傷,放下心來的樣子。
「有個人看得出來,看一眼就看出來了!」翊築自言自語似的說,抬眼看邦兒:「你們繼續練吧!麻煩幫我注意一下,有消息通知我!我先走了!」
邦兒拉住翊築:「趕時間?」
翊築看看手錶,搖頭:「還好!怎麽?」
「來陪我們練幾首歌吧!」邦兒一臉討好的微笑:「說真的,我誰都不想念,獨獨想念你的歌聲!」
「我不唱了!」翊築為難的皺眉。
「幾句就好!」萬治看翊築,臉上是微笑,眼神卻是懷疑:「唱你拿手的!讓我們開開眼界也好啊!畢竟你是前輩嘛!」
邦兒也見到萬治眼中的懷疑,心裏想什麽立刻放在臉上,冷笑兩聲,翊築之前不知道被星探纏過幾回了,翊築只是拒絕,寧願留在小小的樂團,這三個小小新團員真是千幸萬幸,才有可能聽到翊築再開口唱歌。
邦兒不由分說的就拉着翊築走到音響前,把麥克風交給翊築,走到鍵盤前,給翊築一個key,得意的笑着看翊築:「就讓這些初出茅廬的人見識一下,什麽是去過大場面的歌喉吧!」
翊築知道邦兒只是胡鬧,但是一年多沒見到邦兒,說幾句話就走不像話,何況邦兒是當初一直站在自己身邊的朋友!
翊築低低的哼了幾個音,邦兒招手,樂團就位,邦兒自己拾起鼓棒,像儀隊轉棍子一般的轉弄鼓棒,輕敲鼓,節奏起來,是首翊築之前當主唱時,台下最常點的歌,帶點爵士味道的情歌。
翊築完整的把一首歌從頭唱到尾。邦兒差點感動的落淚;那時大家最喜歡鬧的就是翊築唱歌沒表情,一張朴克臉;最嘖嘖稱奇的就是沒有表情的臉,卻唱的出表情生動的歌;每次唱到低轉音時,下面的女孩子就一陣尖叫;形容的真好,那種纏綿悱惻的聲音,讓人骨頭都酥了!
「天生的!」邦兒看萬治掉下來的下巴,得意的說:「那是天生就會唱的歌喉,有人找過翊築,想幫他出專輯,通通被回絕!」
「為什麽?」阿翔張大嘴,轉頭看翊築:「我都呆掉了!一大段沒伴奏,你那歌喉可以去當歌星了!」
翊築微笑着搖頭:「不想!人各有志!」
邦兒轉眼看翊築,現在有笑容了,比較讓人放心,上次看到翊築時,是任何人都不願意去回想的情景,一年多了啊!
邦兒不想讓翊築走,鬧翊築多唱好幾首歌,開始玩變奏,玩節拍,翊築雖然沒有受過正統的音樂訓練,對節拍卻很敏感,很快就能抓到拍子,很快就能唱好一首新歌。
翊築大概明白邦兒想多點時間相處,留到很晚,該去接惠了,才離開倉庫。邦兒知道不能陪翊築出去街上,誰知道有沒有人盯着自己,就在門口跟翊築道別。
翊築匆匆回到車上,在車裏坐了一陣子,四處查看有沒有見過的臉孔注意自己,然後發動車子離開。
惠很配合的在約定的街邊等,拎着大包小包,翊築在街邊停車,下車幫惠拿東西上車:「對不起,有沒有等很久?」
惠要想一下才能夠理解,能夠回答:「沒關係!…可以回家!」
翊築抬眼看惠,淡妝的臉上有溫柔的笑容,剛才在倉庫的時間彷佛不存在了!沉重的回憶又稍微給了自己喘息的機會,回到寧靜的生活當中,回到熟悉的人身邊。
坐上車,往回家的路出發,翊築對惠回報一個微笑。一瞬間,翊築想起均昨晚的吻,溫柔之中帶著需索,貪婪之中參雜著渴求,走進窄巷裏的時候,自己的確強烈的想要一個溫暖的擁抱,因為深怕墜落到過去,就找不到回來的路了!
翊築直接回家,路跟毅嘉都說自己會回去,車子轉進車庫時,翊築想着,禾均知道自己出門是為了要打聽事情吧?
其實不用別人說,翊築自己也知道禾均對他特別。特別會去超市,”順便”載自己回家,特別會對他通融很多事,特別會找自己聊天;剛搬進來時,房裏沒有書櫃,翊築想買,禾均把自己房裏的小書櫃給他;自己也拖過房租,禾均從來也不會來問或是來追房租,當作忘了一樣;所有的特別,或許是因為,一眼就看的出自己是什麽樣的人吧?
如果是,均是第一個一眼就看穿的人。其實,均昨晚的擁抱,很溫暖。毅嘉要是知道自己是這樣的想禾均看禾均,恐怕不是一拳就可以解決的了!
禾均沒在工作,在後院玩泥土,打算種一些矮灌木。
翊築幫惠把東西提進屋子裏,比手畫腳的跟惠說,他們可以交換房間,晚一點自己會把東西搬下樓,惠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點頭,就提着東西上樓。
翊築到後院找禾均,開門見到禾均背對房子蹲在牆邊挖土,那背影,現在已經好熟悉了,常常看着禾均的背影,坐在電腦前工作。是吧?均也知道的,昨晚說了,知道自己拒絕不了他…
「均?」
禾均轉頭,見到翊築,笑了下:「我的車子還好吧?」
「完好如新!」翊築微笑,走向禾均。「你在種樹?」
禾均把小鏟子放下,站起來脫下工作手套,微笑着說:「想種些帶刺的矮灌木,這樣翻牆進來的人,就會有一堆刺要吃!…等我種好了,期待他們再來拜訪一次,扎的他們渾身是血!」
翊築笑了,抬眼看禾均。這個人,就算把自己隱藏起來,還是這樣一個美好的人,不黏不膩,寬容溫和,成熟不失幽默!
