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誰說她是無辜的!
一踏進人人聞之色變的鬼屋,萬重天眼一瞥,怒瞪着尾隨在他身後進屋來的承亮竹。
短短的三個月內,這幢屋子從人人稱羨的億萬豪宅,搖身一變,變成人人聞之喪膽的鬼屋。
「小少爺,你的房間一直都有請人來整理,很乾凈的,你放心。」跟隨過來的管家朱清,因為是朱家的忠僕,跟隨朱舜和朱芳怡有好長一段時間,儼然是自家人,是以,外人口中繪聲繪影訛傳的鬼屋,他並不顯得害怕。
「嗯,蓮嫂,你帶亮竹到客房去吧,她年紀小,你跟她睡一間房,免得她……會害怕。」
對於管家的交代,蓮嫂猛點頭。
她一直都是在朱家當傭人伺候老夫人的,和大小姐鮮少接觸,來到這兒,她心裏其實有些毛毛的呢!
「好、好,我知道。」握緊承亮竹的手,蓮嫂提着行李就要往樓上走。
「等等!」
「小少爺,你有什麼吩咐?」
「蓮嫂,我想吃冰糖蓮子,麻煩你現在去幫我弄。還有,清叔,我的東西都運過來了嗎?」
「小少爺,你的東西馬上就會運到,等會兒我……」
「清叔,我希望兩個鐘頭后,我要睡覺之前,我的所有東西,都能回歸原位,麻煩你再跑一趟,不要漏掉我的任何一樣東西。」
朱清臆測到少主子的用意,心中有些發麻。
「是的,小少爺。那,我帶她一起回去,免得她在這裏啼哭,吵得小少爺心煩。」
朱清伸手去拉一直躲在蓮嫂身後的承亮竹,想帶她一起走,未料,萬重天快他一步把人給用力拉了過去。
「我說過,只要我人在台灣,我走到哪裏,她都得跟着。」乜斜着縮着肩,一臉駭然的承亮竹,萬重天冷然地道:「她若啼哭,我自有辦法對付她,你不用擔心。」
朱清和蓮嫂面面相覷。小少爺比老爺和大小姐更顯得盛氣凌人,威厲的眼神,連他這個從小看他長大的老僕,都懼怕三分。
朱清一個點頭,示意蓮嫂先去準備做冰糖蓮子的材料。
「小少爺,那,我先回去了。」
「嗯。」
朱清離開后,萬重天用力放開承亮竹的手,睨瞪了她一眼。
「跟我上來!」
承亮竹兩眼寫滿駭意,驚惶的看着他。她怕他,很怕、很怕他,他看她的時候,銳利的眼神大都充滿了恨意,像恨不得拿刀殺了她一般。
她怕他,他的命令,她不敢不從……
一步步地拾階而上,他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前等她,她不敢遲疑,但每走上一個台階,離他更近一步,她的雙腳就忍不住打顫,一顆心忐忑不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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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關門、鎖門——
他的動作快得令她駭怕。
巨大的關門聲,讓承亮竹嚇縮到衣櫃旁,圓圓的雙眼,驚駭的看着他。
「過來!」
他的第一聲她沒回應,第二聲,他怒咆着。
「我叫你過來!」
在他的怒吼聲中,她三步並作兩步,像個小媳婦一樣,急急的走到他身後。
萬重天盯着眼前的雙人床看了許久,雙親死在床上的情景,彷佛清晰的浮現眼前。
默不作聲地盯着床看,片刻后,他回過頭,兩眼充滿恨意的瞪着她。
「你知不知道這是誰的房間?」
兩手緊抓着衣角,兩條髮辮甩了甩,她嚇得連聲音都發不出,只能以搖頭來表示。
「這是我爸媽的房間,這是我爸媽睡的床……」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近床邊,不讓她有脫逃的機會。「我媽就是死在這張床上的。」
聞言,才十歲的承亮竹嚇哭了,想躲得遠遠地,手臂卻被他緊緊地抓住。
