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如果目光也能殺死人,那麼此時風星野一定已被雲岫出殺死一千次了!可惜,無論是風星野還是雲岫出都知道這不可能,所以風星野又緊接着塞入了第二根、第三根手指,溫熱的**緊緊吸附着他的手指,努力蠕動着想將異物排出體外,撐破的入口一絲鮮血順着他的手指流了出來。

鑽心的疼痛讓雲岫出渾身顫慄,他索性咬牙讓自己綳得更緊,下身更加用力地將風星野的手指往外推,他能敏感地捕捉到手指每一次細微的移動、擴張、按捺,拚命抗拒着這種強加於己的酷刑……

「混蛋,你住手!」他忍不住怒罵道,淚如泉湧。

風星野嗤笑着停下,耐心地等着他喘息着平靜下來,才說:「現在你還要不要好好說?」

「我說,我全都告訴你,你不要再動了!」

「風靜中的毒是後悔葯,那葯本來是晉國魔教左右使者專程前來賜給我母親喝的,我母親得到消息,正好那天風靜來向她辭行,她用催眠術控制了風靜,將她易容成自己的貌樣,騙過了使者,讓風靜暍了葯。」

「然後為了攪亂局面,又在她們出堡后,派了自己的貼身僕人馮嬤嬤去殺了侍衛和僕從,如果不是風靜拚死抵抗,戀雪也難逃毒手。」

果然是這樣。

風星野的語聲比冰更寒。「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雲岫出苦笑,「還有誰比我更了解我母親呢?十五年前,從證實風靜的死訊,我就猜到了。雖然她什麼也沒說,可是她眼裏的那種瘋狂和快意,誰看了都能明白。不過我真的證實,還是在五年前,我從京都回來,才從馮嬤嬤嘴裏把真相給詐出來。」

「就是說,你當年到銀雪城來之前,就已經知道是你母親做的好事了?那你還敢來?你就真的沒怕過?」風星野沉思着問道。

「怕?我當然怕!我根本不清楚你們銀雪城究竟知道了多少,可是我不來誰來?我爹是真的喜歡你小姑,他當時傷心欲絕,就算你們銀雪城真要滅了無雙堡,他也不會反抗。

「可是我不能失去無雙堡,我要到京都去給太子伴讀,如果沒有無雙堡的這個身分,那我算什麼?給他們做男寵當玩物嗎?」想起當年的事,雲岫出仍然有點害怕,聲音越來越激動。

風星野安慰地輕輕撫摸着他,親吻着他,等他平靜下來,才又問道:「魔教為什麼要殺你母親?」

「那說起來就話長了。」雲岫出的體力已被全部榨乾,疲憊得實在無力再說。

可是風星野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難得雲岫出這一次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他想了解得更多。「那你就慢慢說,我喜歡聽故事。」

「我母親叫雲姬,原來是晉國魔教副教主雲海山的獨生女兒,從小就生得天姿國色,美絕人寰。

「魔教在晉國因為行事詭異,手段毒辣,最後弄得天怒人怨,終於引來朝廷的清剿。就在馬上要被滅教時,有人給教主許卓倫出了個主意,晉王好色。於是許卓倫暗殺了雲海山,將當時只有十四歲的雲姬獻給了晉王。

「果然,晉王見色起意,馬上將魔教改頭換面封成了護國神數,雲姬於是成了聖女。

「十年後,晉王已到垂暮之年,雲姬在晉國與燕國邊境地帶,遇到了微服出行的燕國太子獨孤無烈,和御前侍衛出身,剛剛外放駐守燕國邊關的雲浩然。

「雲姬和獨孤無烈據說是一見鍾情,她為此背叛了晉國與魔教,跟着獨孤無烈私奔到了燕國,可惜她太小看了男人的野心。」

「他們剛回京都就碰上了燕王殯天,獨孤無烈為取得自己老婆太子妃,和老丈人當朝太師的支持登上王位,二話沒說就給雲姬賜了一杯毒酒,毀了她的容貌,將她趕了出去。」

說到這裏,雲岫出雲淡風清地笑了一下,自嘲地說:「所以我這個私生子就是那時懷上的,我的命也還真大,那麼毒的一杯酒都沒把我打下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要經過多少打擊折磨,他才能將自己的一切看得那樣淡,那樣無謂?風星野的心一陣抽搐似的疼痛。

「雲姬懷着我在燕國窮困潦倒,眼看就要倒斃街頭,卻幸運地遇上了雲浩然,雲浩然同情故人的遭遇收留了我們。當時雲浩然剛剛帶兵在邊關和晉國打了一仗凱旋而歸,本來應該前程似錦,可惜他恰好遇上新王登基,朝中權力重新分配,各方為了自己的利益一致排擠他。