「晚餐就我們三個!」禾均說,往屋裏走。「我不想煮了!看你要效勞,還是惠願意服務一次!我要去洗澡!」
翊築跟着禾均進屋裏,跟着上樓,一邊說:「我煮吧!簡單吃就好了!」
禾均只是嗯了聲當作回答,翊築跟着禾均,停在禾均房門口,禾均走到浴室門前,才轉身看翊築,等了一下翊築沒反應,禾均微笑:「什麽事?想陪我洗?…如果是你,我很歡迎!」
翊築只是打量禾均臉上的表情,均的心藏的好深,說的話與露出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心裏的感覺。
禾均看翊築不說話,便轉身進浴室,準備脫衣服洗澡。
翊築悄聲關上房門,走到浴室門口。均早就知道自己是私生子,房客的護照或身分證是必查項目之一,均還會注意美子跟路的簽證到期日。父欄空白,隨便想也知道,可是均從沒說過一句話。
是往事回到現實當中,所以急於尋找一個可以停留在現實的懷抱吧!均的往事,是什麽樣子的?同樣的痛,同樣的無助,同樣的悲哀嗎?卻在往事當中,棧戀著曾經體驗過的快樂?
禾均根本不理會翊築,逕自開水洗澡。
翊築微笑,均,就是均!被人盯着看,也可以旁若無人洗他的澡。翊築望着均的身體,沒有衣服的遮掩,均看起來有點瘦,沒有讓人心臟鼓動的健美,原本就高,手長腳長,有些天生的優雅。翊築的眼光往下移,那雙腿,常看見路盯着看,露骨的視線,均對任何人的眼光,向來都是不在乎的!
翊築安靜地站在浴室門口,不想再回去窄巷裏了!再也不想了!下次打電話給邦兒就好!身上的傷痛,臉上的燒痛,都比不過那種心靈被人極度踐踏的絕望,不但沒有任何人願意幫忙,還被冷眼旁觀,那時要是自己有力氣,絕對會殺了那些人!
當時,是誰去通報嶺青跟耀文的?
「翊築?」
翊築抬眼,那聲呼喚好輕好柔。
禾均皺眉看着翊築,隨便圍個毛巾,走到翊築身前,望着翊築的臉,沉默很久。
翊築眨眼看禾均,忽然又想起昨夜的吻,視線移到均的嘴唇,是呵!很溫暖!翊築還沒開口,禾均就伸手將翊築攬進懷中,封住那張想說話的嘴。
才碰到均的唇,從昨晚就開始壓抑的慾火,立刻燒遍全身,翊築下意識的迎上前,這次,不會被人打斷了!
翊築幾乎是被禾均拖到房間床邊的,炙熱的吻稍做停歇,翊築抬眼看禾均。
「不要去打聽了!」非常輕的低語:「翊築,不必打聽了,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問題,我不該問也不該說的,抱歉!」
「問清楚比較好吧?」翊築微笑,伸手解開自己的襯衫扣子,禾均阻止他,然後繼續幫翊築解扣子。
「留在我們身邊!」禾均看翊築,唇邊泛起微笑:「不要迷失了!…我的房子,我的房客,我自然會有辦法保護的,兵來將檔,水來土掩。」
翊築垂下雙眼,解開袖扣,脫下襯衫:「你想要怎樣的方式?我都可以奉陪!」
「這麽有自信?」禾均低聲呵呵笑了:「我沒強迫啊!」
翊築抬頭看禾均,臉上有些捉挾的笑意:「浴室里春光無限,算是報答你好了,完全自願!」
禾均低頭又捉住那張嘴,重頭開始一次,要吻遍全身,每一處,每一寸,慢慢的享受,慢慢的沉醉,慢慢的讓自己忘了所有的事。頸子的脆弱,耳後的敏感,挺向自己雙唇的乳頭,依舊是年輕的肌膚,帶著妖媚的觸感。
早知道翊築不是泛泛之輩,禾均卻還是訝異於翊築的反應,好像這不是他們頭一次做,好像翊築早已熟悉自己的所有喜惡,配合著自己的節奏,配合著自己的動作,手指的輕撫,眼光的接觸,把自己拉向情慾深處,毫無意識當中所泄漏的輕聲呻吟,刺激著自己所有的感官;好像翊築早已知道什麽反應,會讓自己愉快,觸摸什麽地方,會讓自己失控,陷入無盡頭的肉體快感當中,翊築做的每個動作,卻又清楚的傳達了他自己的感受,抓着禾均手臂的手指,漸漸加深力道,低聲喘息的炙熱,毫無掩飾,想要什麽的肢體語言,再清楚不過,柔情似火,叫人怎樣也無法抗拒!
