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影片開始。
人的一生有多少機會後悔和彌補過錯？有多少機會重來一次？很少吧？
冉伶知道影片的故事，冉芸去看了，告訴冉伶的。要是能後悔，你會後悔嗎？冉伶獃獃的坐着，此時此刻，他是不是已經碰到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了？他還有力氣再經歷一次嗎？
尹學長看的很專心，韋學長就不一樣了，不怎麽認真在看，一下去拿水，一下去拿啤酒，一下關窗，等一下又開窗。手機響時，韋學長先站起來：「誰的？」
「我的！」冉伶坐起來。
韋學長走到玄關，尋找外套口袋中的手機，拿過來給冉伶。鈴聲停了。冉伶檢查了一下，是冉芸，她還會再打。不出所料，幾秒鐘後，又響了。冉伶立刻接聽。
「冉芸？」
「你不在家？」
「在尹學長家！」冉伶直接答。
沉默了幾秒鐘。「另一個也在？」
「嗯！」簡單明快。
冉芸嘆口氣。「好吧，沒事，我只是想去你那邊拿幾本漫畫。今晚不回去了？」
「嗯，抱歉！」
「沒關係！改天再找你好了！…二哥？」
「嗯？」
「有事了一定要告訴我喲！別自己一個人鑽牛角尖！」
「不會的，謝謝！」冉伶微笑。
「那就好！拜！」
冉伶收線。
韋學長轉頭對冉伶微笑：「妹妹查勤？」
「看我在不在家，要去拿她的漫畫！」冉伶老實答。
韋學長看尹學長一眼，又看冉伶：「你一個人住？」
冉伶點頭。
韋學長望着冉伶，突然笑了，沒再繼續下去。
影片結束時，已經過午夜了。韋立曙提議玩牌，尹同新立刻附和，冉伶傻笑說好。不知為什麽，每次尹學長玩牌都輸，每次三個人玩冉伶都贏，沒有一次是例外的。
「先分配睡的地方，我睡我的床，」尹學長說，準備收拾桌子：「冉伶睡客房，那個無賴睡沙發就夠了！」
「我睡沙發就可以了！」冉伶急忙說。
「猜拳，贏的人決定。」尹學長擺手。
冉伶猜贏了，選沙發。
韋立曙看同新。「真是體貼的學弟，不好意思喔！陷害沒成功！」
尹同新嗤鼻，開始收拾杯盤殘渣：「撲克牌拿出來，今晚一定要殺你個落花流水！」
「還有啤酒嗎？」韋立曙笑着。
「不夠了，跑步去買，三條街，限十分鐘來回！」尹學長狠狠的說。
「啤酒、黑輪、熱狗，還有呢？」韋學長往玄關走。只有他穿着運動服，其他人都穿睡衣了。
「爆米花，快去快回！」尹學長答。冉伶跟着他幫忙收拾。
「門不鎖了，強盜自理！」韋立曙開門出去。
冉伶笑了下，尹學長可是有空手道黑帶的段數呢！下意識的看了下窗外，雨已經停了！
尹同新並沒有故意支開立曙，只是時機湊巧罷了！
「怎麽不陪他去？」尹同新問。
冉伶捧著碗盤，呆站在廚房中。
「哪天他一定會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到時候你就給他說有，但是追不到！知道嗎？」尹同新又說，早就習慣這個乖寶寶學弟反應慢半拍了！
冉伶還是呆站着。
尹學長搶過盤子往洗碗槽扔，繼續說：「他一定會說我教你幾招，他教你什麽，你就原招奉還，再白目的人沒幾次也會知道的！」
「我不想讓韋學長知道！」冉伶小聲說。
尹同新回身看冉伶，怔了一會兒，吐口氣道：「我們真該好好談一談，你欠我一頓晚餐，就明晚吧？我再約你！」
「我也不想讓你知道，你不討厭我嗎？不覺得很反常嗎？…不反對嗎？」冉伶低頭，聲音有些着急：「有時我自己想一想都覺得不對，韋學長要是知道了會討厭我，我只想這樣就好，他要是知道了會跟我斷絕往來…」
「我已經知道了，我沒有跟你斷絕往來！」尹同新打斷冉伶：「你的對象是跟我交情十多年的好友，我還想幫你，你又怎麽說？他不至於絕交，頂多不能接受，會勸你，會開導你，他會站在你這邊幫你。我知道喜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沒有原因的，我跟綺綺已經過去了，我還試著挽回，自己差點發瘋，立曙當時就跟我說，自早有名訓，愛情是盲目的，我才醒過來。…你不試怎麽會知道立曙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冉伶退後兩步，找不到話說。
「我不知道你是打哪來會有這樣的堅持，從沒表示，從沒暗示，靜靜地看他結婚，然後斷了音訊。」尹同新輕嘆口氣，語氣緩和了一些：「你什麽話也沒說，去參加婚禮，包了大紅包，你大概吃着無味的食物，心裏淌著血，然後又一路堅持到現在，你寧願自己痛苦也不願見到立曙不快樂，是不是這樣？在我看來，你們兩個都是白痴！」
冉伶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我只要這樣就好，請你不要告訴他！」
尹同新一股怒氣上升，及時又吞了下去，冉伶夠苦了，沒必要落井下石。更正，韋立曙不是白痴，是沒良心！
「明天晚餐再說吧！」尹同新輕聲說。
冉伶低下頭。
尹同新扯了一張紙巾，往冉伶頭上扔。「不準哭，不準告訴立曙我把你弄哭了，他會念我念到死！」
尹學長離開廚房，冉伶擦乾眼淚，打起精神，回到客廳。
「學長…對不起！」冉伶走到尹學長身邊說。
尹學長抬頭看他，忽然笑了：「你應該選客房的，立曙說什麽都會去跟你擠客房，這沙發太小，睡一晚他要酸三天！」
冉伶眨眼。
「冉伶！」尹學長望着他：「不要怕，我會跟你交一輩子朋友的！」
