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掙扎之中,不知哪兒爆出砰的一聲,接着,壓住她的重力陡地消失——
“該死的王八蛋!”氣急敗壞地怒吼聲在房子裏形成迴音。
秦優優睜開眼睛的同時,剛好看見揪着史社培的閻滄灝,揮出一記重拳。
霍然鬆了口氣,她狼狽地抹掉臉上的淚痕,用殘存的力氣爬離沙發,躲到角落,睜着一雙驚恐的水眸,瞪着眼前的景況。
“媽的,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吃痛地從地上爬起,史社培惡聲惡氣地叫囂。
“我知道你是該死的禽獸、敗類!”瞥見身後嚇得花容失色的人兒。心頭猛烈收縮,令閻滄灝怒氣衝天。
“你!”惱羞成怒的史社培瞪視着他們兩人,撫着受到重擊的臉頰,鼻孔如馬般噴着氣,“我要到你的公司投訴,還要告訴記者說你們為了賣出房子,色誘不成還使用暴力脅迫!我要你吃不完兜着走!”睜眼說瞎話,打算來個無中生有、惡意毀謗。
隨着語落。鼻樑又受一記拳頭招呼,惡劣傢伙當場流下兩管鼻血。
“有膽你就試試看,我同樣可以要你身敗名裂!”閻滄灝火大地想捶死這個衣冠禽獸,渾身散發駭人的氣勢朝他逼近。
“你、你、你……”還想死鴨子嘴硬,然而,對眼前男人的高大身形和巨大力量心生畏懼,史社培開始結巴,不斷後退,直到小腿抵到了沙發,跌坐而下。
眼看着閻滄灝戾氣四進的懾人魄力,生怕事情會弄得難以收拾,秦優優趕緊上前扯住他的手臂。
“算了!我沒怎樣,不要鬧大了!”瞪看瞬間變得很“俗辣”的史社培一眼,雖然很氣、很委屈,但在外討生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決定息事寧人。
聞言,厲的黑瞳瞪住史社培,閻滄灝暗自深呼吸,平息怒火。
“是嘛!又沒怎樣,搞得這麼難看幹嘛!”欺善怕惡的史社培“目色”很好,忙不迭假意陪笑。
“剛剛不是要買了嗎?還不付錢?”眼一眯,冰冷的憤怒輻射而出,閻滄灝從齒縫進出聲音來。
方才從虛掩的門外,他就聽見了他們的交談,沒立刻出現是因為想聽聽秦優優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幸好,她並沒有令他失望,反倒這該死的傢伙,色膽包天,竟然用強迫的!
很好!這種人,他有的是方法對付!
“是是是,當然。”嚇得就差沒屁滾尿流,史社培見有轉圜餘地,連忙高聲附和。
今天本來就是要下訂了,只是自命風流的他想趁未婚妻不在時偷香竊玉,沒想到偷雞不著蝕把米,這超硬鐵板踢得他腳差點就瘸了。
“合約書有帶上來嗎?”閻滄灝側首問着秦優優,見她點頭,續道:“既然他有錢沒地方花,就以定價給他簽下。”低沈平順的嗓音,透出不容抗拒的威脅。
這定價與底限的差距,就有兩三百萬元之譜,算是讓他買個教訓,看看以後還敢不敢仗勢欺人!
從散亂的資料里找出台約書和收據,秦優優拉好茶几,重新落坐於沙發。
掏出空白支票,填上金額時,史社培畏怯地抬頭看看居高臨下、釋出危險氣勢的閻滄灝,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開口問:“訂金要多少?”
