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期六的早晨,微風緩暖、鳥語花香,加上不用上班,該是令人愉悅的日子!
可黃苡玦一點兒也不高興,前天辛勤工作的后還症此刻正困擾着她。
她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彎腰駝背、行動遲緩,稍一點動作便會引發全身肌肉的抗議,加上多處的擦撞傷,一個不留神碰上了,就痛得她歪嘴斜眉,再把可恨的鄧老大罵上千百遍。
她一步一喘息地跨下階梯,好不容易才來到客廳。
“小姐……你怎麼不在房間休息?”黃家的管家王嫂急步上前攙扶她,慈藹的圓臉上滿是關心。
“媽昨天晚上打電話回來,說今天會有個男人來我們家借住一陣子,要我們好好接待人家。”不然她才不會拖着快散的身體下樓。
“這麼突然?而且還是個男人!”王嫂驚訝地張大了嘴。
黃苡玦微惱地地嘟起了嘴,“就是說嘛,他們兩個跑到國外快活,還從世界各地寄來風景明信片讓我羨慕,哼,說來說去,都是電腦這玩意兒不好,凡事都可以透過網路聯繫,才讓老爸有恃無恐地拎着手提電腦跟老媽到處遊山玩水,也不想想我當女工有多辛苦,還丟了個麻煩給我。”父母結婚多年依舊恩愛,她是很高興啦,可也不能三不五時就拋家棄女。
王嫂扶她到沙發坐下,“夫人有沒有說是什麼樣的男人?”
“沒說,她說了幾句就掛了。”但聽她的語氣,這客人肯定來頭不小,不然也不會特別叮嚀她要“好好照顧人家”。
見王嫂皺起了眉頭,她露出微笑安撫她,“既然媽敢讓他來家裏住,應該不是什麼壞人,幫他準備個房間就是了,你別瞎操心。”王嫂在他們家待了二十多年,一直拿她當親生女兒關心,唯一缺點就是想像力太豐富了。
王嫂還是愁眉苦臉,“總是個男人,要是他對小姐起了歹念……”見過太多對小姐不懷好意的男人,她無法不擔心。
黃苡玦翻了個白眼。杞人憂天就是說她吧。
“要是真發生了這種事,我就踹掉他的命根子。”見王嫂還想再說,她揮揮手阻止她繼續發揮想像力,好了,你去忙吧,我在這裏睡一下,人來了再叫我。”說完,身子一倒,夢周公去了。
王嫂無奈地嘆了口氣,取來薄被蓋上已然睡得香甜的人兒,轉身定出客廳時,心裏還想着要叫老公多注意那個男人,以免小姐慘遭狼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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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夏天跟英國大不同,連迎面吹來的風都帶着炎熱潮濕的氣息。
諾頓一下計程車便沁出滿頭汗,他皺了皺眉頭,琥珀色的眸子閃過一抹煩躁,取出太陽眼鏡戴上后,才按下門鈴。
“您好,請問是哪位?”對講機傳來中年男子低沉的聲音,語氣嚴謹,態度一絲不苟,就算對監視螢幕上出現一名洋人感到訝異,他也沒表現出來。
諾頓簡單地說明了身分和來意。
過了一會兒,對方確定了他的身分才又說道:“請稍候片刻,我們會派車過去接您。”結束通話后,對講機旁的雕花大門緩緩向兩側移動。
諾頓走進大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寬闊的西式庭園,筆直的柏油路經過獅頭造型的噴水池后,通向一幢融合東西方特色的建築。道路兩旁修整完善的草坪在驕陽下顯得生意盎然,幾方錯落有致的花圃里,紫陽花迎風搖曳,遠處還有幾座白色大理石打造的涼亭。
黃家驚人的財力就展現在眼前,要維持一座大庭園和那幢大房子,勢必得花上不少金錢和人力,要不是有龐大的財富在背後支撐,光是上地稅就會把人壓垮,哪還能保持得美輪美奐。
欣賞着眼前的美好景緻,他不禁舒心一笑。
這回的任務絕對稱不上是愉快的,但這份美好與舒適,至少可以讓他在台灣逗留的期間裏好過些。
因為好友愛德華在蘇格蘭警場服務多年,他也跟着和英國警界扯上了點關係,後來更從愛德華手中接下幾件委託案件,以旅行作家的身分遊走世界各地,暗中找出警方不便出面搜集的犯罪者證據,再轉交警方,讓他們能以確實的罪名將善於隱藏的犯罪份子繩之以法。
想起愛德華在他此行之前的“關懷”,嘴角浮上一抹無奈的苦笑。
“小心點,一切以安全為重,盡量避免和對方面對面接觸。”多麼溫馨的關懷,他傻傻地感動了一下。
“要是大哥的女人看上你,可就麻煩了。”這是極有可能發生的麻煩事,所以也算是關懷,他又感動了下。
“你那張瞼比最強力的春藥還恐怖,我看你戴個面具比較保險。”感動凍結,不知這話是褒是眨,所以他選擇沉默。
“千萬別讓人知道你是有爵位的貴族,因為吃飽沒事幹跟人跑去打擊犯罪。”拜託!他不是吃飽沒事幹好嗎?