冉伶吐口氣：「我去洗臉！」
「去吧！」
冉伶洗好臉時韋學長也回來了，正在和尹學長廝殺二十一點。電視還開著，靜音，撥放着熱門影片。
冉伶走到空的小沙發，韋學長對他招手：「來玩吧，大老二，記分。」
尹學長抽出放在茶几下的筆記本，準備好筆。「絕對要宰你個痛快！」
「誰怕誰！放馬過來！」韋立曙笑着。
冉伶在桌邊就地坐下。
兩位學長又是一直輸，冉伶不想贏，可是不知要如何放水，分數一路增加，聽學長們聊天，靜靜的聽，兩瓶啤酒以後，冉伶渴睡了，頻頻打喝欠。尹同新看了冉伶一眼，有趣的笑了。
「結束吧！改天再翻本！」尹同新站起來，看着冉伶：「去睡覺，冉伶，你快倒下去了！」
冉伶放下牌，站起來，往沙發上躺。韋學長坐在沙發前，半轉身看冉伶，眯眼笑了：「真的要睡沙發？」
冉伶嗯了聲，閉起眼睛。真的不行了，為什麽學長們的精神還這麽好？
韋立曙靜靜的觀察冉伶，尹同新在一旁看着他們。韋立曙伸手偷偷的撥開冉伶額前的散發，冉伶沒動。韋立曙輕聲笑了，站起來，幫忙收拾。
模糊中，冉伶知道學長們收拾桌子，到廚房洗碗盤，低聲交談，好像在廚房聊了一陣子，之後，電視關掉了。雖然沒聲音，但是電視螢幕熄掉的剎那間會有靜電摩擦聲，冉伶睜開眼。
韋學長正俯身看着自己。「到床上睡好不好？毛毯不夠暖，你會感冒。客房的床擠了點，但總比感冒好！」
冉伶轉不過腦筋：「床？」
「走，去床上睡！」學長拉他起來。
冉伶迷糊的被韋學長推進客房，他自己爬上床，有枕頭，有被，好舒服。冉伶倒頭就睡。
尹同新站在門邊看着韋立曙把冉伶搬到右邊，留出自己的空位，韋立曙站直了。「你說的沒錯，他醉了！」
尹同新小聲笑：「廢話，當然醉了才會投降。把剩下的啤酒殺光？」
「奉陪！」韋立曙點頭微笑。「看到他時好驚訝吧？」
尹同新帶上房門，回到客廳。「我最訝異的是他那種毫無防備的眼神沒變！」
這是好機會。立曙有時好像表現的知道冉伶對他特別，有時又好像他一點都沒感覺到。同新知道彼此都是老奸巨猾的人，而且立曙會防他，要探口風需要技巧！
韋立曙開了啤酒，坐下。「你跟他說了什麽？我去買東西回來以後他就不說話了！」
尹同新坐下，另開一瓶啤酒，微笑着：「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只是那樣而已，他就不開心了！」
韋立曙皺眉：「他有嗎？」
尹同新往後靠在沙發中，轉動手中的酒瓶，這兩個人真好玩，要是能擦出火花了會更好玩。
「同新，他有說嗎？」韋立曙追問。
「我不知道，他沒明說！」尹同新垂眼低聲道：「看那個樣子好像有，我覺得要是追問下去他會立刻掉頭走人，就沒再問下去。不然你去買趟東西他就跑了，我豈不是會被你念到死！」
韋立曙沉吟許久。
「我想幫他！」尹同新說。
「你不是不插手外人的感情事嗎？」韋立曙抬眼笑，要是同新想幫冉伶，冉伶不會有問題的。
「冉伶不像外人！」尹同新露出頑皮地微笑。「倒像弟弟，我家那不長進的弟弟沒他一半好！」
「同文沒考上？」韋立曙悄聲笑。
「敗家子！」尹同新嘆口氣。「為何他沒跟我一樣遺傳到美貌與頭腦，才色兼備呢？」
韋立曙埋頭一陣猛笑。「都被你先搶了，他只能撿剩下的！」
尹同新白了立曙一眼。
「弟弟比弟弟，氣死人！」韋立曙笑說。
「你們家三兄弟真是優秀！」尹同新嘆口氣。「算了…我愛你一輩子好不好？你不會辜負我！」
韋立曙好笑地說：「當然好！…噯，好笑的說給你聽！」
「小女子洗耳恭聽！」尹同新嗔聲說，裝可愛。
韋立曙又一陣悄聲猛笑：「上次不是跟圓欣吃飯的時候你來攪局嗎？」
「我那是救你耶！看你一臉苦哈哈的！」同新壓低聲音怪叫。「吃牛排吃到一臉青綠。哎呀呀，我的小甜心被前妻虐待了，才去救你的！狗咬呂洞賓！」
「多謝你的搭救，她跟我翻舊帳！」韋立曙又笑了。「你離開以後，圓欣看着我，忽然偷偷的，很生氣的問我，同新是不是你的愛人？！」
同新嗆了一口啤酒，猛烈的咳嗽，放下酒瓶，伸手找面紙。
立曙遞過面紙盒，奸笑。「是羅！我一口牛排卡在喉嚨里，吞不下去，吐不出來。哇咧…女人都在想什麽啊？」
尹同新一把鼻涕一把淚，抬眼看立曙：「她怎麽會說那種話？」
「哪，她有邏輯的，我先離婚，你後和綺綺分手，相差不到兩個月，我們成天窩在一起，她會懷疑不是沒道理的，冉伶受得了還會理我們已經不錯了，我們兩個加在一起，有時想想，還真變態！」
尹同新回過氣來，抬眼看天花板。「綺綺不會也是因為懷疑我們才跟我分的吧？…都是你！」
「喂，不會生別牽拖！」韋立曙白了同新一眼。「跟你分的第三個月後人家就結婚了，死心吧！才色兼備也不見得女人就非你不可！」
同新吐口氣，伸手拿煙，空的，他抬眼：「要煙嗎？沒了！」
韋立曙露出開心的臉色。「別擔心，寶學弟幫我們準備了。剛才摸手機摸進他的外套口袋，有包煙，我去偷來！」
尹同新望着好友的背影，那是冉伶為你準備的吧？冉伶到底是用什麽樣的心情為立曙做每件事的呀？冉伶沒死心，這四年來，他是如何捱過來的？面對著未知的每一天，哪裏來的堅持跟勇氣？
兩人K完四瓶啤酒，打道回房。尹同新看着立曙擠上沙發床。冉伶醒來後會怎麽想？和學長共床一晚，蓋同一條被，是歡喜？是悲傷？
韋立曙，你好自為之吧！同新回房，熄燈睡覺。
第二天是周末，尹同新一早醒了，自己吃完早餐後，冉伶才衣着整齊來到廚房，臉上還有些睡意。
「學長，對不起，睡過頭了！」
才九點而已！尹同新放下報紙。「酒醒了？」
