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烏龍鎮上近日有了新熱鬧可瞧。

就在烏龍觀外的廣場上,搭了座十二丈見方的擂台。

擂台前高掛着旗招,上頭貼着燙金字樣──

明日未時三刻,黃山飛天熊大戰烏龍觀天威望。

有關於決戰雙方,誰都認得天威望──烏龍觀里出了名的流氓二師兄,但黃山飛天熊又是啥?

“那熊……是真的熊嗎?”觀中兩位老道長,終於要清理門戶了嗎?

一個來瞧熱鬧的老漢,好奇地問着正在幫忙搭擂台的天樂,回答他的卻是自擂台底下鑽出來的天養。

“不,邢老爹,你誤會了,‘飛天熊’不過是個綽號,那是個俠女。”

俠女?!聽見這話,正在敲木樁的天樂,險些一榔頭將自己的手掌給敲下。

嘴角暗抽搐,天樂垂低的臉上浮現了黑線。

小熊是俠女?說她是個“瞎”女還比較像。

全觀上下只有三師兄及八師弟,這兩位宅心仁厚的老實拙蛋,才會接受小熊的“自我介紹”。

莽莽撞撞、迷迷糊糊、急急躁躁,這女人就連當丫鬟都嫌麻煩了,還敢誇口說要當俠女呢!但她有一點確實令人佩服,那就是勇氣十足,膽敢去挑戰那連自己人都不敢多惹的流氓二師兄。

在那日熊惜弱初登門來找麻煩時,天樂就已託人傳訊給大師兄,問這樁事該怎麼了結,結果得到了這樣的回函──

擺擂比試,敗者任由對方懲治,千萬別忘了──

收觀擂費以及設下賭盤當莊家!

果然哪,這大師兄!即便是人已不在觀里了,愛錢的老毛病依舊沒改。

至於那被人裁決得以擂台決鬥來分出勝負的雙方,二師兄是難得沒反對地笑着點頭,反倒是熊姑娘,居然使勁搖頭,大聲說不。

“為何不要?”天樂疑惑的開口,“你上咱們這兒來,不就是為了找我二師兄麻煩嗎?這是個好機會,你能夠當眾打敗他、羞辱他,事後還能懲治他──”

熊惜弱咬牙切齒地打斷天樂的話。

“我的‘不’,不是要放過他……”她向來笑容可掬的“熊容”,難得變得面目猙獰。“而是我等不及明日了,我要立刻殺了他!”

雖然天樂對於僅僅一夜之隔,她對二師兄的仇恨,彷彿增添了千百倍感到奇怪,卻聰明地沒多問,僅語帶歉意地回答。

“對不住了,熊姑娘。敝觀的事向來得由我大師兄作主,他說了你們這場決鬥得收費及設下賭盤,所以你必須給咱們一點時間準備。”

啥?!熊惜弱聽了傻眼,這要收費?還要設賭盤?

這些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她……她是在幫他們道觀清理門戶耶!

那個什麼大師兄的,怎麼會那麼死要錢?將如此偉大神聖的任務玩笑對待!

這間烏龍觀根本不是個修道清心的所在,而是間吃人不吐骨頭的黑店!

但不管熊惜弱怎麼想,又是怎麼不滿,天樂等人沒鳥她,興高采烈地去搭建擂台及去籌算賭盤。

在擂台搭好了后,一張大紅紙條貼在柱上,明列出觀擂費等細節。

成人一名五文錢,三歲以下七十歲以上免費參觀,但若遭人群擠傷或遭戰火波及,烏龍觀一概不負責,團體票凡二十人購票者另有優惠……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樂那顆精打細算的腦子,已經愈來愈像他最崇拜的大師兄了。

在賭盤對外公佈了后,外人的錢還沒開始賺進,光是觀裏頭的,就已夠讓天樂忙不過來了。

“我買二師兄贏!”七師弟天放舉手。

“我也要買二師兄贏!”六師弟天涯也趕緊跟着舉手。

“我不但要買二師兄贏……”五師弟天喜排開人群,笑嘻嘻地擠到天樂面前,“還要買他能在三十招之內打敗小熊!”