為了能順利且安全地完成任務,他花了兩年的時間接受一連串嚴格的訓練,而接案子以外的時間,他都在管理父親留下來的產業。每回接下任務,他都要花一番心思將事務安排妥當,還要不時處理突髮狀況,要不是想滿足自己的冒險欲,他用得着這麼勞累嗎?遑論是拿性命去拚了。
“要是在任務中被敵人抓去,反過來被勒索,那就麻煩了。”左一句麻煩、右一句麻煩,要不是相識多年,知道他老喜歡拐個彎講話,他真會以為愛德華不希望自己接下任務,省得給他惹麻煩。
上了車,車內冰涼的空氣讓他鬆了口氣,他舒服地靠着椅背,靜靜欣賞窗外的景色,外表看似平靜:心裏卻是忙着演練昨晚愛德華給他的說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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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進黃家客廳,諾頓就有種不妙的預感:心裏直叫糟糕!
“過來啊,愣在那裏做什麼?”黃苡玦好笑地看着呆站在門口的男人,“看來你還記得我。”那天回到公司后,她才發現自己外表慘不忍睹,一想到她頂着那副尊容走在大街上,就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一輩子不出來見人。沒想到他還認得出是她,這多少撫慰了她受創的自尊心,看來她那時不算太
槽,不然他也不會認出她。
然而,諾頓不是認出她的臉,而是認出她不加修飾的垂涎目光。
從他一出現,她就緊盯着自己不放,眼睛似雷達般的掃視他全身,似是分析,又像是評鑒,令他有若芒剠在背,渾身剌痛搔癢了起來。
並不是怕她,或是不習慣女人的注目,而是太清楚女人在見了他之後,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死纏爛打,想把他佔為已有,甚至爬上他的床。
或許他該不管愛德華的堅持,趁早另尋居所,不然他也別想專心執行任務了。
“別以為自己長得帥,女人就一定想巴上你。”黃苡玦冷冷地丟出一記嘲諷。
他尷尬地扯扯嘴角,拉開長腿朝她走去,在她對面的沙發上落坐,望向她的眼睛裏少了分戒備,多了分柔軟。
這女人說話又直又辣,完全不給人留顏面,但不可否認的,令他鬆了口氣。
在她之前,每個女人見了他都是一副嬌下勝羞的含情樣,說起話來輕輕柔柔的,哪像她三不五時就進出一、兩句帶剌的話,可他不解的是,她的眼神明明很垂涎他啊!
瞧她此刻雖定不耐,視線卻牢牢盯着他的手,評鑒一番后,即露出讚賞的眼神,然後又移向他的臉,專註地看着……怎麼看也不像是對他無動於衷,可是,在她眼裏卻找不到一絲迷戀或悸動,有的只是分析與鑒賞。
在不習慣之餘,他發覺自己的情緒放鬆了,像是掙脫了長久禁錮着自己的桎梏,能以平常心面對她,而不用擔心她會對他死纏爛打。他低下頭品味這份全新的感覺,想着自己有多久沒能這麼輕鬆的面對異性。
這倒是個好現象,他由衷希望她能夠繼續維持下去。
“今天沒迷路吧?”她惡意地調侃他。
諾頓輕鬆地一笑,裝作沒注意到她的暗示,“沒有,多謝關心。”上回的迷路可說是誤會一場,還害他耽擱了進度,偏又不能說破,只能隱忍。
“關心?我懷疑。”她哼了哼,覺得他似乎話中有話。
面對她明顯的嘲諷,他還是一張和悅的笑臉,簡直像個沒脾氣的人。
“小姐。”王嫂端着托盤來到客廳,動作俐落地將點心、茶壺放上桌,臨走前還多看了幾眼笑容可掬的男人。
“我爸媽人在國外,昨天才通知我你要來。”黃苡玦望着他,等他自我介紹。
諾頓的心思顯然沒放在對話上,他看着在盛夏中裹覆了一身衣物的她,神情有些嚴肅。
她是個很美麗的女人,乍看之下會以為她是個沒腦袋的花瓶,但她犀利的眸光、尖銳的話語卻說明了她是個有主見,並勇於說出來的女人……這倒有點棘手了,他得小心點,免得被她發現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我美嗎?”發現他深思的眼神,黃苡玦眸底閃過一抹促狹,朝他嬌媚一笑。
他連忙拉回飄遠的思緒,一抬眼,正好對上絕美笑靨:心口掹地一窒,被她刻意釋放的魅力攫獲了神智,禁不住痴望着她。
呵呵,呆了,意料中的反應。
她笑得更為嫵媚動人,放柔了嗓音再問一次,“我美嗎?”