“隨你,不要開那種一、二十萬隨便唬弄我的票額。”冷聲開口,杜絕他想以小錢打發了事,到時放棄訂金不買房子的念頭。
填上一百萬,選定當初就與末婚妻決定好的樓層,史社培在合約書上籤下大名,在秦優優迅速熟練的整理動作下,很快地拿到了份裝有複寫合約及收據的牛皮紙袋。
“請你這幾天有空,將要辦銀行貸款的文件準備好。”秦優優公式化地說。
“沒問題、沒問題!我會找人送來。”抱着紙袋,夾起尾巴,在閻滄灝令人不寒而慄的冷酷視線下,史社培趕緊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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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
深幽的瞳眸注視着秦優優白着的一張小臉,極力抑制着顫抖的手,收拾着桌上雜亂的紙張,抑下怒濤的閻滄灝心頭一陣揪疼。
“沒、沒事。”聲線因恐懼而微微顫抖。
冷眼看着她硬要表現堅強的模樣,一股想擁住她好好安慰的衝動油然而生。
收好資料,不得不迎上他注視的目光,她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
“沒事啦!幹嘛一直看我!”摸摸頭髮和身上的衣服,藉著忙碌來掩飾心中的困窘局促。
深深凝視着她,難以言喻的心疼幾乎將他淹沒,閻滄灝走近,大掌搭住她的肩。
秦優優忍住委屈落淚的軟弱,抬眸望向他。
他沉默着,但雙手移到她的衣領,靜靜地為她扣好混亂時鬆脫的鈕扣,接着緩緩替她撥好微亂的髮絲,拍拍她的肩。
這樣一份不需言語就深刻流露的憐惜,觸動了她控制情緒的匣門,鼻間酸溜湧現,她咬唇,隱忍的哭泣令她不住顫抖。
“你說過在我面前不用顧慮形象的,那就不要硬撐。不舒坦就哭出來,我不會笑你的。”將她垂低的螓首壓向胸膛,他用着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溫柔語氣輕聲安慰。
秦優優從默默掉淚到啜泣不已。還不曾遇過這麼敢的人,委實嚇壞她了!
前襟被淚水濡濕了一大片,熱熱的,也悄悄滲進了他心的一角。拍撫着她的背,此刻他心裏溢滿了愛憐,這是過往不曾有過的!
他不敢想像,要是他沒有及時出現,她就難逃魔爪了……
這份工作常令她遭遇這樣的危險嗎?這太不安全了!
保護欲、佔有欲……雜七雜八的情緒同時在心頭衍生。這一片混亂中,閻滄灝只捉到一個重點,那就是他體悟到自己因她而產生的異樣情愫,迅速累積得超乎掌控!
規律的心跳、令人安定的氣息、包圍住她的安全感,在她心問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隨着委屈的釋放,她哭聲漸息。
“那爛男人都已經有未婚妻了,還來招惹我!難道我就長得一張情婦臉,非當別人的第三者不可嗎?”悶悶地推離他的懷抱,以免再依賴下去會難以自拔,秦優優哭完后,改以另種方式開始發泄。
“夢想當貴婦是一回事,好歹我也很撿吃,不是隨便的金龜或怪怪龜叔叔都能接受的,哼!史社培,死色胚!不要臉……”忿忿不平地邊整理凌亂的現場,邊碎碎念抱怨。
對她的話,閻滄灝感到啼笑皆非,通常拜金女不是應該心事暗藏,哪有人像她一樣,大聲疾呼自己是拜金一族,接着還列出一串與拜金背道而馳的原則!
不過,他倒很高興她口頭上雖老掛着虛榮拜金的目標:但實際上表現出來的,卻常常不是那麼一回事。
而相較於前一刻楚楚可憐的模樣,現在的她很明顯又恢復活力,閻滄灝鬆了口氣,看來她自我修復能力是出乎他意料的強。
“對了!你逼他付訂會不會怎樣啊?”將一切恢復原狀后,秦優優突地想起。
“他本來就準備好要訂購了不是嗎?你放心,像那種有點身分、事業的混蛋,最怕自己的醜事被張揚,遇到我們沒趁機大敲一筆。只賞他兩記拳頭,他就要感謝菩薩保佑了!”料准了那種人顧忌形象,而不敢聲張,閻滄灝自信滿滿地說。
“嗯,也對。”點點頭,釋懷一笑。
“走吧!請你吃飯替你收驚。”輕快語調舒緩氣氛,她的笑容令他心安。
欣然接受搭在自個兒肩膀上的大掌,這是對閻滄灝百分百的信任使然,她知道他會照顧她、會保護她,不像一般男人總抱着便宜的心態。
在他身邊安全感十足,不需顧慮形象當“假面超人”,盡情展現真實面貌也都無所謂!