「雲浩然一氣之下辭官回到無雙堡,順便也將雲姬帶了回來,謊稱是自己的妻子,所以也讓我白白揀了個少堡主來噹噹。

「可惜呀他好心沒好報,有人見不得他兩口子過得幸福,自己禍事上門時,卻拉你小姑來做了墊背的,還衷心希望當年你們銀雪城就這麼殺上門來,滅了無雙堡……」

雲岫出所說的細節大部分風星野都已經知道,但沒想到連起來卻是這樣一個故事。他猶豫了一下說:「岫出,不管怎樣我都不能放過你母親。」

雲岫出沉默了一會兒,才萬分疲憊地說:「隨你便吧,我想這世上,也沒什麼人還希望她活着了。她這一輩子最恨三個人,第一個就是我,她被拋棄后根本就沒想過要生我,偏偏我還繼承了她的容貌。

「第二個就是背叛她的燕王獨孤無烈,不過憑她自己也沒本事為自己報仇了;第三個就是執意要她毀容的燕國皇后,前幾年獨孤無烈已殺了皇后,滅了太師滿門,這個仇算是報了,我也對得起她了……」

還沒說完,早已精疲力竭的雲岫出已幾欲暈去。

風星野連忙叫醒他,「等等,岫出,再等一會兒,等我出來了你再睡。」

雲岫出甚至已睜不開眼睛,他喃喃地說:「隨你便,我已經沒感覺了。」

風星野再不敢怠慢,先解了他的分筋錯骨,然後才慢慢地從他體內退了出來。他鬆了一口氣,回過頭,雲岫出早已暈了過去。

他小心翼翼地用虎皮包好雲岫出的身體,然後像抱一件珍寶一樣抱着他往回走,繞過一個彎,松林里出現了一幢二層木屋,木屋裏燈火通明,炊煙繚繞,抱着雲岫出走進木屋放在床上,四個侍衛不等吩咐就流水似的送來了換洗衣服、洗澡水、毛巾、傷葯和一碗參湯。

風星野替雲岫出一點一點清洗好,上了葯,換好衣服,再用嘴餵了一碗參湯下去,看着他沉沉地熟睡。

接連兩天,他是真把雲岫出給折騰慘了,看着他蒼白虛弱的面容,風星野心裏除了憐惜,還有更多的是愛。

如果以前,他還可以勉強說是被雲岫出吸引的話,那麼現在,在終於了解了雲岫出之後,他就再也無法不愛上他了。

雲岫出,有着傾國的容貌,絕世的風華,可是卻被自己的父母所遺棄,一個一碗毒藥都沒能打掉的孩子;有着無雙的智慧,才高八斗,可是卻偏偏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

連一個無雙堡少堡主的身分他都必須盡全力去維持,否則同樣是燕王的兒子,他卻有可能淪為他那些權勢傾天的哥哥們的玩物……

可是即使這樣,他也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他堅韌、頑強,他不擇手段,在那樣的環境下,沒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了……

這樣的雲岫出,讓他怎能不愛呢?

風星野溫柔地觸摸着他雪白的臉頰,心裏輕嘆:雲岫出,你又贏了。恐怕你早就知道,當你剝開堅強的外殼,露出裏面的脆弱,才是你最無敵的時候吧?那樣的你,是沒有人能不愛的吧!

現在我只想保護你,愛惜你,再也無法去傷害你了……可是……你又還能不能愛呢?

良久,良久……風星野才在他的嘴角輕輕印上一吻,然後悄悄掩上門走了出來。

走到門外,風雷等四個近衛仍然守在那裏,眉眼之間帶着揶揄的神采竊竊私語着。

「哇!主子太厲害了,每次都把那姓雲的克得死死的。」風雪做了個虔誠的敬仰狀說。

「那當然,風雲風雲,主子是風,自然能把雲給吹散,所以說我們主子天生就是姓雲的剋星!」風雨贊同道。

「我倒覺得這次主子太過頭了。」老成的風雷不贊同。

「這有什麼關係,這麼多年,主子有過的女人還少嗎?也沒出過什麼事。」風雨不以為然。

風星野停住腳步,聽了一會兒,不快地說:「怎麼,你們都有意見?」

冷肅的態度嚇得三人一驚,再不敢玩笑,一個一個馬上整容而立。

只有一直沉默的風月上前一步,嚴肅地說:「回稟主子,這話原不該我來說,不過我還是想提醒您,這麼多年,老城主和老夫人可是一直都在盼着您娶妻生子啊,雲少堡主再好,終究是個男人……」

