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屈之介站在中山北路的一棟大廈前,蹙眉沉思了整半個鐘頭,高大而英挺的身軀直直的站立着,雙手還帥氣的插在褲袋裏面,引起來來往往過路行人的注意。“喂,你看他是不是模特兒?”
“可能喲!長得那麼帥又那麼高,多半是啦!”
“他站在這裏很久了吧!是不是在拍廣告?”
“應該是!可是沒看見攝影機耶!”
屈之介深深地嘆口氣,踩着堅定的步伐拾級而上——秦織敏就住在十二樓的B室。他想像着秦織敏等會兒看見他的表情,希望她不會嚇得心臟病發作才好!他惡毒的想。這小妮子八成以為他絕對找不到她,恐怕此刻止高枕無憂的睡着大頭覺,若不能讓她嚇得跌下床去,他就不姓屈!
“該死!別吵!”織敏被陣陣傳來的電鈴聲吵得破口大罵。現在是下午二點鐘,午覺時間耶!哪一個人會這麼不懂禮貌專挑這種時間來找人?
“最好別是推銷員。”她嚷道。憤怒的起身披上外套準備開門罵人。
“我不需要任何——”接着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惡夢成真!一萬分之一的機會,她竟然中頭彩了!
屈之介滿意的將她目瞪口呆的反應收在眼底。當初她異想天開跑去偷窺他的時候,怎麼沒想到她會有今日啊!
“怎麼,舌頭給貓咬掉了?”他右手撐着門框,左手插在褲袋,優閑地問着織敏。
織敏聽見他的調侃聲,這才反應過來的“啪”一聲,用力想關上大門。未料屈之介早料到她這一招,早就把右腳伸進大廳里。
“老套了!下次挑連績劇看時要挑點新鮮的,你以為甩上門就可以將男人關在外面?”
織敏死瞪着和她僵持着門把的屈之介,脹紅的小臉卯上死皮賴臉。就這樣兩人對峙了二分鐘,織敏首先敗陣下來。與其要讓自己的血液循環不良,倒不如早早打發這個無賴,反正最糟的狀況不就是被他K一頓,他能拿她如何?打定主意之後她放開了大門,任他進來。屈之介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投降感到有些意外,可惜!他好久沒練習“瞪眼”這門藝術了。
屈之介一進門就忙着研究整個房子的隔局、配色及傢具的擺設,這是他的職業本能。“這地方設計得不錯,誰設計的?雨楠或是馬喻姍?”
織敏一點都沒感到意外,能找到這裏來絕對和雨楠無關,她一點也不曾懷疑她的忠誠。他必定是做足了“調查”這門功課,真是好學生啊!不知道爸爸對於她的身分這麼容易就被掌握,會有什麼感想?
“是設計師。”她連“請坐”都懶得說,只對着屈之介彈手指示意他可以坐下來。
屈之介睥睨地看着這個他自己時常做的動作;他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被彈手指的一天,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小姐啊!那天晚上自己對着她彈手指,她一定氣瘋了。
“原諒我不招待你,你有話就快說,說完就可以從大門走出去。”她原想說滾出去的。
“嘖嘖!我是來拜訪,又不是來踢館,幹嘛防衛心這麼重啊?除非,你做了虧心事?”他一屁股坐在織敏的單人沙發手把上,右手扶在沙發靠背的上面,俊臉壓低對着織敏說話,形成一幅親昵的藚面。
“誰做虧心事了?”織敏一抬頭髮現他那張近到快要貼上來的面孔,頓時一片紅暈染上雙頰。“喂!說話就說話,非得要靠得這麼近才行嗎?”織敏向後屈身以躲避他越來越靠近的臉。
“啊!抱歉上最近我想念某人想念得過頭了,耳朵也跟着發炎,有些重聽。”他順勢將放在椅背上的右手挪到織敏的肩,慢慢的縮緊。
“誰?”她簡直快不能呼吸了,屈之介吹在她臉上的鼻息,逼得她無法清楚的思考。
“你說呢?小美人,我記得你還欠我一個吻,該還了吧?”他抱緊她,不容反抗的對着她的嘴唇送上自己的雙唇。啊!正是這種甜美的滋味,他的記憶沒有騙他。
“你……”織敏氣到講不出來,氣憤自己的反應遲鈍,不,應該說是一半是為了他這種無恥的偷襲,另一半則是“反應麻痹”才對,總而言之,她必須快點送走屈之介這個瘟神才行,否則自己的魂什時候要被勾走都不知道。
“好啦!吻也還了,豆腐也吃了,我們算是扯乎了,OK?”織敏擺出一副息事寧人的姿態。
“不OK。”這小妮子以為隨便一個吻就可以打發他?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織敏看着他那張掛着奸笑的臉皮盪開一副十死皮賴臉”的神情,簡直氣到想拿把剪刀剪開它算了,這個人說穿了根本是無賴到極點。
“那你想怎麼樣?”再啰唆她可要報窨了。
“不怎麼樣。”他仍舊一派的微笑。“別那麼凶嘛!我只是想幫你而已。”
“幫我?”這個答案可真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端看他那一副賊頭賊腦的樣子,他會幫她?才怪!
