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燕語鶯啼三月半,煙蘸柳條全線亂。
五陵原上有仙娥,攜歌扇,香爛漫,留住九華雲一片。
犀玉滿頭花滿面,負妄一雙偷淚眼。
淚珠若得似珍珠,拈不散,知何限,串向紅絲應百萬。
——敦煌曲子調《天仙子》
「福晉,您好美喔!」
「是啊,穿上這衣裳,福晉堪稱是大清國的第一美人呢!」
「秋兒,把那月宮玉免搗葯雙鈕鏡拿來,讓福晉看看我們幫她挽的髮髻好不好看!」
「好,我馬上取來,在這兒呢!」
秋兒拿來的鏡,鏡背紋飾如一幅畫,畫的是一隻正在執杵搗葯的王免,右側還有一株桂樹。
四個丫鬟仔仔細細地從頭到腳幫叛月梳整一番,換上了春兒和秋兒送來的衣裳,現下的叛月,柔美的楚楚動人,看了真教人目眩神迷呢!
她把鏡面對著叛月腦俊梳高的雲發。
「福晉,這蘭盆托型的髮釵,您覺得如何?喜歡嗎?還是要換別的?」舂兒細心地詢問苦,又從梳妝枱上拿起一支玉簪子給叛月細瞧。
「要不要試試這隻玉簪子?還是這桃型的對簪?」
叛月笑着晃首。??「不用了,我覺得這樣挺好的,你們也忙了奸一會兒,歇手吧,別忙了!」
「早,四個丫頭就送衣服來給她,再從發頂到腳底,仔仔細細地為她裝扮,時間都快一個時辰了。
「我又不出門,你們幫我打扮得這麼漂亮,為啥?」叛月笑斥着。》
「才不是我們幫福晉打扮得漂亮,是福晉天生就是個美人胚子,隨便妝點一下,就仿若天仙了!」
「是啊!是啊!」
「福晉,您站起來嘛,看看我和秋兒為您裁剪的衣裳,喜不喜歡?台不合身?」
叛月在春兒的攙扶下,好不容易才站起來,畢竟腳底下苦的花盆匠鞋,她足頭一回穿,連站都站不穩,挺伯走三步跌兩步的呢!
「福晉,這上衣是淺湖綠綢加上黑色蕾絲緣飾的大襟衫,上邊是燒藍銅扣——還有這個是柳葉形如意蝴蝶式的雲肩……」春兒詳細地同主子解說著。雖然昨晚一整夜沒睡,但能替主子裁製衣裳可是她的榮幸,何況衣裳穿在主子身上,更能彰顯這衣裳的美。
「還有這件荷包佩飾魚鱗百褶裙——春兒姐姐手巧,上頭的花樣可繡得精緻極了!」秋兒誇讚著。
「我只是綉個小花樣,真正裁剪縫製的人是秋兒,她才是真的手巧!」春兒謙虛地說道。
「你們都奸!也真難為你們了,才一天的光景就趕製出這些衣裳,我瞧你們昨晚一定未曾闔眼吧?」叛月察覺她們倆的神情似乎有些疲憊。
「能幫福晉做事,再累也是值得的!」春兒和秋兒不約而同地道。
「我看你們兩個先下去歇息吧!熬了一夜,一定累壞了!」叛月憐惜地說道。
「我們不……」
「春兒姐姐,你就和秋兒姐下去歇息吧!福晉有我和夏兒姐姐侍候就行了!」冬兒笑咧了嘴。??「去嘛、去嘛,瞧你們眼下都黑成一圈了!」
「那……福晉就拜託你們了!」畢竟是年輕的小姑娘,聽到眼下發黑,愛美的心不由得緊張起來。??「福晉,我和秋兒先告退了!」
「嗯。」
春兒一走,冬兒立刻露出賊兮兮的笑容。
她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怯怯地將它遞給了叛月。
「什麼東西?」叛月納悶地將冊子打開來,瞧見本子上畫的儘是男女交媾圖樣,驚惶地連忙闔上本子。??「冬……冬兒,你打哪兒弄來這玩意兒?」
「天啊,冬兒,你當真去弄來了?」夏兒站在主子身邊,好奇心的驅使,也探頭窺看一下,自然也瞥見冊子裏的圖樣。
「我……宮中很多人都有的呀,只是你們部不知道而已——」
冬兒的話才說到一半,房門外突然傳來彧琊的聲音。
「你們這幾個丫頭,該把福晉還給我了吧?」
聽到彧琊的聲音,屋裏的人全慌成一團。
叛月在情急之下,把冊子丟給了夏兒,吩咐道:「快把冊子藏到枕頭下!」
機伶的夏兒,在彧琊踏進屋內的前一刻,已將冊子安全地藏到枕頭底下。
看到冊子來得及藏好,三人莫不鬆了一口氣。
「你們在做啥?看到我進門,需要如此驚惶嗎?」彧琊擴大臉上的笑痕。
「十四爺吉祥!」
彧琊的眸光定定地鎖在叛月身上,那一襲衫裙,可把她襯托的更嬌媚、更迷人、更柔芙……
他的視線從上而下,由下而上,仔仔細細地端倪著。
「蘭大,蘭大極了——」
走至愛妻面前,若不是丫頭在場,他還真想一把將她抱起,旋轉個幾圈呢!