肌膚摩擦著,隨著節奏加快,喘息逐漸濃厚,付出與接受是對等的,禾均閉上雙眼,崩裂感提升,對彼此的需索,是這麽坦然,這麽自然,這麽契合,呼應著對方想要的,給予自己所有的。四肢交纏,分不清是自己還是對方,直到雙方都已達到忍耐極限,然後在一瞬間解放。
禾均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節奏,抬眼看翊築,翊築滿身汗,閉着眼睛,癱在床上。
禾均伸手撥開翊築額前的散發,微笑:「還好吧?怎麽樣?」
「一個字!」翊築呻吟了聲。
「爽!」禾均撫摸翊築的左臉頰,這樣一張美好的臉,翊築竟然捨得丟開,個性如烈火,從這傷就看得出來!
翊築睜開眼看禾均,無聲的笑了:「我有胡亂叫床嗎?」
禾均認真的想了下,轉眼道:「忘了!」
翊築忽然坐起來:「惠在我的房間!」
禾均接着呵呵笑說:「別擔心,就算你亂叫床,惠會裝做沒聽到的,她看得出來,不然就是美子去跟她大嘴巴的,你不知道嗎?」
翊築用滾的滾到床邊,拿衣服:「現在知道了!我要去煮飯,房東先生,剩下的晚上再繼續吧!」
禾均只是微笑看翊築,跟着翊築起床換洗,跟着翊築到樓下廚房。
翊築表現平常,禾均看惠一眼,惠也沒特別的反應,坐在廚房的早餐枱上,看着剛買來的雜誌。
禾均自己煮咖啡,瞄了一眼看翊築打算喂他們什麽晚餐,義大利面!
惠抬眼看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的禾均,露出微笑:「均每天工作?」
禾均要想一下才知道惠的意思,微笑答:「不一定!」
惠又想聊天,但是電話響了。
禾均起身走到餐廳接電話,翊築轉頭看禾均的背影一眼,之前說不接電話,現在又改變主意了!
禾均回來廚房,把無線話筒遞給翊築:「路,找你!」
翊築疑惑的接過聽筒:「喂?」
「翊築,是我,美子帶我來一家小酒吧,她說你們跟着均來過這裏!」路的聲音傳來,聽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動作真快!」翊築微笑。
「要問你,美子說,那次你們來,只有你看到裏面的樣子,想問你,你有看到吧枱後面的人嗎?」
「有啊!只晃了一眼!」翊築聲音放低:「看到背影而已!」
「長頭髮?」
「對!瘦瘦的樣子,不是很高,看起來像女孩子!」翊築接著說,然後問:「你們有看到嗎?」
「有啊!跟美子已經開始在聊天了!」路呵呵笑了:「她認識均喲!回去了我再告訴你其他的事!」
「好!要跟均講話嗎?」翊築微笑。
「他想跟我講嗎?」有點委屈的語氣反問。
翊築看禾均一眼:「你們回來再說吧!」
「哦!」
收了線,翊築又看禾均一眼,禾均已經開始拿紙筆,跟惠在早餐枱上,一邊寫字一邊聊天了!
翊築想了下,也對,日文中,有很多漢字,跟原本的中文意思雖然有些不同,但是寫出來會很清楚,也有很多外來語。跟惠聊天,還可以學日文單字呢!
路收好手機,回到吧枱前面坐下,見到美子拿煙,路很自動的拾起打火機幫美子點煙。
品妍先送上他們點的餐前湯,見到路的舉動,嫣然地笑了:「難怪均說每天跟你們待在家裏,一點也不會無聊!」
美子跟路一起看品妍。
「還多半是好奇寶寶!」品妍小聲笑了起來:「包尿布的那一種!」
美子手上的煙差一點掉進湯里,路則是哈哈笑了起來:「回家了我要叫均幫我換尿布!」
品妍笑着轉身進去廚房。
美子轉頭看路:「她說,跟均認識非常久了,均以前就住在這附近!」
「你問名字了嗎?」路挑眉。
「等一下問!」美子微笑:「有一整個晚上的時間!」
路側過頭想了下,低聲說:「你覺得她會認識均的前妻嗎?」
「很有可能!」美子詭異的笑了下:「你要問還是我來問?」
「輪流問?」路嘻嘻笑着說。
美子點頭。
品妍送上簡餐,沒有打擾她的稀客,先去忙其他的事。等到美子與路吃飽之後,請他們到一邊的桌子坐,吧枱太吵了!
「想喝什麽?」品妍站在桌邊看着兩人。
「啤酒!」美子與路同時說。
路追一句啤酒牌子,品妍點頭:「要杯子嗎?」
兩人又同時搖頭。
品妍拿的三罐啤酒回來,跟他們一起坐,先看路:「你是路克吧?」
路點頭:「叫我路就好了!我們怎麽稱呼你?」
「我是這裏的老闆娘!」品妍微笑。
「貴姓?」美子接着問,果然輪流問比較好!
