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俗云:“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此時的杭州,百花齊放,溫暖的陽光照得人全身暖洋洋的,四周微風輕輕飄送着一縷縷花香,讓人覺得有一股說不出的暢快與舒服。
但見一名年紀大約八、九歲的小男孩,長得非常搶眼,生着一張圓圓愛笑的娃娃臉,像一顆玉蘋果似的紅潤可愛;五官清又明,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配上細黑濃眉,滿臉精明慧黠,雙眼滴溜溜靈活地轉動着,一看便知道他不是個容易被人騙去賣掉的小鬼,而膚色又白裏透紅,真是個粉妝玉琢的俊美男孩。
他身上那套粗布衣衫,早已洗得泛白,腳上穿着軟底靴子,卻騎着一匹與他身份不相符合的上好馬匹。只見那馬兒全身雪白,上覆胭脂班點,毛色油亮光滑的玉花驄名駒,形色猖狂的朝廟前碎步而來。
據說,九月十九是觀音生日,而今天正巧是九月十九日,因此,觀音廟前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孟真兒倏地停住馬,笑道:“白龍,你瞧!好多的人。看來,我們這次蹺家真是蹺對了。”說著,一面手撫着馬鬃,一面得意地四處張望。
馬兒似乎感到主人的快樂,居然點頭齜着牙隨聲附和。
擁擠的人潮,如潮水般生生不息,只見人人提着供品勇猛地朝廟裏擠進擠出,道路兩旁更有一排排的攤販,將原本已不寬敞的路弄得更形狹小。
人實在太多,孟真兒騎着馬兒根本擠不進去,在努力了許久之後,他終於放棄。如果只是為了進廟一探究竟而需花費這許多功夫,那麼也未免太小題大作了些,還是等人潮少些,或這股熱潮淡些,再來瞧瞧這座名聞遐邇的觀音廟如何的靈驗。現在,還是先轉往他處遊玩的好,免得浪費這大好光陰。
他眨了眨那雙又黑又亮的雙眸,偏着頭想了一會兒。
“白龍,我們還是先到別處玩好了,這兒實在好擠。”孟真兒掉過馬頭,朝遠處的湖邊前進。
孟真兒好整以暇地騎在馬上,他口中有一搭、沒一搭地吹着口哨。他快樂地笑眯了雙眸,神情舒暢地望着四周漂亮的風景,自由自在的感覺真好!
想他在家裏排行最小,上有爺爺、叔伯等,連平輩的哥哥們也都比他出生的早,每個人都可以管教他;光是平輩就有十五個之多,再加上那些叔公、伯公,以及堂兄,搞不好有上百人,而他,連個可以管的弟弟或妹妹都沒有,想來就令人傷心。
不知是自己命不好,還是命太好了?雖說每個人都可以管他,但他也集所有家人的寵愛於一身,連吃個飯不小心噎着了,也會引起家人極度恐慌。可想而知,他家人是如何滴水不漏地保護他,令他做什麼都不自由,這種生活教他如何過下去呢?何況,他今年才九歲耶!一想到要這麼生活一輩子,就讓他渾身打顫。
所以,不趁着年少逃家,更待何時呢?難道等老了才來徒傷悲嗎?他孟真兒才不幹這種傻事呢!