感謝老天讓她認識這個朋友,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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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的日子,在指縫間流逝,閻滄灝和秦優優之間的情誼,隨着時間的流轉,變得更加深厚。
藉著裝潢工程的進行之便,閻滄灝幾乎天天霸住她的午餐時間。
有時下了班,他們還會一同吃晚餐,上館子、逛夜市、看電影、賞夜景,甚至在秦優優休假的時候開車到野外踏青。
為了能繼續維持兩人的連繫,為了能延長待在台灣的時間,他在結束了馬姓夫婦的工程后,再度為她破例接下沒啥賺頭的室內設計Case,惹得遠在上海的痞子璿心裏不平衡,老打國際電話呱呱叫。
閻滄灝生平第一次因為女人如此煞費心機。
自然、密集的相處,讓他愈來愈喜歡她,喜歡她率真無偽的一面、有些小女人的任性嬌氣、有些小女孩的迷糊可愛!
然而,到目前為止,他對自己的身分背景,仍只輕描淡寫地含糊帶過,該說他有所顧忌嗎?正確的說法,該是因為他珍視和她之間的發展,不希望任何不好的因數介入其中!
總之,他期待她哪天不再想起那見鬼的金龜論調,期符一無所有的自己,能獲得她全部感情,屆時,他自會一五一十地把真實身分告訴她。
而秦優優,則暫時和縮頭烏龜當朋友,閉起眼、蒙住頭,幾乎忘了她的貴婦養成計劃,沉浸在他的陪伴中,還不斷提醒自己,他們會一直維持這樣的好朋友關係!
對她而言,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充滿愉悅的。
不需豪華轎車,只有二手福特;不需虛榮的花束、禮物,只有真誠的噓寒問暖;更不需昂貴的法國大餐營造氣氛,只有平實的地方小吃……卻令她在不知不覺中把心在他身上。
漸漸地,見面像會上癮,愈來愈戒不掉,然後,不自覺地癮加重,只要兩天以上沒見到面,她就開始覺得渾身不對勁……當然,雖有這樣的情況,當事人卻還沒有自覺到底是什麼原因。
這日休假,他們自然又黏在一塊了!
“帶你去個好地方!”秦優優俏皮地眨眨眼,神秘地說。
“想把我帶去賣啊?”玩笑地說著,閻滄灝隨着她手指的方向,將車子右轉。
“肯德基轉進去!”興奮地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轉進汽車購物車道。
閻滄灝笑睇着她,以為她所說的好地方就是速食店。
“請給我八桶全家雞餐,二十份大薯。”秦優優傾身朝駕駛座窗戶外的服務員朗聲點餐。
“這麼多!給誰吃啊?”嚇死人的分量,別說他錯愕了,連服務員也愣了愣。
“需要等十分鐘哦!”