他拉她的手去摸床。「我媽死得很怨,她是被你媽逼死的。」
「不要,放開我,我不要摸床……媽,媽媽……」手一碰到床,亮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她緊閉着眼,哭喊着。
「對,就是你媽害死我媽的!」
「不……不是……我媽媽……我媽媽……沒有……」把手縮成拳頭狀,她不要摸床,她不敢摸死人睡過的床。
「如果不是你媽來勾引我爸,和他相約一起死,我媽也不會跟着死!」萬重天憤怒的吼着。「你知不知道我爸媽是怎麼死的?我告訴你……」
「不,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另一隻沒被他拉住的手,緊捂着耳朵,低着頭,兩眼緊閉,她寧願變成一隻鴕鳥,也不要聽他說「鬼故事」。
她很膽小的,她怕死人,她更怕鬼,除了她自己的爸媽之外,她怕所有的鬼,很怕、很怕。
嗚……嗚……嗚……
她愈顯得害怕,他愈想說給她聽。
「把手拿下來,不准你捂耳朵!」
她哭得沒聽見他的命令,他氣得索性自己動手拉下她的手。
「你媽以為她和我爸一起死,他們兩個就可以稱心如意的在一起了嗎?哼,她作夢!」萬重天對着她怒吼,指着床邊說:「我媽把我爸的屍體拉回來,我爸就躺在這邊……」
「啊——」她尖叫着,碰觸着床邊的兩腳急急一移,閃開那躺過屍體的床。
他仍拉着她,沒讓她躲得太遠。
「我爸身上穿的新郎裝,全被我媽給剪碎丟在地上,他們兩個穿上平常穿的睡衣一起睡在這床上,這代表我媽和我爸才是真正的夫妻,而你媽……她什麼都不是!
她以為她穿上新娘子的衣服和我爸一起死在沙灘上,畫出一個代表愛的心形,撒上玫瑰花瓣,這樣子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嗎?
她錯了,而且錯得離譜!你媽是一個笨女人,她天真的以為和我爸一起殉情,就可以結為夫妻了?哼,她是個笨蛋!」
「不,我媽媽不是笨蛋,她……她是……」
「她就是笨蛋!」萬重天怒紅了眼。「我還沒告訴你,我媽的死狀……」
「不要,我不要聽……」亮竹嚇得直搖頭。
才不管她要不要聽,他就是要說給她聽。
「我爸睡在這邊,我媽睡在另外一邊,知不知道我媽雙手拿着什麼?」他自顧自地說道:「我媽一手緊抓着纏在我爸脖子上的鎖鏈,另一隻手拿着一把鋒利的刀……」
縱使不想聽他說,但他說的一字一句,卻冷然清晰的灌入她耳膜內。
抬首,她駭然的看着他,呆怔着。
「我媽穿了一身大紅的睡衣,她用鐵鏈鎖在我爸的脖子上,是要我爸休想離開她,就算是死,她也要和我爸永遠在一起。」他的目光冷然得令人不寒而慄。「而她手中握着的那把刀,一定是死得不情願,想去找逼死她的那個女人算帳!」
重重的倒抽了一口氣,亮竹駭然之餘,大哭了起來。
「不要……我媽媽她……她很可憐……你叫你媽媽不要殺我媽媽……我求求你……」一張小臉佈滿淚水,亮竹哭得像個淚人兒。「我媽媽她……她沒有害你媽媽……」
「我媽死了,我找不到她,沒辦法求她!」他冷眼怒瞪着跪在他腳跟前的小女孩。「除非你能叫你媽把我媽還給我!」
淚汪汪地看着他,她茫然的搖搖頭。「我找不到我媽媽……」
「那是你活該!」他一腳踢開她,看着她可憐兮兮的小臉,他心頭的怒火更加旺盛。「如果你和你爸能夠好好管着你媽,不要讓她有機會來勾引我爸,今天我就不會沒有媽媽,你也不會死了媽媽,又死了爸爸。」
亮竹還是一臉茫然。她哪裏錯了?她不知道啊!
「我……我有管着我媽媽,我叫她出門工作要小心……叫她要記得吃飯……還有……」她抽抽噎噎地道:「還有爸爸叫我跟媽媽說……說……要她過得幸福快樂……」
「她把她的幸福快樂蓋在我家的頂樓上,她有罪,而你和你爸就是共犯,你們家要的幸福快樂,是一種違章建築!
