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歡兒站在電梯前,瞧了眼手錶。現在時間還早,才八點而已,他應該還在開會吧?
沒關係,她有鑰匙,可以去他的私人套房等他。
歡兒搭了電梯,直接來到東旗飯店的頂樓。
出了電梯,在轉角處,她便聽到一個刺耳的聲音嬌笑着。
聞聲,她全身一震,呆住了。
「唉呀,董事長,你也真是的,有什麼話直接說就好了嘛!幹嘛要這樣神秘兮兮的,把人家特地帶上來?」
是李昀倩,這矯揉造作的聲音她絕不會錯認。
歡兒悄悄靠在牆邊,聽到龍青旗笑了一聲。「有些話……直接說就沒意思了,是吧?」
這是什麼?他們是在調情嗎?
「你老愛這樣……」
又是一聲惹得她全身發麻的嬌嗔。
李昀倩的聲音又甜又膩,像鋪了一層麥芽糖似的。
「先進去吧,菜已經準備好了。」龍青旗又說道。
喀嚓──
李昀倩的笑聲落在被關上的套房門裏。
歡兒仍站得直直的,獃獃地望着前方。
「喔。」她醒悟似的眨眨眼。「早說嘛,害我還浪費計程車錢跑到這裏。」她轉身就往回走。
什麼走不開……什麼公事……原來不過是……
「何必說謊呢……」她嘟囔着,聲音乾乾澀澀的。
他的笑充滿寵溺嗎?是對她的那種笑嗎……
「不,應該是更加疼愛吧。」歡兒開始自說自話,畢竟對方是那種古典美人。
「如果真是他喜歡的女人,我幹嘛像白痴一樣不識趣地想把李昀倩趕開,乾脆建議他把她帶回家算了!我不也承諾過不干涉他的嗎?要帶幾個女人回來是他的自由,又不干我的事……」
但為什麼她的胸口像受了重擊似的,好痛?
悶得疼了,她不禁抬手捂着胸口,卻摸到他給她的鏈子。
又是一陣酸楚冒上心頭。她以為這是個承諾,他將身上的東西親手幫她戴上,她以為,這是他的真心、他的專情。
他是那麼寵她,也曾經說過愛她,那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情。
愛,那麼容易就可以說出口嗎?可以同時對好幾個女人說的嗎?那麼他是否也可以同時寵愛好幾個女人,就像寵愛她一般?
若真是這樣,那麼被他感動、相信他是真心的自己,是不是很愚蠢?但她……實在不想承認自己很沒有看人的眼光,更不想面對他背叛自己的事實。
「我、我才不在乎!」
話說完,歡兒疑惑且驚愕地接住從臉上滑落的液體──她是在乎的。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便開始在乎他,卻一直沒有正視自己的感情。直到現在,她才發現他在她心裏已佔去大中位置,多到足以左右她的心情、她的喜怒哀樂。
她是他的妻子……多麼傻啊!她竟然曾經有這樣的想法。這場婚姻到目前為止,已經徹徹底底是個玩笑了。
那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呢?她沒有可利用之處、沒有絕美的面孔、沒有完美的身材,他沒有理由對她妤。
會不會只是自己誤會他了……
歡兒又苦笑一陣。女人是否都這般不明智、不理性?她竟然在幫他找借口了!什麼時候她變得如此愚昧?
她不知道如何對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好,而偏偏就有人是這方面的能手,假情假意的欺騙她……
歡兒嘆了一聲。
「算了,回去吧。」
回到原點,回到那個除了錢以外,什麼都不知道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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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龍青旗和李昀倩正在東旗頂樓的套房裏,長桌中間點着蠟燭,以及早已準備好滿桌精緻的菜肴,氣氛好極了。
他幫她拉開椅子。
這幾個月來,他一直是這樣,讓李昀倩誤以為他很信任她,很喜歡她。
這等苦差事,實在令他痛苦至極。
「董事長說嘛,到底是什麼事?」吃完了前菜,李昀倩一邊切着牛排、一邊嬌聲問道:「該不會要加我的薪水吧?」
「薪水當然會加。」他很想叫她閉嘴,這般嗲聲,他實在聽不慣。
「董事長,你這樣說害人家好難過,股票跌成這樣,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李昀倩一臉哀凄。「柳歡兒不是清羽集團的千金嗎?為什麼他們不願意放我們一馬,硬是要收購我們?」
「有些事很難說的。」龍青旗嘆了一聲──為李昀倩感到悲哀。
「我什麼忙都幫不上。」她難過的說。
「妳怎麼會沒幫上忙呢?」龍青旗微笑着,眼神變得銳利。「妳當間諜,將東旗的情報泄漏給妳的主子,還真是辛苦極了。」
匡啷──
李昀倩手中的玻璃杯滑落,碎裂一地,一臉驚恐地望着龍青旗。
另一個聲音從房裏的暗處傳來。「龍青旗說得沒錯,妳可是最大的功臣呢!」
程楷華走了出來,滿臉得意的繼續道:「幫我們製造快要倒閉的假象,讓我們漂亮的來個反收購。」
「不、不可能……」李昀倩搖着頭。
「不可能什麼?」龍青旗晃着紅酒。「是我們不可能收購清羽嗎?我早就有這個打算了,只不過妳的出現,讓我提早實踐了它。」
「還是,妳的意思是,我們不可能知道妳是詹永玲派來的?」程楷華接話。「拜託,小姐,別白痴了好不好?有什麼事情瞞得過我們?妳還以為是因為妳漂亮才僱用妳的啊?