冉伶用力點頭。「韋學長還在睡！」
「我們喝到三點多，他爬不起來的！」尹同新微笑。「要吃什麽？」
「我該走了！」冉伶溫馴地說。「謝謝學長招待，對不起，喝太多了！」
「今天晚餐見？」尹同新又微笑。「我再打你的手機！」
冉伶點頭，返身離開廚房。
尹同新跟冉伶到玄關，看冉伶穿鞋子。
「不跟他道別就走人？」尹同新問。
冉伶低頭，臉一直紅到耳根子。「不用了，韋學長醒了代我說聲謝謝！」
尹同新微笑，沒再說話，送冉伶出門。
冉伶徒步走到公車站，先回停車的地方再牽車回住處。一路上，只要想到自己大膽的碰觸韋學長的嘴唇就臉上一陣熱。
回到住處，冉伶習慣的整理房子，臭丫頭冉芸，留下一大堆碗盤沒洗。
住處打掃乾凈時也過中午了，冉伶出門上附近的超市買菜。狠下心學煮飯是在大學時代，韋學長說家常菜最對他的胃口以後。在那之前，冉伶根本分不清鹽和砂糖的差別。
其實冉伶有點怕尹學長，不是怕，而是一種本能，一種保護自我的本能。但是尹學長一直對冉伶照顧有加，把他的課本都給冉伶，課本加筆記。尹學長從大一到畢業都是學年冠軍。課本上的註解就不用說了，筆記的內容精采萬分，可以當參考書出版。冉伶靠着那些筆記，不必上課念書，每期的考試都可以輕鬆過關。畢業時，還排名全班前五名。大三、大四時，兩位學長在當兵，冉伶每個禮拜都去看他們，因為一個在花蓮，一個在高雄，所以冉伶輪流去花蓮和高雄。尹學長的表現向來比韋學長對冉伶熱忱多了。是不是因為尹學長知道他對韋學長的感情不尋常？
至少現在知道尹學長很早以前就看透了。冉伶提着東西回家。當時尹學長是反對的，為何沒戳破？為何保持沉默？為何現在又改變主意了？
喜不喜歡一個人，不是任誰都能決定的！
隨便煮個面吃吧！熬湯的時候可以燙衣服！
尹學長很聰明。聽說他大二時以大二的英文程度去考托福，考出將近滿分，為了跟韋學長打賭一頓牛排大餐，那次，韋學長連請了三頓飯。冉伶大一剛進校園時就知道韋立曙和尹同新。韋學長以爽快又親和力強的個性聞名，括號，外兼花心大蘿蔔。尹學長以奇特的思想和作風聞名，而兩人是超級冤家，每分鐘都掛在一起，是褲帶綁在一起的死黨。
聰明的人很多，但很少像尹學長這般聰明卻又深藏不露的，尹學長有很多很好的人生哲學，冉伶也從尹學長身上學到很多。可是，尹學長從來不會理會別人的感情問題，那為什麽現在要回過頭來跟我談韋學長的事？
冉伶皺眉，該去今晚的會面嗎？尹學長已經開口了，臨時拒絕不好吧？況且，是自己輸了賭注，真不該跟尹學長賭，只要對事對人，尹學長逢賭必贏，玩牌從來沒贏過！
冉伶看到湯滾了，先煮東西吧！收拾好衣服燙板，冉伶回到廚房煮麵。
尹學長長得很帥，曾在路上被星探搭訕好幾次，尹學長帥的很細緻，五官線條很柔和，韋學長有一次就開玩笑說尹學長這種長相要活在古代法國宮廷才吃香，立刻被貴族包養，每天吟詩做樂，一輩子逍遙。尹學長立刻回嘴道，是羅，要是運氣不好生在法國大革命時代，下場就是斷頭台，敬謝不敏。
想到這裏，冉伶微笑，尹學長對他不壞，不至於逼他或秋後算帳吧！
面煮好了，冉伶忽然想起尹學長說會打他的手機，連忙找出手機開機，然後冉伶停了一下，那包煙呢？
翻遍了外套，就是找不到那包偷買的煙，冉伶有些心慌，連忙出門到便利商店買一包補回來，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對於一包煙會有如此的執著，或許是騎車的時候掉的吧！…或許是掏零錢坐公車時掉的！
煙買回來，冉伶重新放進外套。開了電視邊吃邊看。
這樣是不是變態？渴望一切得不到的東西。冉伶吃完後開始收洗，把電視關掉。想在韋學長身邊，想為學長做些事，希望韋學長對他笑，跟他講話，分享煩惱和喜悅，夜晚時，可以睡在韋學長的身邊，傾聽他的心跳聲…
冉伶自己知道四年前他從韋學長的婚禮回家後，有兩個月的時間，他糟透了，冉芸每天下課後就沖回家，為了陪冉伶，冉伶把自己關在房裏，母親有些擔心他，冉芸只是說二哥失戀，排除萬難，讓冉伶有時間收拾心情。那陣子，冉芸會陪他，會一直說不要想些傻念頭，不要做傻事，會陪他說話，聽他說話，努力逗他笑。冉伶哭乾了眼淚，平靜了，關起心門，不再跟外界接觸，四年，又遇到韋學長，他離婚了！
希望之火又燃燒起來，冉芸沒錯，自己有被虐狂，非要淬鍊成金不可，其實誰都可以，只是心中想要的只有一個人，不是這個人就不行。冉伶認識的人一大票，沒有一個可以像韋學長這樣如此牽動他的心，他的人。
冉伶洗好碗盤，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在流淚，已經濕了臉，濕了襯衫，那就哭吧！哭到死，死了便不會再心痛，就不會再有希望，就不會再讓任何人擔心！
冉伶收拾好廚房，回到小客廳，倒在沙發上，縮起身子，讓淚水淹沒整個世界！不能死，死了就看不到韋學長了，就再也無法為他做些事，聽他說話，看他笑！那只是一剎那間的事，卻要用這麽多的痛去體會。
手機響時，外面天色已微暗，冉伶驚醒，傾聽了一下，是他的手機！
冉伶衝到柜子前接聽手機。
「喂？」
「冉伶，是我，尹同新。」
「學長！」冉伶低語。
那頭靜了一下，然後尹學長笑着說：「曙那頭豬，給我睡到中午才起床，我罰他做苦工，一個小時前被他溜掉了，好像是同事找他。我過去找你吧！我有車，看你想出去吃或隨便解決，我都可以！」
