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陸引龍走進店裏,興奮的心情消失了,他一步步走到岳陽面前。
“總經理還當得順利嗎?堂堂一個大人物來這種小店買東西,會不會太委屈你了?”要不是想讓蒔晴知道,他是痛下決心要脫離黑社會,他會毫不客氣對這個自私又無情的傢伙狠狠揍上兩拳。
“小龍,我今天來這裏,就是想表達我的歉意,那天會這麼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岳陽放下身段,在好友面前勇於承認那天的過失。
“喔,是這樣嗎?那你時間會不會也拖太久了?知道錯誤還要考慮那麼久,是不是當了總經理,無法放下身段?”陸引龍冷嘲熱諷。自從那天離開,他沒有在第一時間來找他們后,他就相信政治人物常說的一句話——換了位置,就換了腦袋。
“你很清楚我不是那樣的人,你這樣挖苦我,我不會有任何感覺。”
“人會隨着成長與環境改變,過了那麼多年,我怎麼知道你還是不是跟原來一樣?七年前,你把蒔晴和她外公託付給我照顧,你大少爺拍拍屁股第二天就飛往美國,從此音信全無,七年後,你回國也沒有來找我們,要不是在貴公司的交接會場碰到,大少爺你現在有可能站在這裏說你的人生大道理嗎?”七年來囤積在肚子裏的怨氣,終於在這一刻得以發泄。
“我如果真如你說的那樣,今天我會做得更絕,你也看不到我站在這裏。”他義正詞嚴,因為對方的指控,他都可以解釋,沒什麼好說不出口的。
蒔晴看着兩個男人之間的暗鬥,出聲打圓場。“如果岳陽真有心要跟我們把誤會解釋清楚,我們是該聽他好好說的,不是嗎?”
蒔晴的話說服不了陸引龍,他聽得出來,這是故意在偏袒岳陽。
“聽他好好說?七年來他有很多時間可以好好說,他為什麼都不說?現在,想回來爭取我們的友誼,我們就該聽他好好說?是啊,了不起,大公司的總經理,所以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就該聽他好好說!”陸引龍的好脾氣撐不到十分鐘,尤其聽到蒔晴替他辯解,他體內的那座火山就開始噴漿,準備爆發。
“看來,你對我相當不滿,既然曾經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為何連讓我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呢?”
“你把蒔晴和她外公丟了之後就跑得不見人影,就算有什麼天大的事,詢問一下、關心一下都很困難嗎?還是你去的那個地方還沒發明電話,或者是……你被關在深山裏,無法跟外界連絡?”陸引龍這句話,竟然無意問傷到蒔晴。
“你的意思是,我和外公成了你的累贅,造成你生活上的壓力,是不是?小龍,岳陽他沒有責任非照顧我和我外公不可,我們非親非故,他把我們託付給你,是他的一點心意,要做不做你都可以選擇,再說,那時我們來找你,還怕會造成你的不便,謝絕你的好意,是你主動跟我們連繫,我和外公是看在你真的有心要幫助我們,才同意開這家店的。
“從頭到尾,我都沒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你不需要把自己說得很委屈,我游蒔晴問心無愧,從沒主動求過你什麼!”蒔晴也按捺不住,無法聽他把自己說得多麼可憐兮兮。
由於嘴笨,脫口說出一些讓人聽了刺耳的話,陸引龍後悔莫及。
“你……你知道我沒那意思,好,算我說錯話,我跟你道歉,行不行?”他拍自己腦袋瓜,一臉懊惱樣。
這時,雙方情緒暫時平緩,岳陽才有時間說話。
“小龍,你現在還跟老K他們混在一塊嗎?”
在蒔晴面前,陸引龍相當不希望有人提到他那些道上朋友的名字。
“有沒有混在一起,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岳陽看向蒔晴。“對我是不重要,但對蒔晴來說,非常重要!”
陸引龍被這句話困惑住,他看向蒔晴,發現她臉色難看,甚至不願多看他一眼。
“剛剛有三個小流氓來找蒔晴麻煩,其中一人還拿刀子,企圖劃破蒔晴的臉,你自己看看,蒔晴臉上那道小傷口,就是剛剛他們的傑作。”
陸引龍大驚失色。媽的,老K真的無情無義,不看在過去情份上放他一馬,還先下手為強,找蒔晴開刀,真是可惡到了極點。
還差一步就走到蒔晴面前,沒想到她突地移動腳步,閃到岳陽身後。
“有沒有很嚴重,要不要我帶你到醫院給醫生看看?”
