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從三天前那個夜晚,她離開餐廳先行回家後,拔以為她在生他的氣,因為他說她戳破了他的輪胎,因為三天來他來找她時,她都恰巧不在家,所以他合理的懷疑她在生他的氣。
「我沒有生氣,你車子的輪胎也不是我戳破的。」三天來,她已經透過手機和他解釋過無數次了。「今天晚上……我有事,明天好不好,明天我去飯店找你……嗯,就這樣。」
關上手機,湛天藍坐在鏡子前發獃。她確定她沒有戳破他車子的輪胎呀,她應該沒有得了選擇性的失憶症吧?
「姊,你今天還要去嗎?」毛毛進來她房裏,看到她手上拿着手機,猜道:「拔哥又打電話來了?」
「是啊,他還以為我真的在生他的氣……」
「對不起啦,如果不是我們班那個豬頭外加老花眼的蠢男,我也不會打電話叫你快點回來。」毛毛氣騰騰地。「我已經警告過他了,如果他敢要我,我一定揍他一拳,讓他黏到牆壁上去。」
為了能儘快找到狄恩,毛毛想到班上有個男的很會素描,她憑著自己看過狄恩兩次的印象,於是叫那個男的畫了一張狄恩的臉,才剛畫完,另外一個在超商打工的男同學,馬上說他不只一回看過狄恩在他打工的超商買過東西——
當下,毛毛就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打工男的身上,就在那天晚上,打工男打電話告訴她,說他看到狄恩了,於是她馬上打電話叫姊回來,誰知道她們趕去的時候,打工男一副愧疚不已的說,他認錯人了,因為當時他看到那個人的背影,和她們要找的那個男人真的很相像……
不過,他真的確定他看過狄恩。
因為他形容狄恩的身材的確是蠻符合的,所以毛毛暫且相信他,而湛天藍也決定到超商去幫忙看店,為的就是想早一點見到狄恩。這也是為什麼神村拔來家裏找她的時候,常常遇不到她的緣故。
「姊,我去就好了,一看到狄恩,我就打電話給你……」毛毛真擔心她姊和拔哥之間,若是為了這事產生誤解那就不好了。
「不行,狄恩的個性……」湛天藍眉頭深鎖。「你不了解的,我還是親自去超商等他。」
將近中午時分,湛天藍自己搭車來到天龍飯店。
拔找了她三天,這三天她都忙着找狄恩,抽不出空來和他見面,這一點讓她覺得對他很抱歉。
昨晚她跟毛毛去超商等了整個晚上,還是沒有見到狄恩。疲憊之餘,她的心口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沉甸甸,總感覺自己若不趕快找到狄恩,就會發生什麼事似地……
濃濃的不安籠罩在她心上,愈是這樣,她愈不敢和拔說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她擔心太過,狄恩寫那封信給她,似乎含帶著警告意味……
她相信狄恩不會傷害她,但是,他很有可能傷害拔……
「看看這是誰啊?」
湛天藍低頭走着想着狄恩的事,突然被擋住去路。
「你好,吳經理。」
「哼,你當然好了,馬上就要當神氏集團的二少奶奶,連穿着都不同了。」吳經理睨着她身上穿的名牌連身雪紡紗長裙,視線最後落在她戴在頸項間的溫度計項鏈。
「不過,如果你想擠進上流社會,那你搭配飾品的品味,可還得再提升才行,穿這種柔性的衣服,應該戴珍珠項鏈才相配,這麼簡單的常識,你都不知道,我真擔心以後總經理如何帶你出席各種宴會……」
吳經理以上流社會講師的身分,高傲的對她訓話。
湛天藍低頭看着胸前的溫度計項鏈,那是她要送給拔的項鏈。
今早她穿着拔送給她的名牌連身雪紡紗長裙,把要送給他的溫度計項鏈戴上,覺得還挺搭配的,回異的風格,讓胸前的溫度計項鏈更加顯眼。
她想戴着讓他自己來拿,這樣送禮更加有趣。
