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本靜岡市
深夜,萬籟俱寂,是多數人好夢正酣的時刻。
然而,在這城市的某個角落裏,有人仍在挑燈夜戰,為生活努力打拚。
就着昏黃燈光,元詠詠那雙有如兔寶寶般血絲滿布的眼睛,正憑着意志力對抗頑強的地心引力和難纏的瞌睡蟲,在電腦前咬牙硬撐着。
這幅作品就快大功告成,她向來秉持今日事今日畢的原則,反正卡着未完的工作睡也睡不安穩,不如熬到最後,將背景完成再好好睡個夠。
拜網絡便捷之賜,她是個以畫台灣羅曼史小說封面為專職工作的畫者,雖“隱居”在日本,仍能藉著網路傳輸與出版社交流,至今已將近六年之久。
打從大學時期沾醬油式的投稿,到這些年來轉為專職的經驗累積,隨着畫功的進步,當年的初生之犢如今已成為擁有穩健風格的知名畫者。兩間固定合作的出版社,讓她每個月的畫量一直不曾低於十五張,若再加上特別指定的稿件,會有多忙碌是可想而知的。
纖指一敲,稿件以附加檔案寄出,收工。
“哈——哦——”打個毫無形象的大哈欠,極力舒展四肢,舒服的呻吟聲情不自禁逸出元詠詠的唇畔。
揉揉酸疼的眼睛,捶捶僵硬的肩膀,這工作的好處雖然是時間自由,完全依個人的安排和經濟需要來決定工作量,但一忙起來也是沒日沒夜的耶!
來到睡房,微弱的夜燈下,她的寶貝正酣甜地睡着。只要看見他天真無邪的臉龐,一整天的疲憊頓時轉為踏實的滿足。
是呵!該滿足的!若不是有這一技之長、若不是遇上了善良的兩位好朋友,她一個弱質女流,帶着一個五歲的孩子,想在這物價極高的日本討生活,恐怕要餓死在路邊,成為社會新聞里的一件點綴了吧!
輕緩地在床鋪躺下,溫暖在心底泛開,不自覺形成的笑意在唇畔升起,揚成一抹慈暉,掛在她娟秀的臉上。
元少洋,她相依為命的乖寶貝。為了他,儘管離鄉背井,每日為了生活忙碌,她也甘之如飴。
撥開洋洋的劉海,在他飽滿的額頭上印下疼寵的一吻,元詠詠替他拉高棉被。
閉上眼睛,沉重的腦袋沒來得及讓她胡思亂想,疲倦便迅速吞噬她所剩不多的精力,濃濃睡意朝她席捲而來……
“咳……”
咳嗽聲在靜謐的房內突然響起,驚醒才入睡不到兩小時的元詠詠。
皺起眉,她以肘撐起身體,察看着一旁的洋洋。
又咳了!憂心的眼瞳鎖住小臉上的動靜,連忙拍撫洋洋的胸口。
洋洋既乖且聰明,模樣又好看,是個人見人愛的孩子,惟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從一出生就患有氣喘,比一般的孩子不好照顧。
猶記得他周歲第一次嚴重氣喘時,正值大半夜,她嚇得驚慌失措,邊哭邊抱着他去敲隔壁意伶姐的房門,兩人直奔醫院,那種無法言喻的急切焦心,令她至今印象深刻。
“唔……”嚶嚀囈語微弱地傳出,洋洋已不咬了。
“洋洋,是不是不舒服?跟媽媽說哪裏不舒服。”一顆心懸得老高,元詠詠輕聲在他耳畔問着。
下意識地探觸洋洋的額頭,掌心傳來的高溫讓她猛然一震,臉色瞬間刷白。
幾乎是反射動作,她跳起來奔至客廳翻找耳溫槍,由於太過慌忙,還幾度碰撞到桌角,差點跌倒。
急急忙忙再奔回睡房為孩子測量,三十九度的高溫讓她忍不住驚呼:“天哪!”
