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滿目創痍。
這是他們回到燕國到達的第一個村鎮,李家村,全村二百四十三口人,全都被棄屍在村后的松樹林裏。
這個數字,是風月數的。
因為沒有掩埋,屍體被日晒雨淋后,已經開始大面植地腐爛,所以風月矇著鼻子數完后,就跑到河邊吐了一刻鐘。
等到她手腳都有些發軟地走回來,向雲岫出報告這個數字的時候,雲岫出反而愣了一下,才不快地說:「風月,我們為等你耽誤了一刻鐘,你就是去數這些沒用的東西啊?
「你只要告訴我,晉軍還沒缺糧缺到要吃人的分上就行了,其實……就連這一點也都不用說的,只要有鼻子聞聞味道,就能知道了。」
確實,腐爛的臭味已經瀰漫了整個村莊,想聞不到都不可能。
風月不是很理解他的話,可是,她有點心寒。
這一路上,他們為雲岫出數過各種數字,從一共摔死了多少士兵,多少馬匹,到每個士兵身上帶着多少箭矢,配備了什麼兵刀,有多少糧食……甚至連他們的盔甲有多厚,雲岫出都仔細地問過。
難道,燕國的百姓死了多少人,反而不重要嗎?
見她難過,風雷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心勸道:「風月,夫人應該是心裏着急,才拿你撒氣的。」
風月輕輕地搖了搖頭,她知道不是,雲岫出是她所見過最能控制自己的人,他絕不會隨便拿人來出氣。
風星野一直負手站在旁屋,皺着眉頭不知想些什麼,連雲岫出數落風月都似乎沒有聽到。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問了一個聽起來不太相關的問題:「岫出,你的意思是,燕國這邊,有人在幫晉軍弄糧食?」
雲岫出點點頭,「何融雪能在十幾年前就潛伏進峨眉派,那麼,就還應該有很多人潛伏在燕國的各行各業,特別是商行、糧行這些重要的行業。這條路太難走,糧車完全無法通過,所以,糧食都是每個士兵自己隨身帶的,基本上,都是帶着十天的分量。」
「再從走到這邊出口位置的士兵來看,他們身上的糧食,也就只剩下夠一、兩天的量,所以,一定有人在燕國這邊組織接應,為大軍提供糧草,而且,這群人為數還相當不少。」
風星野若有所思,「我記得峨眉派揮從一向很嚴,怎麼會讓何融雪混進去,還成了第三代的首座弟子?」
「那是該你去查的事,不要來問我,我已經很煩了!」雲岫出的口氣很不耐煩。
他確實心裏有點着急,因為要等風月,所以,他剛剛命令風雪出去打探消息,不過,照這種情況看,這附近的幾個村莊,應該也沒有什麼活人能留下來。
魯大海根據周圍遺留的痕迹,推斷說這裏至少曾經駐紮過五萬多人。
那麼,按照這條小路的通行能力,五萬多人通過伏越山脈,前後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如果在李家村再稍事休整幾天……
也就是說,從時間上來判斷,直到今天為止,晉軍應該已經對伏越關合圍,但可能還沒有發起最後的攻擊!
也許,他們還能趕上!
這個想法讓他異常興奮,站起來,他簡短地命令:「不等風雪了,給他留個記號,我們馬上往前趕,說不定……還能多救出些人來。」
說到這裏,他向風月的方向「看」了一下,又補充道:「這比去數死人重要多了!」
風月臉騰地紅了,她羞慚地埋下了頭。
風星野笑了一下,安慰說:「至少風月很盡職,而且很主動,下次再動動腦筋就更好了!」
既然風星野已經這樣說了,雲岫出也不想平白地去當個惡人。而且,如果不是因為風月是一個下屬,他也不會對一個女人要求這樣苛刻。
「風月,還有你們都要記住,我需要的,是你們多幫我注意一些我看不到的東西。我也不想多說,我對朋友和下屬的要求,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我希望你們能讓我滿意!」
雲岫出冷冷地說完,三個近衛連同魯大海,都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
就連身在外面的風雪,也似乎由於心理作用,而感覺剎那間全身都在發冷,他揣摩地想:「該不會是雲少堡主又在修理人了吧?咳,還是在外面好啊……」
風星野沒有說什麼,做主人就是這樣,自古以來,對下屬最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恩威並施,也就是打一棒給顆糖,給一顆糖再打一棒。
所以雲岫出這幾天,從他的近衛身上開始立威,並沒有什麼不對,而且……看上去效果非常顯着!