“幫什麼?”她倒想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
“你稿子交了沒?”屈之介意外的下這一句。
“Ibegyourpardon?”她愣了一下,這跟她稿子交了沒有,有何干係?
“我說,你稿子交了沒?”看她那一副驚慌失措的白痴樣,鐵定沒有!搞不好一個字都沒動哩!
“我有沒有交稿,關你什麼事!”她死也不會承認,她根本一個字都還沒寫。原先她的構想是!男女主角一出場就來段纏綿悱惻的歡愛場面,結果呢!
別說是最刺激的那部分,捫連最初的前戲她都掰不出來,她還寫什麼?索性蒙頭大睡算了,這也是她這幾天來唯一做的事。
“是不關我的事。”他好睥氣的同意。“但是你知道,我這個人向來以仁慈出名,你這樣可愛的小姐,就算是路迸的乞丐,我也一樣樂善好施、拔刀相助。”屈之介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著謊話。商場上有誰不知道,在年輕一輩中,他屈之介算是僅排行在“劉宇剛”之後的冷硬派,劉宇剛若以殺人不眨眼來比喻的話,那屈之介就是吃人不吐骨頭。所幸織敏不在商場上混,否則他這番今人嘔吐的謊話,鐵定教她噎死。
“真的嗎?那你有什麼建議?”她老覺得屈之介跟他描述中“樂善好施、拔刀相助”的那個人,完全搭不上邊,雖然他極力擺出佛祖再世的表情。
小小羊兒要回大野狼家了,屈之介忍不住得意的想到。
“你什麼時候交稿?”
“月底。”她不懂他在搞什麼鬼?
“哎呀!那得快了。”屈之介一臉嚴肅地點着頭。
“快什麼?”他這人有病啊!凈講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織敏已有些不耐。
“實習啊!”屈之介不由分說地將他的衫脫掉,露出結實的胸膛。
“實……習……”織敏倏然瞪大雙眼,她何時說過要親身體驗?這種“實習課”她可是敬謝不敏。
“你是暴露狂啊?快把衣服穿起來。”織敏連忙轉身以掩飾她已然燒燙的雙頰,天啊!她都快忘了他的胸膛是多麼結實、身體線條是多麼優美,真的!
“嘖嘖嘖!你真的是寫羅曼史的嗎?”這小妮子果真是清清如水,純潔無比。
“什麼意思?”織敏防衛地問道。她的人生到目前為止,沒有遭遇過任何挫折,唯獨她的職業令她感到煩心。她不但要應付她老爸的全面封殺,還得要想破頭不斷地翻新題材的花樣,若不幸被出版社和贊者催得想遁地,卻又提不起筆擠出任何一個字的時候,心裏的壓力根本不是非此“族類”的人能夠體會的。
“我沒有任何惡意,語氣別那麼衝動!”屈之介無聲無息的走向背對着他的織敏,兩手從背後圈住她的腰。
“幹什麼!”織敏冷不防地被屈之介從背後抱住,禁不住大叫。
“抱你啊!你那晚冒險闖入我家,要的不就是這個?”對於女人,不是他自誇,沒幾個他看不透的。
“誰要這個?你這個混蛋、白痴!快放開我!”織敏真想拿個花瓶敲昏屈之介這個自大的傢伙,他認為每個女人都像郝莉娜那般花痴?