元詠詠像熱鍋上的螞蟻,整顆心糾結成一團,眼眶也不可自抑地泛紅。
她刻不容緩地找來退熱貼覆在他額上,連忙為自己換上休閑服,再以外套包着洋洋,抱着他直奔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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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一度的世界盃足球賽,今年由南韓、日本兩國共同舉行,為了迎接這萬眾矚目的世界盛會,兩個國家都不惜投下巨資興建、擴充場地,各提供十個球場。
除此之外,賓館、飯店、機場、道路……甚至幾個比賽城市,都重新規劃,可以想見世足賽所帶來的經濟效益有多龐大,莫怪乎每屆主辦權的爭取都讓許多國家擠破了頭。
而足球的受歡迎度,更可由全球至少有四十億人,在現場或透過電視轉播觀賞比賽的保守估計窺知。
為期一個月的“金杯爭奪戰”緊鑼密鼓地展開,在經過一番激烈爭奪之後,目前已進入四強賽。
人潮湧進靜岡市,可以容納五萬一千多人的靜岡體育場被擠得水泄不通,連帶地提升了靜岡的觀光事業,飯店、民宿供不應求。
撇開全世界五大洲的兩百零五個會員國,歷經兩年近千場的會外角逐賽不提,要從晉級的三十二支隊伍中再脫穎而出,此四支隊伍為了在關鍵時刻爭奪參加準決賽的資格,戰況之激烈可想而知。
一開始呼聲極高的英國隊不負眾望,晉級至四強之一。
歐尼爾——現任英國隊隊長,集合許多著名球員優點於一身,擁有無數球迷愛戴。
他是穩健的中場,處理球時冷靜謹慎,強悍而刁鑽,其爆發力是對手最膽寒的威脅,卻又不得不折服。
作風強勢的他,即使遭敵手圍困,也照樣起腳硬幹,看得人心驚膽戰。
球場上的競賽就好比激烈的肉搏戰,跌倒受傷是家常便飯,其中更隱含了許多危險。
場外,觀賽的球迷們屏息盯着場中的一舉一動,球員們許多令人讚歎的精彩表現,都在無預期的一剎那發生,因此,稍瞬一秒都有可能錯失,眾人無不瞪大了眼睛,引頸翹望。
白底綴以金、紅、黑三種色彩,充滿東方味的球十分耀眼,此刻,正落於與其同樣耀眼的歐尼爾腳下。
他迅速地先以一個假動作閃過擋住右前方去路的人,雙腳靈活運用着,腳下的球恍若有生命般,隨着他的方向而移動,任誰也搶不走它。
閃過一個防守球員之後,左右兩方分別衝出三名對手將他包抄,動作十分猛烈粗魯。
轉瞬間,歐尼爾用力地把球踢往在球門方向等待接應的同伴,球迎風旋轉的態勢十分刁鑽,順利躲開圍堵的敵手。
然而,幾乎在踢球的同一時間,包含歐尼爾在內的四名球員碰撞成一團,撞擊力之猛烈,令歐尼爾一度蜷縮在地。
“該死的!”他英挺的面容扭曲變形,不禁低咒出聲,看得出正隱忍着極大的痛楚。
但他很快地咬牙爬起,幾步蹣跚之後,恢復原狀。
所幸,隊友們很爭氣,他才剛剛回神,球已應聲入網。
比賽仍如火如荼地進行,自知是主力球員的歐尼爾隱瞞了自己受傷的窘境,畢竟歷經了兩年的會外賽,一路走到這最後關頭,他不願輕言放棄。
歐尼爾幾年前的舊傷是眾所皆知,他曾經為此休息了好幾個月,雖然療養之後已經痊癒,然而,受過傷的部位顯然成為他的弱點。
他的異狀早被緊盯着他的敵手察覺,為求能剷除身為支柱的歐尼爾,即便是被判紅牌罰下場也在所不惜。
這一球,敵手相中了歐尼爾的弱點緊咬不放,不斷利用機會刻意地撞擊他的腳,一陣碰撞中,在起腳的同時,他被對手在惡意犯規下狠狠地踹傷左腳。
歐尼爾痛得倒地不起,火辣與疼痛在腳上蔓延,他自知情況不樂觀,極力壓抑着的俊臉仍不免皺成一團,他蜷抱着腿,等待着劇烈的痛楚過去。
“歐尼爾!”
“還可以嗎?”