面對吳經理的「批評」,她懶懶的回應。「喔。」
狄恩的事擾的她睡不好,說實在的,她覺得精神有些恍惚,若不是昨天自己答應拔,要過來陪他吃午餐,這會兒,她可能還在床上補眠。
「你以為隨便把你設計庭園那一套,拿來用在穿衣服身上,就可以撐出場面嗎?我告訴你啊……」
吳經理還想高談闊論,幾個櫃枱服務人員走過來,看到特意打扮過的湛天藍,驚為天人的美貌,讓幾個年輕女孩尖叫連連……
「哇,好漂亮。」
「真是太過分了,怎麼可以美的這麼令人髮指?」
「哇,這個溫度計項鏈好特別喔,和你這一身雪紡紗好搭配……」
幾個女孩圍著湛天藍,把她吹捧上天,讓在一旁的吳經理甚為吃味。
「你們到底懂不懂,總經理他是上流社會的人,想成為他的妻子,也要懂一些上流社會的穿着!像她搭配的項鏈,根本和她的衣服格格不入,我剛才說過了,珍珠項鏈才是和這件衣服最完美的搭配。」
「吳經理,你也不要那麼LKK,誰規定穿什麼衣服就要搭配什麼項鏈,我就覺得湛小姐搭配這條溫度計項鏈,風格獨特,而且很顯眼。」
對於小琪直言不諱的說她是LKK,吳經理氣的咬牙切齒,滿臉濺朱,雙眼直瞪的破口大罵。
「死丫頭,你敢頂撞我?你以為巴結她就有用了,我告訴你,我們飯店是有制度的,沒有實力,你永遠別想有升遷的機會!」
吳經理氣呼呼地嚷完之後,一名服務生端來咖啡給她。「吳經理,你要的咖啡。」
正在生氣之際的吳經理,想也沒想,氣騰騰地吼:「你沒看見我在生氣嗎?這個時候端什麼咖啡來?」
說罷,還怕人家不知道她在生氣,用手大力一揮——
結果端咖啡的服務生踉嗆了一下,托盤滑掉,咖啡杯也飛了出去,整杯咖啡全部噴濺在湛天藍的雪紡紗裙上——
「啊;—」
相較於幾個櫃枱服務人員被嚇得尖叫,湛天藍反射性地退了一步,發現裙上都是咖啡漬,輕蹙了一下眉頭,倒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吳經理,你看啦,你把湛小姐的衣服弄髒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呢?」小琪嚷着。
「我又不是故意的……大不了……我賠她一件就是……」面對眼前的慘局,吳經理心情糟透了,在幾名員工面前,她也拉不下臉向湛天藍道歉,不知所措之餘,她急急轉身就走。
「吳經理怎麼可以這樣,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說,太沒禮貌了!」
「就是嘛,這樣的她,怎麼可以當我們的榜樣?」
「沒有禮貌的人,才是最沒資格升遷的。」
吳經理一走,幾個女孩才敢出聲罵道。
「湛小姐……怎麼辦?」
「沒關係,你們去忙吧,我先去找總經理。」
經過一場小小的紛擾事件,湛天藍覺得自己又更累了,拖着疲憊的步伐和一身沾著咖啡漬的衣服,她緩緩地朝總經理辦公室走過去——
在天龍飯店總經理的專屬休息室內,湛天藍脫下了被弄髒的衣服,換上神村拔的襯衫,躺在床上休息。
幾個鐘頭後,睡夢中的她,被一陣濕潤的吻給吻醒。
張開眼,看到他來,她單手蒙住臉。
「對不起,我睡著了。現在幾點了?」
「五點了。」他溜進棉被內,擁着她。「你看起來很累,你這幾天很忙嗎?」
就他知道的,她的工作應該都做完了,除非她又接新的Case,否則,她應該是優閑待在家裏畫設計圖才對。
「嗯……沒有啊。」
她剛睡醒的傭懶模樣好迷人,他忍不住又親了她一下。「你的衣服,洗衣部門已經幫你洗乾凈了。」
「這麼快?」
「小姐,你都已經睡了一整個下午了。」
「衣服呢?」
「做什麼?」
「我要換衣服,陪你出去吃飯。」她坐起身來,一臉歉疚。她今天來是來陪他吃午餐的,但衣服弄髒了,她換下之後,真的好睏,原本只是想躺着休息一下的,沒想到居然睡著了。