“那你想要哪個?是不是這個?”屈之升二話不說,大手不斷地改變方向,直向織敏的胸部。織敏被這突來的攻擊,嚇得連該尖叫都給忘了。
這人簡直色情到家!
織敏給氣得呆立原地,看着就要碰觸到她胸前的雙手,這才想起來自個兒可是有功夫底子的人。一般大富人家的兒女都有保鏢,唯獨她家沒有。她老爸也不知道是開通或是古板,自小就強迫她那三位哥哥習武,她呢?雖然貴為秦家唯一的女兒,也一樣不能免俗的被拖去練個七葷八素,她老爸卻杵在一旁涼涼地放馬後炮,說什麼“自己的國家自己救”。廢話!依她看來,壓根是自己的性命自己顧。總而言之,過去那十幾年被折磨出來約三腳貓功夫,此時正好抬出來對付身後這位寡廉鮮恥的色魔。
麻筋、麻筋、麻筋在哪兒?織敏想了一下,隨即依印象中的位置往他的手肘用力一掐,賓果,正中紅心!要不是屈之介太自信,又對女人的自衛能力沒啥信心,他早該察覺到織敏突然安靜下來所隱藏的企圖。現在可好,自手肘傳來的酸麻感幾乎要貫穿他的身體,他痛得不支倒地。
織敏毫無同情心的冷凝着他,活該!誰要他瞧不起女人。
“你……這無情的女人,我……我可是好心幫忙啊!你……竟如此對我。”
上帝啊!真的好痛。
“謝了,你這種幫法我承受不起。”明明他想佔人便宜還有臉瞎掰。“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教訓,別以為女人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
就算他原本是這麼想,這次的教訓也扭轉了他的刻板印象,現今的女人真是惹不得。
“我從未如此想過,你怎麼會這麼認為?”該死的女人,他絕對要她為此付出代價。但首要之事必須先博得她的信任,他才不相信他屈之介想玩的遊戲會玩不起來。
“屈大少爺,你當我是白痴啊?你何不回家照照鏡子,你那副瞧不起女人的樣子,全寫在你的臉上。”織敏才不會輕易上當呢!
“我有嗎?”屈之介真想給她兩巴掌,但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向來是個有耐心的獵人。
“如果我真有這種想法,那也是因為對象不好的緣故。”他自大的解釋,把責任推得一干二凈。“誰教以往那些女人都那麼容易上手。但你就不同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打破我對女人的刻板印象,畢竟你都敢夜闖民宅,還有什麼做不到的?”又褒又眨,釣女人的不二法則他可是運用得易如反掌。
“說了一大串,你口渴了沒有?”她真想一拳打凹他自大的臉。“你真當我是傻瓜啊!隨便哄兩句就上當?你若鬧夠了就請回,我還要睡午覺。”
屈之介也被她一副公主式的口吻搞得很火大,有沒有弄錯,她才是理虧的那個人耶!
“我會回去,用不着你趕。”他仍舊一副不在意的口吻,一邊將衫穿回身上,一迸瞄向客廳的開放式書架。
雅媗。這大概就是她的筆名了。木河出版社?老天真幫他,這家出版社還有不少的貸款沒還呢!而融資的對象恰巧就是他家開的銀行。唉!看來這次秦大小姐不認栽都不行啰!
“我相信你認得來時路,不送了。”織敏語帶譏誚,不屑的看着他滿不在乎的表情。
“別得意的太早,小美人。這是我的名片,我相信你在近期內就用得到,可別弄丟了。”屈之介仍舊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
織敏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硬塞給她的名片,滿頭霧水的抬頭瞪他。
“你有到處發名片的習慣嗎?
