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看着這間本以為該告別的房間,仲晨悠心中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一場婚禮進行與否真的影響很大……
原本,她今天該是在哲璽的家、哲璽的身邊醒來的,但就因為躲過了那場婚禮,她才能繼續睡在這裏,然後一個人獨自醒來----當然,這是因為她的堅持,是以昨夜他們兩人才回到各自的家,要不,關哲璽早就不顧世俗的眼光,按照他的意思將她帶回自己的家中了。
不過,現在實在不是納悶‘婚姻將帶給生活多少改變’的好時機,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問題要煩惱。
唉,樂唯那邊……該怎麼交代呢?
想到她跟哲璽昨天的一走了之……仲晨悠知道,事後必定惹出不小的風波,而那些驚訝、議論、指責……一大堆伴隨而來的混亂,勢必會由身為伴娘的樂唯承擔。
一想到這兒,仲晨悠的心裏頭就覺得萬分的過意不去。
不行!她得向樂唯道歉!
作了一次深呼吸,仲晨悠毅然決然的開了房門,大步走出。
“小悠,你終於起來啦?”啃着麵包,秦樂唯含糊的打招呼,旋即又埋首於面前的報紙堆當中。
怎麼……怎麼會這樣?
沒有仲晨悠預期的破口大罵、也沒有一臉苦命相的埋怨,除了手中那個讓她啃得亂七八糟的麵包,以及另一隻手上的剪刀,仲晨悠看不出她有什麼異樣的地方。
說是報紙堆一點也不為過,仲晨悠大略瞥了一眼,大概市面上出售的報紙全讓她買了一份回來,但仲晨悠沒心思去追究原因,眼前秦樂唯的平靜已足夠讓她傻眼了。
她知道秦樂唯的習性,只要是處在閱讀狀況中,便不喜歡被人打擾,若有人不知趣地跟她說話,那下場多半是自討沒趣,因為她壓根就不理人。
就因為明白秦樂唯的這些習性,仲晨悠知趣的忍下滿心的愧疚與道歉的話,自動找自己的事做去。等到秦樂唯神智與思緒脫離報紙,她自然會主動來找自己說話。
正如同仲晨悠所預料的,當她在房中整理這次旅行該準備的東西時,就聽見秦樂唯恢復正常,一路嚷嚷而來----
“小悠,小悠……你在幹嘛?”原本的興奮語氣在看見她的動作之後化為納悶。
“我這樣子能幹嘛?當然是在整理行李了。”秦樂唯的困惑模樣惹得仲晨悠失笑。
“問題是你幹嘛整理行李?”
“這說來話長,我和哲璽……我們覺得……既然時間都安排好了,雖然……雖然沒結成婚……”平日冷靜的假像在秦樂唯面前派不上用場,仲晨悠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要她怎麼說呢?他們逃婚卻又決定要一同去度蜜月,這讓她如何解釋?而且都提到昨天的事了,她還欠小唯一個合理的解釋與道歉。
就在仲晨悠徘徊在先解釋收拾行李的原因,還是先道歉這兩個問題時,秦樂唯已自行發揮想像力,替一切做了結論。
“你跟關大哥真不是蓋的!”她眉開眼笑的。
“嘎?”仲晨悠無法跟上秦樂唯的思維。
“逃婚呢!你們兩個真是超猛的,尤其這一逃還要逃到國外去,真是太刺激、太過癮了!”
“這……這……”仲晨悠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
別說身為樂唯的工作夥伴加上同居人的關家,這四、五年的交情便足以讓她深知樂唯的個性,樂唯一向是樂天、開朗、孩子氣極重的,但此刻,樂唯一番沒頭沒腦的話不禁讓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第一天認識這個姓秦的女人?
“小唯?”仲晨悠真的很想伸手去摸摸她的額頭。
沒察覺仲晨悠的一臉擔憂,秦樂唯兀自報告這一早的收穫。
“對了,我差點都忘了進來找你的目的了,嘿嘿!”像是要製造效果一般,秦樂唯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知道嗎?你們上報了哎,好幾份報紙都有報導昨天的事喔!”
仲晨悠驚恐的表情讓秦樂唯笑得極開心。
“沒關係,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而且托你們的福,幾家寫得比較詳細的報紙還有提到我,我也上報了哎!瞧,我穿伴娘的禮服看起來還不錯吧?”攤開剪貼簿,秦樂唯展露她一早上的心血。
這才是讓仲晨悠覺得最恐怖的事----秦樂唯的開心竟不是裝的?!