“我不管你們買誰,先把錢統統交來再說!”天樂朝眾人伸直手,“還有別忘了,莊家的抽頭費先交過來。”意思是無論誰打贏,莊家都能有賺頭。

“讓開!讓開!全部都讓開!大戶來了!大戶來了!”

一條圓滾滾肥影抱着一口大麻袋,擠開了眾人,氣喘吁吁地將麻袋往桌子上一扔,“我來了!我當然也是……嘻嘻,全買威望會贏!”

“二師父!”打開袋口往內瞧的天樂,臉色頓時很難看,“您能不能行行好,別來攪和?”

“誰在攪和了?”仁慈氣得豎起八字眉,“我連賭金都拿來了,還不夠誠意?”

“是夠誠意了,但二師父,您這一袋是金磚耶!我跟外頭收的都是銀子,您若是贏了,天樂拿什麼賠給您?還有呀,按這樣發展下去,九成九的人都會賭二師兄贏,若再加上您這一袋來攪和,這賭盤還能開得下去嗎?”

“我不管!我不管!那是你的事情!”仁慈同個蠻孩子似地耍賴跳腳,“我要賭!我要賭!我要賭!人家就是要賭啦!”

眾人無言地瞅着仁慈那副潑蠻相,更加確定了二師兄的流氓樣,是向誰學來的。

“真的想賭就只許用銀子,否則一切免談!”

“人家不要!人家就是金磚比銀子多嘛!”買大才能賠大!他又不是白痴。

就在師徒半天僵持不下時,一個剛從練武場回來的男人,在問了天養發生什麼事情后,愣呼呼地舉起手。

“四師弟,你別擔心賭盤弄不攏了,我相信還是會有人看好熊姑娘的。”她看起來真的很認真,人只要夠認真就一定會贏,這是他向來堅持的信念。

“哼!是誰?”是哪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笨蛋?

那隻巨掌依舊高舉着,“我!”

眾人聞言眯眸對望,心頭同時想着:如果天道存真選擇了熊惜弱,那就……就別怪他們對那頭小熊更沒信心了。

末時三刻,烏龍觀前擂台上。

擂台下人潮洶湧,一來看擂台賽雖要收錢,所幸不太貴,二來事涉賭盤,凡是參賭者自然都會來觀戰。

為了不讓賭盤出現一面倒的情況,天樂故意讓人放出風聲,說飛天熊有多強多悍多桀騖難馴,加上天威望平素在地方上招惹的人太多,想見他出醜,支持飛天熊能除惡的人數以百計,是以最後在賭面上,雙方總算是得着了平衡,不會太難看。

就在眾人殷盼的灼熱目光中,對戰雙方終於登場。

這一頭是身着烏龍觀鐵灰色法衣,交領斜襟,系青結巾、皂絛,足蹬皂靴,頭頂上簪冠,薄唇噙着魅笑,手上連個傢伙都沒拿的天威望。

當另一頭的飛天熊一登場,台下先是靜默半晌,接着是哀號聲不斷,甚至還有人跑回家拿雞蛋,準備來砸場。

因為登上擂台的居然是個身着黑色勁裝、綁腿,肩搭外黑內紅長披風、手持鴛鴦雙刀,梳着一對麻花長辮的……小女人?!

沒錯,是有人先探聽過飛天熊不是男人而是個女俠,但女俠和女人是截然不同的,好嗎?

身為女俠好歹得有個走江湖的霸味,若非身材高大、肌肉結實,就該目光如火、精光四射,哪裏會像眼前這個樣的?

“這是打哪兒來的辣塊媽媽‘飛天熊’嘛!瘦瘦弱弱得像只小鳥!她幹嘛不叫‘飛天鳥’要叫‘飛天熊’?誤導視聽!欺騙群眾!我抗議!我要嚴重抗議!這根本是場騙局嘛!”

“完了!完了!這回又被可惡的烏龍觀給騙錢了!”

“嗚嗚嗚!人家的棺材本十兩銀子哪!”

台下謾罵紛紛,台上的熊惜弱卻是一個字也沒聽到,因為她正全神貫注地盯着她的對手。

盯緊、盯緊,千萬別讓他又跑掉,此時的她不僅僅是要為其他人報仇,還得加上她自己的那一筆帳。

他脫光她的衣裳,輕薄了她,更可惡的是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

衣冠禽獸!人面獸心的衣冠禽獸!虧她還為了同情他的幼年遭遇而落淚。

這種衣冠禽獸,就是死了百遍,甚至讓人給鞭屍也不足以洗去他的罪!