夏兒和冬兒面面相覷地暗吁了一口氣,俏皮的暗中吐著舌。
兩人納悶著昨兒個怒氣騰騰的十四爺,怎地,才隔一夜今兒個就回復以往談笑風生的模樣——雖然知道王孫公子的脾氣都是陰晴不定的,但她們還是認為肯定是福晉太有魅力、太有智慧,才得以讓十四爺在一夜間消了氣,
「這鞋穿着不好走,我得練習走個幾回才成!」她拉着他的手,眸底映現嬌媚的笑意。
「若不好走,就換了它吧,別勉強!」
「沒關係的,練習個幾日,應當可以習慣!」
「來,我扶着你!」
彧琊體貼的攙扶她,陪着她在房內來來回回的練習走路。》
「十四爺,今兒個天氣這麼好,福晉又妝扮的如此漂亮,不如您帶福晉出外走走?」夏兒建議道。
難得十四爺今天破例待在府里沒出門,雖然令人頗感詫異,不過這山挺好的。
彧琊偏著頭想着,兩人成親這麼久,他還真的沒同她一塊出門呢!
「也好!」彧琊挺贊成這個提議的!「那……去哪兒較好呢?」
彧琊笑問苦兩個丫頭。這太后奶奶調教出來的鬼靈精,鬼點子真是特別多!
叛月對北京城不熟,要去哪兒遊玩,自然得問兩個丫頭了!
「去……」冬兒摸著腦袋,頭疼地想着。
「十四爺可以帶福晉上廟裏拜拜呀!」夏兒再次提議說道,
「對呀,到廟裏上香,順便請神明保佑,讓十四爺和福晉快快添個小貝勃、小格格的!」冬兒掩著嘴嘻嘻笑道。
「這主意好!」彧琊讚許地笑着。??「叛月,你意下如何?」
「你拿主意就好!」叛月笑盈盈地睇望他。
「那我們就到廟裏上香,說不定明年我們就多了個小彧琊了!」彧琊攬住她的腰,開懷的笑着他:「或者,是一個小叛月!」
叛月笑睇著,但笑不語。
兩丫頭則相視一眼,掩嘴竊笑着。
「你們倆還杵在那兒做啥?去告訴萬總管,讓他備轎去!」彧琊笑斥着。
「快去呀!」
「是,十四爺。」
能跟着出門,兩丫頭開心極了,領命之後,急急地步出寢房往大廳走去!
「把鞋換了吧?」怕她還不適應這花盆底鞋,遂體貼地建議道。
為免自己扭到腳,叛月順從的點點頭。
彧琊小心地扶她坐到床上。??「你坐着,我來幫你!」
抬起她的小腳兒,他溫柔地幫她脫下新鞋,儘管她腳板上仍穿着棉襪,他還是情不自禁地拉起她的小腳貼在他的臉頰上搓摩著。
「彧琊——」叛月驚呼了聲。「不要……不要這樣……很臭的!」
「一點也不臭,它是香的!」他的唇貼上她的腳底,親吻了一下。??「叛月,我現在……好想要你——」他的大手輕撫着她的腿肚,眼神迷濛地凝視她。「你好美、好美……好美
「別……別鬧了,我……我們不是要到廟裏上香嗎?」叛月羞怯地提醒他。「夏兒和冬兒馬上就會來的!」
叛月的話語南落,兩丫頭的腳步聲和著咭咭呱呱的嬌笑聲,朝着寢房而來。
彧琊喪氣地垂下頭,邊幫叛月穿鞋邊哀怨地說道:「這兩個丫頭,辦事效率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夫妻倆對瞧一眼,只見叛月一雙盈盈似水的秋瞳里飽含了笑意。
「十四爺、福晉,轎子備好了,我們可以起程了!」兩丫頭中氣十足地在外頭喊著。
「走吧!」叛月的玉手,輕搭上他的掌心。
兩人先行走出寢房,彧琊的前腳方跨出門襤,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向兩丫頭說道:「你們這兩個丫頭呀……真是『可愛」極了!」
夏兒和冬兒陡地怔愣住,不解主子為啥突然誇讚她們兩個?可愛就可愛呀,幹嘛還說得咬牙叨齒的?