品妍又是有趣的微笑:「我姓周,周品妍!」
美子張嘴,路睜大眼睛看品妍:「周…周品…妍?」
「均是我的妹夫!」品妍又是微笑,這兩個人果然很有趣,均不會覺得無聊,肯定有趣度極高!「你們知道我妹妹的事?」
美子露出尷尬的表情,路看着品妍:「知道的不多!均說她很年輕就過世了,心臟不好!」
「我知道她也是作家!」美子接口:「得過獎!」
品妍點頭:「那是均教她寫的!」
美子跟路喝着啤酒,陷入寂靜。
品妍自己也喝口啤酒,這個選擇不錯,蠻好喝的!「我認識均…大概十八九年了,高一就認識,我跟均同班!」
路轉眼看品妍,沒有說話。
「抱歉!」美子也看品妍:「這種事不該再問下去的!」
品妍輕聲笑了:「我沒有怪你們提到心研的事,心妍就是我妹妹的名字。你們喜歡均吧?也難怪,跟他住一起,你們多少看的到他沒有防備的表情,也常看到他的笑容!任何人,只要看均三眼,就會對他這個人產生一定的好奇心!我沒遇過例外!你們想問均遇到什麽事了?」
路點頭,美子拿煙點。
品妍考慮了一會兒,開始說:「均以前用大妍小妍來區分我跟我妹妹。高一開學不到一個月,我就托同學把一封情書交給均,一個禮拜以後,情書被退回來了,打開來看,裏面用紅筆批過,用詞,分段,標點符號等等,好像老師批學生的作文一樣!小妍看了大笑,我當時差一點哭出來!」
路毫不掩飾地就笑了,美子有點臉部肌肉抽搐,想笑不敢笑。
品妍嫵媚的笑着:「後來,小妍鼓勵我再寫一封,我就真的寫了,第二天,均午休的時候找我去校園走走,把信還給我,只說了聲謝謝!」
「你就那樣放棄?」路睜眼。
「我跟他說,那就做朋友也好!」品妍想起記憶中的那一幕,微笑着:「均說,好啊!」
美子抬眼:「然後就一直到現在?」
品妍微笑:「好長的十八年!…均…」
「不喜歡女人?那個我跟路已經知道了!」美子望着品妍,體貼的說:「我只是還抱着懷疑的態度,畢竟均沒有親口證實過,我寧願懷疑!」
品妍忽然大笑:「你們比之前的房客好太多了!」
「你敢對我們證實?」路眨眼。「我一直說是,美子一直跟我說我的直覺有問題,害我不敢再靠直覺了!」
品妍點頭,呵呵笑着說:「均在高中的時候,暗戀隔壁班的一個人,排球校隊主將,我後來常常跟着均到處走,所以漸漸知道均喜歡的人是誰,那個排球隊主將,叫做李成峰,現在在警察局當小隊長,是我的老公!」
美子一口煙嗆進氣管,猛烈咳嗽。
路的下巴掉下去,只是看着品妍。
品妍望着空氣,想了一下,眼框有點閃爍的淚光,站起來:「我再去拿酒來!」
路安慰的看美子咳嗽。「雖然是挖到寶了,可是有一點不安!」
美子點頭,說不出話來。
品妍提着啤酒回來,重新坐下:「均常跟我提起你們的事!還有一個叫翊築的人,臉上有傷,另外一個是大學醫科學生,好像還有一個是澳洲來的女孩子!」
「傑西卡回去澳洲了!」路微笑回答:「現在是一個美子介紹的日本來的辣妹,惠!」
品妍點頭,又喝一口啤酒,接下去:「阿峰那時已經高三了,所以時間不多,他要忙考大學,我沒有告訴均,也沒問過他,就直接去跟阿峰打聽消息,然後回報阿峰的秘密檔案給均知道,均從頭到尾只是微笑的看我。高一完畢,均成了我的好友,跟小妍也處的很好,常來我家玩,陪小妍,教小妍一些寫作的事。…小妍從出生就被醫生判為先天性心臟病,一輩子都在醫院進進出出,可是小妍比我堅強好多倍,第二封寫給禾均的情書,是小妍催我寫的!…」
路皺眉輕聲說:「不想說就不要說了!」
品妍抬眼看路,眼神清澈:「均知道怎麽安慰小妍,全家都不知道!高二那一年,峰考上大學,忽然給我電話,約我出去,我認為可以幫均打聽消息,所以開始跟峰約會,均看在眼裏,什麽也不說,小妍知道這件事,跟我吵了一架,進醫院。…後來,均對我說,峰是個不錯的選擇,試著去跟他交往吧!我一直沒有問他,當時他是用什麽心情,對我說那些話的!」
路伸手拿煙,美子也重新點一根煙。
品妍垂眼想了一陣子,才又抬眼看他們,淡淡的微笑:「峰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到現在還是不知道,我也沒打算跟他說。…高中還沒畢業,均就告訴我他要出國念書,均的成績一向很好,會考上國外的名校,我一點也不意外。那時均的父母都還在,那一年均的姊姊也大學畢業,姊弟倆就一起出國。均是個很自我的人,他不說,你看不出他碰上什麽事了。國外的生活不容易,均也少跟家裏拿錢,我們一直有寫信聯絡,前幾年均來信挺勤的,後來他說找到打黑工的機會,就必較少來信,我念完大學,也接着去美國念書!」
美子看品妍:「均一直念到研究所?」
品妍點頭微笑:「他有個教授很欣賞他,幫他申請了一些獎學金之類的,讓他可以繼續念下去。我跟均不同校,他在麻省,我在紐約,雖然不遠,要見面也不容易!」
美子跟路陷入沉默。問對人了,此刻卻有一種不該問下去的感覺。
品妍慢慢的啜口啤酒,轉眼看看兩人,又微笑:「均的事情,我覺得你們自己去問均,他或許會告訴你們。由我來告訴你們非常不恰當,而且我也不想對其他人說。…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均跟小妍的事!」
路抬眼,連忙點頭:「如果你願意說!」
品妍轉眼看路:「那個…翊築…,今天沒跟你們來?」
「他有事,已經回家了!」路微笑。
品妍稍微垂眼想了下,又抬眼笑:「均回來的時候,學位還沒拿到,他回來主要是參加我的婚禮,而且他有想回來的理由!小妍那時情況很不好,硬要參加我的婚禮,均一直陪着她!隔不到一個禮拜,均忽然說,他要留下來,跟小妍結婚!」
美子疑惑的看品妍,路低下頭。