至於天威望,則是眯着眸子暗暗稱奇。

沒想到黑臉小娘皮在將小臉洗凈了后,居然還是個清秀小佳人。

加上她那傲人的身段,實堪去當個紅顏禍水的,只是可惜……他搖頭哼嗤,這丫頭腦袋有問題,整日傻呼呼地只想當女俠,只想打垮壞蛋。

在雙方朝了相后,身兼裁判及賭局莊家的天樂,舉掌高喊:“對戰──開始!以將對方打落擂台者為優勝!”

天樂放完話后跳下台,看着台上兩人一步步地走向對方。

“熊女俠請多指教!”

天威望笑咪咪地朝她拱拱手說了場面話,熊惜弱卻是毫不領情地以呸聲回敬。

“呸!鬼才是來跟你指教的,我是來懲惡除霸,來除了你這下三濫的大色胚!大淫蟲!大壞蛋!大爛人!大色狼!大惡徒!大流氓……”

天威望掏掏耳朵,轉身欲走,嚇得身為裁判的天樂趕緊跳上台阻止。

“二師兄,戰局都開始了,你還要上哪兒去?”

“我不玩了!”天威望沒好氣地向後擺擺手,“她做人身攻擊。”

天樂急了,“這可不是在玩,二師兄,咱們可是跟人收了觀擂費和賭金的。”

“簡單!誰收了錢就由誰來玩!”蠻性發作時,他才不去理會旁人的死活呢!

“可是熊姑娘指名道姓只要你!”

呿!只有想打架時才會想到他?這隻小熊真是不夠意思!

“反正我是不跟會做人身攻擊的人打架的,加上她是個女人,我又不能甩她耳光、捏爆她陰囊,或是朝她眼睛灑石灰來讓她別亂講話。”

即便身為流氓,他還是有他的“流氓守則”要遵守的,好嗎?

“你安心地打吧,”天樂念頭轉過,打定了主意,“我不會讓她再有做人身攻擊的機會。”

接着他往台下使了個眼神,叫天喜及天涯跳上台來,一個負責抓人,一個負責以布帛往熊惜弱嘴裏硬塞,讓她無法再開口傷人。

委屈你了,小熊。這場賭局對我們很重要,拜託你就忍耐一下吧!兩人以眼神向熊惜弱致歉。

誰理你們的爛賭局呀!熊惜弱火大地想將布團挖出,卻聽見天樂開口。

“熊女俠因出言不遜而遭‘禁言’懲治,請守規矩,別逼本裁判取消對戰。”

可惡!意思就是如果她不從的話,這場擂台賽可能會因此取消?

不要!不要!不能說話就不能說話,反正她今天是一定要砍死那流氓的!

至於天威望,本已有些意興闌珊不想玩了,卻在瞧見熊惜弱成了個“啞吧女俠”時,丹鳳長眸銜笑地回心轉意。

一頭不能夠罵人的小熊?呵!這個有趣!

不能出聲的熊惜弱,瞧見他眸中射出的濃烈興味,就同那天夜裏在床上逗她時的邪氣眼神相仿,頓時新仇舊恨齊上心頭,她舉高雙刀劈斬而去,祭出了她自認為最凌厲的“破海斬蛟”,哪知天威望僅是輕鬆轉個身,就破解了她的攻擊。

“哇嗚!好惡的刀法喔……只可惜內力爛得要死。”破解她的攻勢也就算了,那流氓居然還要氣她。

氣死人了!他居然敢這樣子說她!

更氣的是她有口難言,連駁斥回去都不行,氣紅了眼的熊惜弱轉身換招,一刀一刀砍去,已不像是在比武,而比較像是在砍殺父仇人了。

她的力氣是夠大、勁道也夠猛,但除了砍斷幾根柱子,鑿破台上幾個洞外,無論她如何換招、怎樣施勁,卻連對方的一根頭髮也砍不着。

觸不着、打不到,她連碰都碰不到他。

十招、二十招、一百招、兩百招過去了,她從頭到尾只能追着他團團轉,任由他笑嘻嘻地主導着所有局勢,以及偶爾調侃她幾句。

“歪了!歪了!小熊熊,你這一刀合該要再偏左邊點嘛!”