忽然,一陣打鬥的叱喝聲自前方不遠處的竹林內傳出。
孟真兒雙目一亮,暗喜道:“白龍,有好戲可瞧了。”
他忙策着馬兒到出事現場,定眼一瞧——
有七、八名蒙面黑衣大漢圍着兩名錦衣人,以及一名身着月白長衫的青年;三人中,除了一人毫無損傷之外,另外兩人早已渾身挂彩狼狽不堪,可見已支撐不久。
旁邊還有一頂轎子,有四名看來像轎夫的人躲在一邊瑟縮不已,透過轎簾,從轎內露出兩顆又圓又大的眼睛,正充滿好奇地望着拚斗現場。
真兒張大了眼瞧了許久,忍不住皺了皺眉,喃喃自語:“真不好玩!看來得加點料,才會精采些。”
轉眼間,真兒手持着彈弓朝那七、八名黑衣大漢彈射而去。
被射中的大漢持刀的手頓了一頓,錦衣人趁勢砍了幾刀,一時由敗的局勢轉為平手。
“加油!加油!”這樣勢均力敵才精采嘛!真兒瞧得眉飛色舞,興奮地為雙方搖旗吶喊。一見錦衣人又轉趨弱勢,手上的彈弓“咻咻!”猛射不停。
驀地斜眼一瞧,不禁令他肝火上升,怎麼別人拚的你死我活,中間那個人竟輕鬆地只曉得躲來躲去。
真差勁!又不是烏龜,只曉得縮頭。
“喂!中間那個穿月白色長衫的,你怎麼不出手幫忙呢?”真兒不滿的大喊。
“小弟弟,我不會武功啊!”白衣人搖頭苦笑,忽地臉色一換。“要是我會武功,我早出手了,哪還需要等人來救。”說得好不雄壯激昂。
真兒咯咯直笑,“真好玩。喂!你想不想讓我救你?”
“你救得了我嗎?”他口氣中有點輕視的味道。心想,憑他一個小小的人兒,有何本事驅走這七、八名大漢呢?
這傢伙口氣雖然不夠尊重他,但真兒挺欣賞他苦中作樂的樣子,“我救不了你媽,可是,我救得了你。”
白衣人詫異地愣了愣,猛然醒悟過來,呵呵笑道:“沒關係,你救了我就等於救了我媽。”
沒想到他倒是挺幽默的。真兒輕笑,“看在你這麼有趣的份上,我就出手救你。”
說罷,真兒便將彈弓拉滿,朝大漢的身上射去。
“小鬼,你找死。”對於這種不勝其擾的暗器,讓這七、八名大漢全停了手,怒目看向他。
“沒有啊!我還小,怎麼會找死呢?”真兒誇張地縮縮肩膀,裝出一副害怕樣,“我還想活得像你們一樣老呢!”雙眸卻靈活地轉個不停,不見絲毫的懼意。
“小鬼,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再插手,惹得大爺我脾氣一起,索性將你剁成肉醬。”其中一名大漢目露殺機。
“哎呀!我好害怕喲!”真兒抱着身體,倒在馬背上,接着扯開喉嚨大喊:“救命呀!有強盜殺人毀屍,奪財害命啊!”
“臭小鬼!”大漢怒斥,一刀砍了過去。
真兒策馬閃過,呵呵笑謔道:“我好怕、好怕呀!怕你殺不死我,這該怎麼辦呢?”
“過去將這小鬼給我剁了。”蒙面大漢的頭子下令道。
五、六名大漢隨即將真兒給團團圍住,只留兩人監視着錦衣人等。
真兒跳下馬,隨手從鞍帶取出寶劍,吃吃一笑,“在本少爺面前,你們不懂得巴結我,居然還敢大言不慚要剁了我,真是不知死活!來來——”真兒揚了揚眉,趾高氣揚地向他們招手。“讓你們瞧瞧什麼叫劍法。”
他立刻迎上正好攻至的五、六把劍。在真兒存心作弄下,大漢手中的劍,竟然全砍向自家人的劍上,金鐵交鳴猶如鞭炮聲般,熱鬧卻不傷人。
嚇得大漢們各個呆若木雞,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沒想到,這看來弱弱小小的人,居然有如此高深的劍法。
真兒哈哈大笑,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出手就有如此好的成績。但他很有自知之明,斗久了,憑他人小、內力淺,鐵定遭殃,若不趁現在將人逼退,自己一定吃虧。
“全給我圍上去。”黑衣氣得大手一揮。
“喂!你們別圍過來喔,要不然,你們想後悔都來不及了。”真兒故意搖頭勸道,臉上卻露出嘲笑的笑容。
他們人多勢眾,難道會打不贏一個小孩子嗎?黑衣大漢們不服氣地大吼一聲,便朝真兒直撲過去。
白衣人及轎內人同是一驚,他們兩人不禁急叫:“快閃!”