「不用了。」他坐在她身邊,親昵的摟着她。「我已經吩咐餐廳部,等一會兒幫我們送晚餐上來。」
她笑睨視着他,他其實真的很溫柔體貼。
「我送你的項鏈,你喜不喜歡?」
「當然喜歡羅!」拉鬆了一樣是她送的HUOOBOSS金色菱形領帶,他從鬆開的領口裏,拉出她送的那條溫度計項鏈。「看,我早就把它戴上了。」他看了一眼溫度計上的溫度。「喔,糟糕,溫度這麼高,我是不是發燒了?天藍,快幫我看一看。」他拉着她的手,貼在他的額頭上。
「好像真的有耶,你最好去戴上口罩,避免出入公共場所。這樣吧,你在這裏自動隔離十天,十天後我再來看你……」睡飽精神足了,想拾杠,她絕對奉陪。
「天藍,不要走,我需要你。」
他一把拉住作勢要下床的她,將她緊緊摟在懷中,繼而像啄木鳥一般,用着上排牙齒,猛啄着她的臉頰、粉頸……
她被他啄的咯咯笑個不停,反身捏着他號稱帥到一斤可以賣到上千萬好價錢的臉皮。
「敢啄我?我非把你的臉皮捏到變成肉圓不可……」
「我變肉圓,那你至少也要變成肉丸,才夠相配……」
兩人在床上互捏著臉,打打鬧鬧一陣後,他讓了她,他躺在床上任由她宰割,她則坐在他身上,意猶未盡的捏着他帥到讓人恨不得抱着猛親的臉皮
逐漸地,他不再抗拒她的攻擊,還露出一臉享受的表情……感覺到他西裝長褲下某種物體正在快速脹大,她才恍悟他為什麼不反擊了——
「討厭!」
她羞紅著臉跳離他身上,坐到另一邊去。
「幹嘛害羞,我們早就是夫妻了,不是嗎?」他再度坐起身來,下顎抵在她的肩上,親昵的和她說著。
她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低頭羞答答的笑着。
「對了,有件事要和你說……」
他突然正經起來,她回頭看他。他一臉嚴肅,沉着聲道:「天藍……你,你好美?」
她又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外加奉送兩個白眼。
「我真的有事要和你說啦。」他嘆笑着:「吳經理已經和你道歉過了,你沒生氣了吧?」
在知道把天藍衣服弄髒的是吳經理後,神村拔已經讓吳經理來向天藍說聲對不起了。
「你看我有一點生氣的樣子嗎?」
「是沒有,你沒生氣就好了。」他捏捏她細緻的耳垂。「吳經理其實沒什麼壞心眼,她說話就那個樣子,你別放在心上。再說,她在飯店工作很認真,如果她有得罪你的地方,別和她計較。」說著,他又補充道:「不過,如果她太過分,我還是會處罰她的。」
「你別緊張,我真的沒生氣,如果我有生氣,頂多放個鞭炮嚇嚇她……」
「你呀,當心玩過火,哪天把我的天龍飯店給燒掉,我們兩個就要當街頭遊民了!」捏她的鼻子,情意寫在他炯炯發亮的深邃黑瞳里。
在她呵呵大笑的聲音中,他一俯首,她的兩片紅唇無處遁逃,全在他鎮定的吸吮範圍內。
接連好幾個晚上等不到狄恩,湛天藍於是決定換成早上到超商外去等。
等了一個早上,狄恩沒等到,倒是等到了神村拔打了幾通電話給她,問她人在哪裏。
看來,她和拔真的是心意相通,她一不在家,他就打電話來查勤。
「我現在要回家了。」在他打了幾次電話後,她總要回打一通給他,向他報備一下。「拔,你怎麼不說話?」
難不成他以為她溜出來玩,所以在生她的氣?小氣鬼!
「天藍……」那端的神村拔語氣顯得極為沉重。
又來了!裝這種聲音想嚇她,她都可以猜到他接下來會說——天藍,你好漂亮、你好美,或者是我好想你之類的話。
「想說什麼就說吧!」反正她的雞皮疙瘩對他這個人說的話,已經免疫了,換言之,她已經慢慢習慣他對她說的甜言蜜語,如果他哪天不說了,她可能會舉牌向他抗議咧!