「好了,走吧!伏越關應該在北面,我們向北走。」
風星野剛剛下完命令,遠處傳來風雪興奮的聲音:「城主!你看我弄到了什麼!馬!我們又有馬了!」
遠處,風雪騎着一匹癩皮馬飛馳而來,還隔着老遠,就已經興奮地大叫了起來。
也難怪風雪會為了一匹癩皮馬高興成那樣,自從那天晚上的坍方,讓他們丟了所有的馬後,他們已經在這山裡,用兩條腿飛奔了五天,想說不累那是假的。
就連風星野都已經有些累了,更何況他們?
咳……可惜,就算是癩皮馬也只有一匹,風雷、風月和風雨不約而同地這樣想到,不過,雲岫出看不見,說不定城主又會坐在他身後趁機揩油了……
這樣一想,剛才被雲岫出訓斥所積的那點怨氣全都消散了,一個個重新笑逐顏開,等着看熱鬧。
「這次做得不錯,風雪。」風星野表揚了一句,然後悄悄有點犯難,一匹馬,該給誰騎呢?他看向岫出。
雲岫出此時不知在想什麼,完全沒有表示,所以,他還是做了他認為最正確的決定:「風月,你扶着風雨騎吧,我們要加快速度了!」
「城主,我不需要,還是讓夫人和風雨騎吧。」風月抗議道,怎麼能讓她來騎馬,而夫人卻走路呢,這可不是她在銀雪城學到的規矩。
「好了風月,不要給我裝糊塗。馬上出發!」風星野說完,轉身走過去拉着雲岫出的手,輕輕地說:「走吧,累了我扶你。」
雲岫出淡淡一笑,「你知道多久了?」
「這,岫出,風月是我的近衛,跟了我十多年,她有什麼變化,我怎麼可能發現不了呢?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和她之間的事情,絕對是在到嘉州之前發生的,後來就再也沒有了……」風星野有些尷尬地解釋道。
他知道雲岫出已經發現了,這幾天,其實他一直都在等着雲岫出找他算帳。
可是,這次偏偏岫出完全沒有反應,讓他心裏不踏實了許久,今天藉着騎馬,終於讓他給說破了,是福是禍都躲不過,風星野說完反而放心了。
雲岫出詭異地一笑,「那我不管,反正這件事,我絕對不能饒你,認打還是認罰,你可以自己選。」
又看見他招牌似小狐狸的笑靨,風星野心裏一盪,彷彿重新回到了少年時在銀雪城初見岫出的那一天,如果,當時他能預知今日,而留下岫出,那該有多好!
十五年,多麼漫長的歲月,他就這樣把岫出一生最珍貴的十五年,白白拱手讓了出去!
想到這裏,他緊緊地握住了岫出的手,無論如何,他是再也不會放開這雙手了。
雲岫出並不知道,風星野竟然在吃當年的後悔葯,等了一會兒沒見他回答,於是板著臉接着問:「想好了沒有?認打還是認罰?」
「那岫出,你得給我解釋一下,打是什麼,罰又是什麼,不然,你讓我怎麼選呢?」聽雲岫出的意思,似乎並沒有太在意這件事,不過,肯定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就是了。
風星野嘆口氣,鑒於目前岫出惡整人的情緒高漲,看來,他要吃點苦頭是免不了。
聽到這句話,雲岫出得意地一笑。
早在幾天前,他就已經想好了,所以從那時起,他對這件事就不置一詞,故意讓風星野心裏發慌,然後就等着他來討饒了!