真兒卻好整以暇地從懷中抽出東西,朝撲至而來的黑衣大漢們拋過去,口中笑謔道:“免驚啦!倒霉的是他們。”
兩道紅芒自真兒右手掌內激射而出,他左手持劍擺在身前,迎面撲到的黑衣大漢反應也不慢,立刻扭身停住,避開紅芒。但是,那兩道紅芒卻在空中一搖,如影隨形的轉身反噬。
“哇!”四、五名黑衣人一一倒在地上,慘叫聲連連,臉上泛黑,七孔流血當場暴斃而亡!
黑衣頭目驚懼叫道:“小鬼,你使毒!”
真兒故作無奈的聳聳肩。“我警告過你們了,誰教你們還要圍過來。”
他一翻掌,由右手袖中落下一截黑色竹管,然後向屍體邊招招手。“小乖乖,快回來。”只見兩條通體血紅的小紅蛇由屍體下游出。
“赤煉仙子!”黑衣頭目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不就是天下十大毒蛇之一的赤煉蛇嗎?嚇得他驚呼:“我們走。”大手一揮,招了兩名手下狂奔而去。
真兒小心翼翼地將蛇裝入竹管中,呵呵笑道:“還是你們管用。”
“小弟弟,謝謝你的搭救。”白衣人走至他身邊道謝。“我姓趙,名君年,這兩位是我的隨從。不知小弟弟尊姓大名?”
真兒翻身上馬,平視着眼前身着月白長衫,長得斯文俊逸,年約三旬的青年人。他聳聳肩不甚在意。“不客氣。我叫孟真兒。”
他轉頭專註地望着轎子,剛剛打鬥時,那裏面的人似乎很為他着急,喊出來的聲音清脆甜美,就不知長得是何等模樣?要是長得漂亮,說不定還可以為哥哥們找個漂亮老婆,真兒想着想着,不禁吃吃地傻笑。
其實,他哪有那等救人的好心腸,只不過蹺家無事干,閑來無事想作弄人罷了。
“小弟弟,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真兒指指轎子。“他們是誰?”
“我也不認識。”趙君年微微一笑。
“不認識?”真兒搔首笑道:“那為何與你們一起遭人……”
“我們先遭人圍攻,而他們只是剛好經過。”
“是的,小恩公。”從轎上下來一名風姿綽約的婦人,手上還牽着一名年約十一歲的小女孩。
真兒張大了眼,直盯着小女孩瞧,只差沒流下口水。
只見她長得秀麗可人,眉目如畫,雙眸靈活生動,唇紅如蘋,玉膚似雪,麗質天生,實在美得令人目不暇給。
“哇!哪來這麼漂亮的小妞,看得我快要昏倒了。”說著,他抱着胸口誇張地從馬上跌了下來。
小女孩嘴角一翹,“卟哧”笑了出來。
“乖乖!你不笑就這麼漂亮了,現在又笑得這麼……”真兒擺出一副豬哥的模樣,還故意擦着嘴角。“老天!簡直會要人命啊!”
小女孩粉腮泛紅,低下頭,偷偷瞧着真兒,雙眼好奇地轉動着。
真兒悄悄走近,蹲在她身前,戲謔道:“你那麼喜歡看我,我讓你看個夠,何必用偷瞄的呢!”
“小公子,請你自重。”美婦人皺起眉,牽着女兒的手退了好幾步。
“唉!你真小氣。女兒長得那麼美,讓我瞧幾眼又有什麼關係?幹嘛避我如蛇蠍呢?”真兒不滿地嘟起嘴。
“小公子,你雖然救了我們,但也不可以如此輕薄人。”美婦人說得大義凜然,雙眉不悅地挑起。
“我才九歲耶!”真兒指着自己的鼻子,昂頭大笑,“說我輕薄人,誰會相信?除非腦袋秀逗了。”
這模樣兒讓人看來又愛又氣,卻也對他莫可奈何。
可是,就有人見不得他如此囂張,硬是要扯他的後腿。
“我相信。”趙君年一臉正經八百,卻難掩嘴角微微的抽動,而他身旁的兩位隨從早已轉身掩嘴偷笑。
“喂!你是存心拆我的台是不是?”真兒瞪大了眼。從小到大,今天是他第一次救人,怎有人如此不上道,居然敢對恩人恩將仇報!