比賽已然暫停,隊員們紛紛由四方奔來,探問不斷。
但歐尼爾痛得冷汗直流,實在說不出話來。
主裁判即刻判定以擔架將他抬出場外,救護車已在外待命,刻不容緩地將他送往醫院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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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寬敞幽靜的特別病房,此刻因十幾名人高馬大的男子全擠在這裏頭,而顯得窄小不堪且喧嘩熱鬧,十幾張嘴巴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沒完沒了,談論的主題全是繞着此次優異的戰績打轉。
英國隊贏了。
儘管在最後階段他們損失了歐尼爾這名猛將,但前面的拉鋸已奠定了百分之八十的贏面,再加上隊中本就人才濟濟,勝利是手到擒來的易事。
接下來,就看幾日後在橫濱的決賽,能由哪一隊獲得最後優勝了。
“媽的!他們是故意的,害我不能下場踢決賽。”病床上,歐尼爾忿忿不平地說道。
眼巴巴地聽着大家興高采烈地談論緊接而來的冠軍爭奪賽,他一把火在心裏燒。
他呀,左腳第二條和第三條的筋骨都受了傷,當醫生診斷後宣佈他得休息調養六個月,否則踢球的壽命將會縮短時,他臉上的表情只有目瞪口呆四個字可以形容。
言下之意,他不停踢也不行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這道理你懂啊,為了這屆世界盃,你也貢獻不少心力了。”教練安撫地拍拍他的肩。
“嘿!可以休息半年耶,多好!”馬克嘻嘻哈哈地輕捶了他的肩窩一記。
“我情願和你換。”歐尼爾瞪了好友一眼,他可是很有企圖心的,哪能和他那副老是漫不經心的態度相提並論。
“是啊!就當放假嘛,趁機多接幾支廣告,順便認真談場戀愛,把終身大事在這半年內搞定,接下來就可以全力衝刺啦!”喬治輕鬆笑談,與馬克是同一掛——風騷愛玩掛。
“是哦,要不要順便連孩子也生一生算了?,”歐尼爾沒好氣地撇唇道?這兩個傢伙,想太多啦!
“他們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啊,就當休假,靜岡這地方很美啊,有富士山,還有溫泉,聽說溫泉對於筋骨方面的毛病有不錯的療效,我看你乾脆就住下來靜養。”較內斂的亞倫提議道。
“對對對,日本女人都很溫柔哦!”喬治迭聲附和,眉眼還隨着想像彎成曖昧彎月狀。
一記爆栗打散他的綺麗遐思,教練斜眼睨向滿腦黃色廢料的喬治。
“我又沒說錯。”他撫着後腦嘀咕,縮到一旁去。
“好啦,這麼多人在這也吵得你不能休息,我們先走了。接下來的賽事你不用擔心,這六個月你要怎麼運用都行,重點是一定要把腳治好,大伙兒等你歸隊。”教練說完,便領着一票人離去。
幾秒鐘之後,擁擠的空間恢復了寬敞,窒悶的空氣總算得以流通,頓時凈空的病房內突然呈現最高品質——靜悄悄。
墨綠色眼瞳挪動着,歐尼爾瞥向病房裏除了自己之外的惟一一人——
難道他要整天待在這密閉的空間裏,和這位看護大姐大眼瞪小眼?
今天不過是待在醫院的第二日,他就悶得想發火了。
無聊啊無聊!天生好動的他,怎受得了這種躺在病床上行動不便的日子?
“想要什麼嗎?”察覺他投來的目光,看護周到地詢問。
“我要下去一樓庭園透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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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洋卧在病床上,渾身像爬滿了螞蟻,躺什麼姿勢都不對勁,慧黠的大眼骨碌碌轉着,小腦袋裏不知在打什麼主意。
媽媽在睡覺,他是乖寶寶,不能吵醒她,可是……他真的好無聊啊!
沒有玩具玩、沒有卡通看,也沒有人跟他說話……而且他每天都一直睡覺,現在是再也睡不着了!
為什麼乾媽不帶糖糖來給他吃?為什麼乾爹不來陪他玩?!
小嘴癟了癟,看了眼斜倚在沙發上睡覺的媽媽,小手輕輕地翻開棉被坐起身,窗外的藍天吸引了他的目光。
醫院裏的空氣臭臭,葯葯的味道也臭臭,外面應該不會臭臭了吧?
他可不可以出去走走呢?