白痴!你和你爸都是白痴!在你們鼓勵你媽勾引我爸的時候,你們有沒有想過,另一個家庭會因為你們的白痴行為而破碎!?」胸腔滾着怒火,他咆哮的嚴厲指控。
「我……我不知道……」淚水狂流,亮竹茫茫然地搖搖頭,喃喃地道:「對不起……對不起……」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因為死的不是我!」
他這麼說,她懂,她應該向他媽媽道歉。
轉過身,她面向床跪着磕頭。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的錯……請你不要拿刀子去殺我媽媽……」
縱使她磕頭如搗蒜,他依舊怒瞪着她,並不因她的道歉行為,就此放過她。
「你也是害死我媽的兇手之一,我媽一樣不會放過你!」
畢竟年紀還小,一聽他這麼說,她連頭都不敢抬,緩緩地爬到角落,蜷縮着身子,兩手掩着臉,害怕的猛哭着。
沒有再聽見他咄咄逼人的冷厲話語,但她卻又聽見了一聲巨大的關門聲。
倏地拿開掩住臉的手,佈滿淚的眼裏看見的,是一片漆黑。
黑魃魃的房裏,顯然只剩她一個人。
「小……小少爺……」
摸黑找到房門,她扭着門鎖,怎麼也打不開門。
「救命,放我出去!」聲嘶力竭的哭喊,用力拍着門,但沒人理她,門始終緊鎖着。「嗚……我好怕……放我出去……」
門外,沒有任何回應。
兩手貼着房門,纖弱的身子顫抖抖的滑下,蜷縮在門邊,嚎啕痛哭。
「爸爸……媽媽……亮竹好害怕、好害怕……你們在哪裏……爸爸……亮竹好怕、好怕……你快來救亮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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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救我……媽媽……不……不是我媽媽……」
微弱的呼喊聲在她驚醒之前,截斷在那個可怕的夢魘中。
坐起身來,十八歲的承亮竹,拉着棉被,下顎抵在屈起併攏的雙膝上,兩手緊圈着雙腿,圈出她滿心的不安和慌張。
他,又要回來了!
八年了,她住在朱家,一轉眼已過了八年。
八年來,他回台灣的次數,屈指可數,這一回,更是隔了兩年才又聽到他要回來的消息。
他是討厭看到她,才不回來的吧?
她很怕見到他,可是她又不希望他不回來。他不回來,爺爺和奶奶會傷心,這兩年來,爺爺和奶奶去了美國兩趟,是專程去看他過得好不好,但長途跋涉對年歲已大的爺爺和奶奶而言,太累了些。
她也想過要離開朱家,但爺爺堅決反對,爺爺對她的恩情,也是牽絆她至今離不開朱家的原因。
「亮竹,你起來了嗎?」門外,蓮嫂敲着門。
「嗯,我起來了。」
下了床,把棉被摺好,亮竹轉身去開門。
雖然名義上她是朱舜收養的孫女,但她從不以自己是孫小姐自居,沒上課的日子,她還會幫忙蓮嫂做家事。
「蓮嫂,早。」開了門,亮竹有禮貌的和蓮嫂問候。
「早。」蓮嫂笑吟吟的看着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亮竹。「亮竹,你愈來愈漂亮了,我想這一回小少爺回來看到你,一定不會再像以前一樣欺負你了。」
一聽到「欺負」兩個字,亮竹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從來就不怨他加諸在她身上的欺負行為,只是,她真的很怕他,他只消一個眼神,就會讓她怕得想找個殼躲起來。
見到亮竹臉上的惶恐表情,蓮嫂感到心疼不已。亮竹可憐又乖順,任何人見到她,都會想保護她,偏偏小少爺就對她恨得緊,她永遠忘不了亮竹剛進朱家時,被小少爺反鎖在大小姐房裏的事。
那晚亮竹哭得聲嘶力竭,她急忙上樓,卻被小少爺一個冷厲的眼神給打住,連朱管家都拿他沒轍,小少爺還不准他們通知老爺。可憐的亮竹,整整一個晚上都被關在那個充滿怨氣的房裏。
「蓮嫂,你今天這麼早就要出去買菜了?」見蓮嫂拉着菜籃車,亮竹問道:「要我跟你去嗎?」
「對啊,今天小少爺要回來,我要買很多菜,可是我又怕漏買了些什麼,又怕買多了提不動,想了想,還是叫你跟我一起去,你又可以幫我記要買些什麼,又可以幫我提菜……」