品妍側頭想了下,說:「小妍大概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她老是想當新娘,至於均,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跟小妍說的…反正,婚禮很隆重,距離我的婚禮差不到三個月,我有他們的結婚照,下次我帶來給你們看!」
「可是小妍…!」美子皺眉。
品妍深呼吸:「小妍大概因為有均,多撐了一年!…其實,我看他們在一起,雖然沒有愛情,可是很快樂!那時,雙方家長幫他們在這附近買了一層公寓。…照顧小妍,需要很多的毅力與耐心,均全部都有,那段時間,我們看到小妍的時候,她總是笑笑的!」
路皺眉看品妍眼中的淚光閃爍。
品妍還是繼續說:「均曾經說,他跟小妍,不知是誰安慰誰!那天,小妍吵著均要均去買滷味,說她很想吃,均出門,回到家的時候,小妍已經沒有體溫了。…所有的人都有心理準備,均沒想到那麽快,打電話給我,送小妍去醫院,醫生已經不能做什麽了,…我記得,均一直握著小妍的手,一直跟她說話,…峰到了醫院,才把均拉開。…」
美子深呼吸,喝啤酒。
路伸手拉起品妍的手,握在自己手裏,看着品妍。
品妍帶著淚光微笑:「小妍是笑着走的,我覺得她沒有遺憾!…送走妻子,均在同一年送走母親,相隔不到半年又送走父親。…從頭到尾,均沒有任何錶情,他在國外受了傷,回來,一連送走三個至親的人,完全沒有任何悲傷。…楚伯父的頭七一過,我去看均,他只說,他想搬家。」
「搬到28巷3弄7號?」美子眨眼,尋找紙巾。
「那是父母留的房子!」品妍點頭,又說:「均的人深,所以可以承載的感情也深,我…勸你們,不要去探究竟!」
路看品妍:「可是我不想放棄!均幾乎十全十美了!」
品妍破涕為笑:「才怪!均那個人,你弄十年也弄不清楚的!…倒是那個翊築,我很好奇,下次也帶他一起來吧?我想見他!」
「均很在意翊築啊!」路微笑:「均有對你說過?」
「沒有,只是他提起翊築的時候,那種表情,讓我對翊築很好奇,連我都記得翊築的名字!」品妍看着路,開玩笑似的問:「你不怕均被翊築搶走?」
路皺眉沉思,美子同情的看路一眼:「現在才去想這件事嗎?會不會嫌太晚?」
路搖頭:「翊築是我的朋友,搶均他搶的贏,我就認了!…均沒什麽感情,在意是一回事,愛,是另一回事!喜歡,不一定要肉體上的得到,我說不出來,反正,我有自己的打算!」
品妍深深的看路一眼。「你願意陪着均嗎?」
路轉眼看品妍,毫無遲疑的點頭:「我會的,我就是想陪他,…我交往過的人,可以用打來計算,可是我看到均的頭一眼,我就想陪着他到老。…均有種說不出來的氣質,讓所有的人對他服服貼貼的,我明明可以不聽他的話,可是就是會聽,因為我願意!毅嘉對均根本是盲目的崇拜,所有的人都不敢跟毅嘉說,均是披着羊皮的狼,要是狠起來,毅嘉準定失身!」
美子跟品妍同時大笑,路還做了個鬼臉。
「包着尿布!」品妍深呼吸:「均的眼光真好!」
「還好均有所謂的良心!」路皺臉看着兩個女人:「他只會動我跟翊築,其他的人,照顧有加,連我都忌妒!」
「呵呵!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啊!」美子擺擺手。
路轉眼看品妍:「心妍是什麽樣的人?」
品妍嫵媚的笑了:「心妍病厭厭的,只是會胡鬧,因為她有那個權利!…可是心妍很堅強!我也知道,均後悔聽了心妍的話出門買東西,讓心妍孤孤單單的走,連我都心痛,但是我知道心妍想什麽,她想漂漂亮亮的當新娘,漂漂亮亮的走,…我一直覺得心妍還在,想幫均找個好對象!」
話一說完,品妍站起來,含糊的說聲抱歉,轉身離開桌子。
美子跟着站起來,揮手要路坐着,跟着品妍到廁所去。
品妍只是開水洗臉,把臉上悲哀的表情洗掉,美子站在門口,望着品妍。
品妍拉紙擦臉,瞄了美子一眼:「別愛上均,否則你這輩子沒的翻身!」
美子點頭:「我知道,我看的很清楚。…抱歉!勾起你的傷心事!」
品妍搖頭,轉頭正眼看美子:「那…你喜歡的是誰?」
美子苦笑:「反正沒指望,我在等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品妍了解的點頭:「破碎的女人心啊!」
美子吃吃的笑起來:「沒那麽嚴重,能認識這些人,我覺得,是我的人生應該要經歷的體驗!…我很喜歡均,所以我可以理解你的感覺,我想,路也可以體會的,路老是在均面前碰壁,至於翊築,…均會在意的人,你不得不小心啊!」
品妍抬眼:「我覺得,我們會是好朋友,…你不會很快就要回去日本吧?」
美子哈哈笑答:「我被冷凍在這裏,想翻身,等個五年吧!」
品妍只是轉身抱住美子,美子收回笑意,輕聲說:「老闆娘,今天我們喝到醉吧!」
品妍點頭:「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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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餐,翊築跟均陪着惠看日劇。翊築一邊看,一邊想笑。感覺得出禾均在忍耐,一直打呵欠,最後,均還不到九點就投降,上樓去睡。
翊築陪着惠,一直到深夜,等惠去睡了,翊築撐著等,還有路跟美子沒回家,毅嘉乖乖的打電話回來說,要在朋友家過夜,還執意跟均道歉,因為沒回家睡。
晚上還要繼續嗎?翊築皺眉,那只是一時衝動而已,可是均的身體好暖,技術真是沒話說,乖乖的再爬回去嗎?摸不清均這個人,一年了還摸不清,可是卻又想要均的擁抱!…明知,那會是個無底洞!