「來飯店一趟,好嗎?」他的聲音還是無比的沉重。
去飯店……啊,她想起來了,今天是她的生日。難怪一早她要出門時,阿姨還笑吟吟的問她拔要帶她去哪裏玩。
又難怪他一早上打那麼多通電話給她。
「好,我馬上到,等會兒見。」
關上手機,她迫不及待的招了一輛計程車。
她真不知道他又在玩什麼花樣,他愈是裝的嚴肅,給她的驚奇就愈大
望向窗外,在超商等狄恩一上午的困騰騰模樣,隨著計程車逐漸往飯店前進,早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喜悅期待……
這可是他第一次幫她過生日,她期待着火不登到飯店,看看他究竟想給她什麼樣的驚喜。
笑容,在臉上逐漸擴大。
當湛天藍來到飯店,原本見到她都會熱絡和她打招呼的櫃枱人員,紛紛低着頭,假裝忙着做自己的工作,她不以為意,心想,大概是她們偉大的總經理下令要她們這麼做的吧。
進入總經理辦公室後,他讓農哥先出去,還親自把鎖上。
「這麼急着找我來做什麼?」她帶著滿眼的笑問他。
「天藍……」神村拔一反平日瀟洒神色,此刻的他,臉上的表情肅穆凝重,俊臉上像是剛下過一場大風雪。「告訴我,一整個早上你都在哪裏?」
感覺到他並不像是要給她驚奇,臉上凝重的表情也不像是裝出來的,她細細的審視他好一會兒,心虛的道:「你知道了?」
她想,他會問她人在哪裏,應該是知道她在找狄恩這件事了,也許是毛毛又多嘴了。
兩道濃眉一擰,神村拔不敢置信的問:「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我……拔,你聽我說……一
「天藍,我問過你不是嗎?」神村拔大大的嘆了一口氣。
「我不是故意要騙你,我……我只是想……」
「如果你覺得我沒有處罰到吳經理,讓你很不高興,你可以說呀,何必在事後整她?」
摸著西裝外套袖口上的長方型黑色寶石袖扣,他眼神透著無奈。「天藍,你要整我,拆我的車、拆我的床、劃破我的車輪胎,我都無所謂,因為我愛你,我會全然的包容你,但是,你不可以整其他人,就算吳經理做錯事,她是我的員工,我會處罰她……」
聽到這裏,湛天藍確定他說的和她想的那件事,截然不同。
「我沒有整吳經理。」如果她沒聽錯,應該是吳經理被整,然後他把帳算到她頭上。「如果你問的是這個,我可以確定的告訴你,我沒有整她。」
「你剛才不是這麼說的。」
他的眼神冷冽到讓她感覺到心口有些凍傷。
「我說的是別的事……」
「你還有其他的事瞞我?」
「我……那件事我會再找時間和你解釋,現在我想問你,吳經理髮生什麼事?」
她知道整人方面,在這飯店方圓百里內,她算是鐵錚錚的佼佼者,有人被整,又是得罪過她的吳經理,當然她的嫌疑是最大,但她可不想平白受冤。
「吳經理一早來,她的柜子裏藏了十隻老鼠,她放在柜子裏的化妝品全部都被灌進咖啡,其他東西也差不多都毀了。一個鐘頭前,她去巡視客房的時候,她常走的那條走廊,被人潑了油,害她滑了一跤跌倒,現在人在醫院裏,恐怕傷的不輕。」
「你認為是這些全是我做的?」她坦蕩蕩的迎視他審視的目光。
「我希望不是你,但是……」神村拔的眉心皺緊。「你告訴我,你一整個早上都去哪裏了?」
「我在一家……超商外。」
「一整個早上都在超商外面?」
「我在等人。拔,我說過我沒有生氣,我更不會去害她……」
「天藍,我真的很想相信你。」
「但是你也同時在懷疑我!」
兩人對視了好半晌,他沉着聲道:「你老實告訴我,如果是你做的,我陪着你去醫院向吳經理道歉,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我不會為了這件事向任何人道歉,我希望你能把事情查清楚。」她想,那些櫃枱人員大概也都認為是她整吳經理的,所以才都對她避而遠之,以求明哲保身。
她堅定的眼神,打破了他心頭那一點對她的懷疑。