“還不算嚴重,過幾天應該就會好了。”岳陽回道。
誰知陸引龍並不領情,對着他咆哮。“她的事不用你管。”
“如果我現在要管,你也阻擋不了。”岳陽口氣平淡,但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像地雷般充滿震撼。
蒔晴心臟瞬間停了三秒,她居然聽到岳陽要插手管這件事?
“七年了,把她交到你手中,還讓她受到你那些不良朋友的騷擾,你讓她無時無刻活在恐懼中,我問你,你憑什麼說你能夠照顧她?”
陸引龍被問得說不出話。是呀,沒錯,七年了,他還是脫離不了老K他們的糾纏,那是因為步上黑道這條不歸路,要從這堆爛泥巴裏頭全身而退,哪有講講那麼簡單。
這些話正說中蒔晴的心事,她一直不敢說、一直放在心靈深處的話,岳陽全幫她說了出來,她就像卸下沉重的背包,有着如釋重負的感覺。
陸引龍對蒔晴真情告白。“蒔晴,你知道我今天去了哪裏嗎?為了跟老K他們劃清界線,我去萬華找龍王,我又哭又跪,就是希望他能替我出面,去跟老K求情,希望讓我好好過日子,我曉得你不喜歡我跟他們在一起,我也在做了,你就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嗎?”
“時間?我給你的時間還不夠多嗎?你知不知道,剛剛要是岳陽再晚一分鐘,我的瞼就不只這個小傷口了,小龍,我要照顧這個店,要擔心外公的身體,還要提防那些混混三不五時來搗亂,我真的好累,你知道嗎?”提到內心的痛,蒔晴情緒再度潰決。
“可是我都在做了,他們……他們不放過我,我有什麼辦法?”
“小龍,你找龍王去跟老K談,勝算不會太大,在我看來,老K應該不會賣龍王面子,不如明天我替你跑一趟,親自去跟老K談談。”岳陽表現出自信不凡,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加上以前跟老K還有一些交情,他有信心上談判桌,救好友脫離苦海。
不料陸引龍並不領情,在蒔晴面前,要是還得靠岳陽替他出面,他豈不遜斃了,況且,他會不知道岳陽骨子裏在打什麼主意?想踩着他的臉當英雄,哼,他這算盤未免也打得太精了吧!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現在就去找老K,今天晚上我就能把事情全部搞定。”陸引龍對着蒔晴拍胸脯,“明天就等我的好消息。”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小龍……”這個動作又讓蒔晴陷入緊張,他就是這樣,我行我素,絲毫不顧別人的感受。
岳陽安慰她,拍拍她的肩。“你不用擔心,老K不會對他怎麼樣的,明天我會親自去處理,交給我就行了!”
在他的保證下,她的心才稍稍平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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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岳陽幫蒔晴打理完打佯的瑣碎事務,發現一連下了一星期的牛毛細雨終於停了,就連久違不見的月娘也露出來亮相。
他站在騎樓下,仰望星空,好一會兒之後轉過頭,對着蒔晴說道:“仔細聽,看有沒有聽到什麼?”
蒔晴聽得霧煞煞,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完全無法理解。
“聽什麼?”她認為可能是自己的程度問題,所以問得很不好意思。
“有沒有聽到嫦娥說,她請雨神婆婆先把那套洒水系統關起來,讓凡間暫時不要下雨,她告訴婆婆,說有一對七年不見的朋友,想在月光下散散步、聊聊天,成全一下他們好不好?”
蒔晴被他一逗,竟然笑了出來。“所以雨神婆婆答應了?”
岳陽看着星空,很肯定地開口,“嫦娥點頭,還比了一個oK的手勢,你沒看見嗎?”
“你的眼睛真不輸給天文望遠鏡,還能看見她比oK?”
“她說,她是中國人,原本她也不懂得什麼叫oK,是一位老外教她的。”
“老外?”蒔晴越聽越有趣。“月亮上頭怎麼會有老外?”