“小姐,你應該覺得榮幸才對。我屈某人的名片向來不輕易給人的。”他仍然一副自大的死樣子。
“我能不能不要這份榮幸?”嫌印刷費太便宜?說罷,織敏就要將手中的名片丟進垃圾桶。
“留着它,你會用得着。”屈之介的聲音轉硬,他這輩子從沒見過么令人生氣的女人,竟不把他的恩寵當一回事。
“好吧!反正我也滿喜歡收集破銅炳鐵。”收下就收下吧!只要能儘快送走這個瘟神,要她收幾張名片都可以。
竟敢把他的恩賜說成破銅爛鐵,他一定要教她後悔莫及。
“要不要打賭你會先來找我?”屈之介放出誘餌。
“你中午沒睡飽嗎?凈說些夢話。”她會那麼做才怪。
“是嗎?”他冷笑。“這樣好了,咱們來打個小賭如何?若是你先來找我,就算你輸了,要陪我一個月。”一個月可能太多了,他對女人的興趣從沒維持過那麼久,不過或許眼前的小美人能破紀錄。
“要是我嬴了呢?”這個色鬼果然是寡廉鮮恥加自大無比。
“那咱們就將那晚的事忘了,當沒發生過。”看着織敏猶豫的神情,他說出更具壓迫性的威脅。“我相信秦老一定不知道這件事,你猜他若是知道的話會怎麼做?你的羅曼史作家還當得下去嗎?”
混蛋!看着屈之介滿臉的得意,織敏真想一拳打在他那張志得意滿的臉上,全部的籌碼都讓他給掌握了,她還能怎麼樣?
這個賭約真是莫名其妙,她會有什麼非去找他不可的理由?沒有,完全沒有!
賭就賭,誰怕誰!“好,我就不信我會輸。”織敏有十足的把握。
“一言為定,你可別耍賴。”魚兒上勾了,他的心情也好多了。
看着他滿臉的自信,織敏有點懷疑自己的決定正不正確。真是個充滿意外的下午。
三天後的一通電話讓織敏不得不棄械投降。
“秦織敏,這回你又幹了什麼好事?”電話那頭傳來主編兼老闆的聲音——是盧姊。
她能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趕稿都來不及了。不過脾氣向來火爆的盧姊可能聽不下她的解釋,她已經為了織敏的延遲交稿氣得七竅生煙了。
“盧姊,我知道這次的稿子我是交得慢一點,但是——”
“不是這件事!”盧姊俐落的截斷她的話,語氣火爆。“這件事趕明兒有空再跟你算帳。”她的口氣越來越壞,似乎才剛被人拿着刀抵在喉嚨般恐怖。
“我問你,你最近得罪過誰?”
“啥?”盧姊在說些什麼?
“拜託你,小敏。你是嫌盧姊的命太硬是不是?上回你老爸的軟硬兼施已經讓我吃足了苦頭,要不是拚着‘骨氣’兩個字,我早關門大吉了。現在可好,你居然沒事還招惹了屈之介,你知不知道他就是‘加賀銀行’的老闆?”電話那頭快燒起來了。
“加賀銀行?”似乎有點印象,好象常常在出版社看到這個名字。
“笨蛋!”盧姊確定她遲早會氣瘋。“就是借咱們錢的銀行,我還有一大堆貸款沒還呢!多了你,現在我就是想再擴充出版社的規模也不可能了。屈之介擺明態度,除非你去找他談,否則一切免談。”
“他打電話給你?”這個殺千刀的混帳,織敏在心裏罵開來。
“我還真得感謝你擺的烏龍呢!要不是因為你,我哪有榮幸親耳聽見他的聲音?那姓屈的皇帝老爺向來是高高在上的。”盧姊講得是咬牙切齒,織敏幾乎可以聽見磨牙的聲音。
“總之我不管,你要是沒給我擺平這件事,就別來見我。”盧姊冷冷的放話威脅。
“盧姊,你太狠心了,這會害死我的!”織敏仍做最後的掙扎。
“我死不如你死,別忘了我要是保不住出版社,你也會跟着完蛋!放眼台灣的出版界,除了我不怕死之外,還有誰敢出版你的書?”這才是問題的重點,織敏不得不投降,她還想再多寫幾本愛情小說騙贊者的感情。
“你掛完電話后馬上給我去找姓屈的,我還不想得心臟病!”啪一聲,盧姊連讓織敏回吁的餘地都沒有就掛上了電話。
織敏只能皺着眉頭瞪着嘟嘟叫個不停的電話發獃。
不要臉的王八蛋!織敏怒氣沖沖的自床上跳起來,翻箱倒櫃地找出被她揉成一團的名片。