“當然不是,我只是實話實說。”
“早知道就不救你了,救你一點好處也沒有,還來妨礙我追漂亮小妞。真沒趣!”真兒似真似假地抱怨着,雙眼仍瞟向小女孩。
他蹺家半個月之久,沿途不敢說見過多少美女,但,這麼美的小女孩,他從沒見過。可惜他不能娶她,但若許配給哥哥們,又太糟蹋了!
“你喜歡這位小姑娘?”趙君年詫異道。難道這小孩雖年紀輕輕,卻已懂得……真不得了!
“漂亮的東西誰不喜歡?就算只瞧幾眼也高興。”真兒對他眨了眨眼,一副只有男人能了解的模樣。
“好。”趙君年點了點頭。
“什麼?”
趙君年不理會真兒的疑問,轉頭對着美婦人問道:“恕我冒昧請問,不知夫人家住何處?”
“這位公子,不知你有何貴事?”美婦人心存戒心。現在這個社會呀!防人之心絕不能少,何況,她們家在此地又是大大有名,怎可不防呢?
“相逢自是有緣,更何況我們大家一起落難,夫人難道不該告知這位小兄弟?他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呢!”他威嚴地看着她。
美婦人望了望站在一旁直盯着女兒看的真兒,心不甘情不願,又猶似警告地說:“我夫家姓程,就住在前面的杭州城內,有名的程家莊。”
程家莊的莊主程采田是遠近馳名的大善人,不僅鋪橋造路,若有天災人禍時,賑災濟糧從不落人後。不只如此,程家更是富可敵國,各行各業皆插手其中,只要是正當生意,沒有一行程家不涉及。
“喔——”真兒驚訝地睜大了眼,且拉長了聲音,而後,忽地轉弱聲音又撇撇嘴,“沒聽過。”
想他一個九歲小孩,又是蹺家的人,哪會知道這些。
“你!”美婦人氣得杏眼圓睜。
“夫人,何須與他一般見識呢?”趙君年擺一擺手,轉而對真兒說:“你呢?你又住哪?”
“怎麼,你想做身家調查不成?”真兒揚了揚眉,哈哈大笑。這人該不會是想報恩吧?
“你救了我,我總得知道我的恩人住哪呀!”趙君年微微一笑。
“我又不要你報恩,可以不說吧?”真兒刁鑽地道。
想他是蹺家,哪能大搖大擺地告訴別人他姓啥住哪。若是因此而引來家人的追蹤,豈不遭了個大糕。
“莫非,你家見不得人!要不,你為何不敢說?”趙君年有意逗他,他挺喜歡這個笑不離口的小孩兒。
“你家才見不得人呢!告訴你,我家在江湖上可是大大的有名呢!”怎知他小孩心性,氣極了,什麼都拋到腦後。怎能說他家見不得人呢?太侮辱人了。
“怎麼個有名法?”趙君年問。
“天龍堡,你聽過沒?我爺爺就是堡主。”真兒神氣活現地抬高下巴。
“天龍堡,孟真兒,可對?”趙君年又問。
“沒錯。”真兒抱臂揚着眉,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程夫人,這位小姑娘是——”趙君年指指美婦人身旁的小女孩。
只見她一雙美目始終繞着真兒轉個不停,好奇地瞄着他的一舉一動。
“這是我女兒,程夢星。”
“好名字。可許配了人家?”
“這位公子,你——”美婦人不解。
“能否告知?”趙君年堅持,一股威嚴油然而生。
“不曾。”美婦人囁嚅道。
“好極了。孟真兒?”
“幹什麼?”真兒懶洋洋地回趙君年的叫喚。
瞧夠了美女,他拉住韁繩,準備轉往他處遊玩。
“你可曾訂親?”