岳陽很篤定地點頭。“有,她說在三十幾年以前,有個老外叫阿姆斯壯,他問嫦娥讓他插一支美國國旗在上頭,o不oK,嫦娥說她不懂得什麼叫oK,阿姆斯壯就跟她說,是問她好不好的意思,從那次之後,嫦娥就知道什麼叫oK了!”
蒔晴搖搖頭,覺得太荒謬,掰得漏洞百出。
“要是連oK都不知道的話,那他們兩個要怎麼溝通?是阿姆斯壯懂中文,還是嫦娥會說英文?”
“我想……他們會用電子翻譯機,直接用按的來溝通吧?”
蒔晴又笑了,這麼多年,她好像從來都沒被誰逗笑過,就連每天會跟她碰面的小龍,也從來沒說過什麼笑話逗她。
下了許久的雨終於停歇,潮濕的空氣反而讓人神清氣爽,霓虹燈管被雨水洗刷,顯得更為明亮。蒔晴偷偷瞄看岳陽,發現在月光下,他就像是從不知名的國度,偷偷翻牆跑出來的王子,意外地遇見她,然後跟她說一些會逗她開心的奇妙故事。
好像在作夢喔,只有在夢境裏,才會有這樣清新的夜,明亮的月,和朝思暮想的人。
他看着她,多少往事一一浮現。“小女孩長大了,當電梯門打開那一剎那,我在想,這是哪個部門的職員,怎能長得這麼甜美可愛,那個部門的男職員,每天上班一定很有精神,結果這個念頭不到五秒,就整個破滅了!”他雙手插在口袋,低頭淡笑兩聲,似乎還沉浸在初和蒔晴重逢的那份驚喜中。
“是……是變醜了嗎?”蒔晴心一驚,不希望是這個答案。
“當然不是,是因為五秒過後,我的視線就飄到小龍身上,第一個反應,就把你當成是他的女朋友。”
“這幾年來,小龍幫我們很多忙,像這家店從無到有,他都全程參與,還主動當監工,怕工人敲我們竹杠,怕他們偷工減料,還怕他們偷懶拖時間,多算我們工錢。就連跟銀行借錢,也是他拿他們家的房契去低利貸款,才有錢付押金,付裝潢費,還有買些生財設備,不過……可能是之後太熟,就把他當成家人,反而沒有男朋友的感覺。”蒔晴話說得婉轉,不想在岳陽面前,說出真正沒辦法接受小龍的原因。
她知道說這些話,可能會傷到岳陽的心,很快再補上一句。“要不是有你把小龍介紹給我們,還有當初救了我們,說不定,我和外公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平心而論,我和外公該謝謝你才對。”
聽她說這些話語氣平和,就連眼神也是真誠的,絕非恭維之辭。
“你這樣說,我一點也不高興。”
蒔晴一愣,她不解地問道:“我是真的……沒怪你啊!”
“就是因為沒有怪我,所以我才不高興。”岳陽嘆口氣,說明原由。“七年來對你們不聞不問,半個月前不期而遇,又讓你們在那麼多人面前丟臉,你應該看到我就劈頭臭罵一頓,說我無情無義,說我冷血自私,而不是用感恩的眼神告訴我,說我做得好,而且還要謝謝我!”