望着那張含嬌帶媚的笑臉,明知她別有居心,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說:“美。”埃,他何時成了這種沒用的男人。
笑靨突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嘲諷,“所以我應該很笨?”男人見了她,大多認為她是胸大無腦的女人,而他的表情與那些人如出一轍,他在想些什麼,不難猜到。
他默然地垂首。明知是陷阱還一頭栽進去,他對自己的愚蠢無話可說。
“小姐。”王伯有張端正嚴肅的方形臉,及一副上了年紀卻不見老態的健碩體魄,“客房已經準備好了。”
“王嫂呢?”他不在門房裏待着,跑來這裏做什麼?
“她在忙,叫我來通知小姐。”王伯拿出準備好的借口。
是嗎?明明還有別人可以差遣,王嫂卻叫他來,不是擺明了她不放心,才叫他過來看看的。
“你看他像是壞人嗎?”她笑看正在懊惱的溫雅男人。
早習慣她的口無遮攔,王伯鎮定地看看面露尷尬的諾頓后,搖搖頭,“不像。”其實他早見過他了,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老婆一定要他過來,說什麼男人見了小姐一定會滿腦子壞念頭,叫他來保護小姐,可說實在的,他倒認為需要保護的是這俊小子,依小姐貪好美色的性子,他真怕她把人家給吃了。
“那你們可以放心了吧,別再來打擾我們了。”黃苡玦瞄了眼躲在門邊的王嫂,眼含暗示地說。
“是。”收到暗示,他點頭轉身走出客廳,還順手拉走看人像防賊似的老婆。
趁他們談話時,諾頓重拾思緒,俊臉換上沉穩內斂的自信俊朗神采,跟方才被她要得團團轉的男人判若兩人,“黃小姐。”
發現他的轉變,黃苡玦饒富興味地笑了,“叫我小玦吧。還未請教大名?”看來他很善於控制情緒。
他遞出一張名片,“叫我諾頓就行了。”為了執行任務,愛德華替他捏造了一個假身分,職業和姓名當然全是假的。
黃苡玦一看到名片上爬滿英文,想也沒想地將名片放到一旁,反正她有看沒懂,不如省點力氣。
“你打算在台灣待多久?”
“還不一定,大約是一個月。”這必須看任務進行得順不順利。
“打算做些什麼?”她還以為是住幾天,希望他不要太難伺候,也不要太煩她,光是工作她就快累死了,可不想再背上一個責任。
“四處走走看看。”他謹慎地選擇詞彙。
想起他迷路的那天,她不禁笑了,“你的中文說得很好,在哪裏學的?”
“家母是台灣人,自小便教我中文。”身分是假,這點倒是真的。
黃苡玦擰眉打量他深刻的五官和一頭金燦燦的鬈髮,“你不像是混血兒。”
諾頓淺笑,“家母有一半的美國人血統。”大多數的人總有這疑惑。
她半信半疑地瞅着他,“又是台灣,又是美國,你到底是哪國人?”他瞥眼她手邊的名片,想起她那天的破英文,又是一笑,“家父是英國人。”他的血統還真複雜,說不定再扯下去,他還會說他父親是半個瑞典人或是半個德國人。
“總之,你是英國人。”見他點了頭,她決定尋根話題到此結束,話鋒一轉,回到她真正在意的事,“你來過台灣嗎?”
“陪家母來過幾次。”他舉杯喝口茶潤潤喉,突然發現她的坐姿很不自然,像是背上壓了玦大石頭,逼得她向自己鞠躬,臉色也蒼白得嚇人,“你不舒服?”