「好,我相信你。我一定會查清楚的,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叫農哥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天藍……」
「我沒事,你去忙吧。」
說完,她開了門,又幫他把門關上,自己一個人落寞的離開。
在她正要踏出飯店門口時,手機鈴聲響起,她猜想一定是神村拔那個大混蛋打來的,她氣的想關掉不接,但來電沒顯示,她好奇的接了——
「狄……狄恩!?你人在哪裏?在天龍飯店?好,我馬上上去,你等我。」
離去的腳步又縮回,湛天藍急急的走向電梯,進電梯前,原想告訴神村拔一聲,但想到他剛才對她發射出凍傷她心口的冷冽眼神,她現在正在生他的氣,才不想和他說話。
來到了狄恩和她說的房問,敲門進入後,她終於看到他了,他和毛毛同學畫的那張像,大約有七、八分像,雖然如此,她還是覺得他很陌生。
「狄恩……是你嗎?」
「是我,你不認識我了吧?還是你不願意再見到我?」
「不,不是,那是誤會……我的家人他們不知道你……我知道你來台灣,我一直在找你。」
「你不用解釋,我全知道。」
「嗄!?」
「你的所有的事,我全知道,包括你在公園外找我、在超商外等我,還有剛才你在神村拔的辦公室內被他誤會的事……」
聽他這麼說,湛天藍驚詫的瞪大了眼。「你……你全知道。」
她對狄恩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但唯一深刻記得的是,狄恩真的好神,他知道好多事,任何事,他總能神準的料中,但也陰沉的令人不寒而慄,只是他再怎麼料事如神,怎麼可能知道她在拔的辦公室內發生的事?
「我在神村拔的辦公室內裝了監聽器,還有吳經理的事,是我做的,我會去跟他解釋的。」
「狄恩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還有,你明知道我在找你,為什麼你要躲着我?」現在她才知道,她真的是不懂得狄恩是怎樣一個人。
狄恩走到她面前,他真的如毛毛說的,長得非常帥氣,只是他過瘦的臉,彷彿罩上一層幽魅的迷霧,就像是地獄來的使者一般……
突然問,她好希望拔能陪在她身邊,用他那張陽光般的俊朗笑容,溫暖她被狄恩身上的寒意漸侵的身子。
「如果我出現,你會離開神村拔,和我在一起嗎?」
她在狄恩眼中,看到一抹濃濃的幽怨,她心頭一驚。「我……狄恩,你和拔不同,你算是我的……恩人,但拔他是……他是我要嫁的人。」
她的話一出,他突然抓着她的手。「在美國孤兒院時,你點過頭,說你願意嫁給我,當我的新娘子的。」
「我……那時候我只有五歲……那時你是我唯一的依靠,我……」她害怕又無助,不時地望向門口,希望神村拔能感應到她的無助,能神奇的出現在她身邊。
「我不會傷害你,我說過我會一輩子保護你。」狄恩突然抱住她。「天藍,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相信我,我比神村拔更能保護你,離開他,讓我來照顧你。」
「不,狄恩,我……我愛的是神村拔,我要嫁的是他。我願意為五歲時對你做的承諾道歉,我……」
湛天藍突然覺得一陣頭暈,視線變得愈來愈模糊——
「狄恩,你……」
「別怕,天藍,我不會傷害你的。」
在失去意識之前,湛天藍感覺到自己被狄恩抱上床,之後,她便暈了過去。
在重新調閱飯店的錄影帶,神村拔還是沒有看到在員工置物櫃前流連的可疑人物,而且監視錄影機似乎有被人動過手腳,有幾個畫面在幾分鐘內,呈現空白狀態——
他愈想愈覺得對天藍很抱歉,以天藍的作風,也許她會整人,但她絕不會遮遮掩掩,也不怕人家知道她整了誰,尤其天藍似乎也不知道吳經理巡房會經過的路線……
「農哥,調出飯店大廳的監視錄影帶,這個神秘人總不可能連大廳的監視器都動手腳吧!」
他一定要查出是誰在惡作劇,害他誤會天藍,讓天藍受了委屈……
等等,不會是毛毛雞婆的想幫天藍出氣吧?