“我不懂,這問題究竟是出在你師父身上,還是你呢?怎麼會這麼笨嘛!”

“你是在劈空氣嗎?我人在這邊耶!你不過是被人給堵住了嘴,該不會是連眼也被蒙了吧?”

“小熊熊,聽我一句,趕快改行去賣饅頭,肯定會比當個女俠有出息。”

一句滿是戲謔意味的“饅頭”再度勾起了熊惜弱心頭的痛,她沒了章法地亂砍一通,卻仍是無論如何也觸不着對方,她愈砍心口愈虛,腳步也愈亂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會這樣?怎麼……會呢?

難道她一直以來的認定有錯誤?她不但不是個武學奇才,反倒是個庸才嗎?

天威望的戲謔嘲音不斷地在她耳邊迴響,並夾雜着底下那些看熱鬧的人們,所發出的噓聲及喝倒彩。

他們個個都說白花了五文錢來看這場爛擂台,什麼狗屁倒灶熊除惡霸,甚至有人氣不過去地捉起雞蛋,往台上砸去。

蛋飛上台時天威望自是靈巧避過,熊惜弱卻沒有,她被迎面擊了個正着。

她雖瞧不見自己的狼狽樣,卻能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那混雜着碎蛋殼的蛋液,黏稠稠地由她額心沿着鼻子往下巴流去。

她沒有伸手去拭,甚至是有些暗自慶幸。

因為那些污穢骯髒恰好能為她蓋住正由她眼眶裏,因着頓悟、因着絕望而流出的淚珠。

這一輩子她都不可能達成心愿,不可能當個義薄雲天的俠女了!

她就連個地痞流氓都打不着了,還怎麼去稱霸武林,怎麼去當個俠女?

原來師父三不五時對她搖頭嘆息,原來師父在教她武功時常會犯頭疼,原來師父不讓她告訴別人他的名字,原來、原來……原來都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根本沒有武學天分,是以習武習了十年也學不好。

自憐自艾的心態讓熊惜弱僵愣着身子,沒看見又是一堆雞蛋朝她飛過來,就在此時,一條黑影跳上擂台,以一件外衫為她擋下雞蛋。

“夠了!你們別再鬧了!”

聽見聲音,熊惜弱幽幽轉過頭去,看見是烏龍觀里的老三天道存,為了她,難得沒了平日的木頭憨性,義正辭嚴地教訓起台下群眾。

“有本事的自個兒上來,就會知道光是站在這裏,得需要多少勇氣。”

見底下安靜了,天道存才轉過身幫她將嘴裏的布團拉出,並甩袖子為她抹了臉,稍事清理一下后,才將她轉向面對站在一旁冷眯眸、雙手環胸,一副局外人樣的天威望。

“二師兄,你要打便打,想過招就過招,不要這樣戲耍人家!”

教訓完貪玩愛鬧的二師兄后,天道存將熊惜弱再轉回自己面前,鼓勵地拍了拍她的肩頭。

“好好地重新打過!熊姑娘,別亂了陣腳,找回你的信心來!”

良久良久之後。

小溪畔出現條傷心的纖小身影。

那身影在垂頭暗自抽泣一陣后,抹抹眼淚直起腰,打量起溪邊那株老柳樹,像是在看它夠不夠支撐她的重量。

“如果你是打算尋短……”手上拿着熊惜弱落在道觀里的包袱,出來尋她的天道存,先將包袱塞給她,再木敦敦地開口,“我會勸你別這樣輕賤上天所賜予的生命。”

熊惜弱被動地抱着包袱,眼神怔愣地盯着溪水,“除了死,我還能做什麼?”

是的,除了死她還能做什麼?