“好。”回應完服務員后,秦優優才朝閻滄灝皺皺俏鼻道:“不告訴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不解她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他也不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懷着寵溺的心情由着她繼續賣關子。
十分鐘過去,秦優優堅持自已付帳,付完錢后,服務員將—桶接一桶熱騰騰、香噴噴的炸雞和善條遞給他們。
“走吧!”飛揚的心情、輕快的語調,她顯得十分雀躍。
她的好心情總能輕易影響他,閻滄灝不禁也微笑輕漾,帶着佔滿後座的炸雞,他們往秦優優口中的好地方前進。
因對方的快樂而快樂,這大概就是喜歡一個人的附加價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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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車子開到一處半開的柵門前,映入眼帘的幾個大字讓閻滄灝終於知道秦優優的用意。
“你常來?”從她對路線的熟悉,他推斷。
“好幾個月沒來了!以前我隔兩、三個月就會來看小朋友們一次,這次最久,好像有……”她偏頭想了想,“快五個月了吧!”
認識閻滄灝前就已經有好一陣子沒來了,再加上認識他后,假日都沒時間,呃……至於忙什麼,好像也沒啥特別節目,時間就這麼耗掉了。
“你該不會是在這兒長大的吧?”閻滄灝不禁臆測這個可能,否則像她這年紀、外表又光鮮的女孩會這麼做,實在有點難以想像。
“不是啦?這習慣是從念專科時,有次學校社團募捐之後,利用假日將募得的錢送來這間孤兒院,順便陪小朋友們玩便養成了。一直維持到現在。”嗔他一眼,她解釋:“雖然我媽改嫁、我爸再娶,但我還稱不上是孤兒啦!”
她喜歡小孩子,也同情這群沒有父母疼愛的孤兒。雖然她的能力有限,只能略盡棉薄之力,但像這樣帶點小東西讓孩子們高興,看見他們純真快樂的笑容,她就能感到心滿意足了。
“哇——優優姊姊,你來了!”車子才剛在空地前停下,在院子裏玩耍的孩子們一發現,便歡天喜地地大聲嚷嚷。
“對啊!好想你們哦!”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秦優優跳下車迎接大伙兒的簇擁。“快快快,來幫忙拿,看看優優姊姊帶了什麼好惒的東西唷!”
閻滄灝也下了車,倚在車旁,笑看她如艷陽般燦爛的笑容,不禁有些炫目。他是訝異的,訝異她善良的好心腸……
人往往是現實慣了,原始的那份純真便會自然隱於內心深處,久而久之就消失殆盡,然而,這遺憾顯然沒發生在她身上,她難得地還保有赤子之心。
不一會兒,院子裏變得擁擠,閻滄灝來不及細數,二、三十名看似國小年紀的孩子們幾乎將秦優優淹沒,同時,院裏的兩三名修女也聞聲前來,笑着朝他們頷首招呼。
“你好久沒來了!我們還以為你忘了這裏了!”小朋友們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
“怎麼會!?我只是工作忙了點嘛!”秦優優笑着輕聲解釋。
“優優姊姊,我這次月考考第一名哦!”其中有人開始撒嬌獻寶。
“優優姊姊,我當上我們班的模範生哦!”
“哇!你們好厲害哦!”她高聲讚美,瞥見杵在一旁干晾的閻滄灝,朝他拔高音量,“還不把超市買的那兩箱Qoo搬下來。”
“小朋友,那位是閻叔叔。”朝搬運工努努下巴,孩子們立即有禮貌地齊聲大喊,惹得閻滄灝一陣不自在。
秦優優笑睇着他。兩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會,傳遞着只有彼此才了解的語言。
整個下午,不論大人、孩子們都在歡笑中度過,閻滄灝甚至臨時充當起木工來,修整院裏損壞的各式柜子,直到傍晚才離去。
在回程的車上,她即使疲累,仍揚着滿臉欣慰的笑容,柔柔訴說著:和那種名牌相比,還不如伸出援手幫助這些需要幫助的小朋友,來得更有滿足感;更說以後當上了貴婦人,就更能當仁不讓地做善事……他認同她的說法。
這天對屬閻滄灝來說,是個十分特別的體驗,他第一次接觸這麼多小孩子,也第一次感受到小小付出使有大大滿足的意外收穫。
除此之外,他對秦優優更是刮目相看,J不僅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也產生更深一層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