等到凌晨一點多,外面有車聲,翊築開門出去,見到路幾乎開車門就跌倒在路上,翊築趕上前去,扶起路,接着把美子拉出計程車,對司機連連抱歉,付了車資,一人一邊,把路跟美子扶到屋裏。
美子醒不來了,路還有神智,抬眼看翊築,問到家沒?翊築微笑,回答到家了,睡吧!
先把美子扛上樓,放在路的床上,拉了被蓋好,接着下樓,把路放進美子樓下的房間床上,幫路脫了衣服,拉被蓋上,到廚房準備兩大瓶水跟杯子,分別放在美子跟路的房間床頭,然後才又下樓,熄了屋裏的燈,轉身在房門口躊躇,接着上樓。
看均睡了沒,睡了就不要吵他!
房門輕悄的打開,均躺在床上,可是聽到房門聲,轉身看翊築,抬眼微笑。
「那兩個回來了?」均慵懶的聲音,是無盡的誘惑。
「我放上床了!」翊築回答。
「然後?」
翊築想了一下,低聲問:「可以純睡覺嗎?」
禾均低聲笑了,拉開被:「上來吧,等你等好久!」
翊築進房裏,關上房門,在黑暗中脫了衣服,鑽進被裏。
瞬間,溫暖就襲身而上!均的手臂伸出來枕着翊築的頸子,攏緊了。淺淺的吻,印在額上。
翊築閉上眼,忽然間,往事又襲上心頭。
「翊築?」
「嗯?」
又是額上一吻:「你母親還在嗎?」
「在啊!」翊築悶聲回答,轉身把臉埋進均的懷抱中:「在精神病院裏!」
手臂又更緊了,均的聲音恍惚的傳來:「不要回去!翊築,不要回去,留在現在,留在大家身邊!好嗎?答應我!…別再去問了,我會有辦法的!只不過幾個小鬼頭,我會有辦法的,你不用想,也不用問,…有我在,陪我,好嗎?」
翊築點頭,黑暗中睜眼看窗外的夜色。「我會問清楚的,有必要的話,讓我搬出去,我只會給大家帶來麻煩,沒必要連你都扯進來。…至少,我會記得,你曾經抱過我,曾經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
均的手臂鬆開,撐起上半身,低眼看翊築:「我的前妻,名字叫心妍,我都叫她小妍。」
翊築睜眼看禾均。
「小妍很可愛,心臟病不是問題,問題是她放棄了!」禾均低語:「不要連你也放棄了!」
翊築抬眼望着禾均在暗夜中的臉龐,伸手輕輕的撫摸那張完美的臉,一樣的低語:「你不會知道的!」
禾均停了一陣子,然後把翊築抱進雙臂中,陣陣的輕吻點落在翊築的臉上,身上,然後捉住翊築的雙唇,這次,像是個承諾!
禾均看着翊築昏然睡下,睜眼看着天花板。最近一直想到以前的事,自從瑞傑斯打電話來以後,就一直想起往事!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人踩到家裏來,連累翊築也要翻出想遺忘的過去。才一個下午的時間,翊築出門繞一圈,回來時,全身就被孤寂的氣氛環繞,仍舊是安靜的樣子,卻不知道在安靜的表情下,掩飾了多少拚命想忘掉卻又被迫想起來的無奈。
本來認為路是唯一的問題兒童,可是禾均忽然覺得路的問題也許最小,這該用什麽說法來形容?深藏若虛?本來問題最少的,當有問題的時候,那種問題最嚴重!
目前怎麽處理?等對方再來一次?不曉得是誰,根本防不勝防。禾均輕嘆口氣,這些小朋友每天到處亂跑,在外面發生什麽事了自己也不會知道,法律上並沒有條文說房東必須對房客負起安全上的責任,但這是自己的家,不管又不行,什麽時候自己又成了熱心人士了?
轉眼看翊築,禾均皺眉,就是翊築出現之後,自己又變的熱心起來,美子看不見,否則就是沒說出口;翊築身上帶著受過傷的痕迹,不是臉上的傷,是內心的傷,彷佛像只受了傷的小貓,不讓人靠近,卻又叫人看了心痛不已。路夠堅強,所以跟他鬧著玩不會有事,翊築…翊築左撇子,傷在左臉,沒有人想到啊!這傷,是翊築自己弄的?什麽樣的痛,會讓自己把臉燒成這樣?是不是那無心的一問,又問到翊築內心的傷?重新在尚未痊癒的傷口上插把刀?若是這樣,自己要怎麽彌補?明明沒有翊築的事,為何問他那些話?背景複雜又怎樣?翊築躲到這裏來,自己有義務不讓翊築再受傷害吧?義務?有時,愛著一個人,會同時傷害這個人,如果愛已耗盡,那這是什麽感情?變的熱心,變的體貼,變的像從前的自己,變的連翊築都感受到了,也無言的回報了,只是,這樣好嗎?