眼睛腫成這樣，恐怕哪兒也去不了。冉伶輕聲說：「學長不嫌棄的話，我做晚飯招待好了！」
「那就最好了！給我地址吧！」
冉伶念出地址，掛斷手機，匆忙的到冰箱檢查，煮三菜一湯，尹學長不會嫌棄吧？
一個小時以後，冉伶準備了二菜一湯，飯也好了，等尹學長到，炒個蔬菜就可以吃了。
尹同新沒按樓下的鈴，他跟着住戶進大樓，直接按門鈴。
冉伶幫尹學長開門，招待尹學長進門。
尹同新看一眼就知道冉伶哭過了，清澈的雙眼是紅腫的。韋立曙那傢伙真是罪孽深重，尹同新進門，微笑：「打擾了！」
「地方很小，學長要將就一下。」冉伶請學長進屋裏。「飯菜都好了，我炒個新鮮蔬菜就可以吃了！」
尹同新進屋裏，換了拖鞋。「比立曙那邊好太多了！你去炒菜吧！我們先吃，吃過再說。我可以開電視嗎？」
冉伶把遙控器交給學長，回廚房炒菜。
尹同新無心看電視，電視是開來製造音效的。冉伶對立曙一向是這麽好的，立曙說喜歡家常菜，冉伶立刻去學，立曙喜歡漫畫，冉伶每一期買給他，只要是立曙喜歡的，冉伶能做的全部做到。不會吵，不會鬧，心地好到明知被別人欺負了也無所謂。立曙從沒說過冉伶什麽事，沒有批評也沒有挑剔，只有一次，尹同新跟綺綺分手後，立曙陪他聊了整晚，立曙提到冉伶，說冉伶最好的就是恬然的個性給人一種不著痕迹的安心感。
尹同新很贊成那種奇怪的說法。冉伶做事都是穩穩噹噹的態度，連打球時也是。場上廝殺的很厲害時，場邊鬧哄哄的，冉伶只要一上場，全隊的軍心就立刻穩定下來。冉伶打球時有一種淡然的神色，有時出手時被包夾，冉伶會及時收手另覓機會，臉上會露出：唉呀，這次沒算好！一種淡淡的微笑，然後再出手就得分了。冉伶以前是社團的神射手，打的順手的時候，冉伶的射球十球有七球進。
那時因為是學長學弟的關係，冉伶也一直守在學弟的地位當中，尹同新不想破壞彼此間的友誼，所以就算知道任何事，也裝做不知道。但是立曙的婚禮那天，同新看了很不忍心，本以為冉伶不會參加，誰知道他居然來了，從頭到尾沒有一點破綻。尹同新就沒膽參加綺綺的婚禮，那種場面是非常難堪的。尹同新輕嘆口氣，冉伶很好，好到他這麽挑剔的人都沒怨言，尹同新細細的想過了，這事非同小可，但是當牽涉到個人感情問題時，尹同新寧願為個人的快樂着想。別人會說什麽，會想什麽，不痛不癢的。冉伶大概不曾這麽想過，所以把自己綁在一個痛苦的地方，什麽話也沒有說。
如果冉伶喜歡的是自己，同新也想過，他應該會接受吧！至於肉體關係，同新不敢往下想。問題在於冉伶喜歡的是那個白目立曙，那個從來不把交往當一回事的立曙大白痴。立曙沒愛過人，女朋友任她們來來去去，就連結婚的圓欣，立曙都沒愛過。立曙交往都是基於責任感，對方喜歡他，他就答應交往，交往期間，把對方整的凄慘，因為女朋友很快的就會發現立曙的心不在裏面。冉伶卻堅持了八年！立曙到底知不知道冉伶的心意？
我怎麽會把這種爛攤子往自己身上攬呢？尹同新皺眉，真是犯賤了！
「學長，可以吃了！」冉伶來招呼，微笑着：「等一下我再泡烏龍茶！」
尹同新站起來，到小餐桌上呆看了下，笑開來：「真是便宜了立曙那傢伙，住的近，又勤快，又會煮菜，他會天天往你這邊鑽！」
冉伶尷尬地笑了一下。「尹學長也可以一起來，人多了飯好吃。」
這句話背後藏了好多辛酸。
尹同新坐下，開動。「你自己住也會這樣天天開伙？」
「都是隨便弄點吃的，冉芸要是忽然來了，看我不吃飯，會念到我頭痛！」冉伶答。
那就是這傢伙不常好好的吃飯，要人盯着！真是，這麽會照顧別人，卻不會照顧自己。尹同新點頭：「怎麽說都比我們強，我會買回家，自己煮湯，要不然吃完了再回家！」
冉伶垂眼。
「立曙住的地方距離這裏隔兩條街！」尹同新又說。「百米衝刺的話，三分鐘可以到樓下按鈴。等一下我帶你去找他，他的地方很慘不忍睹，看了不要嚇一跳！」
冉伶沒答腔。
「你哭多久了？」尹同新望着冉伶。「回到家就哭？眼睛紅的像小兔子！」
冉伶抿嘴，放下碗筷，幫同新掏了一碗湯，端正的放在同新面前，只是不說話。
「嘿，你以為我會幫你洗腦？」尹同新乾笑。「就算想，我也洗不了。你這些年間有和任何人交往過嗎？答，沒有。為什麽呢？答，因為忘不掉。為何忘不掉呢？…冉伶，你心裏有答案吧？」
冉伶強忍着淚水,扒口飯。
「先吃吧，再說下去就糟蹋了這頓好飯菜！」尹同新又心軟了。
冉伶勉強吃了半碗飯就吃不下了，一直幫尹學長掏湯夾菜，尹同新一直笑着說謝謝。
冉伶終於忍不住了。「好吃嗎？學長吃的很清淡，會不會味道太重？」
尹同新抬眼笑。「不會，我是說真的，不是在安慰你，也沒有勉強。很好吃，立曙有口福了！」
冉伶迴避眼神。「我去泡茶。」
吃過飯後，尹同新幫忙收拾，冉伶一直拒絕，匆匆地收好餐桌，把碗盤往洗水槽堆，出來陪學長喝茶。
室內靜了一陣子。
「你失蹤的這些年，立曙常開口閉口冉伶、冉伶的，他很喜歡你，哪一種喜歡，我不敢斷言！」尹同新平靜的開口。「他去你母親家好幾次，不是沒人在，就是吃你妹妹的閉門羹，沒人知道你搬出來住，要是知道，我會擔心死。先撇開立曙不談，我不想看着你一直把自己陷在這種狀況當中。大學時代不一樣，大家都還會成長。我昨天看到你時嚇了一跳，你的心還在立曙身上，眼裏只有他，跟大學時代一樣，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他曾經傷害你，換了我是你，不管是不是客戶，再見到面時，先揍他一頓再說。」
冉伶低頭不語。