“你沒有錯,我沒罵你的理由啊!”蒔晴分析。“在我和外公最危急的時候,你都肯下車來幫我們解圍,還交代朋友要好好照顧我們,你既然會做這些事,就表示你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會失去連絡,甚至在你的交接典禮上,說出一些完全不是你會說的話,絕對有你不得已的苦衷,本來我也很不諒解,是自己想很久想通了,當然就沒怪你的理由了。”
原本,他以為他來向他們賠罪,會被罵得狗血淋頭,沒想到,她不但沒責備他,反倒幫他說話,反觀小龍,和他相交那麼多年,還一點也不了解他。
這可能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女人總是多了那麼一份細膩,還有善解人意、體貼入微的心。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看出你的不平凡,一個小女生,願意犧牲暑假假期,頂着酷熱的大太陽幫外公做生意,從這點不難看出,這個小女孩絕對很懂事,我告訴自己,如果我有能力,絕對會全力助她一臂之力。”他娓娓道來當時的想法。
“那時候因為家裏因素,短期內就得出國,又生怕你們繼續被壞人騷擾,才會請我最信任的一位朋友,也就是小龍來照顧你們。”
說到小龍,蒔晴突然想到一件事。“岳大哥,小龍真的是好人,我知道他之所以脫離不了幫派,是因為他重情重義,才會不斷被那些壞朋友利用,我知道他一直很努力要跟他們劃清界線,可是……那個叫老K的大流氓卻死抓着他下放,我……”她越說越激動,好像逮到了律師,就要趕緊向他陳述案情。
一隻大掌伸來,無預警的將她的小手抓住,溫和且沉穩的聲音隨之而出“放心好了,全交給我,不會有問題的。”
她感到一道電流竄上,經過神經,透過血液,傳到她全身上下。
天啊,他的手感覺上很有力氣,掌心的肉很厚實,手指修長但不枯瘦,最重要的是很溫暖,還有質感很舒服,就像在冬夜裏,蓋上一條羽毛被,將全身的肌膚照顧得無微不至。
雖然被他握着,可以稍稍平復緊張心情,但問題是,看他那樣子,是不是以為那個老K就像是里長伯那麼好講話,要是他明天真的去找他,會不會有危險啊?
她皺緊眉頭,為他明天去見老K這件事憂心忡忡。
“我想……你明天還是不要去好了。”
“為什麼?”
蒔晴一臉焦慮。“老K是個大流氓,他手下小弟很多,經常到菜市場收人家的保護費,他自己還開電動玩具店,常常跟人發生糾紛,他不會跟你講理的。”發現他不但不緊張,還笑得很輕鬆愉快,她正色道:“我是跟你說認真的。”
“蒔晴,你生活太緊張了,有時你要懂得減壓,身體經常處於緊繃狀態,人會越來越焦慮的。”他看看錶問:“急着回家嗎?”
“要去哪裏?”她心臟又開始急速加快。
“減壓。”
“減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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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到忠孝東路最繁華的街道,接着繞進一條巷子,最後停在一棟富麗堂皇的大樓門口。
大門是一扇厚重且有質感的檜木門,兩側牆壁是淺灰色的石磨漆,牆上掛着一個小招牌,上頭寫着——天堂的頻道。
這裏門禁森嚴,光是門口就站了兩位西裝筆挺的高大男子,一位光頭留着國王胡,另一位四方臉梳着一絲不苟的西裝頭,兩道深深的法令紋讓他看起來更有距離感。
不過這兩名看似保鏢的男子,一見到岳陽走近,不但沒有粗魯地問些制式問題,反而像是看到熟客,一張臭臉很快轉為親切的笑臉,還十足有禮貌地行了一個禮。
“岳先生,裏面請。”兩人彬彬有禮,立即讓出走道讓岳陽通行。
岳陽也回以他們一個手勢,然後帶着蒔晴來到大門處。
蒔晴發現大門上沒有門把,正要發出疑問時,只見岳陽將臉貼在一旁類似對講機的機器上,然後一道紅光就從岳陽兩顆眼珠子上橫切掃過。