“喂!你問完她的。”真兒好笑地指指程夢星,“又來問我的,難不成你準備將她許配給我?”
“你真聰明。”趙君年含笑地點點頭。
真兒忍不住呵呵大笑。“你別開玩笑了,你又不是人家的老爹或老媽,憑什麼作主將她許配給我?”別說他今年才九歲,就算他今年十九歲,他也不敢娶老婆。
“這你別管,你只要告訴我,你訂過親沒?”趙君年蹙着眉頭,望着這放肆的小人兒。
“我沒訂過親——”真兒上了馬,瞟了他一眼。“但我也不準備娶老婆,這樣的答案你滿意嗎?”
“既然你沒訂過親,那麼我作主,這位小姑娘從現在起就是你的未婚妻。”
真兒哈哈大笑。“憑什麼?”
“憑我準備收你做我的乾兒子。”趙君年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慢慢地等吧!我可沒答應喔!”真兒卟哧大笑,對他扮了個鬼臉,便策馬奔離。
乾兒子?!算了吧!已經有那麼多人管他,他可不想沒事再找一些人來管他,何況,還是個“老頭子”。
他心裏是這麼想,可惜,人家卻不照他的心意做。
趙君年炯炯有神的目光,一直盯着逐漸遠去的孟真兒。
觥〓〓〓〓觥〓〓〓〓觥〓〓〓〓
天龍堡,威震武林的第一大堡。
此刻,孟家人正急得人仰馬翻,一片鬧烘烘的,每個焦頭爛額,不知所措。
原因無他,因為前些天皇上下旨收了孟真兒做乾兒子,這還不打緊,居然還賜了婚!這下,可讓孟家人嚇傻了眼。
他們江湖人物原就不喜歡與官府來往,偶爾行俠仗義,救的也是一般尋常老百姓,要不也同是江湖人物,頂多只是救些芝麻小官。
誰想得到,孟真兒好死不死居然救了個皇上!想他蹺家也就蹺家,沒事幹嘛給家裏捅了個這麼大的樓子。
原來,孟家一連五代皆產男兒,而且每代皆有兩個以上的男孩,可就是代代生不出個女孩兒,因此,孟真兒的出世簡直喜煞了孟家所有人。
孟家,孟老爺子孟超義中間以超字為排名,下一代中間以逸字排名,再來便是以如字為排名。但——孟真兒卻是特殊的。
真兒剛生下來時,產婆向孟老爺子說產下了一名女孩兒,老爺子不信,直到抱住真兒時才有真實感,口中猶自喜悅地呼喊着:“真的、真的,真的生了個女孩子!”因此,她就取名叫孟真兒。
可想而知,真兒成了大家寵愛的對象,上至孟老爺子,下至園丁家僕,個個拿她當寶。不料真兒之母因產後失調,沒多久便與世長辭,父親傷心之餘,無心管教她,因而養成她從小喜愛着男裝,將男孩兒會的學個十足十,女孩兒家應該會的卻沒一樣學得全。
琴棋書畫她樣樣不會,大家閨秀該會的女紅、三從四德她也都不懂,整天只會舞刀弄劍,以及作弄人,搞得與她同輩之人看到她就怕。
幸好真兒生在武林世家,女孩兒動刀動槍根本不算什麼,甚至真兒的武功在孟家同輩中人還算不錯。不過,就是太愛惡作劇了。
此刻,一張偌大的會議桌,正中間坐着孟堡主孟老爺子,左右兩旁各坐着孟堡主的大兒子孟逸龍、二兒子孟逸書、三兒子孟逸群、侄子孟逸泉、孟逸傑,以及十幾個小一輩的孟家人。
“爹,您看這事該怎麼辦?”孟逸龍煩躁地問。
“我還能怎麼辦?”孟老爺子氣呼呼的說。
“爹,我想,還是先找真兒回來再說。”孟逸群道。
“找、找、找,你們找了半年,人還不是沒找回來。”孟老爺子怒斥。
一群人被罵得低下頭不敢言語,其實,不是他們人找不回來,而是想讓孟真兒到處玩玩,反正憑他們“天龍堡”的威名,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哪想得到……唉!個個垂下頭低嘆。
“明天我親自去找真兒。”孟逸群苦笑。“我自己女兒闖的禍,我自會想辦法解決,絕不連累父兄你們。”
“你說這是什麼話?”孟老爺子吼道:“真兒是我們孟家五代以來第一個女孩兒,說什麼也要保住她,欺君之罪算什麼,天高皇帝遠,他管得到嗎?”
