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典雅的巴洛克式建築里,有着最先進技術的醫療團隊與設備,這所位於巴黎近郊的高級醫院,向來鮮少對外開放,能在裏頭進出的,多半是重視私隱權的政商名流或貴族富豪。
所以,為了配得上它昂貴得令人咋舌的費用,它亦擁有病患最需要的安寧與舒適。
可這天,安寧卻遭到了空前破壞,禍首是兩名東方女子。
這是件很難令人相信的事情,因為醫院裏的警衛塊頭一個比一個大,可看得出這兩個女人一點也不怕,她們都是出了名的難纏人物。
其中一個上了年紀卻風韻猶存,另一個則是年紀輕輕卻氣焰極盛。
「你還敢來?!是打算再來補上一槍嗎?」中年女子咄咄逼人,用手戳著年輕女子的鼻。
「你會來才奇怪呢!從幼稚園開始,小傑所有的重要日子都是我陪他度過的,若非他戶口名簿上母親沒打上個『歿』我還以為他媽早死了呢!」年輕女子拾高下巴。
「我承認之前是我疏忽了這孩子,以後我再也不會了,我會加倍努力彌補從前的疏忽。」顧媚之眯起眼抱胸,不敢相信兒子的眼光會差到為了這樣一個缺乏教養的小太妹,而放棄溫柔美麗的伊莎貝爾。
「謝謝你啦!老太太,只可惜小傑現在已經長大,他需要的是個能夠讓他在床上快活的女人,而不是一個老媽媽。」伊婕涼涼的說。
「你!」顧媚之氣得向來敏捷的舌頭險些打結?!「這麼下流的話你也說得出來?真是沒家教!喔,也難怪啦!黑道出身的孩子都是這樣的啦!一攤爛泥出得了什麼好東西?怪不得當年我兒子會被嚇跑!」
對於兩人之間的愛恨情仇,顧媚之抵達法國後,大頭已經全部告訴她了。
伊婕咬了咬唇,尹傑的不告而別始終是她心底最深的傷,這會兒,那趾高氣昂的女人居然以此來攻擊她,讓她瞬間又起了想殺人的衝動。
「媽!小婕!是你們嗎?」
一個衰弱的男聲由房內傳出,一下便澆滅了伊婕的衝動。
兩個女人互瞪了眼,各自提起一鍋熱湯,先後進了病房。
「小傑!」顧媚之慈笑的走近病床上,那臉色和床單一樣死白的兒子,「這是媽一大早起來為你燉的黃耆茯苓紅棗雞湯,補氣活血,你得趁熱喝。」
「謝謝媽!」尹傑對母親笑了笑,溫柔的眼芒接着轉向在他床尾躊躇的伊婕。
這是他清醒後,他們頭一次面對面,事實上他知道在他開刀昏迷時,她都在他身邊。
即便在昏沉間,他依舊能分辨出她的聲音,雖然那是很難得由她口中出現的哭泣聲。
她哭着在他耳邊說了無數遍對不起,聽她哭,他的心比中了槍還要痛。
「這是山茱萸梔子鮮魚粥,要吃不吃隨便你!」
他清醒後,她再度縮回那冷漠無情的面具底下,那些哭泣及那些對下起,倒成了他自己的想像。
只見伊婕將提鍋扔在桌上,藉此掩飾她突生的不自在,偏過身,她突然給了正躺在小床上睡覺的男人一腳。
「死大頭!你是來這裏照顧病人的耶!競睡得像住在飯店?」
哀叫一聲,大頭倏地爬起來,睜眼一瞧,竟是伊婕,他當是又在作噩夢,拍拍心口、揉揉眼,半天才回過神來。
那天事後,伊豹已將大頭父母及雪雪差人護送回台灣,而大頭則自願留下來照顧尹傑,直到他傷勢穩定。
沒法子,誰讓他眼鏡沒擦亮,交友不慎,他早已認命了。
「拜託吧!伊大小姐!我可是熬了好幾個晚上沒睡覺耶!不趁白天補眠,晚上怎麼繼續戰鬥?」大頭打了個大呵欠。
「要不這樣,晚上我來吧!」顧媚之在兒子床畔坐下,一臉熱。
「省省吧!老太太,晚上是你的美容時間,你若沒睡好,隔天皺紋會爬滿臉,你不會希望兒子沒讓子彈打死,卻讓人給嚇死吧!」伊婕冷冷一哼,踱到窗邊看風景。
「你!」顧媚之蓄足了火力,正要開戰,卻讓尹傑打斷。
「大頭,幫我把床搖起來,我餓了,想喝點兒雞湯。」
傷者為大,尹傑一句「餓了」讓病房硝煙暫歇,只見大頭和顧媚之七手八腳的幫他搖床,墊枕頭,端小桌,盛雞湯。
「真好喝!」尹傑贊了母親,但在顧媚之正驕傲時又加了句,「媽,這好像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喝到你親手為我煮的湯。」
他一句話抹去了顧媚之臉上的驕傲,改成了愧色。
「對不起,小傑,媽……」
「媽!」尹傑溫柔的打斷母親,「我不是在怪你,我的意思是希望能多喝到幾次。」
