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五十九 愛情像塵土一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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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谷少華家裏出來,大家又去噌了雪欣的晚飯,別看雪欣是個生意人,但跟朋友交往,卻是個女丈夫,是從不斤斤計較的。而且也很自製,很少有喝醉了的時候。
用她自己的話說:
“在生意場上,裝醉可以,真醉不行!女人裝醉可以撒嬌、耍賴、撒酒瘋,有些話也可以不負責任。可要是真醉了,那就只能自認倒霉了。生意場上的男人可不是吃素的。他們不但會要你的醉翁之筆,還會要你的醉翁之身呢。”
因此這麼多年的交往,她的朋友們是從沒見雪欣喝醉過的。雪欣不醉,是她不想醉,因為這些都是不應該喝醉的場合。但當她想叫靈魂死而復生時,她就會醉得一塌糊塗。
大家在包間裏海闊天空的一頓亂侃,好像彼此又都掏空了心思。這其實也是一種發泄,會叫大家的心情愉快的。
各自回到家就已經是晚上九點了。興奮是有時有晌的,一個人靜下來空虛馬上就會侵入,李梅荶就是這樣,要不是天太熱,她簡直連洗漱的心情都沒有了。好歹沖了個冷水澡,她就把自己狠命的摔在了床上,空調的溫度開的很低,她仍覺得煩燥不安呢。這原因其實是不言自明的,就是因為那段網戀和那個被她遺忘了很久的男人。谷少華丈夫的遺像勾起她很多的回憶,也讓她懷念網戀之初的那段真情了!
網絡時代,李梅荶應該算是先驅,一九九六年她就開始使用電腦了。可到了二零零一年,她才真正懂得了聊天,那時候網戀還是洪水猛獸呢。可李梅荶卻不管不顧的加進了好幾個網友。他們由電子信箱的交流,慢慢轉化成了MSN和QQ的交流,關係也由此而微妙起來。同樣的朋友放在心裏就會有了不一樣的距離。
一度李梅荶把這看成了一種寄託,在不同的時段和不同的男人談情說愛。當然她不是認真的,只是為了愉悅心情。因為她知道,網絡只是遊戲。很多男人也是如此,他們的QQ和UC里,有時多達幾十或上百個朋友,幾乎囊括了一個聊天室。一個娘子軍團居然不是他們的目的,他們依然還會到聊天室來。他們經歷着網戀、一夜情、擁有着“情人”,然而卻永無罷手的意念。網絡使真情遠去,使信任減少;使曾經的傷心、失落,很快就變成麻木不仁。
聊天時,他們給每個人發去的都是同樣的圖標——親吻、擁抱、玫瑰花,還有就是火辣辣的情話。對每個女人也都在表白着自己的同一個“專一”,當女人們醒悟的時候,痴迷與真誠就變成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虛偽。其實這種聊天毫無真實的感情內容,只是在遊戲人生罷了。
在網絡里混上一兩年,心態就自然而然的改變了。很多人不斷收集新朋友,刪除舊朋友,網友多的,自己就可以成立一個聊天室,他就是聊天室的“黨代表”。可新鮮感一過,彼此就把對方擱置到一邊去了。
名字也很混亂,常改常新,有時甚至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跟這位朋友聊過。即使發展成了一段網戀,也不過是曇花一現,很快就厭倦了。網友見面,多一半也是“見光死”,沒幾個能成就未來的。無聊和寂寞的靈魂到處遊盪,成了虛幻世界裏帶有雙重性格的臣民。
李梅荶沒有墮落到這個地步。她只有四個網友!四個精心挑選的,而且也是比較聊得來的朋友。
網絡聊天是大浪淘沙,各取所需!那些視頻聊“性”的,也大有人在,不足為奇。李梅荶上網聊天的原則就是從不跟人聊性話題。對這個話題,她有自己的看法,她認為,性,應該是神聖的,也應該是美好的,對神聖和美好的話題,就應該跟自己真心相愛的人去說,而不應該隨便。
假設,坐在你對面的那個人就是剛出獄不久的強姦犯,一個內心世界非常醜陋的虐待狂,可你卻在跟他說著呢喃的情話,或是在跟他模擬**。你難道就不噁心?但聊天,也不可能完全脫離開感情。即使朦朧、含蓄,有時也會令人心潮激蕩的。
禮賢下士——是機關的一名公務員,他和李梅荶聊天的內容偏向於人生價值的話題。這人也有些清高,經常會即興發些詩詞和對子。而且韻律也都是一板一眼的。李梅荶出生於書香門第,自然也懂得一點兒詩詞格律,認真的琢磨琢磨,還是能應付的。再說從小她就背過唐詩、宋詞,因此發過去的文字也會有很強的魅力的。兩個人也算是網絡知己。在他面前李梅荶會有一種興奮,那就是發現自己原來也很優秀的。
天高雲淡——公司管理人員,一個樂天派,其實工作上有很大的壓力。可他卻不是那種喜歡在女人面前解壓的男人,只喜歡快快樂樂的神侃,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海闊天空很有水平,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有智慧,有時嘻嘻哈哈中就把李梅荶迷惑的事情點醒了。聊天的目的:就是找個善解人意的情人!用他自己的話說:
“女人,又不是知己,跟人家說自己的事情沒必要,大家開開心心聊一場也就是了,聊的來就多聊幾次,聊不來就算了。”
感覺得出來,他嘻嘻哈哈背後的嚴肅和字裏行間的辛酸。但她從不問他什麼,工作幹完了的時候,她就會上來陪他海闊天空一次,自己也會很開心的。一般在快下班的時候他們就會不約而同的到這裏來見面。他們之間算是聊友,也算是侃得很投機的那種聊友。
淡淡墨香——一個事業單位的小中層,有些戀母情結,比李梅荶小兩歲,在他面前李梅荶扮演的是母親、姐姐,完全是大女人的角色。這角色其實很溫馨,就像是相夫教子,有時真有淡淡墨香的感覺。他經常會給她留言,內容就是:
“姐姐,我想你了!你怎麼還不來啊!再不來我可跳樓了!”