蔣京東路三段,“屈氏集團”。你等着瞧吧!屈之介。要我?本小姐就讓你知道“惹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惹到凶女人”這句話的真諦。換上戰鬥裝——一件輕便的洋裝,腳踏涼鞋,胭脂未施的織敏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帶着一臉堅決,踩足了油門即向“屈氏大樓”出發。
“總裁,外頭有一個,呃……”林秘書為難的聲音自總機傳過來,似乎有不速之客無端打擾了頂樓的安寧。
在他辦公室里開會的主管們,全都錯愕的看着屈之介突發的輕笑。
“小姐!你不可以擅自闖進去,他們正在開會!”林秘書似乎攔不住來人。
“我管他是不是在開會!”織敏推開擋着它的手臂。“我警告你,再不讓開我就不客氣了。”她沒興趣動用武力,但眼前這位嬌俏的秘書潁然不怎麼上樣,不懂得看人的臉色行事。
“你這女人真沒教養!”妖艷的秘書嗲聲嗲氣的尖叫。
“多謝批評,總比你這隻沒用的花瓶好!”織敏毫不客氣的回嘴。罵人鬥嘴她在行,這全是寫小說磨出來的功夫。
“你好過分!”林秘書也不是省油的燈,但為了顧及形象,只得隱藏其潑辣的本色。
又是一個做作的女人,看了就倒足胃口。織敏不屑的想到,隨即不期的將門推開,直衝入屈之介的辦公室。
“喂,你——”林秘書追在她身後叫囂。
“給我閉嘴!”她練了二十年的高貴語氣,教林秘書真的住了嘴。
真不愧是貨真價實的富家千金,罵人、凶人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這種運然天成的氣勢,任林秘書終其一生都學不來。屈之介冷眼旁觀,靜靜的等着織敏開炮。她也不負他的期望,不管滿屋子西裝筆挺的高級主管,當場就發起飆來。
“你這卑鄙無恥的混蛋!非得搞出這種把戲來才行嗎?”
真給他面子,至少沒罵三字經。屈之介為自己慶幸,隨即帶笑的向眾張大了嘴的主管說——
“各位也看見了,今天恐怕不太適合開會。明天同一時候再繼續。”屈之介露出一個不太正經的笑容,邪邪的打量着織敏。
總裁難得的幽默真會嚇壞人。高級主管們個個面露窘色,魚貫地走出總裁辦公室。他在上班和下班是出了名的雙面人!工作時嚴肅認真;下班后瘋狂輕佻。他這兩張迥然不同的面孔,常教公司的工作人員亂了陣腳。
此刻的屈之介剛好介於兩者之間,主管們沒別的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溜。
“你也知道要清場?”織敏涼涼的諷刺。“我還以為你這張臉皮就如銅牆鐵壁,連核子彈也炸不穿呢!”
“我向你保證還有更好用的,”他頓了一下,面帶促狹。“臂如說,氫氣彈。”
“那太貴了,不適合浪費在你這張寡廉鮮恥的臉上。”織敏迅速的反擊。
屈之介聞言大笑。跟既有美貌又有頭腦的女性鬥嘴,真是件今人感到愉快的事,看來他一向把持的觀點“美麗的女人沒大腦”這一點得改觀了。
“你這麼‘千里迢迢’的走這一趟,不會是來跟我討論哪一種炸彈適合浪費在我身上這類事吧?”他仍擺出一副輕佻的模樣。
“我聽說你向我的出版社施壓,為什麼?”她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出她的來意。
“為什麼?”屈之介故意擺出一副驚訝的樣子,繼而倏地欺近她。“你這麼問未免太不聰明了吧?”他邪邪地一笑,將她困在手臂與門板之間。
“你這是在逼我入瓮?”背抵着門板的織敏毫不畏懼的回看屈之介。事實上,她快冒火了。
“你真聰明。”他說著漸漸將頭壓近,織敏連忙偏頭躲掉了這一吻。
“別以為這樣做我就會投降!”事情才不可能這麼簡單呢!
“你已經投降了,你還沒發覺嗎?”屈之介放開她,反正遊戲才剛剛開始,不急。
“敢問我哪裏投降了?”這個自大的傢伙簡直欠揍。
竟敢跟他打迷糊仗?他屈之介可不是好惹的。他露出迷人的一笑,帶着不懷好意的邪笑提醒她。
“三天前我們的賭約,你不記得了?”