特烈弗還好嗎?瑞傑斯說他車禍,休養大半年,不願回去工作,成天坐在庭院裏看天空,大半年沒有說過半句話,可是一開口,卻說:『June!』瑞傑斯說那是上個月的事,上個月不是六月。June是禾均的英文名字,特烈弗老是愛用雙關語;六月天氣很好,他喜歡六月;六月很少下雨,六月新娘不錯…。
想逃!禾均縮手安靜的坐起身,伸手拿床頭的煙,點火之後下床走到窗邊打開窗戶,涼涼的夜風輕拂。開始亂了,生活及情緒已經開始亂了!
禾均低眼看着手上的煙,以前的事先擱著吧!怎麽想也沒用的事,不擱著也沒其他辦法可解決。
有人伸手把禾均手上的煙拿走,禾均轉頭看翊築直接拿去抽,眨眼:「吵醒你了?…你會抽煙?」
翊築微笑,緩緩的吐出煙霧:「戒過煙,平常不抽了而已!」
禾均微笑,輕聲低語:「我真是帶壞小孩子!」
「你最近抽的很兇!」翊築轉頭看禾均,一起趴在窗前。
禾均微笑。
兩人之間靜了一會,禾均開口:「你母親…我可以問嗎?」
翊築剛開始皺眉,隔一下眉間舒展:「她很漂亮!…每個人都說漂亮,太漂亮了,外祖母說她是紅顏禍水,…連我都是,繼承了她的厄運!不知道怎麽懷孕的,生下我,繼續追逐男人,每個月換一個,我在外祖母家長大,後來他們年事老了,我回去母親身邊,初一吧!」
禾均沉默著。
翊築嘆口氣:「她也不是不疼我,靠男人的救濟養我,可是不看我,大概是不想看到我想起某人吧!…那些男的,對她不錯,至少金錢方面很大方,我未曾被餓到冷到,高二…」
禾均伸手攬著翊築的肩,依舊無言。
翊築狠狠的吸口煙,吐出煙霧:「她回家來,看到我就又抱又親,我不覺得她知道我是誰,只是推了她一下,卻讓她跌斷手臂。…送到醫院,護士問我是誰,我媽說,我不認識這個人…!」
禾均皺眉,手臂緊了下。
翊築低下頭:「沒有人說過他愛我,只有嶺青!…我也不能怪我母親,畢竟是生我的人,那段日子,過的不像人,我母親在醫院進進出出,…老實說,她被送進精神病院的時候,我鬆了口氣!」
禾均低頭輕吻翊築額頭:「那不是你的錯!」
翊築抬眼:「不是我的錯是誰的錯?我的出生就是個錯誤!」
沉默一段時間之後,禾均看進翊築眼中:「你的出生是為了要認識我,怎麽會有錯?」
「一路走到今天的你,是我該認識的你,錯在哪裏?」禾均又接著說:「夏翊築,你跟誰都可以上,那種事我辦不到!」
翊築抬眼看禾均,眼底,有着無盡的悲哀,唇邊卻又泛起笑容:「均,早五年認識你,今天的我,不會是這個我!」
言語的深處,是任何人都不該去碰觸的地方!禾均微笑,輕吻上那雙誘人的唇。翊築滿身的魅力,之前有誰曾經抗拒過?有誰抗拒的了?路都不敢碰,的確聰明,禾均覺得自己漸漸陷下去了,有許多無法言語的事情,想對翊築說!
因為只有自己看的見翊築的傷,翊築的痛。屋裏沒有人注意到,路沒去注意,其他人更不會注意,那是翊築要的效果,翊築不希望引人注意,自己全都看在眼裏!