「那簡單,媽這幾天可以天天燉給你吃,我這陣子借住在你安茜阿姨家,她廚房裏什麼都有,方便得很。」
「謝謝媽!那就麻煩你了,你一早得起來燉湯,所以晚上還是別來了。」尹傑微笑。
「不來怎行?大頭陪了你幾天也該休息了。」
「我想讓小婕陪我。」
簡簡單單一句話,又在房內點起戰火。
「你想讓那個女人陪?你今天會躺在這裏全拜那女人所賜,你不怕她趁你睡覺時再補一槍?」顧媚之雙手擦腰,臉上焰火飆竄。
「不會啦!媽,你想太多了,那顆子彈已經消了她累積多年的怨氣,既然不恨了,她幹嘛還要再浪費子彈?」尹傑安撫道。
「你信她,我不信!小傑,你退婚,媽由着你,你爺爺揚言要撤了你以後承襲爵位的資格,媽也算了,可要讓她單獨陪你?媽辦不到!」顧媚之一臉母雞護小雞的神情。
「媽,你是怕小婕會吃了我嗎?你必須試著去相信伊婕,因為她遲早會是你的媳婦兒。」尹傑歇下手中的湯匙。
「我絕不!」
「媽,對於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你又何必硬要說讓彼此都遺憾的話?你若愛我,那就該試著去愛我所愛的,而我,也會因此而更加愛你的。」尹傑神情平靜。
無法改變的事實?顧媚之愣了愣。
是呀!是誰讓她兒子甘願舍下一切,當眾悔婚?
是誰讓她兒子即使挨了一槍,也無怨無悔?
是誰讓她兒子眼中滿是溫柔的光芒?
想起伊婕在病房外說過的話,顧媚之的肩垂下了,她不得不承認兒子真的長大了,已下再是小時候總愛拉着她裙擺不放,希望她能多撥點兒時間陪他的小尹傑了,是她的錯,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錯過了。
「別這樣,媽,你想太多了,是你的兒子就永遠是你的,不讓你陪,一方面是下想讓你太過勞累,另一方面是真心想喝你親手煲的湯。」感受到顧媚之的想法,尹傑伸臂抱着母親的腰。
「你指定要人家,人家肯嗎?」顧媚之瞥向那杵在窗邊的女子。
背對著眾人一致投向的目光,伊婕有幾分不自在,聲音在喉中繞半天才傳出來,「今天晚上,我剛好有一點空。」
「那就太好了!」
大頭拍拍掌,心底知道這「剛好有一點空」不過是惡魔女的台階罷了。
「晚上我回飯店睡覺,伯母回朋友家休息兼煲湯,而伊婕就負責照顧病人,隔天我再來交班。」
見一切已成定局,顧媚之也不好再出聲反對了,她只得藉着幫兒子再度盛湯時,將湯勺和溫罐碰得虧一ㄥㄎ一ㄥ匡匡作響,小小發泄一下不滿。
在巡房醫生和護士相繼來過後,伊婕不解的看着尹傑沒用開水便直接吞下藥丸。
「你幹嘛不喝水?」守了他一個晚上,這還是她頭一回主動和他說話。
「不敢喝,怕麻煩。」他覷着她笑。這丫頭的蚌殼嘴終於肯開了?
「不會呀!有吸管啊?應該不難吸的,你不會連這種力氣都沒吧?」伊婕狐疑的盯着水杯瞧。
「喝水不難,可有進有出,進來容易,出去的事情就麻煩了點,除非,你願意扛着我上廁所。」
其實他是騙她的,下床上廁所,甚至做別的事情他都能行動自如了,可是,他並不想讓她知道這個事實,在惡魔女面前,只有趁她良心尚有愧疚,並以為他依舊傷重時,他才有機可乘、有油可揩,有好處可撈。
真沒想到……他微慚,近墨著黑,他也學著了算計心思。
「可這種事情總下能用憋的吧?既然答應了要照顧你,那該幫的我自然都會做到。前幾天大頭陪你時,你又是怎麼解決的?」伊婕覷了眼床底下的尿壺,有幾分不自在。
「大頭是哥兒們,幫這種忙沒什麼開不了口的。」
「大頭是哥兒們,那我是什麼?你寧可讓大頭看卻不讓我看。」她鼓起腮幫子,雙手擦在腰上,明顯吃醋了。
尹傑失笑,想起高中畢業旅行時,他的一句話,讓她對大頭吃了一路的醋,並整了大頭一回又一回。
「答應我,別再去整大頭了,你不覺得他認識我們已經夠倒霉了嗎?我『那裏』六歲時就已經被你看過了,光憑這一點大頭就輸給你了。」尹傑搖頭。
「你又知道我想整大頭了?」她哼氣。
「伊婕小姐,以前的你或許擅於偽裝,可那一槍打中了我,卻也打碎了你在我面前的保護殼,現在的你,只要眨個眼睛我就能猜出其中幾分了。」
「是嗎?做人不要太自信,小心吃子彈。」她哼哼氣,終於亮出自他傷後便歇下的壞笑。
「吃幾顆也不怕,敗在你手裏我心甘情願。」