蓮嫂可不是欺負她心善,才說些好聽的話,騙她一起去幫忙提菜。
八年來,蓮嫂就像亮竹的媽媽一樣,學校有事,全是蓮嫂一個人去應對,蓮嫂早把亮竹當成自己女兒看待。
亮竹乖巧得讓人打從心底疼她,要不是老爺子早一步收養亮竹,蓮嫂可真恨不得亮竹來當她的女兒。
「蓮嫂,你等我五分鐘,我先刷牙洗臉,換好衣服,我就出來。」
「好,我在外面等你,快點喔!」蓮嫂忽地想起什麼似地,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老夫人今天可高興得不得了,天還沒亮就起來了。今天我們做什麼事,動作都要快一點,別掃了老夫人的興。」
「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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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竹換好衣服,準備出門和蓮嫂去買菜時,朱陳芳正在花園裏督促着園丁把一字排開的七盆觀葉盆景修剪出「歡迎小少爺回家」的字樣,一看到亮竹,她輕皺眉頭,喚了聲:
「亮竹,你要去哪裏?」
提着菜籃的承亮竹,走到朱陳芳面前,乖順的問安:「奶奶,你早。我要和蓮嫂去買菜。」
朱陳芳瞥了蓮嫂一眼。「蓮嫂,你讓其他人跟你一起去,亮竹你……你到圖書館去看書。」
「可是,老夫人,今天小少爺要回來。」
「就是因為重天要回來,所以我不希望她待在家裏讓重天看了不高興!」
雖然懷抱着補償的心理收養亮竹,但是朱陳芳仍是無法真正接受亮竹成為朱家的養孫女,尤其重天又特別討厭亮竹,她這個當外婆的,可不希望孫子好不容易願意回來一趟,又讓亮竹惹得不高興。
對於奶奶的提議,亮竹沒有一句反駁,默然接受。
她想,奶奶的顧慮是對的,如果她暫時離開能讓他們一家人快樂,那她很願意做的。
「可是,這麼早,圖書館也還沒開……」
朱陳芳怒瞪了蓮嫂一眼:「反正哪裏可以去你就去,就是別待在家。」
「可是小少爺不是說過,只要他在台灣,亮竹就要……」
「蓮嫂,你還有時間在這裏羅嗦,小少爺就快回來了,還不快去買菜!」
「是,老夫人。」
「那,奶奶,我……我拿着書,到附近的公園去看書。」
「你不用向我報告,有多遠你就走多遠。」朱陳芳心繫着身後她別出心裁要園丁修剪的盆景,壓根不想管她要上哪兒去。「老魏,這盆『爺』字,我怎麼看就怎麼怪,你修剪一個禮拜弄出來的,就這個樣?再拿一盆來修剪,快呀,小少爺就要回來了。」
亮竹踅回房裏,拿了書出來,朱陳芳還在對修剪盆景的魏爺爺嚷嚷。
她本想和奶奶說一聲再走,但看奶奶還忙着,不想打擾奶奶、不想掃了奶奶的興,拿着書,她靜悄悄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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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園的角落裏找到一個位子坐下,承亮竹專心的看着書。
從國中到現在讀高二,她沒有上補習班,學校一下課她就回爺爺家讀書,把老師教過的,溫習一遍。功課做完后,她就寫每天固定寫的五份不同版本的考卷。清晨五點她就起床,預習老師還未教的課程。
她的課業成績,一直都是全校第一名。
她並不覺得自己有特別努力,但她很感謝爺爺給她一個好環境,她不愁吃穿、不愁住,住在朱家,她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她唯一該做的工作就是讀書,這項工作,她勝任得很愉快。
揉揉有些酸痛的脖子,看着手腕上的表,這才驚覺她已經在這裏坐了足足兩個鐘頭。
抹去額上沁出的薄汗,她起身準備走到離這兒有五公里遠的圖書館去。
早上出門時,她忘了拿零錢包,身上連買一瓶飲料解渴的錢都沒有,更遑論有錢搭公車,她不敢回去,怕奶奶看到她又踅回不高興,更怕……更怕他提早回到家。
這個時候,他搭的飛機到了嗎?他人還在機場,還是已搭車上高速公路,或者是已經到家了?