兩丫頭對視聳肩苦笑着,不管這些了,反正跟着主子出門,有得玩才是最要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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彧琊偕同叛月出門,男的俊逸瀟洒,女的絕艷動人,無論走到何處,莫不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
一整天,他們到過北京城裏幾個較著名的寺廟參拜。這會兒來到觀音寺,朝拜者多的如過江之鯽。
「叛月,你累了嗎?」彧琊溫柔地扶着她瘧到廟前的大廣場。「咦,夏兒和冬兒到哪兒去了?」
「大概去買東西了!」
「這兩個丫頭,走到哪兒就凈買些吃的東西,也不怕身材太豐腴,日後沒人敢娶她們!」彧琊笑着戲譫道。??「現下沒了蹤影,八成又買吃的去了!」
「難得出來一趟,就隨她們吧!」叛月四下觀看,正巧看見兩丫頭走來;
夏兒和冬兒雨人手中各拿一串糖葫蘆,夏兒的另—只手還提着一個袋子!
「瞧瞧,我說得沒錯吧?真是買吃的去!」彧琊晃首輕笑。「你們兩個,別凈顧著吃,山該文求觀音娘娘賜個好姻緣,讓你們能嫁到一個好相公!l
兩丫頭聽得羞紅了臉。??「十四爺笑話我們,我們才下嫁呢!要一輩子守在福晉身邊!」雨人分站於叛月左右,緊緊地攙扶住叛月的手,
大夥兒一陣鬧烘烘的笑鬧後,正要啟轎回府,豐佑赫然發現有人朝他們站的方向疾速而來,基於保護主子的安全,他立刻以身擋住來人,這一近看,才看清了來人的面貌。
「十三爺。」羊佑拱手作揖的行禮。
彧琊和叛月循聲望去,彧瑄正繞過羊佑定至他們面前。
「十四弟。」彧瑄站定後,目光灼灼地盯着叛月好半晌,才稍稍轉移目光至彧琊身上。
彧琊見他毫不避諱地用着掠奪的目光盯視叛月,心中大為不快,反射性地摟住叛月,向他宣示叛月僅是他一個人獨有的!
「十三哥。」叛月禮貌地欠著身。
「叛月,別理他,我們走!」彧琊摟著叛月欲坐上轎,卻讓彧瑄給擋下。
「等等,你就這麼帶苦屬於我的人離開,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彧瑄鋒利的眸光挑釁地對上胞弟。
彧琊把叛月拉王身後,挺身和彧瑄對峙著。
「誰是你的人?叛月是我的妻子,你最好弄清楚這一點!」
「哼!你有什麼資格?你配得上她嗎?」雖說殘埴的品行是文武百官讚揚有加的,但為了爭奪屬於自己的東西,即使得要陰狠手段,他也在所不惜。何況,他認為叛月絕對值得他這麼做。
「我有沒有資格,你何不去問皇阿瑪?」彧琊挑着眉。??「當初,他選的是我,你說,誰才是有資格娶叛月的人?」
彧琊的一席話,說中彧瑄心中的痛。??「如果不是我瘸了一條腿,皇阿瑪情非得已下,才讓你代我娶了叛月——現在,我只不過向你要回原本屬於我的……」
「你夠了沒!」彧琊怒暍了聲。
圍觀的人群愈來愈多,眾人皆略有耳聞十二和十四皇子爭奪妻子的事情——未科,這傳言已久的事,此刻競真實地在眼前上演着,眾人更感興趣地議論紛紛、7嘴八舌熱烈地討論。
隨行的丫頭、侍衛,不敢發表言論,只能在一旁提心弔膽的觀望,叛月則是冷靜地看待這景況,一語不發的站在彧琊身後。
「還沒呢!除非你把叛月還給我!」彧瑄囂張地睇視着他。
「你憑什麼帶走叛月?你又怎知她願意跟你?何不聽聽叛月的意思?」經過昨夜的交心,彧琊篤定叛月的心是向著他的。
「不,不需要為難叛月,我知道她是個有女德的好女人!」彧瑄一口回絕彧琊的提議。
這陣子,叛月在十四爺府的一言一行,全都有人向他私下回報,教他更清楚叛月的好,也更加堅定爭取回叛月的決心。
「你口口聲聲說我取代了你,未免大一廂情願了,你曾向皇阿瑪求證過嗎?究竟是我取代了你,或者是皇阿瑪壓根就不曾考慮過你?」彧琊嗤笑着。「可別真是你自個兒在一頭熱……」
「是否如此,你我都很明白,何況,問皇阿瑪也沒用,他不會說真話的!」
「既如此,你還意欲如何?事情既已成定局,再追究又有何用?你想挽回也挽回不了了!」