「別藉故轉移話題,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
「問題?你是指那句『大頭是哥兒們,那我是什麼』嗎?」他回想着。
她點點頭,那賭氣的樣子像回到小時候了。
「有關這個問題,前陣子在荒島時還很清楚,只是這陣子好久沒碰你了,所以又有點兒不太清楚了。」
「想死了呀你!這是什麼答案?」伊婕氣紅了臉。
「這是一個待確認的答案,我想也許只要再重溫一下,就能給你答案了。」他笑着抓她的手,眼神亮亮的。
「你在想什麼呀!這裏是醫院耶!」她訝然於他的建議,下意識瞥了眼門口。
「是醫院沒錯,但你是惡魔女,難道這世上還有你不敢的事情?」尹傑笑嘻嘻的向她拋出戰帖。
「呋!我有什麼不敢的,只是你這個樣於連下床都有問題了,怎麼做?」
「我不做,我只是躺着配合你,你來做。」他學會了她的壞。
「神經病!你是傷到腦子了呀?」她甩脫他,腦海中卻在想像到他建議的畫面時,忍不住想笑,這真是一向循規蹈矩的尹傑提出的建議?他還是那個獃獃傑嗎?
「那天你曾在島上這麼建議我下是嗎?你不是叫我閉上眼睛由着你玩?」尹傑一臉的嚮往。
「那次不同,在恨一個人時,我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這是真話,否則她又怎能光憑看幾支A片就親自上陣,干出誘惑他的事情?
「那麼,你現在就假裝很恨我,恨得要死要活,這樣你就能做得更賣力,而我,也才能把答案弄得更清楚。」
見她又打算甩脫,尹傑馬上蹙眉,呻吟了起來。
見狀,伊婕忘了戒備,趨向前,卻被他一伸手給拉到床上。
「你!」她氣嘟嘟的想槌人,卻又怕碰到他的傷口。
「好了,小婕,準備動作就緒,你上我下,你可以開始蹂躪我了。」
被他認真的表情給逗笑,伊婕終於軟下表情和語氣,「你這傢伙!到底是向誰學的?變得這麼壞?」
「一對姓伊的兄妹!」
他回答,她沒作聲,這是個事實,狡賴不得的。
「你真的想要?」她撐高身子,現出屬於惡魔女的壞笑。
「我真的想要!」
尹傑點點頭,一臉期待,大掌在言語間已攫住了她身前的柔軟豐盈,雙目是熱熱的渴望。
即便他現在上半身的痛苦還得仰賴藥物,可下半身,卻已蓄勢待發。
「做死了也不怕?」她眯著貓似的壞心眸子。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他笑着回應。
「很好!這可是你自己親口同意的,子彈沒能打死你,這一回,我非得玩死你不可!」她皺皺鼻惡笑。
很久以後,尹傑沒死,反倒是伊婕,在他身上已瀕死了幾回,她躺在他身上氣喘吁吁,神志好半天才從那極樂的邊緣,與在醫院裏公然幹壞事的刺激中,回到腦袋瓜。
「這樣就不行了?你不是說想玩死我嗎?我離死好像還有一段很遠的距離耶!」尹傑寵溺的撫着她的長發。
「沒人告訴我,在上面會這麼累……」她喘著氣,連眼都睜不開的咕噥。
「所以,你現在該明了我有多麼『能幹』了吧?」他笑着,突然一個翻身,將她壓倒在床上,「如果你玩夠了,那就該我了。」
「你?!不準!你的傷口會綳的。」她嚇得睜著美眸,阻止他。
「別擔心,我會小心點的。」他傾身吻着她,那隻沒受傷的手,沒經過同意已開始在她身上幹壞事了。
邊說話,他的手邊探人了她幽深的花谷,憐惜的揉搓起來,在情慾重新攀升的強力催逼下,她原有的理智遠離,方才那逸滿整問病房的誘人喘息和嬌吟,也再度響起。
在失去所有理智前,她提出問題,「你幹嘛非要這麼『性』急?連受傷了也不在乎?」
「我只是在幫你完成原定的詭計。」他低頭用力啃吮着她的豐盈。
伊婕發出輕叫,也不知是因為弄清楚了他的意圖,還是被咬疼了。
「原來這才是你不讓你媽陪,硬要我留着的原因,哼!別以為我有了孩子,就非得嫁給你不可!」
「是嗎?沒關係,等你肚子大了,你那盟主老爸自會拿槍來逼我娶你的。」尹傑無所謂的輕笑。
「你別想,誰都管不住我……」伊婕的狠話破碎在吟哦里,在這個本該是安靜的醫院裏,這間貴族套房的呻吟,卻整整響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