她真的不記得了,最近她要煩的事情那麼多,哪還能記得那種小事。
“我忘了。”誠實是一種美德。這種罕有的美德卻確確實實的惹惱了屈大少爺。他這天的來臨付出一大堆的努力,甚至還屈尊降貴的親自打電話給出版社的老闆,結果她郄忘了?
他忍住滿肚子的窩囊氣,這個秦織敏真是漠視他到底了,而他絕不容許這樣。向來只有他說“我忘了”的份,和他交往過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是痴心的等着他回頭,他若不給這小妮子一個難忘的教訓,怎麼對得起“惡魔島”這個外號?就是“惡魔島”,他就要教她有進無回!有趣,好久沒出現過棘手的獵物了,有點難度的挑戰往往更使人興奮。
“你這麼忙,忘了也是應該。”他露出虛偽的笑容,心中恨不得掐死這個漠視他的小女人。
“你既然知道我忙,就不該拿這種小事來煩我。”她真會被他累死。“成熟一點行嗎?”
成熟?她當她自己七老八十啊?居然敢拿一副老大姊的口氣訓人。
“我一向很成熟,不成熟的是你。”他反將她一軍。
“我?”她愣了一下。有沒有搞錯,被人從被單里罵醒的人是她耶!“不是你是誰?一個‘成熟’的大人口是不會任意‘忘記’和人的賭約,就憑你動不動就‘忘了’和我的約定,我就可以斷定你是個不成熟的人,更別提你那張不成熟的娃娃臉。”說完了這一大串,屈之介從容的看着織敏迅速脹紅的俏臉。
她是娃娃臉沒錯,可是從沒人說過她“長得”不成熟。想當初她這張臉還當選過校花呢!雖然都是一些花痴般的男性支持者所投的票,但那多少也意味着,她的確長得不錯。怎麼這會兒讓他給說成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兒?為了賭這口氣,她跟他卯上了。
“我的娃娃臉關我們的賭約什麼事?”她覺得他真是莫名其妙。
是沒事,但他就是想硬拗她。“你的娃娃臉告訴了我,你是不負責任的人,對於自己承諾過的事,統統以一句‘忘了’這句話搪塞過關。”說到底,屈大少爺就是不甘被忽視。
“我幾時說過不負責任了?”她火大的反問,沒發現自己正一步一步的步向陷阱。
“那最好。”屈之介迅速抓住這個機會。“既然你沒有賴帳的意思,那我就要開始收取賭金,就今晚好了。”
今晚?這混蛋到底在說些什麼?
“能不能請你把話說清楚一點。‘今晚’是什麼意思?”他當這是元宵節猜燈謎啊!
連他們的賭約內容都忘了,他真想一槍斃了她。
“你該不會連我們的約定都忘了吧?”看她一臉的茫然,它的確忘了。
“秦小姐,容我提醒你,我們賭約的內容是你若先來找我的話,你就必須陪我一個月。”他萬分後悔將期限定得那麼長,他現在就有踩扁她的衝動。
“既然你人此刻出現在屈氏大樓,我想你已經輸了。”
輸了?她努力回想那日……糟了!她真的有眼眼前這位只要是女人都採取來者不拒的色魔打賭過。難怪他會堅持她收下名片,原來早就設好陷阱了。大意失荊州。既然她已落人陷阱,原則上是沒什麼好辯解的。但是,她也絕不能輕易認輸。
“你所謂的‘陪’你一個月,不會是吃吃飯、看看電影就算了吧?”雖然她知道問也是自問,不過值得嘗試。
“小姐,”他露出一個蠱惑性十足的微笑,一雙如日本人的細長眼睛不正經地往她身上瞟。“你若以為柏拉圖式的交往就能滿足我,那真是天真得可以。”
“你在用你的眼睛解我的扣子嗎?屈大少爺。”他那雙包迷迷的眼睛,正火辣辣的凝視着她突出的胸前。
“你該不會是想和我結婚吧?”搬出花花公子最怕的那一套-婚姻就對了。
“結婚?”這小妮子該不會是在說天方夜譚吧?她是很迷人沒錯,但還不到能讓他甘心被套上繩子的程度。
“你誤會了。”他的笑容更邪惡了。“我只想租用一陣子,沒興趣購買。”
真是個標準的自大狂,竟當她是商品?