「找個機會告訴他吧！」尹同新又開始有些情緒。「你對立曙特別好，他自己也知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時大家誤以為你崇拜他，但是那種時代過去了。你不劃清界線，立曙那種個性就把你吊一輩子，看着他再婚，離婚，三度婚姻，又離婚，弄得大家雞飛狗跳。你有勇氣嚐一次他的婚禮，你能保證第二次還會有勇氣嗎？」
冉伶搖頭。
「那就做個了結吧？」尹同新看着冉伶，轉身找面紙，把一整盒給冉伶。
冉伶還是不語。
「再壞也不過這樣了！冉伶！」尹同新放輕語調。「把事情說開來，不然跟立曙逍遙過日子，不然徹底死心，一輩子做朋友。你可以再碰到喜歡的人，我們會幫你，會祝福你，不管對方是男是女，冉伶就是冉伶，永遠也改變不了我們對你的看法，你妹妹不也是一直幫着你嗎？心情是相同的，不想看到你這樣痛苦的過日子！」
冉伶吸口氣，抽面紙擦臉，然後站起來，到浴室洗臉。尹同新跟到浴室門口。「喝玩茶了去找立曙，嗯？」
冉伶怔了下，關水龍頭，轉身拿毛巾擦臉。「這樣不能去，我的臉很奇怪！」
尹同新輕聲笑了。「曙看不見的，了不起他之後找我質問，放心，我不會泄你的底的！…你不想知道他住哪兒嗎？」
想！冉伶掙扎了下。
尹同新看的出冉伶內心的掙扎。現在又覺得好玩了！
「冉伶，慢慢來，先把四年的空白補過來再說！」尹同新說著：「我們的生活中發生的許多事，你一定也一樣！」
冉伶轉頭看學長：「我的生活沒變！…大哥結婚了，有一個小孩，好可愛，會叫我叔叔，我和冉芸般出來，母親跟大哥一家住，生活平靜！」
尹同新領頭回客廳。「你妹妹也住這裏？」
「沒有，她住松山那邊，距離不遠！」冉伶答，重新沏茶，回來客廳。「她常來我這邊睡，交了男朋友，大她十二歲，我不知要說什麽，看他們好像相處的不錯，我就沒阻止她，冉芸比我成熟多了！」
「說話很潑辣！」尹同新眯眼笑。「我跟立曙領教過好幾次！你妹妹很有個性！」
「抱歉！」冉伶小聲說。
尹同新笑出來。「沒什麽好抱歉的，這下我放心了，至少你妹妹知道你的事，她支持你嗎？」
「不知道，有時反對，有時又沒說話。」冉伶嘆口氣。「不過都是她陪我的，會拉我出門，指使我做這做那，我知道她故意那樣讓我有事情忙，所以都沒拒絕。…她反對我見韋學長！」
「她反對的不是立曙！」尹同新輕聲說。「她反對的是傷你心的人！」
冉伶抬眼：「她有介紹朋友給我，我也去見過她們，只是我…」
尹同新淡淡地微笑了。
冉伶深皺眉頭。「以前我也交過女朋友，一起吃飯，看電影，牽着手逛街，可是，…我知道我不愛她們！」
我愛的是韋立曙。室內空氣充滿著未說出口的話。
尹同新拿煙點火。冉伶立刻站起來，找可以充當煙灰缸的容器，最後找了一個杯子。
「謝謝！」同新接過杯子放在桌上。
冉伶重新坐下。
「我一直認為我愛過綺綺。」同新平靜的說。「可是看到你，我覺得我不懂愛是什麽！」
冉伶靜了許久，然後啜口茶。「我也不懂。」
尹同新微笑，得了吧！你會不懂，全世界就沒幾個人懂了！包括你妹妹。
「立曙的婚姻挺辛苦的！」尹同新又說：「早知道當初我就極力阻止，圓欣逼他，雙方家長也同意，立曙沒有轉圜的餘地。…哼，那時真該踹他三腳。圓欣是個不簡單的女人，若是你見到她了，要小心防備。圓欣提出離婚時，立曙二話不說就答應，我足足在夢中笑了三個晚上。不過說真話，我知道立曙沒反對是因為他在那段婚姻中活的很累。圓欣是現代職業婦女，不會家事，不會煮飯，吵著要住東區，要有車子，立曙全答應，撐了過去，圓欣還吵著要傭人。立曙退伍結婚後的兩年中，跟我借了四十萬，離婚後的一年內全數還清，外加利息。那兩年如何過的，不用猜也能知道一些！」
冉伶抬頭看尹學長，眼中有些不忍的神色。
「立曙沒我自私！」尹同新微笑。
冉伶眨眼：「我有一百二十萬的存款！」
同新立刻仰頭大笑。冉伶並沒失去他的幽默感，雖然這或許不像幽默。
冉伶又為尹學長倒茶：「我有存款好笑嗎？」
尹同新搖頭，看着冉伶，早知道當初就不要保持沉默，幫學弟一把了！「去找立曙吧？」
冉伶遲疑了一下。
尹同新掏出手機，按了快速鍵。
「曙，是我。你在哪裏？…我在冉伶家！…嘿，不要怪叫，誰要你中途落跑廁所沒洗乾凈！冉伶打電話找我，煮了晚餐請我來吃晚餐，答謝昨晚收留，能回來嗎？…主機出了問題又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是工程師可以修理，閃人吧！…限你半小時,我帶冉伶樓下等你！…OK，拜！」
冉伶坐直身子，希望寫在眼中。
「他要落跑！」尹同新收起手機，笑着說：「立曙在他們副總眼中是紅人，公司上下，有事了就找立曙，我亂嘔的，一通電話就把掃廁所的小弟調走！」
冉伶笑了。
「收拾一下就去等他吧！」同新微笑。
冉伶收洗，堅持不讓尹學長幫忙。同新靜靜地在一旁看冉伶收洗，手腳乾凈俐落。
出門時，冉伶鎖門，等電梯的時候，冉伶抬眼看尹學長。「學長，謝謝你！」
「不客氣！」尹同新溫柔的微笑。「不要忘了，我永遠是你的朋友！」
冉伶點頭。
尹同新拖冉伶在周末夜的街上逛了下，冉伶真的是個好伴，逛街也沒怨言，雖然同新知道冉伶心急如焚的想見到立曙，但還是按耐著性子陪學長逛街，一直看手錶。
尹同新心情愉快的領著冉伶到大廈樓下，看到立曙的車子泊在街邊了。同新按對講機，遲遲沒回應，同新按了又按。
一陣咆哮傳來：「吵死了，哪位？」