在農哥把飯店大廳的錄影帶調出來之際,神村拔立刻打電話給毛毛,詢問她這事——
「不是你?確定?好吧,我知道,我會查清楚的……你姊?她沒回去?什麼?今天是你姊生日,你特地蹺課回家的……誰?誰是狄恩?」
毛毛在電話那頭把天藍一直在找狄恩的事,和神村拔簡述了一遍後,神村拔神色凝重的關上手機。
「農哥,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物?」神村拔漫不經心地問,他在想着剛才毛毛和他說狄恩寄了一封信給天藍,那上頭的字句讓他感到很不安
他不是怕天藍會變心,而是擔心那個叫作狄恩的傢伙,寄那封信給天藍的用意,如果他是一個思想偏激的分子,那天藍肯定會有危險……
「還沒有。」農哥看的兩個眼睛都花了。有哪個歹徒臉上會寫著「就是我」三個字?飯店進進出出的人,來千去萬,個個都是穿着體面的上流人士,他實在看不出哪一個比較像會抓老鼠的人。
「湛小姐她又回來了。」
農哥一喊,神村拔反射性地看向辦公室門口處。「天藍……她人在哪裏?」
「在這邊。」農哥把帶子倒回去。「是湛小姐沒錯,這個時間是她離開辦公室那時候。」
神村拔看着帶子,喃喃自語。「不對呀,她沒回來呀。」
錄影帶畫面上看到的是,天藍似乎是接到誰的電話,臉上表情非常驚訝,立刻走向電梯前——該死的是,電梯在每一層樓都停頓了下。
誰會在飯店裏等她?
神村拔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該不會是那個叫狄恩的傢伙吧?
「農哥,你把天藍搭電梯這個時間,每一層樓電梯前的監視錄影帶都調出來,找看看天藍到哪一間房去了。」
「是,總經理。」
在農哥找尋監視錄影帶的當時,神村拔也立刻打電話到櫃枱詢問——
「小琪,幫我查一下住宿客人的名單里,有沒有一個叫作狄恩的客人。」
急匆匆的來到狄恩住宿的客房前,敲著門,神村拔面色凝重,沉着聲道:「我是飯店的總經理神村拔,麻煩請你馬上開門。」
在小琪告訴他飯店的住宿客人名單中,的確有狄恩這個人,等不及調閱錄影帶查證,他火速的趕了過來。
沒有得到回應,他再次敲門。「我要開門了。」
此刻,他痛恨自己是飯店總經理的身分,明明焦急的要命,還得奉行爺爺訂的總經理必備的禮貌規矩——他真恨不得—腳把門給踹開,把天藍救出來……不,天藍一定沒事的。
他向跟隨他一起來的客房經理說:「把鑰匙給我。」
正當他拿鑰匙要開門時,才發現門沒上鎖,他急急的進入,看到天藍躺在床上睡覺,有個男人坐在床沿邊。
「天藍……」
「她沒事,我只是讓她暫時休息。」狄恩站起身睨視着他。「天藍在這裏兩個鐘頭了,如果我是想傷害她的人,你不覺得你現在來,已經太遲了嗎?」
「你是狄恩沒錯吧?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天藍?」
「我在考驗你有沒有資格保護她。」
「你這種考驗方式太奇怪了,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跟在天藍身邊,她也不會願意讓我把她當成囚犯一樣,二十四小時對她跟監……」神村拔堅定的道:「但若是她有危險,我一定會擋在她前頭保護她。」
狄恩冷笑着。「你會擋在她前頭保護她?兩個鐘頭前,你不是才誤會她的嗎?整吳經理的事,是我做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天藍,你呢?天藍受了別人的欺負,你好像無所謂嘛!」
「原來是你……」神村拔嘆了一聲。「天藍不會想要你用這種方式保護她的,她已經不是在美國孤兒院時那個五歲的小天藍,現在的她懂得保護自己,她也有自己的思想。」
神村拔似乎刺到了狄恩心口的傷處,狄恩有些激動的說著:「天藍她是我的,她早就答應要當我的新娘子!」