“遺憾得很,在秦家,一經拆封就視同購買,由不得你說。不買。”她從未像現在這麼感謝她的“姓”過。
“你終究還是祭出法寶了。”屈之介冷笑。“我還以為你多有志氣呢!原來不過是個離不開父親的千金大小姐罷了。”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的聲音也跟着變冷。
“什麼意思?”他語帶輕佻,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勾住織敏的腳,兩人雙雙倒在鋪着磚紅色的高級短毛地毯上。
“別以為拿出秦家的招牌來壓我就能奏效,我誰的帳也不買!”不給織敏任何反抗的機會,屈之介的唇一個勁兒的扣上她的,猶如狂風暴雨。“休——”
“噓,別說話,只要好好的享受這個吻。”他拿出花花公子的本色,半是強硬半是撫慰的在織敏的耳邊廝磨,兩隻手還十分色情的撫上她的大腿,將她的裙子拉直至大腿上,幾乎露出臀部。
從沒有一個男人能到達這個地步。織敏所熟悉的男性多半是規規矩矩的偽裝色狼,即使想也沒人敢做。屈之介這頭天不怕地不怕的特大號色狼卻毫不畏懼的奮勇向前,無畏於秦家沉重的招牌,實屬難得。織敏一時間被這種陌生的感覺沖昏了頭,不太能思考。
屈之介的舌頭黏黏的、濕濕的,還不停的在她口中翻攪,這就是吻嗎?是不是每個男人都一樣,還是只有他的比較特別?她還沒來得及好好地思考這個問題,卻又倏然發現他的手正不安分地往她的胸部爬去,將她扣在前排的洋裝扣子解開了兩粒,露出了胸罩的邊緣。
“混蛋!你幹嘛?”織敏如夢初醒,大聲的喊叫。
屈之介趕緊扣住她的雙手,以免又讓她故仗重施,按到麻筋。
“你這個羅曼史作家八成是假的,居然連我要些什麼都弄不清楚?”他加重了扣在她腕間的力量。“我要你,現在就要。”
他想她至少有兩個禮拜了。自從她闖入他家的那一晚開始,她每天晚上都會出現在他的夢中。他告訴自己,那只是因為她還沒上他的床之故,一旦他們上了床,一切都會恢復正常。他仍可以自在的到處獵惑,而不是像個該死的思春期男孩,每天在欲求不滿的狀態中醒來。
“我該感到榮幸嗎?屈大少爺?”織敏的眼睛冒火。“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會不希罕你的寵幸?”聽他說得好象天大的恩賜似的,他還真以為他是個皇帝。
“沒想過。”他的回答乾淨俐落。“我只知道我想要的女人從沒得不到。”
“那是因為你過去挑的那些女人不外是一群沒大腦的笨蛋。”織敏毫不客氣的反擊。“你若是不想踢到鐵板,最好改掉用下半身思考的習慣。”用下半身思考?意思就是說,他是匹種馬啰?混帳女人!
“我就算是個只懂得情慾的笨蛋也比你這塊虛有其表的鐵板強。明明什麼事都不懂還敢寫羅曼史小說,你乾脆封筆算了。”打蛇打七寸,脖子還得掐對地方,他深明其理。
織敏瞬間又脹紅了小臉,她真有那麼嫩嗎?
“你?你憑什麼說我不懂?”就算她真的什麼都不懂,也要爭一口氣。
“你懂?”真是個死鴨子嘴硬的小笨蛋,也不想想她現在面對的是誰。他可是號稱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島咄!就憑她剛才對他的批評,他決定吃定她了,而且連骨頭都一併吞下。
“那你倒是解釋一下,你那晚跑到我家偷窺是什麼用意。我記得你曾說過你想了解情慾?”他捉住她的手臂將它們固定在織敏的頭頂上方,並用空出來的右手輕輕的弄着她胸罩的邊緣。
這種姿勢真是超級色情加難堪。混帳屈之介,她發誓待她脫身以後非殺了他不可。
“我只是好奇像你這種聞名中外的好色分子在床上的表現罷了,不代表我不懂得情慾。”她努力的辯白。
“真的?”他的眼睛閃爍着打趣的光芒。“何必好奇呢?我現在就提供給你實習的最佳機會。”他露出著名的魅惑笑容,輕佻中流露出自然的性感。
“謝了。”她火大的拒絕。“我說過我對此類的機會毫無興趣。”這人到底懂不懂“拒絕”二字怎麼寫。
“我要是你就會考慮一下,”他輕笑,一點也不在意她的拒絕。“就我所知,你還沒交稿吧?”