是很不舒服,但這不重要,趕快搞定他才是當務之急。
“沒什麼。”她調了下坐姿,試着挺起腰桿,卻力不從心。
見她俏瞼沁出一層薄汗,粉唇抿得死緊,似是強忍痛楚,他不自覺地鎖緊了眉心,“不舒服就去休息,我們可以晚點再談。”
她深吸口氣,努力忽視益發明顯的疼痛感,“不,我還可以撐一會兒。”不理會他不贊成的眼神,她逕自繼續未完的話題,“既然語言不成問題,也不是第一次來台灣,你可以靠自己“四處走走”吧?”
諾頓盯着她頰邊的晶瑩汗珠,剋制着伸手擦掉它的莫名衝動,“我可以照顧自己,你……”才要學着照顧自己。
“王嫂!”她突地揚聲叫喚,打斷了他的關心。
被丈夫拉走後又跑來門口站崗的王嫂,以超乎她年紀的速度奔向黃苡玦,一見她冷汗涔涔的慘白臉蛋,立刻喳呼起來,“怎麼會這樣?我去請醫生——”
“不用了。”她疲憊地揉揉酸痛的肩膀,“你帶他到客房去,看看他需要什麼。”
王嫂遲疑地看向眉心深鎖的諾頓,還是放不下心,“那小姐——”
“我在這裏躺一下。”頭一轉,猛地對上盛滿關懷與不舍的褐眸,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啐!帥哥就是有放電的本事,沒事沒事,只是嚇了一跳。
她定定心神,才對他說道:“需要什麼儘管開口,不用客氣。”
諾頓欲言又止地望着她,最後還是放棄了。
這女人不但獨立、有個性,還愛逞強,只要他不走,她就會逞強下去。
他嘆了口氣,“謝謝。”起身跟着王嫂走向樓梯。
黃苡玦在兩人轉身的瞬間即歪倒沙發上,美艷的臉蛋痛苦地皺成一團,蠟白的唇不住喘氣,“太誇張了,竟會痛成這樣!”都怪她日子過得太閑適了,不過是搬搬東西,也會痛得哀哀叫了好幾天。
諾頓在樓梯上看到這一幕,沒來由的揪了心,眉宇間浮上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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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家庭院一角,一道修長的身影躲在樹叢后,鬼鬼祟祟地講電話,還不時以眼睛注意周遭的動靜。
“恩,我知道。上回出了點意外,我會再跟他聯絡。”
一聽,那是道地的英國腔英語,加上露出樹叢的一繒金燦,沒錯,這賊頭賊腦的人正是諾頓。他為何放着涼快的屋子不待,偏跑到大太陽底下講電話?
“飛虎幫?據點在哪裏?好,我會注意。”
“我帶了麻醉槍,不用擔心。”
“千萬別告訴她,就說我去處理公司的事。”電話那頭傳來爽朗的笑聲,他腳步一頓,斂眉警告,“你別笑,她真的會跑來的!我這邊的情況已經夠糟糕了,你別讓她跑來瞎攪和!”
又一個探頭,發現王伯正往這邊走來,他連忙往另一頭走去,意外地撞見躺在樹蔭下的纖細身影,“不跟你說了。”話落,隨即結束通話。
他放輕腳步走近黃苡玦,同時感覺到豆大的汗水正沿着背脊滑落。
來台灣幾天了,他還是不適應這裏的炎熱氣候,炙熱的陽光火辣地烙上身,曬得他滿頭大汗,白皙的俊容浮上幾抹酡紅。
來到她身畔,他垂下眸子細細審視着她。
只見她仰卧在柔軟的草地上,依舊是一身長袖衣褲,枝葉繁密的槐樹如傘般為她遮去毒辣的陽光,在她身上投下悠然晃動的陰影。而眉心微皺的艷容在入睡后透着一抹荏弱,不若清醒時的銳利逼人,倒像個等人呵寵的小女孩。
昨天下午一別後,他本想在房裏稍作休息,可才一躺下,她痛苦喘息的模樣便鑽進腦海,弄得他心神不寧。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擔心的下樓去看她,可她已經不在那兒,之後的晚餐也沒看到她,卻見王嫂端着餐盤上樓去,而他競有股衝動想跟着她去!
