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芊婷皺皺眉,在急診室的推床上醒來。

她睜開眼,四處轉動張望,翻動身體,立刻感覺手腕傳來的疼痛。這才想起自己受傷的事。

「唐sir,沒事了。」羽顤的聲音從床尾傳來。

芊婷不動聲色的閉上眼,偷偷聽着。

「對不起,要麻煩您過來一趟,因為家裏的電話沒人接,我怕汐雅出事,必須趕回家一趟。」

「別這麼說。」唐sir,壓低聲音,深怕吵到病人,「芊婷已經沒事,這有我看着,你快回去吧。」

羽顤點點頭,滿懷感激的匆匆離去。

就在唐sir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時,芊婷突然睜開泛紅的雙眼,淚盈盈的望着唐sir。

「咦?妳醒啦。」

「唐伯伯……」她嚶嚶啜泣,恨不得將滿腔委屈一次發泄出來。

「別哭別哭!沒事了。」他拍拍她的頭,輕聲安慰着:「妳這個傻孩子,怎麼這麼糟蹋自己呢?不愛妳的男人,就是死一千次也喚不回的。」

「可是……」她不甘的咬唇。

「我不是幫他們說話,但誰都看得出來羽顤是用生命在愛着汐雅,這份執着連我這老頭都感動。妳這麼愛羽類,一定更惶恐吧?」

「唐伯伯,我不甘心輸得這麼徹底,他連機會都不給我,怎麼認定我比不上關汐雅!」她不平的說。

唐sir心疼的望着她,感嘆的說:「愛情是沒有任何道理的。妳要是不認清事實,早點放下,痛苦的只是妳自己啊,傻丫頭。」

芊婷知道自己可以說出一百個愛羽顤的理由,爭辯到底。但就算說得再多,她還是得不到他的心。與其這樣痛苦,何不放手呢……

芊婷愈想愈傷心,雖然已下定決心釋然,心裏還是覺得痛。她握着唐sir的手,那溫暖……深深地勾起芊婷對父親的懷念。一時間,她積壓許久的情緒終於潰決,放聲大哭。

「好好……哭出來就好了。」唐sir輕拍她的手,聲聲安慰着。

在往機場的路上,汐雅靜得不發一語。

她始終將臉對着窗外,即使閃耀的陽光不斷刺痛她剛哭過的眼睛,她還是不願意轉過頭來休息一下。

突然,她感覺窗外的風景像快放的電影,愈來愈模糊,車身也開始晃動。頭一轉,正好聽到司機說:

「柏哥,後面那輛車跟了很久,怎麼都甩不開,怎麼辦?」

柏元鎧朝後視鏡瞧了一會兒,又看看公路旁的路標,然後說:

「從林口交流道下,然後轉進省道。」

「是。」

司機一得到命令,立刻重踩油門,照柏元鎧指示的路線疾駛。身後跟的車一看有情況,立刻也有了反應。

「我已經被盯上了嗎?」汐雅問。

「不是妳,是我們。」元鎧糾正說:「如果時間拖太久,我們恐怕上不了飛機。」他看看錶,露出少有的憂慮神色。

汐雅卻淡淡一笑,無所謂的又將臉轉向窗外。

與其說她不在乎,倒不如說她累了。三年來顛沛流離的生活,沒有自己、沒有家,最後連最愛的人都要放棄,她受夠了。若這是她無法擺脫的命運,她不想再躲了。

「元鎧,停車吧。」

「什麼?!」

不僅是元鎧驚訝,連司機都忍不住放慢速度,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

「我說停車,我不想再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了。」

「玩不玩由不得妳,從一開始妳就沒選擇權。妳說得好,這的確是個遊戲,而且是個不分出你死我活絕不會停止的死亡遊戲!」

他憤怒的斥責,汐雅不但不畏懼,反而坦然一笑說:「好,既然遲早要分個勝負,就是現在。」

「妳是說真的?」

認識元鎧這些年來,汐雅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驚愕。

兩人經過幾秒鐘的相互注視,漸漸得到一種默契。只見元鎧嘴角微揚,拿起電話說:

「既然這樣,我們乾脆來演一齣戲,讓妳看看妳伯父關峰的真面目。」

汐雅本來不解他話中的涵義,但是當她聽到元鎧對着電話叫出叔叔的名字,又看見車子轉向台北方向行駛,這才恍然大悟。

司機故意將車子停在出入口,先讓元鎧和汐雅下車,然後擋住後面的追兵,使他們能安全進到「關氏集團」的大樓里。

雖然只來過一次,元鎧對這裏的地形卻很熟悉。

訓練有素的兩人腳步迅速的走進大廳,不顧門口警衛和服務小姐的阻止,直接坐上直達電梯,沖向總裁辦公室。

走出電梯,樓上的警衛已經接到通知,準備攔阻。元鎧乾脆拔出手槍,直接對着迎面而來的人。

「閃開!」

元鎧才喊,他們便像怕被開水燙到似的,全貼牆站着,沒人敢輕舉妄動。

他跨着大步,舉步瀟洒的來到總裁辦公室,一等汐雅跟上來,他立刻轉動門把將門甩開。

關峰站在辦公桌後面,臉色鐵青的抓着電話,顯然是剛接到通知。

他一見元鎧出現,立刻拉開抽屜拿出防身武器,但身手敏捷的柏元鎧就像影子一樣無聲的來到他身旁。

「關總裁,請把你的手抬起來,到沙發上坐着。」元鎧的槍口指着他,語氣冰冷得讓人發顫。

但更令他驚恐的還在後頭。

當他走到沙發旁,正準備坐下,正好看見汐雅走進辦公室。

他蒼白的臉上冒出斗大汗珠,恐懼的不是汐雅死而復生,而是自己未卜的命運。

「妳……你們想幹什麼?」

汐雅惡狠狠的瞪着他,雖然是作戲,她的心還是像刮過一陣冷風,又痛又絕望。

「叔叔,好久不見了。」她說。

「好久……不見。」關峰囁嚅回答,錯亂的場景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喟嘆。他心虛的低頭,不敢正面迎向汐雅的注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他轉而望向柏元鎧,企圖接收更多信息,好判定他跟自己是不是在同一條船上。

「你這個始作俑者還敢問怎麼回事?」汐雅正欲上前質問,元鎧立刻喝令她站在原地不準動。

「妳再動,我的槍子可是不長眼的。」元鎧說。

「我瞎了眼,才會這麼相信你!」汐雅按照劇本,一臉憤恨的說。

元鎧笑笑,滿不在乎的說:「說這些廢話也無濟於事,我不想再跟你們耗下去。趕快把事情解決,我要遠離這是非之地。」

汐雅在他說話時,一直用受困獅子般怨恨的雙眼瞪着設下陷阱的獵人。

這些場景關峰看在眼裏,心裏已經有了底。

「這丫頭……」

「你不是要找人處置她嗎?」元鎧說:「我乾脆親自把她帶來,以彌補我三年前大意犯下的錯。」

「喔。」關峰臉上驚恐驟失,嘴角有着微微得意的笑。

知道柏元鎧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線后,他悠然點起一根煙,態度明顯有了轉變。

「之前是我誤解你,我道歉。」他遞上煙,元鎧搖頭拒絕。

關峰不在意的收回煙盒,瞥了汐雅一眼。

「雖然你把陣仗搞這麼大,讓我很難收拾,但看在你把人帶來的份上,該給有的報酬我一毛都不會少。」

元鎧點點頭,走近關峰坐着的沙發旁,彎身說:

「報酬事小,既然我說了要彌補過失,就不在意這些。不過……」

「怎麼?」他仰着頭問。

「我答應她……在死前會讓她知曉所有的真相,這恐怕得麻煩你親自跟她解釋了。」

「有什麼好說的!」關峰哼了一聲,對自己的行為毫無悔意。他盛氣凌人的姿態,彷佛汐雅不存在。

「為什麼要殺我?我是你的親侄女……」

「是妳父親忘恩在前,怎能怪我無義在後呢?」他理直氣壯的反問。「而妳這丫頭枉顧我從小疼妳到大,一得到權力、地位、財富……就把我這叔叔一腳踢開,全然無視我為『關氏集團』付出的心血!」

「我沒有!」汐雅沉着的解釋:「我解散董事會是為了重整公司,我根本來不及將新計畫告訴你,你就……」

「夠了!妳再為自己爭辯什麼都沒有用。這是我的公司、我的天下,誰也別想搶走。」他起身,一步步朝她逼近。「而妳……三年前就該死了,苟活這些日子,也該滿足了吧。」

他望向站在一旁的柏元鎧說:「未免夜長夢多,快把她解決了。」

「叔叔,你真這麼狠心,完全不顧血濃於水的親情,執意要殺我?」汐雅大聲疾呼,期盼關峰能懸崖勒馬,實時回頭。

但這對已經被金權慾望蒙蔽的人而言,談何容易啊。

「快動手啊!」

只見他瞠目怒視,指着汐雅對柏元皚下命令。

元鎧上前一步,正想舉槍時,辦公室的門碰的一聲被踢開。汐雅轉過頭,驚呼一聲:

「羽顤!」

「退後!你,還有你……」他指着柏元鎧和關峰說:「把槍扔過來,貼着牆站好!」

「談警官,你來得正好,快把這國際通緝要犯抓起來。」關峰擺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立刻撇清。

元鎧面露驚色,根本沒機會、更沒時間跟談羽顤解釋這只是一齣戲。

f羽顤雙眼緊盯着元鎧,慢慢走向汐雅,一把將她攬在身後。

「羽顤,你聽我說……」

汐雅想說明,卻被羽顤阻止。「先別說了,這太危險,妳先出去,我的夥伴馬上就到了。」

「你這傢伙……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元鎧終於忍不住嘶吼。

羽顤也不甘示弱的說:「我早就知道你倆是這件謀殺案的同夥,剛在外面我已經聽得一清二楚,人證、物證一應俱全,還想為自己辯解什麼?」

「我沒有殺任何人……啊!」

在兩人說話的同時,關峰已經悄悄走到辦公桌后,拉開抽屜,拿出預藏防身用的槍,對準元鎧射擊。

碰的一聲后,只見元鎧按着肩膀,疼得往牆上靠。汐雅見了,也不顧自己的危險,飛身過去扶住了他。

「元鎧,你怎麼樣了?!」汐雅趕忙檢查傷勢。

還好關峰過於緊張,一下子射偏了,子彈只是輕輕劃過他肩頭,並無大礙。

「你幹什麼?!把槍放下!」羽顤喝令。

關峰忙着為自己辯解:「談警官,這傢伙是危險的通緝犯,我是幫你。」

正當他想上前再補上一槍時,羽顤再次大聲喝斥:「我叫你住手!」

羽顤說完,視線轉向汐雅懷中的柏元鎧。看她為他傷心難過的模樣,羽顤頓時胸口鬱悶,/心裏有股說不出的嫉妒。

「你為什麼要趕盡殺絕?就為了錢嗎?人命、親情難道比錢還重要?」汐雅情緒崩潰,嚶嚶哭訴着:「他只是保護我,想幫我查出真相……」

「什麼?」羽顤和關峰異口同聲。

「元鎧知道我叔叔的計畫,所以想帶我走。但半路我們就被盯上,於是他將計就計,假裝抓了我,要來套叔叔說出整個犯案的經過。」她邊說邊從元鎧的上衣內袋拿出一個預藏的錄音機。

聽了這番說辭,看了這景象,驚訝的不是羽顤,而是關峰。

他為了自保,完全不經思考的又舉起槍,但這次卻是對準跪坐在地上的汐雅。

機警的羽顤從餘光察覺到異樣,卻因距離太遠來不及奪槍。

就在那驚險的一秒鐘,他毫不遲疑的飛身過去,擋下射向汐雅的那顆子彈。

「羽顤!不……」

汐雅立刻放下元鎧,全身顫抖的朝羽顤移動,她根本不管還有槍口正對準自己,一把將羽顤抱進懷裏。

「天哪……看着我,羽顤……」汐雅用手按住胸口不斷淌血的地方,聲聲呼喚着。「你覺得怎麼樣?看着我!羽顤……不可以!你不可以閉上眼!」

「一般人閃子彈都來不及,他竟然自己送上來,真是找死。」關峰不但不緊張,反而高舉着槍,慢慢潮汐雅走近。

「叔叔,我求你……快叫救護車好嗎?」汐雅一臉是淚的哀求。

「死丫頭,妳真是害人不淺啊,凡是跟妳扯上關係的人非死即傷,看來妳真是不祥的人。」關峰大剌剌的走到汐雅面前,由上往下睥睨着她。「也好,就把這佈置成他們自相殘殺的場景,省得我還要費腦筋編些無聊的故事。」

「你是不是人啊?!」汐雅仰着頭,恨恨的瞪着他。

關峰上前一步,直接用槍托朝她的臉重垂下去。汐雅低下頭,卻連聲疼都沒喊。

她冷笑一聲,再次抬起頭,臉頰上多了一道明顯的血痕。

「你有本事就殺了我,反正法律上我已經是個死人,多這一槍,你也不用負任何責任。」汐雅挺起身子,直接迎向槍口,「但你等着,我一死,就立刻化成厲鬼來找你報仇!」

「死丫頭,敢威脅我?!」

關峰咬着牙,作勢將槍口向前抵,眼看就要扣下板機。就在這時,原本像是昏迷的羽顤突然抬起手,往關峰的膝蓋開了一槍。

「啊!」

只聽見關峰慘叫一聲,應聲跪倒在地,抱着腿,痛得在地上打滾。

汐雅雖然嚇了一跳,但當她發現羽顤醒着時,根本不在乎身旁其它事物。

「你沒事吧?我看看……」

「你沒事……就好……」

羽顤說完,皺着眉,痛苦閉上眼,隨即昏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當羽顤睜開眼,即刻映入眼帘的就是汐雅的臉。