一切都像他計劃中的一樣完美,所以,他幽幽地說了出口:「認打嘛,就是以後我們那個的時候,我都要在上面!」
「噗——」風星野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無奈地說:「岫出,你這個跟認打也相差太遠點吧?」
雲岫出臉微微一紅,勉強板著臉強詞奪理道:「我說是就是,難不成,你還有意見?」
「沒意見!一點意見都沒有,老婆你說的話,絕對正確!」雲岫出把眼虛長聲勢地一瞪,風星野又趕緊接著說道:「不過,岫出,這一條我肯定是不認的,所以你還是給我將見認罰吧,我決定就選那一條了!」
風星野一副視死如歸、慷慨就義的英雄氣魄模樣。
雲岫出雖然對這一條,從開始就根本沒有報任何的指望,即使用腳趾頭想他也知道,風星野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可是,心裏還是有那麼一點遺憾……
「認罰嘛!」他做出一副便宜你了的表情,說:「你知道我認了四兒做兒子,所以認罰就是——將來風月不管生的是兒是女,都要做我的兒媳婦,我們訂個娃娃親,你就算把孩子賠給我了!」
「聯姻?」風星野一愣,這可不是罰啊!
「對!你不覺得聯姻才是最好的平衡權力、合併勢力的方法嗎?」
「可是,我們已經聯姻了啊,你不是都已經嫁給我了嗎?」
「但是我們兩個,永遠都不可能有孩子來繼承這一切,所以,這並不是一個很穩固的聯盟!」雲岫出有些遺憾地說。
他和風星野的結合,拋開感情因素,盡從權力和勢力的重新組合上看,是非常完美的搭配。
可惜,他們兩個都是男人,不可能生育出一個令雙方都能認可的繼承人,所以,他也只能在下一代打主意了。
如果他能和銀雪城結成非常穩定的聯盟,那麼,燕國至少可以因此穩定三十年。這三十年,對即將經歷一場大亂的燕國百姓來說,是多麼重要!
風星野無可奈何地在心裏哀嘆,不管岫出現在有了多少改變,但他那個絕頂聰明的小腦袋瓜,考慮問題,卻還是一成不變地從最佳利益點出發。
雖然有可能,現在岫出的「最佳利益」範圍,已經從對無雙堡和他個人,轉變成包括了銀雪城。
可是,風星野得承認,他其實也很想看見,岫出因為風月而吃點醋,甚至找他大吵大鬧一下,哪怕他因此多吃點苦頭,也比這個結果來得好!
「你怎麼又不說話?」等了半天,還是不見風星野回答,雲岫出這次有點不高興了。
他都已經擺明了很大度地,不打算再跟風星野計較這件事,難道,他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便宜都讓這傢伙一個人給佔盡了!
「因為我覺得,即使風月不給我生一個孩子,你也會想方設法,找個女人來給我生個孩子,好跟四兒聯姻!」風星野想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來:「那你自己呢?岫出,你就不生我氣?一點都不吃醋?」
雲岫出有點無力地閉了閉眼睛。
這個男人的腦袋難道秀逗了?認打認罰,那不過都是在給自己找個體面台階下台的說詞。
如果真的是不能原諒,那他只會一劍殺了他,或者,就乾脆分道揚鑣算了。
而且風月這件事,就像風星野說的那樣,確實是發生在他來嘉州之前,他自己也曾算過時間,風星野在這點沒有騙他。
所以,雖然他心裏確實是非常不舒服,但他也很理智地知道,自己沒有什麼立場來指責風星野,在京都時,他不是也認真考慮過要娶東方孟寧嗎!
「我認打!岫出,不過,時間……改成一個月行嗎?」風星野突然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很堅決,也很乾脆。
「至於聯姻嘛,我也同意,如果風月生的是個女孩,那我就把她許配給四兒。如果生的是個男孩,如果他們長大真的能像我們這樣相愛,那我也不反對讓他嫁給四兒。
「可是,這不是要認罰,我選的是認打,從今天起的一個月,岫出只要你想要,我隨時都可以!」
「你!」雲岫出一呆,停住了腳步,風星野總是出乎他的意料。而且,聽他那沾沾自喜的語氣,倒還像是他撿了多大的便宜!