他會自己穿外套,不讓自己涼涼感冒,不亂跑也不亂跳,這樣就不會喘喘了……媽媽應該會說好吧?
圓圓小小的身體爬下病床,拿起擱在一旁的外套穿上,洋洋回頭看了熟睡的媽媽一眼,跋着拖鞋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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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坐輪椅?!生平頭一遭哪!搞得像重症病患似的。
歐尼爾連坐在輪椅上都不能安分,若不是戶外天朗氣清、鳥語花香,讓他煩躁的心情得以好轉,恐怕讓他經過的草地,都要被他的腹中之火燒成枯地了!
根退背後靈似的看護,他一個人停在樹陰下,冷眼旁觀着這陌生國度的不同之處。
他需要急得拄着拐杖返回英國再就醫嗎?還是就放開一切,如幾位好友所說的,當是休假,好好在這兒療養,百到行動完全無虞再離開?
疑問從心頭冒出,但他不想作決定,腦袋只想凈空。
在這難得悠哉的異國午後,把心情放輕鬆,什麼都不做,時間像風與他錯身而過,令他覺得也是種享受。
“哈啰,你好嗎?”清亮的稚嫩嗓音,將歐尼爾從神遊太虛的狀態中拉回現實。
回神,歐尼爾看見一名小男孩眨着好奇大眼盯着他瞧,頰側因微笑而若隱若現的小酒窩,立即贏得他的好感。
男孩的五官立體深邃,發質微松、顏色偏褐,一看就知道不是日本小孩——歐尼爾端詳后判斷。
“嗨,你好。”不自覺地伸出大掌,他朝他友善一笑。歐尼爾沒發覺,他雖對小孩沒有特別的喜惡,但也不至於熱絡主動,這樣的舉動已是特別。
“我叫洋洋。”大方地回握,媽媽平時教他的英文終於可以派上用場,洋洋遠遠瞧見這外國人,便滿心雀躍地前來做試驗。
“我叫歐尼爾。”最簡單的自我介紹,他配合著男孩的程度。
“你從哪裏來?”洋洋英文雖生澀,但慢慢說還是能溝通,畢竟一個五歲的孩子要學三國語言——中、英、日語,並非易事。
“英國。你呢?”歐尼爾看着小男孩純真聰穎的臉龐,一種熟悉感沒來由地在心中浮現。
“我媽媽是台灣人,但是我們住日本。”洋洋說得很用力,歐尼爾聽得很痛苦。
“我會說一點點中文哦,你會嗎?”他的話不經意掀開了歐尼爾腦海深處的記憶扉頁。那一頁,記錄著一名台灣女孩…….“會。”洋洋重重點頭,漾開燦爛笑容。說中文比說英文簡單多了。
“你生病了嗎?”從他身上的衣服推斷,歐尼爾皺起眉頭問。
他的怪腔怪調在洋洋聽來,居然不是障礙。
“嗯,醫生伯伯說我這裏生病了,而且還發燒,所以要住在這裏好幾天。”洋洋指指自己的肺部。
洋洋天生有氣喘,肺部的功能比較差,這回是感染了肺炎才導致高燒。
那天半夜,幸虧元詠詠及時發現洋洋的異狀,立刻送醫,沒有延誤病情,經過了三天的密切觀察與治療,病情很快就獲得控制,由洋洋現在能趴趴走的情況看來,已是好得差不多了。
“你都好了嗎?不然怎麼可以自己亂跑?”聞言,歐尼爾眉頭再度攢緊,不假思索地探上他的額頭。
這樣的動作像是再自然不過,出於本能、發自內心,彷彿對待親人般。
這叔叔好好哦!像乾爹一樣……唔,不對,好像有一點不一樣,可是到底有什麼不一樣,他也不會說!
“我好了,頭已經沒有燙燙了,可是都還不能回家,在這裏好無聊哦!”洋洋噘起嘴抱怨,胖胖的小手牽住歐尼爾的,莫名的好感使得陌生的感覺在三言兩語中已完全不見。
“那你現在認識了叔叔,就可以來找叔叔玩啦!”話甫落,歐尼爾驀然警覺自己異於平常的反應。
見鬼了!是什麼牽引他說出這種話,竟和孩子作這樣的約定?!