「不,我不在意叛月是不是已經成了你的人,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奪回她!」彧瑄語氣狂妄至極。??「彧琊,我們來個公平競爭吧!」
彧琊面色陰誨的冷笑着。「你以為我有那個閑功夫理睬你嗎?」
「你怕了,對吧?」彧瑄狠狠地踩住他的痛處不放。「也難怪啦!從小,你就沒有一樣勝過我,這會兒若真要較量,恐怕你連一成的把握都沒有!」
圍觀的群眾,數千隻眼睛盯着酸琊,等著看他作何反應,即使他再如何逃避,也受不了群眾給的無形壓力。
他瞅了叛月一眼,連叛月也不作聲地看着他。
她是希望他和彧瑄比個高下嗎?眾目睽睽之下,他不好直接問她,心中的疑惑卻愈擴愈大,心搖搖如懸旌——
「如果你不想和我比試,那我就直接帶叛月走了——」
彧瑄上前欲拉叛月的手,卻讓彧琊狠狠的給撥開去。
彧琊的黑眸冷鵞的駭人。「你少抂妄了!我是不會把叛月交給你的。好,如果你想比試,我可以奉陪,不過,項目得由我來決定!」
「可以!」
「決定好了之後,我會讓羊佑去告訴你!」
「好,比試日期,就定在一個月後!」彧瑄說完,即旋身坐進轎內。
冷森森的目送彧瑄離去後,彧琊扶著叛月坐上轎,朝着反方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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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叛月商討過後,彧琊選定文武兩項目和彧瑄較量。
文的方面,選擇了孔子的思想和言論——論語,做為較量的項目。
武的方面,則是以射箭為主。
比賽項目確定隆,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爭奪妻子的消息,即正北京城內沸沸揚揚地傳了開來。
聽聞此消息,皇上龍顏大怒,太后震驚不已,苦的卻是兩人的親生娘德圮,她除了得承受皇上和太后數落一頓外,在宮內,還得遭受別的妃子嗤笑嘲弄。
在勸了彧瑄幾回,仍無法說服他放棄這場荒謬的比試後,德圮只好召來導火者——叛月,準備和她詳談一番。
「為啥不阻止他們兄弟倆呢?莫非你甚為得意他們倆為你爭鬥?」
憂心如焚的德妃,已顧不得說出來的話傷不傷人,她只想問個明白,看看叛月心中究竟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
叛月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平靜地道:「額娘,請別生氣,叛月並不覺得讓人爭奪是一件得意的事——我從來就不這麼認為。」
「那你當時為什麼沒阻止他們倆?」德妃還是一逕地責怪她。
「恕叛月說一句忤逆的話,十三爺的個性,額娘理當比叛月還清楚——他既已決心這麼做,任誰都阻擋不了他的,不是嗎?」
聽了許多有關彧瑄的傳言,還有幾次的照面,叛月約莫了解彧瑄的性情。
叛月的話,讓德圮一時啞口無言,可又揪出了另一層的疑惑。
「叛月,額娘問你一件事……」德圮頓住了話,用眼神示意服侍的婢女離開。??「現下只有你我兩人,你老實的告訴額娘,你是不是覺得嫁給彧琊大委屈你了?是不是……是不是覺得彧瑄……比較好?」
德妃的擔憂,叛月盡收眼底。她為之一笑,堅定地道:
「額娘,我嫁給了彧琊,毫無委屈之說,他待我極好,至於十三哥……我承認,他的確處處比彧琊優秀——」
「那你……」德妃神情極為緊張。
「我是彧琊的妻子,一輩子部是!」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勸退彧琊呢?把你的心意告訴他,或許他就會打消心中的念頭!」鬆了一口氣之餘,德圮又喟然長嘆著。
「請額娘恕叛月別有用意!叛月是希望藉此機會,讓彧琊重拾上進的心。」
德妃詫愣住,隨即恍然道:「原來——唉,難為你了!」
原本的斥責化為雲煙,德妃讚賞地看着叛月的同時,眸底浮現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