他不懂自己是怎麼了,竟如此擔心一個陌生的女人,明知依她獨立的個性,根本就不需要別人替她操心,卻還是無法抹去心中的擔憂,就連此刻,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何要冒着被晒傷的危險,緊盯着她的睡顏不放。
不期然的,腦海閃過昨天與她的對話,想起她不帶一絲傾慕的眼神,下顎不覺地繃緊。
絕非他對自己太過自信,而是以往女人對他展現的熱情與興趣,讓他深刻體會自己對異性的吸引力,雖然她也表現出對他的欣賞,卻沒想進一步的接近他,更別說是施展魅力吸引他了,就如同他認知到的,她對他沒興趣。
他應該高興的,不是嗎?他必須專心在任務上,而她的無動於哀正符合他的需求,那,他為何會覺得若有所失?
因為她的表現與他的經驗背道而馳,才使他對她多了份關注?
因為她夾槍帶棍的話語給了他前所未有的新鮮感,所以他才想多跟她相處?
他深思着,試圖釐清心中模糊紛亂的感受,渾然不覺熱力四射的日光已讓他汗曝了靦衫。
陽光俏俏移動了腳步,趁隙溜過枝葉,灑上她蒼白的瞼,她嚶嚀一聲,眉宇間的皺痕加深了幾分,正當她想挪動身子避開突來的熱源時,熱源卻消失了。
她舒服地嘆了口氣,然而幾秒后,不知是被什麼驚擾了,她猛然睜大了眼,警戒的視線盯住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嗨。”諾頓低眸垂視她,微笑地打了聲招呼。
黃苡玦微露慍色,很不高興他嚇醒了她,“你沒事杵在這裏做什麼,害我以為有壞人。”起床氣和虛驚一場的怒氣交織,讓她的口氣很沖。
他仍是溫文地笑着,似乎很欣賞她嬌怒的模樣,“怎麼不進屋裏睡?”
她本想叫他少管閑事,卻見他站立的位置正好為她擋去迫人的日光。
一股受人寵護的暖意闖進心窩,到嘴的惡言霎時化為雲煙,讓她悶悶地閉上嘴,改用不善的目光攻擊他。
陽光籠罩住他全身,金髮在陽光的照映下,泛出一圈蒙眬的光暈,俊美如神的瞼孔帶着醉人的紅暈,幾顆頑皮的汗珠沿着發紅的頰邊溜滑而下……
看得出他被曬得很難受,但他忍下了,就為了讓她擁有一份好眠,就算她沒給他好臉色,他也沒有轉身離開……真不懂他在想什麼。
她沒轍地嘆口氣,拒絕他的扶持,緩慢地爬起身,拖着腳步往屋裏走去,“你嫌自己皮膚白,跑出來做日光浴啊,我看你還沒晒黑就先脫一層皮了,我那裏有些擦晒傷的葯,回屋裏再拿給你。”
諾頓不語地跟着她走,凝視着她沭浴在陽光中的蹣珊背影,一幅自己抱着她往屋裏走的假想畫面匆地躍上腦際……怎麼會……他這趟台灣之旅可不是來跟女人搞曖昧的!
他瞼色陡地一變,連忙消除腦中曖昧的畫面,猛一個轉身,急步往外走去。
黃苡玦走了一會兒,發覺他沒跟上來,回頭一看,只見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兩道柳眉頓時打了個小結。她偏頭想了下,隨即聳聳肩,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
“喂?”耳畔接收到音樂和人聲交雜而成的嘈雜,她不悅地擰了眉,“媽!你們又在歌劇院……要是這麼閑,不會早點回台灣!”
“就快開演了,你有話快說。”劉月華語氣焦急地催促。
她順從地加快說話速度,“你們丟給我的貴客不太領情哪,到時可別怪我沒照顧他。”滿心好意換來一個背影,她此刻的心情也不怎麼好。
“欽,你等一下。”劉月華停頓了下,似乎在跟身邊的人交談,幾秒后,一道低沉威嚴的男聲傳了出來,“小玦,你不想讓爸爸丟了面子吧?”
黃苡玦翻個大白眼,裝出謙卑恭敬的語氣,“是是是,黃大老闆,你的面子比女兒重要,我早就知道了。”成功的企業家多少有點沒良心,她在親生父親身上驗證到了。
“怎麼這麼說?”電話那頭的黃慶堂語帶輕責,繼而慎重地叮嚀,“我跟人說好了會找人照顧他在台灣的生活,你給我多花點心思在他身上,啊!收票的人來了,我們要進去了。”話畢,通話也結束了。
被掛電話,黃苡玦的心情更惡劣了,她憤慨地扔了下手機,“什麼多花點心思?聽起來就像是要我去倒貼人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