“小唯,這種事上報了好像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吧?”她真的嚴重懷疑起樂唯的思考邏輯,這人是怎麼想的啊?
“有什麼好不光彩的?”秦樂唯不贊同她的論點,“你不覺得很有趣、很讓人感動?有哪一個知名人士敢像關大哥一樣,不顧世俗眼光就這樣帶着你‘落跑’的?”
仲晨悠一臉奇怪的看着秦樂唯。
就是因為關哲璽的知名度,發生這樣的事還鬧上了報,才會讓人覺得更加難堪,這哪裏有趣了,更遑論感動?
沒察覺仲晨悠的不解,秦樂唯兀自說著她的看法:“關大哥為了你,真的是不惜一切了,為了顧全你的感受而帶着你雙雙逃婚,這一份曠世紀的體貼當然要好好保存起來,你說是不是?”
秦樂唯的話點醒了某些她所遺漏的盲點。
“顧全我?難道我的樣子……”連小唯你都看出來了,她真的表現得那麼明顯?
“去!”秦樂唯啐了一口,滿臉的不以為然,“別說了,要不是知道婚禮是你親口答應的,我還以為你是讓人逼婚的。我真搞不懂你哎,像關大哥這樣好的人,別人巴不得早日套牢他,而你卻還在那裏舉棋不定,難不成想讓這張長期飯票飛了?真不懂你在猶豫什麼?”
“我也沒想到他會帶着我離開……”仲晨悠低喃着,心中嘗試着去了解他這樣做的心情。
“誰會想得到呢?”秦樂唯聳聳肩,“反正事情只要關係到你,關大哥的思考邏輯就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
忍不住看一眼剪貼簿上各式各樣的聳動標題……
“這些……”那些不明所以的揣測、毀譽參半的內容讓仲晨悠無可奈何的嘆了一口氣。
這一次,她該拿什麼還他?
她的嘆氣讓秦樂唯沒心眼的笑了笑。
“別擔心.就算你沒說,我也已經將所有的相關報導剪貼完成,等我們老了再拿出來看,到時就會發覺這是一個多美好的回憶啊!”一個人終其一生要鬧出這樣大的花邊新聞可是不容易的。
仲晨悠真是哭笑不得。
拜託!這是哪門子的美好回憶?
“啊!”像是想到了什麼,秦樂唯帥氣的彈了下手指,“你們這次逃到國外是要住多久啊?先說好,不能太久喔,之前我跟你說過了,再過一、兩個月我想出國去流浪一陣子。要知道,我真是工作太久了,尤其跟笠揚合作后,都不知道我的腦細胞死了多少,不去流浪流浪、看看外面的世界,不但對不起自己,恐怕我會變成痴獃,要是這樣,以後想要想出好的IDEA恐怕沒指望,所以你們出去別玩瘋了,一、兩個月後記得回來跟我換班,知不知道?”根本沒給仲晨悠回答的機會,秦樂唯再次下了結論,“就這麼說定了。糟!快要來不及開店了,我先走一步。”
仲晨悠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匆匆離去,然後聽到她遠遠地傳來威脅——
“別忘了要回來按班喔,要不然我會丟下‘樂悠’,管他有沒有老闆娘坐鎮……”
等到秦樂唯完全離開后,仲晨悠只能苦笑。
一直都是這樣,沒心機的小唯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有時候完全沒有察覺自己的話語超脫常理,天真得像個孩子一樣,有時候就連她這個同居人都不敢相信,孩子心性極重的小唯已是個二十五歲的成年人。
不過,這倒也真省了不少麻煩,對於逃婚的事小唯只覺得好玩,不會纏着她問一堆為什麼……其實,她知道小唯就算好奇也不會在此刻煩擾她。
相識幾年,彼此相扶持的走到今日,無話不談的她們感情親若姊妹,因為了解,她
知道隱藏在小唯嘻嘻哈哈、孩子氣的外表下,是一顆纖細敏感的心----就如同小唯知道
不為人知的她一樣,仲晨悠也知道小唯外人所不知道的一面。
事實上,開心果似的小唯很體貼別人,在朋友需要她時絕不吝於伸出援手,雖然是孩子氣了些,但在必要時她會是個好聽眾、一個情緒的垃圾桶,她從不假借關心之名而打探別人的私隱……還有好多好多說不出來的好,而這些全是別人所不懂的小唯。
想到這兒,仲晨悠曼嘆一口氣。
雖然小唯不追究了,但並不表示問題就此不存在了,世人將如何看待這場上了報的逃婚事件呢?