搞什麼鬼,什麼又扯到那方面去?織敏被他壓得不能動彈,只能拿一雙大眼瞪着——
“什麼時候開始,我交不交稿又和你扯上關係了?”
“原本是沒什麼關係,但我一向好心腸,見不得人落難。更何況,和你共度的這一個月,若能找出一些共同的興趣來,對彼此都有好處。”至少日子不會太過於無聊,要不是衝著自個兒的生理需求,屈之介真想放了她算了。女人對他來說猶如聽話的小狗,招招手就搖頭擺尾,哪還用得着如此費心?秦大小姐這回可說是破了他的紀錄,再拿喬,休怪他心狠手辣。
“我曾說過要和你共度一個月了嗎?”真是痴人說夢。
“想耍賴?”屈之介冷笑,原本擱在她胸口的右手倏地解下她洋裝上所有的扣子,動作之快,令織敏一陣錯愕。
“搞清楚,秦小姐,你可以選擇溫柔或是粗暴的對待方式,我都無所謂。”
他被她的出爾反爾惹火了。
“我是不是該跪在地上感謝你的仁慈?屈先生。”織敏毫不畏懼的反瞪着他,兩人之間蔓延着一股灼熱的瞪視,彷佛在較量誰的意志力比較強。
“有意思。”屈之介放開了對她的箝制。他沒見過這麼倔強的女人,這更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你這是在逼我找秦老。”方才她所抬出的招牌,此刻剛好可以回砸到她身上。
這算是自食惡果嗎?織敏嘆了一口氣,重整自己的思緒。也罷!誰要她不聽雨楠的勸告呢?她鎮定的扣上洋裝的扣子,自地毯上起身。屈之介正蹺着二郎腿坐在巨型辦公桌上,雙手抱胸,等待她的回答。
“這回算我輸了。”她不得不投降。“一個月就一個月,我保證我一定會讓你這一個月過得水深火熱、如坐針氈。”
“儘管放馬過來。”屈之介旋即恢復一員的弔兒郎當。獵物落網了,心情也跟着好轉許多。
“兩岸都快三通了,省省你那套水深火熱的救國救民宣言,后冷戰時期已經結束。”這小妮子還當是七十年代?“不見得,”什麼三通?總統說還早得很呢!“新的戰爭才剛要開始,你等着瞧吧!”她不信整不了他。
“我拭目以待。”屈之介朝着就要跨出總裁辦公室的織敏給予挑舋的一笑,開戰意向分明。
“別忘了今晚七點見,咱們去吃晚餐。”屈之介在她的聽力範圍內,輕輕的喊道。
“我希望你會被食物噎死。”混帳男人,她的小說都快交不了稿了,凈會浪費她的時間。
屈之介的大笑聲追在她的身後,差點沒嚇壞杵在一旁等着寵幸的林秘書。
止住了笑聲,屈之介看了手腕上的手錶一眼。時間還早,把剛才暫停的會議繼續開完吧!他伸手整理好儀錶,隨即恢復他辦公時的一貫表情-冷漠。
“林秘書。”
總機那頭傳來的呼喚聲差點沒教林秘書樂昏了頭,自她爬到總裁秘書這個位置就一直等這個臨幸的機會。據說屈之介從不對貼身秘書出手,她若能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極可能成為例外的那一個。一想到傳言中他出手的闊氣,她彷佛已看見鑽石珠寶在她眼前飛舞。
“林秘書!”總裁的聲音似乎很不高興,林秘書連忙回過神答話。
“是。”快召我進去吧!她不斷地祈禱。
“通知所有的主管進來開會。”
“啪”一聲。林秘書的希望也隨着這輕脆的掛線聲消失。
沒關係,她鼓勵自己。國父革命十次才成功,她不過才當了屈之介三個月的秘書,尚有努力的空間。
她不知道的是,上一位秘書就是效法一百零一次求婚的精神,進而慘遭開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