他根本不懂得怎麼跟小孩子相處,也從沒有這樣的經驗,以他缺乏耐性的脾氣,恐怕沒三兩下就把人家嚇得尿褲子了!
“真的嗎?太好了!這樣我就不會無聊了。”小小心靈注入一種異樣的情悻,天真的眸子裏充滿照照光采。
“真的。”看着洋洋滿心歡喜的表情,一股奇異的感覺在心中流竄,歐尼爾聽見自己竟又這麼回答他。
噢!他確定自己今天有些失常,而這不知打哪兒來的孩子是惟一的因素。
“叔叔的腳腳痛痛嗎?”瞥見歐尼爾腳上里了一大包,洋洋蹲在他跟前仔細地左看右看。
“是啊!踢球受傷的。”居高臨下地看着那顆小頭顱,歐尼爾發覺他的鬈髮與自己十分相似,都是有點發又不會太松、自然有型的那一種。
“球?!足球?”慧黠大眼倏地綻放萬丈光芒,崇拜之情全寫在小臉上。
“是啊,叔叔很厲害哦!”該是習以為常的接受崇拜,可歐尼爾此刻卻覺得心裏的優越感鼓漲得特別鮮明,這是什麼原因?
“哇,那叔叔可不可以偷偷教我?媽媽說我不可以做太多運動,因為會喘喘……”
是錯覺嗎?洋洋看起來好眼熟……看着他說話時的神情,歐尼爾發現這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那眉宇、那神情,他確定曾在哪兒見過,只是,說不真確。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喜歡這孩子。或許是緣分使然,但,對一個陌生小孩產生這樣的感覺,絕對是前所未有的。
在這晴朗的午後,一大一小的身影在大樹的綠陰下從陌生到熟悉,一種無從解釋的力量,悄悄將他們牽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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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我帶了什麼好吃的晚餐……”
謝意伶的大聲嚷嚷在看見沙發上熟睡的人兒時戛然而止,吐吐舌頭,她改變登場方式,躡手躡腳地走進病房,將手中的保溫瓶擱下。
咦?大的在睡覺,那小的咧?
她環顧四周,走到浴室找起人來。
視線所及不見可愛的小洋洋,讓她不得不把看起來很疲累的元詠詠從睡夢中挖起。
“詠詠,你醒醒。”推推她的肩,謝意伶感覺有點不安。
“唔……意伶姐,你來啦!”揉揉朦朧雙眼,詠詠露出淺笑。
意伶姐是天底下最古道熱腸的大好人,也是天底下最真摯可貴的好朋友,她竭盡所能地給她幫助,若非遇上她,或許她和洋洋母子也熬不到今天。
“洋洋呢?”謝意伶劈頭便問。
詠詠聞言彈坐而起,空蕩蕩的病床瞬間縮緊她的心。
“洋洋咧?”她錯愕地反問謝意伶。
“你問我,我問誰啊!”頓感不妙,謝意伶也心慌了起來。
“糟了!他不知趁我睡覺跑到哪去了!都是我,我不該睡着的,他這樣跑出去,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揪住謝意伶的手,膚色本就白皙的詠詠此刻臉色更是蒼白得嚇人,恐慌漫天蓋地般向她襲來,心頭彷彿出現了個空洞。
謝意伶對洋洋的疼愛不比詠詠這個親生母親少幾分,雖感染她的緊張,但她需要扮演鎮定的角色。
“別急別急,你不要慌,我們去問問護士,在醫院裏不會有危險的。”拉着詠詠,朝病房外的護理站奔去。
可護士們的回答澆熄了她們心裏的一絲希望,詠詠差點沒當場崩潰。
問她小孩子什麼時候不見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起碼睡了三個小時之久,而且睡得很、安、穩!
天哪!拿根狼牙棒把她打昏算了!看她這個做媽的多不盡職!
“怎麼辦?意伶姐!”六神無主了,望着身旁反應沒比她好到哪去的好友,詠詠急得掉眼淚。
“不要緊張,我們現在聯絡各樓層的醫護人員注意,幫忙找元少洋小弟弟。”護理長果斷地下決定。
‘好的,謝謝你。”忙不迭點頭,詠詠惴惴不安極了,“意伶姐,我們也四處去找找。”
找不到的話,就找把武士刀讓她切腹自盡比較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