“爹說的有理,再不然,我們等真兒長大后,叫她去迎娶程家姑娘,娶來之後,隨便讓她與孟家人配親也就不算辱沒了她。況且,只要我們不說出去,相信外人也不會知道。”孟逸書道。
“這個主意不錯。”孟老爺子點點頭。“不過,皇上想見真兒,這可怎麼辦?”
“先將真兒找回來,告知事情的輕重,尤其是她身為女兒身之事,絕不能讓皇上知曉,不然,可是會滿門抄斬的。我想,真兒很聰明應該瞞得過。”孟逸書道。
“嗯。”老爺子頷首。“皇上給我們多久的期限?”
“三個月。”
“由我們‘天龍堡’到京城需多久時間?”
“快馬加鞭的話,差不多二十幾天。”
“這也就是說,我們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找真兒回來。”孟老爺子沉吟道。
“是的。”
“那好。你們動作快點,不管真兒跑得多遠,一定要在期限內找到。可別又讓她有時間救什麼皇后、皇子之類的。”孟老爺子可怕了那些皇親國戚。
他們江湖人物根本不怕什麼通緝之類的官樣文章,但抄家滅族……還是省省吧!總不能帶着一大票家眷到處跑路吧!
觥〓〓〓〓觥〓〓〓〓觥〓〓〓〓
“什麼!”
隨着這聲怒吼,整個御書房附近的禁軍,以及太監各個噤若寒蟬,不敢吭一聲,以免惹禍上身。
只見御書房內跪着一名太監,以及兩名侍衛,三個人頭低垂着,若仔細瞧,可看見他們渾身打着顫抖。
“那——有沒有辦法將聖旨追回?”皇上看着跪在面前的貼身侍衛與太監。
“啟……奏皇上……恐怕追不回了……這……這時候他們大概抵達天龍堡了。”李青標緊張得結結巴巴,雖然害怕,可是仍不得不回答。
說起這件事,不知道要怪天意使然呢?還是該怪皇上?當然,他不敢怪皇上,那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可會誅九族的。
不過,這事也太巧了!
原來,程家一脈單傳,到了程采田這一代,既沒兒也沒子的,本以為就要斷了香火,不料,程采田晚年續弦,一舉得子,可樂煞了程家莊上下,甚至連杭州城內附近的百姓也為程大善人慶賀高興。
可惜的是,程莊主的兒子程夢星一生下來即體弱多病,幾次差點夭折,嚇壞了程莊主與夫人。不管他們聘請多少名醫來替兒子強身補氣,程夢星還是一樣病懨懨;甚至三番兩次到廟裏求神拜佛、問神卜卦,還是一樣不見絲毫效果。
直到有一天,有一名得道高僧前來,告知他們若要孩子能長大成人,就要以女孩身來扶養,一直到他能長到十八歲之後,才能改回男兒身,不只如此,這小男孩還需穿耳洞以破除他的壞運,身體才能強壯些,也會平安些。
程莊主原本不信,可是看兒子每天生活在垂死邊緣,也許這是最後一線希望,有希望總比絕望的好,只好將死馬當活馬醫。沒想到,自從兒子穿了耳洞、改穿女孩衣裳之後,身體真的逐漸好轉,也不需吃些補品湯藥,這可樂煞了程莊主。
只要兒子能活,目前是着男裝或女裝又有何關係呢?況且到十八歲以後,他還是能傳宗接代;這對於程莊主來說,這已經足夠了,將來他死了之後,也不會無顏見列祖列宗了。
可是,沒想到皇上居然下了道聖旨,將他兒子許配給人家,這教他……教他怎麼辦?