「這話是她五歲的時候說的吧?」神村拔搖搖頭,輕嘆著:「狄恩,不要苛求一個五歲的可憐小女孩對你所做的承諾,當時她只有你可以依靠,你要她怎麼辦?」
床上的湛天藍聽到爭執聲,悠悠轉醒,暈暈沉沉之際,聽到了神村拔說話的聲音。
「拔,是你嗎?」
「天藍——」
神村拔想上前扶她,卻被狄恩擋住。「我不准你再接近她,從現在開始,天藍由我來保護。」
「不,天藍她已經不需要你保護她。這裏是台灣,不是美國。天藍有愛她的家人,還有我。」神村拔伸出友善的手。「我很感謝你在天藍五歲那一年,盡心儘力的保護她。」
「你憑什麼說的這麼輕鬆?」狄恩憤恨的說,接着脫掉上衣,右胸前一道長約十公分的疤痕立現。「這是我為了保護天藍,被院內的一個孩子划傷的……」
「狄恩,對不起……」
湛天藍沒忘記這件事,狄恩那次險些沒命,她嚇得一直哭,也是在他送到醫院急救醒來後,他問她長大後願不願意嫁給他,她眼淚直掉的猛點頭,當時她真怕狄恩會死掉……
「我真遺憾,如果當時我在場,我一定不會讓你挨這一刀的。」神村拔泰然的道。
從剛才進門和狄恩對話到現在,他發現狄恩是一個活在過去世界的人,或者說,他的人生,只有和天藍一起在美國孤兒院生活的那段回憶——這樣的人太悲哀,他絕不能讓天藍和他在一起。
「狄恩,對不起,你的恩情我可以用任何東西來還,但是,我不會嫁給你,我要嫁的是神村拔。」湛天藍看向神村拔,滿眼只有他的身影。
「天藍——」狄恩滿臉沉痛的表情。「為了來台灣找你,任何苦我都忍了下來,你……你真的要選擇他?」
「你明知道我在找你,卻不敢出來見我……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愛的人是神村拔了嗎?」她不想傷害曾經那麼保護過她的狄恩,但是,她非得讓狄恩明白她的選擇。
狄恩掄緊拳頭,臉上的青筋暴突,突然,他從抽屜拿出一把刀——
見狀,神村拔立刻護住湛天藍。
「不准你傷害天藍。」
看到神村拔毫不猶豫的挺身護著湛天藍,狄恩的神情閃過一絲吃驚,但旋即道:「我不會傷害天藍,如果你敢在你的右胸上,劃上一道比我這疤痕還長的刀痕,我立刻離開台灣,不再和你爭奪天藍……」
狄恩表面上還是不退讓,但心裏早就清楚自己早就沒資格談保護天藍的權利——
光是天藍的決心,早就讓他感覺到嚴重的挫敗,更遑論神村拔一針見血的道出他那薄弱的立場……就如神村拔所言,他擁有的只是五歲那年孤伶伶的小天藍。
「不,不可以……」
湛天藍想阻止,但神村拔卻拉開外套,扯開領帶,白底虛線的橫紋襯衫一扯開,搶過狄恩手中的刀,朝自己右胸劃了下去,動作快的讓她來不及阻止,還好狄恩急時把刀搶下——
狄恩咬牙把刀丟掉,再看他們一眼,無言的認輸離去。
「拔——你為什麼要這麼笨……」
「我不笨。」神村拔湊到她耳邊說道:「他只說要比長,又沒說要划多深,我只是輕輕的劃過,這只是一點皮肉傷而已……」
神村拔當然看得出來狄恩只是在試探他,他也清楚唯有這樣,才能讓狄恩徹底死心。
「你還有心情說笑,我差點被你嚇死。」
被嚇死的不只是湛天藍,跟隨神村拔來的客房部經理,嚇得貼在門邊,動也不敢動——
「總……總經理,要不要報警把……把他抓回來……」
「何經理,千萬別那麼做,我好不容易把他趕走,你如果請警察把他抓回來,那我胸前這一刀就白劃了。」神村拔拉着襯衫,蓋住一道短短的血痕。「不過,記得把帳單寄給他,居然敢在我這個飯店總經理面前說走就走,太藐視我這個總經理的權威了……」
「你還在開玩笑!」湛天藍吃力的站起身。「先去擦藥吧,免得傷口感染。」
「你不要緊吧?」他伸手摟住她。
湛天藍搖搖頭,「我沒事。」狄恩大概給她聞了一些會讓人短暫昏睡的葯之類的。
兩人相扶助的走出後,客房部何經理還在原地苦惱著,該把帳單寄到哪裏去——
看來,她被嚇得可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