「為什麼?」這可是風星野原來無論如何都不肯讓步的事情啊,而且,他都明明已經表明不追究了。
風星野也停下來,雲岫出難得迷惑的神情,竟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愛,所以忍不住就想戲弄他,「是你讓我選的啊?難道你要反悔?」
「我問你為什麼?」
見雲岫出已經有些沉不住氣,風星野停止了嘻笑,攬過他的雙肩,嚴肅地說:「因為,岫出你嫁給我,不只是銀雪城的城主夫人,你還是我的老婆,所以,你完全用不着那樣理智。」
「你可以對我發脾氣,也可以無理取鬧,什麼都可以,就是用不着為了我委屈自己。」說到這裏,風星野靠近了些,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道:「我可從沒忘記過,你也是個男人。」
一絲感勁和溫暖湧上心頭,眼睛竟然有點濕潤。雲岫出別過臉繼續前行,一邊飛快地說:「那好,你要認打,那就以一年的時間為限。」
風星野有點誇張地慘叫一聲,「不會吧,岫出,生個孩子都才十個月呢,你一下就要罰我一年?」
「好,那可是你說的,就十個月!」
「岫出,我們再商量一下嘛,坐月子可是只需要一個月哦!」
「如果你能在一個月就給我生出個孩子就行。」
兩個人一連半真半假地理論着,一邊不停地向前趕路,腳步卻因此而更加輕快,疲憊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難他們遠去。
苦了的是跟着他們的其他幾個人,從他們傳出的一言片語中,只能猜出因為風月的事,城主要被夫人罰,可是,他們爭論不休的時間,又是什麼意思呢?
難道說,要城主一年都不準進夫人的房間?不會這麼慘吧!
***
當晚,他們在一個小城裏,終於和銀雪城聯繫上了。
一切果真如同雲岫出所料想的一樣,不過,晉王軒轅哲也已經到了晉軍前線,對伏越關的最後攻擊,馬上就要展開。
銀雪城的人馬也已經集結完畢,並且,就在前方距這裏一天路程的葉城。
換好馬匹和乾糧,他們連夜向葉城趕去。
葉城北方是一片綿延幾十里的樹林,銀雪城的人馬就駐紮在這裏。
這個地方是雲浩然選擇的,因為在伏越關後面的這片平原上,可供隱藏數千人馬的地方,確實不多,進來進去,也就只有這裏比較合適。
為了保證行動能夠成功,銀雪城下了最大的賭注,參與行動的三千人馬,全都是銀雪城隱堂堂主風毅精挑細選,一個個選出來的,可以說,這其中已經包括了銀雪城的全部精英。
也是直到此刻,雲浩然才真正了解了,銀雪城是個什麼樣的組織。
他只能說,這五年南武林聯盟,能與銀雪城維持住表面上這樣南北對峙的局面,是因為風星野根本就對南武林沒有興趣。
或者說,這正是風星野想要表現給燕王看到的假象。
到達這裏五天,雲浩然和銀雪城的合作並不順利,因為負責此次行動的,是銀雪城三大堂中最具實力的雲堂堂主,風星野的二叔風仲語!