此動作完畢后,一旁的小洞伸出一台銀色的小模具機,他把左手大拇指放進,三秒后,牆上對講機立即傳出聲音,“岳先生,歡迎光臨。”
用這樣的高科技,搞得如此神秘,讓她更忍不住想知道,這是一家什麼樣的店,又為什麼要叫做“天堂的頻道”。
一進到裏頭,她發現這裏跟印象中的夜店截然不同,一般的夜店總是燈光黯淡,煙霧瀰漫。杯觥交錯的客人,個個穿着時尚,一眼望去,幾乎每個人都醉眼矇矓,想的都是一些肉慾橫流的畫面。
可是這裏卻不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兩側一大片舒適寬敞的白色義大利沙發。
每個沙發都像是小床一樣,客人脫了鞋,手肘在軟軟靠墊上,背部則靠着舒適軟墊,讓人完全放鬆,桌上擺着精油燈,還有用比利時壺泡出來的各式花茶,桌上零嘴從沒見過,可是看起來就是那樣可口誘人。
這裏看不到任何酒類飲料,有些客人會拿起身邊的無線耳機,類似坐飛機時,手邊有着頻道可以挑選曲目,只見每個人都沉浸在自我的優遊天地,誰也不吵誰,聽不到高聲喧嘩,看不到爛醉如泥的客人,耳邊聽到的,只有類似森林裏的流水聲和鳥鳴聲。
除此之外,更讓她驚訝的,是裏頭有許多在電視媒體或是報章雜誌,才看得到的名流富豪,有些還是財經界的大老,更別說是一些名醫、名律師或是演藝圈的大哥大姊,通通都是這裏的座上嘉賓。
原來這裏就是上流社會人士聚集的地方,怪不得門禁要如此森嚴。
“岳先生,來第二次了!”一位氣質出眾,穿着也很有品味的熟女,前來跟岳陽打招呼。
“你的記憶力和你的美麗,果真是成正比。”岳陽也挺有風度地讚揚對方一番。
“由岳總口中說出,這句讚美更有它的價值。”趙槿華謙虛說道,長長的睫毛一眨,就往岳陽身邊的可人兒瞧去。“不要以為我們的店名叫天堂,就帶來一位這麼可愛的天使。”
蒔晴聽出這位氣質美女在說自己,臉頓時羞紅起來。
“帶給你這位維納斯女神看,有什麼不對嗎?”岳陽將蒔晴帶到趙槿華面前。
“這是這家店的老闆娘,趙槿華趙小姐。”接着他同樣將蒔晴介紹給對方。
“趙姊你好,很高興能來你的店裏參觀。”她說話客氣,態度從容有禮。
趙槿華看這女孩子長相甜美,五宮清麗,就連肌膚也是水嫩到令人嫉妒。像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是無憂無慮的,怎麼會來到她這裏呢?
“你會不會把她帶錯地方了,台北有很多知名的夜店,她應該是去那裏跳舞,享受年輕人的那種暢快,怎麼把她帶到這裏了呢?”
“她跟我一樣,少年老成,還不到三十就煩惱一大堆,所以我帶來給你這位減壓大師,希望你能讓她在踏出這個大門之後,煩惱一掃而空。”岳陽告訴蒔晴:“這是很神秘的地方,不管心情多惡劣,情緒多低落,只要一進來,短短兩小時,出去之後就會豁然開朗,人生更為樂觀。”
聽起來還真神奇,不過從其他人臉上表情不難得知,應該是不會錯的。
“沒問題,那就這邊請!”
趟槿華引領着兩位來到一處寬敞的沙發床前,她客氣地朝蒔晴的鞋子比一下。“麻煩請你脫鞋。”
她拘謹地點着頭,然後脫下鞋子,放好。
“用你最舒服的姿勢隨便坐。”岳陽也跟着照做,他一手枕在另一側高起的軟墊上,強健的雙腿交叉疊放,看起來舒適自在。
她發現有自信的男人就會擺出很帥氣的POSc,連懶懶地躺在沙發上,渾身上下依舊充滿魅力。
不久,趙槿華端着兩壺花茶、三盤點心,在桌面放好。
兩壺花茶是揉合四種天然植物花草,調配成一種獨特的香氣,光是用鼻子聞,就已經讓情緒有極大舒緩作用。
“吃吃這餅乾,保證你在外頭絕對吃不到。”岳陽拿起一塊圓形小餅乾給蒔晴,要她試看看。
蒔晴一咬,餅質酥脆,一種從未有過的清香溢滿整個口中。
“這是忘憂草餅乾,也就是俗稱的金針花,你一定沒想到,用金針花也能做成餅乾吧?”岳陽解釋道。
“味道不重,自然有一股清香,感覺上好像是……一股涼涼的氣體衝到腦子裏,那味道一直停留在鼻腔,就像是……”
“就像是站在冰山上,吸一口最清涼的空氣。”
“恩,真的就是這樣。”