她很怕他,這一點是無疑的,可是,她更擔心他的安危,她希望無論他身在何處,都能平平安安的,她承受不起他有任何的意外。
他們一家人欠萬家的,她這一輩子都還不了,所以她每天都求神明保佑他平安。
繞了一圈,她似乎迷路了,雖然這個公園就在爺爺家附近,她每天上課都會經過這裏,但她從沒進來過,這個公園,此她想像中的還大。
她試着走另外一個方向,尋找出路,卻在路的轉彎處,撞到了兩個人。
「對……對不起……」
「美眉走路都不長眼睛的……呦,不會吧,承亮竹?」
「真……真的是承亮竹……」
兩個年紀和她相仿的男生,盯着她猛瞧,她嚇得想走,卻被他們一前一後給包圍了起來。
「我的天啊,我真不敢相信小綠綠的美麗校花就在我眼前,厚,有夠美的啦!」
「我看我們不要理那兩個八婆,我們帶亮竹妹妹一起去野餐好了。」
兩個男的原本是約和他們同校的女生,要一起去遊玩,現在遇到全台灣最美、最夢幻的高中女生,什麼阿珍阿花,他們早就忘光了。
承亮竹嚇得想跑,卻又被他們給攔住。
「不要怕啦,我們不素壞學生啦,我們只素不像你那麼愛讀書而已啦!我有寫過情書給你,啊你有沒有收到?」
「喔,拜託,你寫的字連牛都看不懂了,人家亮竹妹妹怎麼會看得懂?」另一個不客氣的吐槽。「亮竹妹妹,啊那個——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啊,那個……相逢就是有緣啦,你看,我們有買海尼根,你一定沒喝過吧,我拿一瓶給你喝……」
「我不要……」
「啊不要跟我們客氣啦,來,拿去。」
「我不要、我不要……」
「阿勇,你不要嚇人家啦!啊,我來打電話給貢丸,跟他說我們要帶亮竹妹妹去野餐,讓他哈到流口水。」
電話一撥通,一號無聊男子阿牛,迫不及待的跟他的麻吉貢丸炫耀。
「……什麼?你說我在唬爛?你這顆爛貢丸……好,等一下我馬上傳照片給你看。」
趁他們不注意,亮竹偷偷想跑,但這回他們兩個伸手緊緊抓住她。
「救命啊!」亮竹嚇哭了,拚命掙扎求救,但力氣太弱、聲音太小,沒有人注意到位於偏僻轉彎處有人正等着救援。
「厚,我拉到承亮竹的手耶,好白嫩的手耶,好軟、好細喔!不知道後天考試,我會不會考一百分?」
「你白目喔,快點拍啦,能夠和承亮竹一起拍照,我們兩個要紅了。」
「可素她一直哭,這照片如果傳出去,人家會不會說我們逼良為娼?」
「不用管那麼多啦,先拍一張照片給貢丸看,讓他哈到被自己的口水給淹死。」
「喂,阿勇,不如我們一起親她,這樣照片更勁爆呢!」
「你根本就很哈,好不好?」
「啊你敢說你不哈!」
「好啦,我們一起親她。亮竹妹妹,你不要哭啦,唉唷,親一下又不會死,乖喔!」
「不要,走開、走開……救命啊——救命……」
兩個男的把她擠在中間,兩人各拉着她的一隻手,讓她沒有辦法逃離,兩張流着口水的嘴,愈來愈靠近她的臉頰,她尖叫着、哭着——
突然間,後頭飛來兩拳,強勁的力道,把兩個小色鬼給擊倒在地。
原本提在手上的幾瓶海尼根全都摔破,掉落的手機也被一隻大腳給踩爛。
罵了句三字經,兩個男的起身一起還擊,被嚇壞的亮竹,蹲在原地,兩手抱頭,看都不敢看,一逕地哭着。
幾聲慘叫后,兩個男的嚇得飛奔逃離,還縮在原地哭泣的承亮竹,看見一雙黑到發亮的皮鞋移到她面前來,嚇得想逃之際,忽地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自她發頂降下——
「知道我要回來,你還跑到公園來鬼混,你可還真是有閒情逸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