至於哲璽……結不成婚後,他們的關係還能毫無芥蒂、一如以往嗎?有一切都還沒理清之前就匆匆的一起出國旅遊,這樣真的好嗎?
一堆逃婚前沒想到的問題接二連三的浮現,仲晨悠秀眉微蹙,只覺得頭痛。
唉,這次的旅行究竟是對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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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原訂的計劃,關哲璽與仲晨悠來到了旅遊行程中的第一站、新興度假聖地——聖杜兒島。
說起來也真是糗,一對引人側目的壁人初來乍到,由於在城市中生活過久,霎時接觸到這般空氣、景觀皆純凈的聖地,兩個人像傻子一樣,迫不及待的在藍天、綠葉、艷陽下連作了幾次的深呼吸……
“咦?”
發現被此傻不隆冬的模樣,兩個人詫異的指着對方,接着就像小孩般大聲取笑彼此……
這真是一個能讓人拋開一切的美麗天堂,沒有文明的束縛、沒有爾虞我詐,在這裏,每個人都只剩下一顆愛玩、愛鬧的赤子之心。
“喜歡這兒嗎?”稍事休息后,在前往浮潛的路上,關哲璽驀然問道。
“這裏……”仲晨悠深吸一口氣,“好美。”
在她而言,不光是純樸原始的美景吸引人,只要想到不用呼吸那髒兮兮的空氣,就覺得這裏美得像天堂了。
對於她的笞案,關哲璽只是微笑。
“怎麼,我說得不對嗎?”仲晨悠奇怪的看着他。
“就我看來,這裏再美也美不過你。”欣賞的眼光瀏覽着她那一身姣好的曲線。
雖然她身上穿的不是暴露的泳裝,而是包得密不通風的浮潛裝,但那套貼身的浮潛裝緊緊的裹在她的身上,宛若第二層肌膚一般,使得她美好的身段一覽無遺,形成一種不暴露肉體的誘人性感。
無怪乎這一路上關哲璽總不願放開她,若不是將她攬在身側,就是緊牽着她的手,想來他是要讓人知道,她是他的。
“貧嘴。”他毫不隱瞞的欣賞眼光讓她紅了臉。
“是,該罰。”話才剛說完,關哲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過她,接着便在她的櫻唇上落下一個印記。
仲晨悠先是嚇了一跳,沒被拉住的手下意識的捂住被偷香的唇。
雖然呼吸着新鮮的空氛,心情也在此地獲得無比的放鬆.但由於平日的禮教觀念已根深柢固的深植入她的腦中,是以仲晨悠雖身處這樣一個環境,這是沒能一下子將自己解放開來。
“你……光天化日的……”詞不達意的表示着她的不贊同,但最後所有的話卻消失在他帶笑的凝視中。“你啊!出國后全變了一個樣。”仲晨悠調侃他。
“只要我愛你的心不變就好了。”關哲璽輕鬆以對。
狀似無意的話讓仲晨悠有些不自在。
他真的有些不一樣!
這不是她的錯覺,打從他們出發后,他老是將這些情啊、愛的掛在嘴邊,也不看看場合。深怕她不覺的尷尬似的。
到現在她都還記得在來聖杜兒島前,他們坐在飛機與渡船上時,他的殷勤體貼與情話呢喃引來多少女性同胞的艷羨目光,在面對這些好奇的注目禮及詢問時,他也還是大方的介紹她是他的新婚太太……
有時,她真不曉得他為什麼要這樣介紹她?他們明明沒結成婚的,不是嗎?
“在想什麼?”
“沒,只是不知道到時候該怎麼下水。”這也是實話----她是個旱鴨子,而認識她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說真的,在還沒了解聖杜兒島是這樣一個人間天堂時,她總覺得關哲璽選擇這種小島當作他們旅程的第一站是在惡整她,畢竟他明明知道她是旱鴨子的,怎麼還挑這種非下水不可的旅遊地點?