「我啦！」同新哈哈笑了。
「冉伶呢？」
「身邊。」
「上來！」
門開了，好玩！尹同新推門進大樓，領冉伶進電梯。「六樓，左邊的門。」
「嗯！記住了！」冉伶點頭答。
尹同新轉頭看冉伶：「他的住處慘不忍睹，先告訴你了！」
冉伶又點頭，心裏有準備了！
就算是有心理準備了，門開了以後，冉伶踏進韋學長的住處時，還是脫口而出：「Oh~MyGod！」
尹同新立刻大笑，韋立曙雙手捂著臉，連聲道歉。
沒有一樣東西是在該在的位置！杯子到處都是，衣服、襪子、紙、筆、雜誌…所有的東西都亂放。
尹同新直接在空的椅子上坐下，冉伶脫鞋，換上室內拖鞋，半皺著眉頭，開始整理玄關。
韋立曙眨眼。「冉伶，這邊坐！」
「不要，坐不下去！」冉伶小聲說，收好玄關，往客廳移動，開始收拾客廳。
「吃了沒？」尹同新看立曙。
「沒！」
「哪！」同新把外帶的炸雞放在桌上。「吃吧！」
韋立曙睜眼看着冉伶，沒聲音，回頭看同新，伸手指著冉伶。
「憑他的功夫，半個小時吧？」同新微笑。
立曙到餐桌上，伸手撥開桌上的雜物，騰出一個空間，打開炸雞套餐盒，開始吃晚餐。
才一下子功夫，冉伶就把客廳整理出一個樣子。一大堆待洗的杯盤、衣服，冉伶堆在一旁，然後往房間移動。
靜了兩秒鐘，冉伶的哀嚎傳來。「啊~~怎麽這樣？」
尹同新又一陣狂笑，韋立曙伸手推他。
「我警告過你了，冉伶！」同新大聲說。
「沒說有這麽慘！韋學長睡哪啊？」
尹同新又笑，韋立曙垂眼不語。
「立曙，」同新笑笑的看着他。「你的晚餐也是冉伶張羅的喲！」
韋立曙繼續吃着，不語。
「誰叫你平時不收拾一下！」同新開始攻擊。「冉伶煮的飯菜一級棒，還有上好的烏龍茶，你沒那個福分，認了吧！」
「給我記住！」韋立曙小聲說。
「便宜的人不是你嗎？」同新又笑了。「想跟我爭寵？冉伶可是我的直屬學弟喲！」
「你的就是我的！」韋立曙抬眼笑。
同新仔細看立曙的眼睛，看不出任何線索。「用心好嗎？」
韋立曙挑眉。「很用心啊！好吃！」
尹同新無奈的嘆口氣，算了，慢慢跟你磨！
韋立曙挖苦的望着同新：「你怎麽了？冉伶怪怪的，你也怪怪的！」
「我？哪裏怪了？」
「你在試探我，不知在探什麽！」立曙笑了出來。「而且不知在算計我什麽，我很老經驗了！」
「那…冉伶哪哩怪了？」同新轉眼想着：「我沒在算計你，只是有時很搞不懂你在想什麽而已！冉伶哪裏怪了？我覺得很好呀！」
「他有心事。」立曙啃著炸雞腿。「他是不是因為我離婚，你又跟綺綺分手不高興？好像想跟我們保持距離。」
「不會吧！」尹同新側頭，立曙的心思也挺細密的。「四年沒見，冉伶變了一點是可以接受的。」
韋立曙只是稍皺眉一下，立刻又把這事推到腦後。
「同新，你是不是知道冉伶會幫我整理地方才帶他來？」聲音很輕。
「沒有！我哪敢！我只是告訴他你住附近，問他要不要來找你，他說好，很高興的樣子，我想都沒想就帶他來了。他還猜到你沒吃，拖我去買了吃的才來。」同新背脊一陣涼意，立曙曾在大學時為了冉伶的事發過一次飆，同新只知道冉伶校外的朋友因為一些事找上冉伶，學弟被揍到要上醫院治療，立曙氣瘋了，冉伶不肯說對方是誰，立曙到處問，被他問到了，一個人要去單挑五個人，同新有跟去，兩個人一起的話，對方五六個是不成問題的。現在想起來，其實立曙是很在意冉伶的。
韋立曙吃完了，東西就丟在桌上，同新無奈的嘆氣，懶豬就是懶豬，死性難改，可憐冉伶。
同新坐着沒動，立曙在廚房洗了手，到浴室去。冉伶已經整理好房間了，正在洗浴室，同新探身看，立曙才到門口，冉伶就轉身。
「要用？」
「不是，要我幫什麽忙嗎？」立曙陪笑。
冉伶轉回去。「不必，想幫我忙的話，哪邊涼快哪邊閃！」
立曙站在原地，同新捧腹大笑。立曙等了一下，冉伶沒理他，轉身躡足回客廳，自動的開始收拾餐桌。
尹同新打開電視，當客人，他本來就是立曙這邊的稀客，很少來，都是立曙往他那邊鑽。怎麽跟塗冉芸聯絡呢？這個潑辣的妹妹，肯定是站在她二哥這邊，冉伶的手機應該有記憶冉芸的號碼。尹同新轉頭看進門處的柜子，冉伶進門就把外套放在柜子上，同新轉頭看浴室，也許快出來了，會不會被逮到？
立曙收拾東西進廚房，客廳剩下同新，同新立刻站起來，脫下自己的外套，往柜子走，悄悄摸索冉伶的外套口袋，拿出手機，好運！待機中，尹同新又轉頭看了下浴室門，檢索電話簿，妹一，妹二。一是手機，二是市內電話，肯定是住處。同新把兩個號碼背下來，恢復待機，放回口袋中，轉身，一顆心差點從嘴巴跳出來。立曙站在眼前。
韋立曙示意同新不要出聲，微笑着悄聲問：「你在幹嘛？」
尹同新拍拍自己的胸部，還好，剛背的號碼沒有被嚇掉，先輸入在自己手機中再來應付立曙。
立曙探頭看：「你鬼鬼祟祟的在幹嘛？」
「你才鬼鬼祟祟的，無聲無息的摸到我背後幹嘛？」同新嗤鼻。「我在記冉伶的電話號碼。」
「我有啊！你昨天沒有存起來嗎？」
同新鎖了電話鍵，走回沙發。「沒，忘了！他家的電話呢？你也有嗎？」
立曙想了一下，轉身到浴室去。「冉伶寶寶，你家的電話幾號？」
冉伶寶寶立刻想也不想就念出來。「學長，有洗衣機嗎？」
「沒！」
冉伶靜了下去，同新又開始大笑。立曙無奈地站在浴室門口，帶著歉意看冉伶：「我都是送洗。」
冉伶的耐性真是好到家，連氣都不嘆了。「那學長有大袋子嗎？我拿過去我那邊洗，洗好了再拿回來！」
立曙不願意，為難寫在臉上，同新立刻知道他該幫誰，站起來：「什麽樣的袋子？我找給你！」