整個杭州城內外都曉得他程采田就這麼一個兒子,雖然他兒子着女裝,且大家也都喊他小姐,可是,偌大的杭州內外,大家都心知肚明他生的是兒子不是女兒呀!皇上將他兒子許配給人家,豈不是要斷了他的根嗎?
程采田一接到聖旨,不只嚇傻,也嚇呆了。
想他一接管程家莊之後,造橋鋪路、樂善好施,不說他做過多少好事,至少他可以對天發誓,他從沒做過一件虧心事,可是,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皇上居然將他的獨子許配給人家!若說入贅人家,那麼,他還有點希望可以抱抱外孫什麼的,可是,居然是許配給別的男子!這……兩個男的還能生得齣兒子來嗎?這下,他們程家的香火,不斷也得斷了。
一想到這,程采田一時忍不住,洋洋洒洒地寫了一大篇文章上奏給皇上,盼他能收回成命,別真的將他的獨子許配給人家。
如今,這篇文章正攤在皇上的書桌上。
“這怎麼辦?”皇上頹喪地坐在椅子上。忽然憤怒地抬起手指着跪在一旁的太監。“朕不是要你將事情查清楚的嗎?你還在朕的面前拍胸脯保證說沒問題,現在出了這種事,教朕如何收場?”
“奴……奴才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那個程夢星會忽然變成男孩子?”來喜畏畏縮縮地回話。
“不知道、不知道,一句不知道就可以將事情推託了事嗎?”
“皇……皇上,請您息怒。”來喜哭喪着臉猛磕頭。
“息怒?!”皇上瞪了他們一眼,沒好氣地說:“不息怒也不行了,現在怎麼辦?總不能叫他們兩個男孩子長大后成婚吧?”
“皇上,您可以收回成命。”來喜壯起膽子。
“收回成命?”皇上憤怒地拍着桌子。“哼!你不知道君無戲言嗎?你叫朕收回成命,是不是叫朕失信於天下?”
“奴才不敢,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請皇上恕罪。”來喜趕緊猛磕頭。
“既會說該死,又要我恕罪?你可真會打算嘛!”
“皇……皇上?奴才……奴才……”
“算了,要不是看在你伺候我多年的份上,朕早將你宰了。”皇上不耐煩地揮揮手。
“謝皇上。”來喜又趕緊磕頭謝恩。
“現在,你們好好地琢磨琢磨,這事該怎麼辦才妥當?既不需收回成命,朕又不會失信於人?”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明明是一樁良緣,怎會女孩變男孩呢?而且,還是漂亮得過份的男孩!如果男孩也變成女孩,豈不是不用煩惱了。
可是……世上哪有這等好事。唉!況且,一瞧孟真兒,就知他是個百分之百男孩,否則哪有那麼色的道理。
“孟真兒還要多久才會進京來見朕?”
“啟奏皇上,還要兩個多月。”李青標忙回道。
“兩個多月啊?”皇上沉思良久,接着抬眼輕瞟了他們三人一眼。“這期間,你們應該會想出一個解決的辦法吧?”
這就是當皇帝的好處,除非自己想到更好的解決辦法,不然,只要將麻煩事丟給文武百官,就沒有他的事了;而且,解決的方法一定要他滿意才行,可不能有損他的威望與尊嚴。
“是。”兩名護衛與來喜太監,只得接下這個任務,要不然怎麼辦?皇上都開口命令了,難不成他們可以開口推掉嗎?
“很好。”皇上滿意地點點頭。“你們下去吧。”
“是,臣等告退。”李青標與趙虎飛躬身快步地退向門邊。
“奴才告退。”來喜似怕落後般忙躬着身,也相繼告退。
命令一下,只見他們三人迫不及待地魚貫走出御書房,在房外仍不放心地快步疾走,彷彿怕被追回。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現今是沒什麼事,可是,若待久了,也許皇上一個不高興,又想起他們調查不實的事,這下可不只是他們個人遭殃,也許還會連累整個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