風仲語和他算是老相識,當年戀雪出生時,代表銀雪城來無雙堡看孩子的,就是風仲語,因為風靜和孩子的出生,風仲語對他還比較客氣。
後來隨着風靜的去世,風仲語就再也沒有來過無雙堡,十五年的時間,並沒有讓風仲語的態度軟化,相反,他已經是根深蒂固地認定了雲浩然有罪。
請雲浩然來,並不是風仲語的意思,如果不是因為風星野的絕對權威,風仲語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
所以,雲浩然雖然來了,但不管他提什麼意見,風仲語都會找到借口否決。
比如三千人的人馬,雲浩然要求,至少要留出五百到一千人作為預備隊;而風仲語卻認為,銀雪城的人手本就不夠,如果不能集中全力,一鼓作氣打開缺口,那就根本沒有一點勝算。
又比如在陣形上,雲浩然認為,為了突出武林人士的長處,應該把這三千人重新編排,按照長短兵刀的配合、攻擊範圍的搭配,來組合成三百個小隊,以小集體的模式來衝擊晉軍的防線;而風仲語卻認為,原有的隊形大家彼此都很熟悉,有了默契,才能更好地配合作戰。
如此種種,兩個人的爭執,每天都在不斷地升級。
涉及原則,誰都不肯讓步,讓作為風仲語副手的風毅越來越為難,臨到要決定最後的出擊,他們卻連一些最基本的方案,都還沒有達成一致。
到了第五天,雲浩然已經忍無可忍。
面對如此不可理喻的風仲語,他再也無法顧全大局,兩個人終於撕破臉面,大吵了起來。
「風仲語,在江湖上你能算個人物,但在軍隊,你就算想做一個校尉,我看都不配!」
「雲浩然,就憑你那兩下半吊子武功,也有資格來評論我?」
「沒有資格?我醜話說在前面,照你的方法,不光人你一個都救不出來,而且連整個銀雪城,也要被你賠進去!」
「你有本事,幹嗎不在伏越關就把晉軍給解決掉?被敵人抄了後路,還有臉來教訓我!」
兩個人越吵越凶,風毅勸了一會兒沒有結果,乾脆走出帳外,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大戰在即,各種瑣事多如牛毛,沒有一件不急,也沒有一件不重要,風毅只有認命地一個人去默默地做了。
不過,對於此次行動的前景,他是一點也不看好。
有時候,他甚至點悲觀地想,如果行動前城主還趕不回來,他個人覺得,還是把這次冒失的行動取消掉的好。
就在局面即將徹底失控的時候,風星野他們終於趕回來了!
天不亡我銀雪城!
聽到這個消息,風毅第一次從內心誠摯地感謝着老天爺的保佑,然後,立即起身迎了出去。
還沒走出大帳,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就沖了進來,熱情地抱住他,緊緊地擁抱了一下。
「老毅,這次我們可是死裏逃生啊!我差點要以為再見不着兄弟們了,你們還好吧?想我沒有……」
魯大海滔滔不絕地說個沒完,風毅只好拖着他走了出去,一眼就看見風星野站在二十丈外的地方。如同一面旗幟,只要風星野站在那裏,整個銀雪城就彷彿有了靈魂,充滿了勃勃生機。
風毅百感交集,最後叫了一聲:「城主!」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風星野含笑注視着他,溫和地說:「毅叔,我不在,辛苦你了!」
風毅呆住,饒是幾十年的老江湖,泰山壓頂都可以不變顏色,但此時,風毅卻呆住了。
風星野可以算是他的晚輩,是他看着一點—點長大的,他那囂張、冷酷、不近人情的性格,風毅是最了解不過。
在整個銀雪城,—年到頭,風星野也只有對他老爹老媽,才可能稍稍笑一、兩次,什麼時候,他風毅也可以享受這樣的待遇了?
「怎麼了毅叔?你不會是不歡迎我吧?我們可是跑斷了腿,才好不容易趕回來的!」難得見到風毅也有發獃的時候,風星野忍不住就想調侃他幾句。
「城主,屬下失禮了。」
「好了,毅叔,自家人別太拘謹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岫出,其實他小時候在銀雪城,你也見過,不過,現在可是我夫人嗎。
「毅叔,我終於成家了,你可得記住給我補份禮物!」風星野若無其事地拉過雲岫出的手,為他們介紹道。
風毅沒有很詫異,這件事若干天前風影就透露給他了,他也知道,老城主風仲言是絕對不會同意的,而且,這幾天風仲語如此針對雲浩然,也不能說其中沒有這個原因。
所以,在知道風星野已經在回燕國的路上時,風毅就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
一邊是他從小一塊長大且忠心佩服的城主,另一邊是跟他有幾十年交情的老城主兄弟,夾在他們中間,風毅確實有點左右為難。
他抬起頭,冷靜地打量着這個緋聞中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