風雷三人壓根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嚴重,嚇得瞪圓了雙眼,面面相覷地豎耳傾聽。

「是呀……這倒是個問題……」

風星野故作沉思,可是風月的話突然啟發了他。他原本一直沒想清楚他到底該跟雲岫出怎麼樣,只是本能地不願讓他離開自己身邊,可是現在,風月的話卻讓他眼前豁然開朗,

「不過,誰說這兩件事非得一個人來完成呢?風月,謝謝你的提醒,你馬上回銀雪城,仔細找找,看看有哪些人給我生了孩子,不論男女,你把他們都接回去,等我下次回去就到宗祠認了他們。」

「那……那些孩子的母親呢?」風月沒想到會是這樣,猶豫着問。

「你多給些錢,把她們安置好,如果她們想孩子,也可以隨時來銀雪城見見。」

「是,屬下這就去。」風月說完轉身要定。

「等等,風月,如果老城主問起,你就說我要準備娶一個舉世無雙的老婆,其他的你就不要多說了。」

「是,屬下知道。」

風月走後,瞠目結舌的風雷才回過神來,小心地問:「主子,您真的要……要……要娶雲少堡主?」話剛說完,就見風星野犀利的眼神驀地掃視過來,嚇出了一身冷汗,馬上接著說:「我……我的意思是……雲少堡主恐怕不會同意吧?」

風星野唇角泛起一絲溫柔的微笑:心想,還用你說,他肯定不會幹,不過,我想娶的人,就是拐,我也要把他拐到。

***

雲岫出醒來的時候窗外一片漆黑,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時間,間或有幾聲夜鳥的啼聲傳來,壁爐里火光熊熊,讓整個房間溫暖如春。他努力想坐起來,可是渾身從內到外的酸痛讓他伸伸手指都很難。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要站起來!這已經快變成融入他血脈中的一種堅持,一種信念!

在京都的十年,雖然他被傳得很不堪,他也縱容,甚至鼓勵着流言的傳播。

但實際上,除了太子獨孤甯耳外,沒有人能知道他有多堅持!

他是和另一個人有着那種關係,而且是最悖倫常的那種關係。可是天地良心,在昨天之前,他,雲岫出,從來沒有主動勾引過任何人!

他有野心,他有很多想要的東西,他想站在最高處,再也不用仰人鼻息,再也不會被別人操縱自己的命運。

可是這一切,他從來就沒打算過用自己的身體來換。

他有別人難以企及的智慧,他有堅忍不拔的決心,所以他要的一切,他都會靠自己的努力去搶,去奪,甚至去騙!

他一定要做一個勝利者,絕不能再犯他母親的那種錯誤,愛上一個錯誤的人,獻出自己全部的真心,換回的卻是無情的拋棄。

這就是他雲岫出心底的極限!

可是風星野,雲岫出嘆了口氣,他也不得不承認,風星野是不同的,跟所有人都不相同!

當年在銀雪城雪中矗立的,那個有着冰雪般氣質的少年,孤傲自信的眼神,卓然大家的風範氣度,特別是對他這個敵人、對手從內心的尊敬和信任,早已經在他心底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不正是因為風星野對他的期望,在京都那樣困難的情況下,他才沒有放棄習武嗎?

當年在太子府,只有在夜深人靜時,只有等獨孤甯耳睡着后,他才能抽出時間修鍊武功,為此十年他沒有睡過一次囫圖覺;為此,到現在只要一睡上床鋪,他都會感到特別幸福!

等到他終於將京都的事情告一段落,等到他終於在江湖站穩了腳跟,他毫不猶豫所做的第一件事,不就是引風星野來嘉州見他嗎?

明明是為雲戀雪定的婚事,為什麼他故意要讓大家都誤解,他說是想看場好戲,其實只不過是為了想看到風星野一個人的反應吧!

還有就是……那天晚上在江邊,當他終於確定了他對風星野的吸引力時,他為什麼會那樣高興?為什麼要在落月軒精心計畫勾引他?

他告訴自己那樣做是為了能找到控制風星野的辦法,其實……

不!不能再想了……他用力地搖了搖頭,即使這一切全都曾經有過,即使這一切全都是事實,他也一定要將這一切全都結束掉!

這種感情對他來說,是太危險也太奢侈了!他絕不能再走上母親的老路,事實已經證明,風星野太危險,絕不是他可以招惹的人。

想到這裏,他翻身下床。

此時此刻,身體的疼痛對他倒更像是一副良藥,讓他甘之如飴地沉醉其中。

隨手揀起一件外袍,推開窗,一躍而出,向著松林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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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鶴唳-婚禮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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