她那雙晶亮的眼眸被淚水浸得紅通通,臉上滿足疲倦,眼神卻充滿濃蜜深情。

「嗨……」她嬌聲的喚着,一看到羽顤的笑,淚水立刻滾落臉頰。

「不是答應過我不哭,怎麼又……啊……」羽顤很自然的想抬起手幫她拭淚,但隨即而來的疼痛,卻讓他無法動彈。

「別動,醫生已經把子彈拿出來了。還好你有穿防彈衣,距離雖進,還不至於有生命危險。不過你這個傷少說也得休養個把月才能康復,所以從現在起,你要什麼就儘管吩咐我,別自己亂動,知道嗎?」

聽了這「義正辭嚴」的命令,羽顤按着傷觸,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麼啦?」

「當我中槍的那一剎那,腦中突然浮現很多過去的事。當那股灼熱穿透皮膚鑽進我身體,我還以為自己真的完了。」

「你不要再說了!」汐雅餘悸猶存的抱住他,不願回想那天恐怖的情景。

「對了,柏元鎧呢?他的傷怎麼樣了?」羽顤掛心的問。

「比起你,他傷得輕多了。」

「那就好。」

「他這幾天忙着向你的下屬做筆錄,釐清案情。他不是主謀,加上他提供了很多有利的破案證據,唐sir已經把他轉為污點證人,好減輕他的刑責。」

「他沒事了,那妳叔叔……」

「他還在醫院養傷,不過到現在他還不肯認罪,就算上帝也幫不了他了。」汐雅語氣淡然,顯然是對兩人的親屬關係徹底絕望。

「詐欺、侵佔、謀殺……光是這三條罪狀就足夠讓他判死刑了,若是再加上傷害、襲警,他要活着走出監獄,根本不可能了。」羽顤喟然的說。

「我一點都不同情他的處境,因為他實在太可惡了。為了一己私利,竟喪盡天良,做出這麼殘酷的事。」

羽顤見狀,拍拍她的臉,安慰着。

「他被處死刑是罪有應得,我一點都不傷心。整件事都是叔叔一手策劃,嬸嬸和堂弟從頭到尾都不知情。現在……他們卻必須承擔外界的斥責,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羽顤皺眉,心疼的說:「都這個時候了,妳還有心去同情別人?」

「他們是無辜的啊。而且……他們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他們無辜?那我養父、芊婷,甚至是妳,難道不無辜?」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還有,什麼叫他們才是妳唯一的親人,那我呢?」

「你別生氣嘛!」

汐雅移靠過去,在他唇上印了一個道歉的吻。

那溫暖滲進內心深處,安慰着她。想起這段失而復得的情感,她就覺得自己比其它人幸運多了。

「不管是身體還是心裏,我都苦過。但現在……我有了你的愛、你的守護,已經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我還求什麼。」

羽顤真恨自己不能立刻起身,好好的將她擁進懷裏。

「知道嗎?」他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撫摸她的臉說:「那天……當我回家看不到妳,我簡直急瘋了。我到處找妳,最後是從大樓的監視錄像帶才知道是柏元鎧帶走妳。」

「對不起……」

「不告而別……妳真忍心這樣一走了之?」羽顤輕責的說。

「我別無選擇。元鎧說叔叔已經找人要殺我,留下來我怕連累你。這些日子以來,為了我……不知道平白犧牲了多少人,我不能讓你也成為其中一個。」

羽顤按住她的唇,不讓她說下去。但汐雅卻拉下他的手,執意繼續說:

「我打電話時,你正在芊婷身邊,我想這或許是個預兆吧。你們認識那麼久,對彼此既了解又能相互照顧,有她在……我很放心。」

「妳……哎喲!」羽顤愈聽愈氣,一下子忘了自己受傷,突然的想從床上爬起。

「唉,有話慢慢說,你不要亂動嘛!」汐雅急得想把他按回床上。

羽顤卻揮開她的手,像個泄了氣的球,無力癱回床上。

「慢慢說?」他臉上仍有明顯的怒意,「妳是故意要把我氣死是嗎?」

「我只是坦白說出我的感覺。」

「汐雅,感情的深淺不是用認識多久來衡量,難道妳認為……就因為我從小跟她生活在一起,她愛我愛得比妳久,我就該舍妳而選擇她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羽顤臉上俊美的線條開始僵硬,他冷着表情,用少有憤怒的口吻說:

「那妳最好想個天衣無縫的好理由來解釋清楚。」

汐雅先是睜着無辜雙眼望着他,最後還是選擇用親吻贖罪。

或許是帶着請罪的心情,她極力想討好羽顤。原本被動溫馴的舌尖,這會兒卻像是火把,不斷的點燃他身體裏的慾火。

當她的手順着厚實肩膀滑到結實的下腹時,羽顤搶強忍着焚身的慾火,命令最後一絲理智的推開她。

「夠了,這是妳的道歉嗎?」

汐雅理所當然的點頭。

沒想到羽顤不但不高興,反而生氣的說:「這個時候我連動都不能動,妳這道歉實在是太殘忍的折磨了。」

「對不起!」她垂下眼,臉頰泛起一抹紅暈,隨即反省的說:「我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我不溫柔、不懂得體諒你的犧牲就罷,還故意惹你生氣,所以你罵我、打我、討厭我都是應該的。但是……」

她把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繼續說:

「我的質疑、挑釁、種種不信任……其實只是為了證明你有多愛我。這些幼稚、無理取鬧的舉動,都是對你的試探而已。」

汐雅坦白完心裏真正的想法后,一臉紅赧的等待他的判決。

但羽顤只是緊閉雙唇,不發一語。

汐雅眨眨眼,又問:「你幹嘛不說話?真的生氣了?」

「當然!因為愈真實的話其實愈傷人,妳的毫不掩飾,在在證明妳對我的不信任,妳這樣誣衊我的感情,我不該生氣嗎?」羽顤無奈的嘆口氣,呆望着天花板。「要妳相信我的愛有那麼難嗎?莫非真要我死了,妳才……」

「不!不要說那個字!」汐雅猛烈搖頭,不知該怎麼收回自己說錯的話。「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為什麼?」

「當初你確確實實拒絕了我,不是嗎?」

汐雅坐在床邊,擦掉眼角的淚,怔怔看着他。

「那是因為……」

「我知道,你因為念及養父的恩情和刑警身分,不想周旋在商場爭鬥的漩渦中,這我懂。但這些理由跟愛不愛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因為我不容許我的愛被利用,更不能被當成談生意的籌碼。」羽顤緊抓她的手,憤怒之情溢於言表。

「被誰利用?什麼籌碼?」

「妳關汐雅是集團的繼承人,所有生殺大權都在妳手裏,妳有權決定跟誰合作,給誰錢賺。我養父知道妳喜歡我,便不斷暗示我利用妳,甚至……順水推舟的跟妳在一起,好籤下長長久久的合作關係。」

「這些事……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

「因為我自信我能解決。」他撫摸她的臉說:「剛開始……我對所有暗示都置之不理,最後我養父乾脆用十多年的養育之恩哀求我,要我幫他。」

羽顤眉頭微皺,深邃的眼眸充滿抉擇的無奈與兩難。

回想起三年前因為自信而犯下一連串無法挽救的錯,羽顤的心就忍不住刺痛。

「其實這都是我的錯。」他自責的說:「要是我早點讓養父明白我的心意,然後協助他另尋解決之道,妳不會受傷,他也不會賠上性命,事情更不會演變到今天這個地步。」

汐雅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俯身親吻他的唇。

「對不起,三年前我誤會你的心意:三年後……我又犯了同樣的錯,而且還差點失去你,真是該死!」

羽顤一聽,笑了出來。汐雅挺起身子,好奇的望着他。

「從我清醒開始,我們倆就一個勁的把錯往自己身上攬,恨不得為對方扛下所有罪過,妳不覺得好笑嗎?」

「嗯。」汐雅深有同感的點點頭。

「既然我們都為對方死裏逃生一次,那就把過去的錯一筆勾銷。」他舉起健康的手,伸出小指說:「我們約定從現在開始,要付出今生所有去愛對方,再也不分開。」

汐雅抬起手勾上他的手指,用力的點頭。

他們相互凝視,濃濃的深情從兩人眼中、身體慢慢釋放出甜蜜而溫暖的氛圍,緊緊包裹着他們。

羽顤捧起她的臉,親吻着,然後在那如雨紛紛落下的臉頰上,看見了幸福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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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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