「早五年,我們不會認識的!」禾均對翊築微笑。
翊築無奈的回報微笑,轉眼看窗外的前院:「很多事情,不去想不代表就沒有問題,我好像一直在逃避自己的問題,但是其實又不算是我的事,很矛盾!」
「你的臉是多久之前受傷的?」禾均隨意似的問。
「一年多前吧!」翊築不經意地回答。
「你自己動手的?」禾均轉頭看着翊築的側臉。
翊築點頭,沒有解釋。
「為什麽?」禾均又微笑。
翊築抬眼看禾均。「有那麽好笑嗎?因為我很生氣!」
「當然不是你受傷這件事好笑,我覺得跟你講話很有趣!」禾均低聲又笑了,接着問:「是因為你很生氣還是自暴自棄?」
翊築垂眼,輕皺眉頭。「唔…都有一點吧,自暴自棄的同時非常的憤怒!你有沒有曾經在某個情況下,希望自己不是自己?」
禾均相當認真的考慮翊築的問題,沉默了一陣子。
「應該沒有吧?」翊築又抬眼看禾均。「你有自信,就連自己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還是充滿了自信!」
禾均聽了又微笑。「我看起來是那樣的人嗎?」
翊築點頭,停頓一會,問:「你怎麽會跟你太太結婚呢?被逼的嗎?」
禾均側頭,重新點煙。「因為小妍找不到對象!」
翊築斟酌著這句簡單的回答裏面,所包含的意義。
「我跟她姊姊是高中同學,所以我高中就認識小妍了,結婚的時候,我們認識差不多十年了!」禾均吐出煙霧,語氣輕淡。「我是最佳人選,而且是唯一人選,反正我沒有打算再回去完成學業,我對小妍的病情很清楚,不找我找誰?」
翊築眨眼。「你們雙方都是自願的?她知道你的狀況嗎?」
「知道,連她姊姊都知道!」禾均微笑看翊築:「那又不妨礙我們結婚!小妍天真浪漫到無藥可救的地步,一直吵著要結婚,問題是她從小到大根本都沒有交往的對象,臨時那裏有可能找一個,明知道結婚之後沒多久就有可能當鰥夫的人來當冤大頭,她家裏要是很有錢的話,搞不好還有一點機會,問題是,沒錢!她吵的時候,我就站在一旁,看連續劇上演,她的醫生一直在旁邊揮手要所有的人不要讓小妍生氣,給心臟不必要的壓力。或許是一時的衝動,我忽然想,那就我來吧!於是脫口而出,我可不可以?」
翊築忍不住開始微笑,看着禾均。
「小妍好像終於注意到我的存在,嘟著嘴說,你又沒有跟我求婚,我怎麽可以回答你好或是不好?」禾均無奈的嘆口氣。「我只好求婚啊,請你嫁給我好嗎?小妍開始笑,說,好,我就跟你結婚吧!當場跌破所有人的眼鏡,成就歷史上最短的求婚過程!」
翊築低聲笑,把臉埋進雙臂中。
「很好笑嗎?」禾均挖苦的問。
翊築點頭。「由你來說,很好笑!」
禾均自己也笑了。「每個人聽了都覺得是悲慘事件,你這反應我喜歡!小妍在準備結婚的時候,就開始準備自己的後事,她當時的狀況挺不好的,醫生說大概半年,我們全部聯合起來騙小妍醫生說至少三年。可以結婚的這件事對小妍來說,好像給她很大的鼓勵,氣色變的不錯,一下子要公證,一下子要教堂,她又不是教徒,被我潑好幾次冷水,她都沒關係,後來直接去註冊,再挑個日子請客,她還是可以穿結婚禮服,讓她換五套禮服,穿到爽為止!」
翊築壓抑著笑聲,頻頻點頭。
「陪她去挑禮服,她還要我假裝我們很恩愛,要我當奴隸,對她唯命是從,羨慕死禮服店的店員!」禾均看到翊築笑成那樣,就接著說下去:「難怪周家全家對我感激不盡,原來小妍花招很多,讓人很頭痛!她原本就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結了婚還是照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只不過那個遞茶喂飯的人從她母親變成我而已!」
翊築原本快要可以收回的笑蟲,又開始亂爬。
「除了周家人以外,沒有人知道那場婚姻的真相,連我父母都不知道,大家還真的很羨慕我,娶到一個美女,小鳥依人,溫柔可愛,事實上還要多加四個字才對,很愛作怪!」禾均伸手摸摸翊築的頭,看着翊築的笑臉。「你這種反應真不錯!」
「你會想念她嗎?」翊築抬眼看禾均。
禾均點頭回答:「會啊!偶爾會想起她!我跟小妍談的來,別的夫妻忙着吵架做愛的時候,我們都在聊天。她的健康狀況需要隨時有人在身邊,所以我們都靠父母救濟,我沒辦法去找工作,那時開始寫文章的。她還會模擬各種情況寫劇本,叫我幫忙想台詞,然後找一天在外面演戲,演夫妻吵架,鬥嘴,太太生氣回娘家,先生要去接,而且不能當天就去,要隔天,假裝在家裏很寂寞,懺悔過了,才可以去接太太回家。被她磨了一年,我覺得我的演技進步好多,而且太入戲了!所以當我出門才半小時之後回到家,探到她沒有呼吸的時候,我以為我們還在演戲,一直到醫生用非常同情的眼光看着我,宣佈救治無效的時候,我才意識到那不是演戲,這次是來真的了!」
翊築看着禾均的雙眼,楞了一下,然後微笑又浮現。「我相信她是個好女孩,雖然把你整的很慘,但是我覺得她一定認為自己很幸福,毫無遺憾!」
「是嗎?」禾均微笑。「我想起小妍的時候,都會叫她大騙子,害我連自己都騙,相信至少還有兩三年的光陰可以在一起,原來,她把我騙的好慘!」
「你心甘情願吧?想到她,講到她的時候,你都會笑!」翊築帶著挑戰的語氣說:「有她的照片嗎?」
禾均搖頭,沒有反駁翊築的挑釁,只是回答:「燒了!」
「為什麽?」翊築愕然問。
「因為小妍說一定要讓她帶去啊,只好全部燒給她!」禾均沒好氣的說,見到翊築臉上的笑容,更無力了:「我不迷信,但是又不敢違背。連辦她的喪事都會被她耍著玩!…你真該看看當時所有人的表情,我一定一臉痛苦燒著照片,可是那是因為我忍着不笑,忍的好痛苦,牙齒咬的快碎了!」
翊築笑的全身無力,還不能笑太大聲,以免吵醒其他的人,翊築滑到地上,禾均伸手拉住翊築的手臂。
「好了!睡前故事講完了,該睡了!」禾均自己的語氣也是帶著笑意。
翊築順從的爬回床上躺下,禾均也跟着回床上睡。
一陣寂靜之後,翊築輕聲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
「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