“親愛的,今天真想看到你!再不出現我就得相思病了!”
在他發給李梅荶的短訊里一般也只有兩個字:
“想你!”或是“愛你!”
可李梅荶心裏清醒的很,她不可能愛這樣的男人!甜甜膩膩,又靠不住,跟這樣的男人過一輩子,不蒼老、不痴獃才怪呢!可她又喜歡這樣的感覺。
還有一個就是高帆,真名——季高錕,他才是李梅荶最牽挂的人。在這幾個男人里,他們是最早相識的。可直到把其他幾個男人都加進來的時候為止,他們的關係也還是各有所求,各取所需呢。他們可不是一聊衷情的朋友。最初,只是季高錕好為人師的性格吸引了李梅荶,因為那時的李梅荶是最需要幫助的。
單位里沒什麼人懂得電腦,喜歡鬧脾氣的電腦就成了李梅荶的心病,這就有季高錕當老師的機會了。這種交往很明顯,李梅荶需要的是幫助,季高錕需要的是賣弄自己的專業知識,儘管他裝成很謙虛的樣子,可骨子裏仍是一副輕浮和傲慢的秉性。
沒事的時候,他巴不得李梅荶的電腦出點兒問題,那樣他就可以滿足虛榮心了。
季高錕是個網絡工程師,開始他們的交往,都是因為對彼此的好感而產生的友情。李梅荶使用的這台電腦也許早就該換了,但使順了的東西,往往捨不得扔掉。因為都是些小毛病,她就會在網絡上跟他請教。
他們的交往很直觀,起碼李梅荶沒想過很多。后後來,兩個人才開始聊一些電腦以外的事情,再後來就聊到了他們各自的家庭,李梅荶終於知道,他的家庭原來也是如此的不幸。可那時他們就已經很隨便、也很熟悉了。同情總是可以轉化為感情的,從此,季高錕在她心靈上的距離好像就有些傾斜了。
季高錕是當年的老三屆初中畢業生,是第一批去內蒙建設兵團插隊的知青,五年後分配在當地的建築公司里當了一名建築工人。工作中的辛苦和當農民時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一個北京長大的孩子,真不甘心就這樣背井離鄉的消磨下去。
一九七八年知青開始大量返城的時候,他的心開始躁動,可因為他有了工作、結了婚,政策就把他排除在外了。在沒辦法的情況下,他參加了七九年的高考,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居然考上了。高考才使他得以重返了京城。
妻子是在內蒙插隊時認識的外省知青,在大家都做知青的時候,都是背井離鄉的感覺,難免會產生一種彼此同情、依賴的感情,異性相吸,這好像跟愛情關係不大。當了工人就草率的結了婚。半年後,季高錕就到北京來上大學,他們又過起了兩地分居的日子。終於調到一起,才發現兩人的性格截然不同,爭爭吵吵就成了他們的家常便飯,而導火索卻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吵了幾年,季高錕覺得吵累了、也吵煩了,乾脆兩人開始冷戰。因此四十多歲,他們就徹底“分居”了。這分居雖然不同於原來的意義,但比原來更傷和氣。季高錕睡在客廳,不是自願的,因為男人想分居,有可能分不了。只有在妻子一心不叫你靠近時,才會形成實際意義的分居。
為了十一歲的孩子,兩人只好把婚姻維持下去。因為離婚也是有很多難以解決的問題的。譬如房子、經濟,兩個人合起來可以解決的事情,一個人是很難承擔和面對的。
這種境遇的男女,有時最為可怕,因為此時此刻,他們分不清什麼是愛情,着急找到的只是填補空虛的對象。那時他們的靈魂已經孤獨、寂寞到就要分裂的狀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