「裝的下這堆衣服的袋子！」冉伶從浴室出來，打掃好了，又捧了一堆衣服在懷裏，跟客廳的堆成一堆，本來的撲克臉現在是臭臉。「真的是生活白痴，以為沒老婆了就可以任自己住在垃圾場！」
尹同新打量着衣服堆，建議：「行李箱好嗎？」
「也好！」冉伶轉身往廚房走。
立曙來到同新身旁。「你怎麽幫他不幫我？」
「該是你學點教訓的時候了，找個行李箱吧？」尹同新輕哼。
立曙看錶，洗衣店早打烊，現在是沒皮條了，行李箱放在哪？
同新幫立曙把衣服堆進行李箱，冉伶整理廚房，又是不準人幫忙，說學長們會越幫越忙。
冉伶從進到房子裏就開始打掃，兩個半小時沒停過，把整個地方都整理乾凈，冉伶是個愛整潔的人，立曙和同新都知道，同新也愛整潔，但是他不會好心到幫別人打掃。
等到冉伶打掃乾凈的時候，時間也晚了，冉伶立刻就告辭。同新陪冉伶走回去，立曙自己提行李箱跟來。
冉伶穿外套的時候，同新看見冉伶的雙手已經都做紅了，同新微皺眉，但沒說話。
短短的路程，都是冉伶在講話，告訴韋學長他把東西都收在哪裏，又接著說，韋學長最好試著保持這種程度的整潔，不然他下次不來了，立曙應著，陪笑着，一直說好。同新聽著聽著，忽然間想笑，忍耐！這兩人，比四年前有趣多了！
冉伶在樓下道晚安，立曙要提行李箱上樓，冉伶接過去說不用了。
「晚安！」同新微笑。「好夢！」
「晚安！」冉伶轉身。
「冉伶！」立曙叫住他。
冉伶轉頭。
立曙遲疑了一下，說：「謝謝，晚安！」
冉伶只是笑了，沒再說什麽。
走回立曙住處的路上，同新點煙，保持沉默。立曙的表情很嚴肅，不知在想什麽。上樓進了客廳，立曙看了下整個地方，然後轉向同新，淡淡的苦笑：「不知道為什麽，看了心裏好難過！」
尹同新只是仳牙笑了下，好戲豈能錯過？立曙大概還沒想到，同新已經想到了，明天是星期天，不必上班，冉伶這一整夜，一定是忙着把那一堆衣服洗起來，趕著明天送回來！
「晚上我要住這！」同新說。「圓欣不會突然闖過來吧？被她看到我在這過夜，我就是跳進尼加拉瓜大瀑布里也洗不清了！」
「反正標誌她早就貼上了，沒差這一樁！」立曙擺手回嘴，心情不是很好。「我要睡了，你自便。」
當然要賴在這兒了，否則看不到明天的好戲！
冉伶提着行李箱回住處，立刻打開洗衣機，將衣服分類，大概要洗上四趟，冉伶下意識的計算著時間，一趟半小時，四趟就要兩個小時。不行，太久了。明天要早起，燙衣服，準備早餐，送到學長家去，這樣的話，手洗吧！反正一些比較好的料子洗衣機怕洗壞了！
衣服全都洗好時，已差不多半夜三點，冉伶倒頭就睡，早晨不到七點，冉伶就起床了。燙衣服花了一個多小時，趕到市場去買菜，準備了該準備的，小心地把衣服都放回行李箱，所有的東西塞進大背袋，快十點了！
冉伶趕到韋學長住的大樓下，鼓起勇氣按鈴。
立刻就有人回答。「誰？」
尹學長？「學長，是我！」冉伶小聲說。
「上來吧！」尹學長笑了。「那頭豬還在睡！」
冉伶背着食物，拖着行李箱上樓，尹學長已經開門等在門口了，幫冉伶把行李箱拉進屋內。
冉伶放下背袋。「要先把衣服掛起來，不然又皺了。」
同新動也沒動，冉伶從後面陽台拿了衣架，打開箱子，一件一件把燙好的衣服掛起來，掛滿一整片柜子前。
「學長吃了嗎？」冉伶對同新微笑。
「還沒，我才剛起床沒多久！」同新回答，望着冉伶。
冉伶拾起背袋，往廚房走，同新跟着他，停在廚房門口，冉伶買了一大堆東西，打算把冰箱塞滿的樣子。同新靠在門邊，奇怪，現在看冉伶，覺得冉伶好美，不是冉伶的臉，而是此刻的冉伶氣質好美。
「你都沒睡？」同新小聲問。
「有啊！睡了一下！」冉伶愉快地說，轉身到流理台前，開始準備早餐。這裏是冉伶整理的，冉伶知道東西在哪裏。
同新輕吐口氣，冉伶愛立曙愛的很認真！其實，冉伶現在做的已經很明顯了，不知立曙會不會感覺得出來？
十分鐘不到，同新的早餐準備好了。咖啡，煎蛋，吐司，果醬，還有蘋果，削皮去籽切小塊。尹同新心裏覺得暖暖的，坐下來開始吃。
立曙大概聞到咖啡味醒來，踱步到客廳兼餐廳，剛睡醒。
冉伶又送另一片烤好的吐司出來，看到韋學長，羞赫的笑了下。「學長早，尹學長開門讓我上來的，吵醒你了？對不起！」
韋立曙根本沒在聽。「好餓！」
尹同新只是吃，默不作聲，冉伶臉紅了。臉紅的原因，賭一百萬，是因為立曙沒穿上衣，只穿着運動長褲。尹同新對自己聳肩，反正自己沒一百萬，也不可能賭輸。
「早餐馬上好！」冉伶鑽回廚房。
開始好玩了，真是個美妙的星期天早晨！同新微笑，喝着咖啡。
立曙在同新對面坐下，眼睛盯着同新的早餐，皺眉，又說了一次：「好餓！」
「來了！」冉伶急忙說，端著立曙的早餐出來。
冉伶一共來回三次才把東西全部送上，尹同新看了眼立曙的早餐，差點噴咖啡！冉伶好貼心，同新喜歡西式早餐，立曙喜歡中式早餐，冉伶沒忘記。立曙的早餐有稀飯和小菜，稀飯八成是冉伶煮好帶過來的，還有小魚乾也是。肉鬆，醬瓜和筍絲是買現成的也就算了，另外還有煎蛋和豆乾炒肉絲，都是現做的，熱騰騰！
冉伶把小菜都放在立曙面前。「我再弄水果，尹學長還需要什麽嗎？」
「再一杯咖啡！」同新笑了，望着立曙狼吞虎咽樣。「謝謝，你會把我們寵壞！你自己吃了沒？」
「吃了，邊弄邊吃！」冉伶眯眼笑，一臉幸福的樣子。
「好棒！冉伶，一起吃一點吧？」立曙開心的抬頭看冉伶。
「我飽了。」冉伶幫同新添了咖啡，又回廚房弄水果。
同新看着好友把早餐掃得一乾二凈。