天威望在天道存的出面干涉下,終於肯和她面對面地運功發掌,但他只輕鬆一掌,就將她給打飛了擂台。

她在此起彼落的噓吼辱罵聲中掩面逃跑,逃得太快連鞋都跑掉了,卻連回頭撿鞋的勇氣都沒有。

太丟人了!她一輩子都會牢牢記住這一刻的。

“人生除了贏,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天道存開口。

熊惜弱意興闌珊,“可我的夢想就是懲惡除霸、行俠仗義。”沒想到自己那麼弱、那麼差,她實在不該叫熊惜弱,而該叫熊好弱的。

“夢想是可以改變的,或許……”天道存並不善於安慰人,只是驀地想起二師兄曾經在台上說過的話,“你可以考慮我二師兄的建議,試着去賣饅頭?”

一句“饅頭”讓原已萬念俱灰的小女人,頓時雙瞳熠熠生火。

“他去死啦!鬼才會聽他放狗屁!”

如果你知道他要我去賣的是什麼“饅頭”,你就會知道那個流氓男人有多麼的可惡兼下三濫,輕薄人也就算了,還敢拿出來取笑!

不清楚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的天道存,想了想后溫吞地開口。

“雖說你今日敗給我二師兄,但也不能算是懲惡除霸失敗,因為我二師兄只是任性了點、跋扈了點、嘴壞了點,其實他並不是個真正的壞人。”

雙瞳里仍燃着怒火的熊惜弱,壓根不認同他的話。

“你當然要幫他說話了,因為他是你的同門師兄。”

“不,熊姑娘,我這個人是不會說假話的。我是不清楚你怎麼會來找我二師兄麻煩的,但如果你曾事先去仔細打聽過,就會知道我二師兄出手教訓的那些傢伙,其實都是因為幹了壞事而讓他知道了。

“像他前不久拿花盆砸破人家的頭,是因為撞見那傢伙從鄉下拐騙無知少女到城裏去當妓女,還有一回打斷人家手腳,是因為看見那人用馬鞭狂抽身邊侍童,還有許多許多回,都是因為他看不過去人家的施暴,這才會出手干涉,否則他是不會無故傷人的。只是他幫人時從不愛讓人知道,揍人時卻非得鬧得天下皆知,久而久之,就在外頭留了個流氓惡名,但他也不在乎,甚至還引以為傲。”

熊惜弱聽得難以置信,半天擠不出話來。

“我不偏袒私護,也必須承認二師兄的動機或許沒錯,但用的方法卻很不好,以暴制暴,且還故意用很惡劣、很糟糕、很潑皮的方式百般折辱人家,讓人恨他恨得牙痒痒的,但那也是因為他打小所接受到的教育,讓他只會這樣。”

他和二師兄只差兩歲,自小一塊在觀內長大,對於二師兄的心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明了,卻是化解不了,畢竟一個人一個性子,他沒法子讓二師兄同他一樣以木愣沒感覺的性子,去接受師父們偶爾沒人性的戲耍對待。

聽了天道存一番懇切的話,熊惜弱突然覺得腦中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難道……她竟是又幹了一回蠢事?

難道……天威望只是個行為舉止像流氓,其實他並不真是個壞蛋的混帳?

難道……她必須從他身上討回的公道,只有他輕薄了自己的那一條?

就如同上一回她堅持幫那名大叔的忙一樣,沒先弄清楚情況就埋頭蠻幹?

不同的是,這一回她得到的教訓很慘,非常慘!

不僅讓人給輕薄了,還讓她看清楚自己的本事有多糟糕,才會讓那麼多人給當眾羞辱。

那些看熱鬧的人只知道怪她連累眾人輸賭,卻沒想過她何以要上台。

她的一片熱心腸,只是再一次讓人視作是驢肝肺,當成了廢物。

熊惜弱捉着小布包,雙臂環着膝頭,愣愣地坐在溪畔。

她沒留意天道存是在何時悄悄離開,更沒留意在她身後不遠處的白樺樹上,有雙眯瞪着她的丹鳳長眸,始終沒放過她的一舉一動。

日頭在山邊逝去,夜幕在天上展開,天空甚至亂線紛紛地下起了大雨。

熊惜弱卻是無知無覺地呆坐着,像個失去了生命力的雕像。

天道存說人生除了贏,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麼對她而言,那個更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呢?

她要好好地想想了,別再讓莽莽撞撞的拙蠢性子,再害自己又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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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二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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