雖然現在是有點愛上了這裏,但浮潛……
說真格的,現在的她雖是一身標準的浮潛裝備,好像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但實際上她還是對這活動抱持着很大的恐懼與疑慮。
“別擔心,一切有我。”輕易的看穿她的恐懼,關哲璽給她一個溫柔的微笑。
話雖如此,但礙於仲晨悠畏水的心理,關哲璽在下水前還是向巡防的救生人員借了兩套救生衣,以增加仲晨悠的信心。
下水后,救生衣的浮力讓仲晨悠對水的恐懼消失了泰半,只不過還不怎麼習慣水性的她仍舊是以不怎麼優雅的姿勢整個人掛在關哲璽的身上。
關哲璽的心裏極度愉悅,先前對於救生衣遮掩柱她婀娜體態的小小遺憾也就此消失----這說起來還真有點病態,但他真的喜歡她依賴他的感覺。
或者是因為她總是一副獨立自主、不需要他的樣子,讓他心中萌生陰影吧?在關哲璽的內心深處,他一直深怕着,即便他如何的了解她的想法,又是如何的想呵護、守候她,可是這一切付出全都是他單方面的想法……
說起來或許可笑,因為大家都說‘愛是付出、愛是不求回報的!’但她習慣性的不表態,讓他無法不產生疑慮,無法不覺得害怕。
他常常也想,自己對她所做的這一切是否都只是白費工夫?抑或她壓根感受不到他的付出?
而今……看着她緊緊攀附着自己,彷佛他是她的一切……那感覺讓關哲璽中心潛藏的不安感一掃而空。
他在她的心中就算沒佔有一席之地,也該是不同的吧?
絲毫不覺他心中百轉乾折的思緒,一陣浪潮猛然打來,冷不防的將仲晨悠嚇了一跳。
“哲璽!”冷靜盡失的她大叫。
現在的她哪裏還顧得到保持理智成熟的形象,只能依本能行事了,而所謂的本能也只是更死命的抱住他罷了。
看着真性情顯露、害怕得像只章魚一樣纏在他身上的晨悠,關哲璽暢快的大笑。
仲晨悠不悅的擰了下他的腰側,沒想到只換來他更大的笑聲。
本想再給他一點教訓的,看是推倒他害他吃水或什麼的,但形勢比人強,考慮到他站不穩反而會害她自己不小心吃水,不得已的情況下,仲晨悠只能兀自氣惱的瞪着他,希望他趕快停下這陣神經兮兮的笑。
猛然拖着她下沉的力道來得突然,仲晨悠察覺時根本沒時間害怕或是尖叫,只勉強在下沉之際及時屏住呼吸。
在她心慌意亂、急忙想掙出水面時,使壞的關哲璽一雙大手牢牢的固定住她的臉,而後熱切的吻上他渴望許久的朱唇。
從沒有在這種情況下親吻的經驗,仲晨悠不願也不想有,只感覺到害怕的她拚命掙扎着,但所有的掙扎在關哲璽執意愈吻愈深后漸漸降服……最後,在他輟轉吸吮的熱吻中漸漸迷失……
她的回應換得更狂熱的反應,關哲璽肆無忌憚的品嘗她的芳香,讓沉迷在此一深吻的她忘卻了身處何處。
就這樣,身處水底世界的兩個人全然漠視一切,吻得渾然忘我,只想讓這一吻延伸至地老天荒……
不過,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極度需要氧氣的兩個人最後還是順應生理需求,雙雙浮出水面吸取氧氣。
關哲璽的情況還好,但仲晨悠就沒那麼好過了,她的一雙手環抱着他----這是打從她下水后就沒放開過的——穿着救生衣的曼妙身軀貼伏在他精壯的身上,以形同狼狽的模樣喘着氣。
這還不是最糗的,讓人困窘的是,她輕易的察覺到他的變化,火熱的慾望正明明白白的緊貼着她……
噢!這真的是……真的是……
仲晨悠困窘得找不出話來說,而除了保持沉默外,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繼續很沒志氣的貼在他身上。
說真的,她也不想這樣,也很想有骨氣的推開他,以表示她對他剛剛的行為與此刻邪惡念頭的不贊同,但……沒辦法,真的沒辦法。
她明知道自己的身上穿着救生衣了,但一直深怕喝到海水的她卻始終克服不了那份恐懼,在海水流到下巴的狀況下,除了繼續攀在他身上之外,她還能做什麼呢?
看着她又羞又怒的多變神倩,尤其是那副想推開他卻又害怕得緊捉不放的沒轍模樣,偷香成功的關哲璽愉快的笑了。
那暢快又恣意的笑聲低低沉沉的,無端的讓人感到心悸之餘還被感染,末了,仲晨悠不情願的嬌顏逐漸放鬆,也跟着掛上一朵美麗至極的笑。
殊不知她這一笑給了關哲璽多大的信心。
看着她戒慎的個性逐漸放鬆,關哲璽在心中暗罵自己,真笨!
照這情況看來,他早該帶她出來旅行了。
唉,失策啊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