立曙放下筷子，滿足的鬆口氣，忽然蹦出一句話讓同新當場僵在椅子上。「冉伶，嫁給我好了！」
同新不知所措的放下咖啡杯，冉伶愉快的聲音卻從廚房傳來。
「怎麽嫁？我又不是女的，而且，要嫁也是尹學長先嫁，我當小的好了，尹學長的嫁妝也比較多！」
同新和立曙同時哄然大笑！
冉伶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出來，立曙看着冉伶，開心地說：「冉伶，哪一天你想嫁人的時候，記得通知我一聲，我會來挂號排隊！每天有這種早餐伺候，死而無憾！」
冉伶放下水果盤，開始收拾學長們的碗盤。「只是早餐嘛，犯不着娶我進門，喊一聲我就來弄早餐給你了！」
尹同新仔細打量冉伶的笑臉，冉伶的確善於隱藏，多年的經驗磨出來的吧？臉上看不出絲毫破綻！
「同新會嘔死！」立曙笑說：「我得了地利之便，每天有乖寶寶冉伶伺候早餐！」
「等會先掐死你！了我心事一樁！」尹同新回嘴。「我也搬來附近好了！」
「尹大爺何時這麽看得起平民區了？」韋立曙立刻反擊。
冉伶收了碗盤迴廚房。
「你記著，我會算帳的！」同新對好友微笑，起來到廚房看冉伶。
冉伶神色平靜，洗著碗。
同新放下心，很好，冉伶也不是省油的燈，至少立曙在的場合，冉伶任何招數都能接殺。
「韋立曙！滾過來洗碗！」同新揚聲說。「冉伶，放着！早餐你做的，沒理由碗筷也要你洗！韋立曙？」
「來了！」立曙衝進廚房。
廚房原本就小，一下子擠進三個大男人，便沒有地方轉身了。同新閃身到廚房門口。
立曙沒有忌諱，靠近冉伶，伸手就抓住冉伶洗碗的雙手，冉伶立刻低下頭。
立曙甩掉冉伶手上的洗碗布，抓緊冉伶的雙手衝掉洗潔精。「我來就好，你去吃水果！…同新，逮他出去！」
同新抓着冉伶的手臂，拖冉伶到外面，把冉伶按進椅子。低眼看冉伶漲紅的臉，惡作劇的拿起一旁的廣告傳單，對冉伶扇風，壓低了聲音。「對心臟不好的事少做！」
冉伶的頭垂得更低了。
同新放下傳單，重新坐下，看着冉伶，立曙一時不會出來的，直到洗好碗盤為止。
「他蹦出那句嫁給我的話時，我差點沒嗆死，你處理的很好嘛！」同新輕聲說。
冉伶終於抬頭，臉上的紅潮漸漸退去。「習慣了！」
同新微笑：「很好，就這樣保持下去，立曙很喜歡你，絕對不會討厭你的，相信我！」
冉伶點頭。
「要有心理準備喲！」同新接著說：「我昨晚跟立曙睡！」
冉伶原本恢復的臉色立刻又紅了。
真的有趣極了！尹同新望着冉伶，開心的繼續說：「真的啊！我常跟他擠一床，不過實在不知道有什麽好的，你有邪念，臉好紅！」
冉伶又低下頭。
這學弟真是寶！「天氣涼了，洗溫泉的好季節，立曙一定會找你一起去，你的定力要夠！」
冉伶呆了半響，然後小聲問：「可不可以不去？」
尹同新點煙，脫口而出：「你拒絕得了立曙就拒絕給我看呀！」
冉伶清澈的雙眼一下子不見底，站起來。
同新及時伸手拉住冉伶回來坐下，轉了個語氣。「抱歉，冉伶，你知道我嘴巴毒，…我說過會幫你就一定會幫！」
冉伶重新坐下，不要忘了，尹學長很聰明，又是狠角色，為什麽就這麽坎坷偏偏尹學長是韋學長的死黨？死黨當然知道的多，看得到的也多。當年還暗自慶幸尹學長不知情，事實上尹學長早就知道了！
「我回去了！」冉伶想逃。
「生氣了？」同新微笑。
「沒有！」冉伶無奈的抬眼看尹學長。「其實我很怕跟你說話，你的聰明不是我能攀得到的程度，又是韋學長的好朋友，…我怎樣也比不上！」
不是生氣，是吃醋了！尹同新笑意加深，揚聲說：「曙，我走了，冉伶我帶走羅！」
韋立曙衝到廚房門口，水沒關，手上還拿着洗碗布。「冉伶留下，不準帶走！」
同新看了眼立曙，看到立曙終於注意到櫃前一排的襯衫，雙眼瞪的老大，立刻又回過神。
「憑啥？」同新微笑。電燈泡也當夠了，閃人吧！
「我有公事要和冉伶討論！」立刻回答。
還有要回請冉伶，下午以後再想辦法，一整天都會有個愉快的伴！
信你才有鬼！同新站起來，叨著煙，「冉伶，再跟你聯絡！」
冉伶眨眼。
「嘿！」韋立曙對同新比了勝利的手勢。「我贏了！冉伶豈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對象，滾！」
「從這裏滾下去會受傷，別咒我！」同新回嘴，穿好鞋，開門出去，頭也不回。
尹學長生氣了！冉伶吞口水，剛才說那些沒禮貌的話惹尹學長生氣了！
「冉伶，等會衣服我自己收，你坐一下，我馬上洗好！」韋立曙返身回廚房。
冉伶不由自主的就跟到廚房，靜靜的看韋學長洗碗。
韋學長和尹學長一樣，很有氣質，不同的氣質。韋學長的笑容特別好看。他常笑。冉伶知道自己有偏見，但韋學長百看不厭，一舉一動，看着人會笑的雙眼，笑的再厲害也都是淺淺的酒窩。成為社會人士，每個人的身材都會走樣，韋學長沒有，還是高挑，還是均稱。濃密的頭髮，卻有着令人意外的清秀雙眉。冉伶的心跳開始加速。韋學長沒穿上衣，結實的手臂，平坦的小腹，入秋初冬，淺淺的小麥色肌膚，還棧戀在韋學長身上，不肯退去。
伸出手就摸得到！
冉伶握緊拳頭，胸口好難受。
其實當年斷絕音訊是正確的，如今，再碰見是錯誤的。韋學長身邊，該有個溫柔賢淑的女孩，會為學長付出一切，可以跟學長分享一生，受到所有人的祝福…為何離婚？單身的韋學長對自己是地獄般的煎熬，自己會胡思亂想，會渴望不該擁有的一切，然後會再心碎，什麽時候這一切才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