岳陽繼續說道:“把你左手邊的耳機戴起來,我幫你調一種音樂,讓你聽看看。”
照着岳陽的話,她把耳機戴上,而岳陽自己也戴上,然後收聽同一張曲子。
不過可能是耳機有問題,出現故障,使得蒔晴一直聽不到岳陽替她設定的音樂,這時,趙槿華走來,笑笑地問道:“要不要試試情侶耳機?這樣就可以感受到相同的天堂頻道。”
“情侶耳機?”蒔晴覺得這裏的每樣東西都給她不同的驚喜,好像她是古代人,只要是在這裏出現的,都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見到。
“現在還沒普及到全世界,是我特地從芬蘭帶回來的。”趟槿華請服務生將耳機拿來。
那是一種她從來沒看過的高科技產品,類似兩個耳機相銜在一塊,就像英文字母的M,只不過中間那個地方,只有一個小型的銀色接收器,薄薄的一片,打破傳統耳機的樣式,一旦情侶們戴上這種新型耳機,雙方的其中一邊耳朵,就必須要貼在這片薄薄的銀色接收器上,由於這片銀色接收器只有一點二公分寬度,所以,男女雙方的臉頰,自然會緊緊相貼。
“所以說……臉和臉會緊緊地貼在一起?”蒔晴心跳加速,就連臉也漲紅起來。
“這麼新奇的玩意兒,當然得試試嘍!”岳陽完全不考慮,並對着趟槿華道:“那就麻煩你幫我們服務一下。”
“這有什麼問題。”
他們決定得如此快速,連讓她考慮的時間都沒有。看到趟槿華正要把耳機往她頭上套時,她突然猶豫了起來。
“等等……”
“槿華,我看你這裏的招牌恐怕要不保了,你看看,來這裏還有這麼大的壓力。”
趙槿華哪聽不出這弦外之音,她一點也不緊張,從容地來到她面前,背對岳陽,悄聲說:“別說你會緊張了,像這種超級大帥哥,連我這種最懂得釋放壓力的人也同樣招架不住,不過,要是沒辦法排除你的緊張,我在岳總面前可是會抬不起頭來!”
“那……那怎麼辦?”
“真的沒辦法控制手腳發抖,呼吸急促?”趙槿華像醫生看病把脈,仔細詢問病情。
哪有人這樣問法的,蒔晴低着頭,沒回答她的問題。
“懂不懂什麼叫移情作用?”
“移情作用?”
趙槿華看她有興趣了,這才往下說:“喜不喜歡維尼小熊,還是哆啦A夢?或是把他當成HelloKittY,任何一種你喜歡的玩偶都可以。”
看她還是有聽沒有懂,趙槿華再接着道:“就當做是這些玩偶在跟你一塊聽音樂,同樣是喜歡,但是把它當做是喜歡這些玩偶,這樣一來,就會少了男女之間的那種關係。”
蒔晴半信半疑,揚起長長睫毛看着她。“這……有用嗎?”
“如果你能突破這一關,我保證,以後不管你碰到任何事情都不會緊張,也不會有什麼太大壓力。”
“真的?”
“試一次就知道了!”
最後,蒔晴答應了。當岳陽整個人並肩坐近她身邊,趙槿華還說要轉個位置,務必在最舒適的姿勢下,才能真正達到減壓的效果。
就這樣,兩人相依在一起,當耳機正確無誤地掛在兩人頭上時,那片薄薄的銀色接收器,頓時掩沒在臉頰當中。
“這是范宗沛結合幾位大師,在宜蘭的福山植物園中,將所有接近天堂的聲音通通錄製下來,現在就請兩位好好感受一下,這張“最近的天堂J一”趙槿華看兩人早就不聽她說話,於是笑了笑,靜靜離開。
就這樣,兩人躺在十幾個軟墊當中,岳陽的一隻手環住蒔晴的腰,另一隻手則越過她的身子,讓兩隻手在她的腰間相會。
當聲音出現,所有最純凈的聲音通通流進她耳里,她的身子不知下覺地放鬆下來,時光好像回到童年,在夏天時,那蟬鳴、那蛙叫,還有紡織娘在夏夜裏規律地唧唧聲,讓她重溫了不少美夢。
其實,她並沒有照趙槿華的方式,把岳陽當成是小熊維尼或是哆啦A夢,就像岳陽說過的,每次都是她自己預設立場,才會造成很多事都做不成。
像現在,她還偷偷睜開眼,看着那張帥帥的臉龐正貼着她的臉,閉上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在這裏,耳朵聽着美妙蟲鳴天籟,鼻子聞着薰香精油,身體則舒服地與岳陽纏綿在一起,此時此刻,她反而起了一個貪婪念頭,希望這張CD永遠都沒有結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