這傢伙愛他老婆愛成那樣,哪個女人他看得上?連我為了要騙過妳,叫他裝出跟妳親密的樣子,他光想就一肚子不舒服。我現在終於了解什麼叫做磁場,妳和你們董事長詹永玲可真像,一樣低能,難怪會湊在一塊了。」
「不、不可能的,我們有上官幫忙,你們不可能……」李昀倩倉皇地望向微笑的龍青旗,仍是一臉不可置信。
「就說妳笨。」程楷華輕嗤一聲。「妳當間諜當這麼久,竟然不知道我們和南翔的關係嗎?」
程楷華不大會跟女人打交道,但若要損人,倒還不成問題。
李昀倩瞪大眼睛。「南翔……但就算如此,你怎麼能確定上官可以跟南翔抗衡?他們同樣都是名聲響亮的大組織啊!」
「妳又是從哪來的過時消息?」龍青旗嘲笑。「上官根本敵不過南翔,更何況上官的首腦也不知道躲到哪去了,我很懷疑他們還有餘力幫清羽撐腰?我倒想看看詹永玲還能變出什麼把戲!」
程楷華拍了拍手,說道:「好啦,我戲看完了,現在要去約會了,你們兩個慢慢聊,再見。」說著便拋給龍青旗一個飛吻,轉身走人。
龍青旗嘲弄地盯着仍被震懾住的李昀倩,笑笑地掏出一個信封。「辛苦了,這是給妳的遣散費。門在後面,應該不需要我叫人扶妳吧?」他站起身,逕自往門口去。
唉,還有好多事要處理,看來今晚沒辦法回去了,他好想念家裏那個可愛的女人……
鈴──手機突然響起來,他停下腳步接起電話。「怎麼了,廖叔?事情辦完了,我現在要回去……你說什麼?歡兒不見了?」
他匆促掛了電話,便大步走出房間。
而聽到龍青旗對話的李昀倩瞇起眼,嘴角微微上揚。
滿肚子壞水的李昀倩想到了一個絕妙好計,或許,清羽還有轉圜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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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
龍青旗鐵青着臉,氣急敗壞地在屋子裏裡外外尋找着歡兒。
「沒人知道她上哪去了嗎?」他抓狂地吼道。
一群人站得直直的,嚇得直搖頭。沒人看過少爺這樣驚慌失措過,真可怕。
收購清羽本該是件普天同慶的事,少爺可是放下了堆積如山的事務,早早回來,沒想到……
「她能上哪去?她又不喜歡到處亂跑!也不可能是被人擄走了,到現在還沒有人打電話來勒贖。」
可惡!如果他像朱雀翔一樣殺人可以不用負責,他一定馬上幹掉一個路人甲來泄憤,他急得快發瘋了!
歡兒,妳去哪了?拜託妳千萬別出事才好……
「少爺,這純屬猜測,但……」管家突然想到。「少夫人昨晚會不會跑去東旗飯店找您了?」
龍青旗頓住了,馬上聯絡東旗一樓大廳的櫃枱經理。
「是的,夫人昨晚有來,但很快便離開了。」經理盡責地報告。
龍青旗一張臉沉得可怕。
她……該不會以為……他和李昀倩之間有什麼吧?
該死的!他早應該跟她說清楚的,他只是怕她單純,萬一遇到李昀倩時表情太過勝券在握,露出馬腳,那麼一切就功虧一簣了。
他早該注意到她對李昀倩很反感!
「喂,龍青旗,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一臉焦急的程楷華正大步走進龍家客廳。「你有一大堆事還沒有處理……」
「現在不是管那種事的時候!」
「啊?」
「程少爺,你勸勸他,少夫人不見了,少爺已經快失去理智了。」
「媽的!我自己去找!」龍青旗抓了外套便要往外沖。
「拜託你冷靜一點。」程楷華好不容易抓住他,硬是把他帶回客廳。「你這樣像無頭蒼蠅一樣,能找出什麼?」
龍青旗吐了一大口氣,乖乖的坐回位子上。
「我現在就吩咐下去,多一點人找比較快。」程楷華說。
「聯絡阿翔。」龍青旗堅定地道。
程楷華露出一絲尷尬。「不好吧……我最近才惹毛他。」
「我知道。但他出國去了,他手下三兄弟的情報網也挺發達的,請他們幫忙應該沒有問題。」
看着焦急不已的龍青旗,程楷華也只好點頭允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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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手上提着購物袋,並肩走在大街上,看起來心情都不甚好的樣子。
他們是朱雀翔的手下,因為長得都一樣,外人很難分得清楚,所以統稱「言三兄弟」。在南翔里,他們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風雲人物,但最近他們總覺得自己好像降格變成專門管事、負責打雜的苦命角色。
比方說,他們的頭兒朱雀翔明明就要和他未婚妻結婚了,卻還在跟他的寶貝隨扈藕斷絲連。前些日子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頭兒竟然什麼都不說便出了國,留下他們這些苦命人善後。
真是叫他們欲哭無淚呀,不給他狠狠抱怨一下,實在難消心頭之氣!
「好啦,這下爽了,頭兒就這樣不見了,他的未婚妻像個瘋婆娘似的每天來南翔鬧,我都快被她逼到跳樓了!」
「這個死朱雀翔,明天訂婚如果再不回來就真的死定了,我籌畫很久了耶!」
「早知道就在主屋裝針孔攝影機,看看那天晚上他跟屏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就說嘛,不能讓屏月和程楷華單獨出去吃飯。」屏月正是和南翔少主朱雀翔藕斷絲連的那名隨扈。
男人看向另一個男人手上的中藥材。「屏月身子怎麼這麼虛啊?你這個密醫可真沒用。」
「去你的!你說誰密醫啊?」被點名的男人馬上頂回去。「你也不想想你的痔瘡是誰治好的?」
「你們兩個很吵耶。」另一個男人無奈地說道,眼睛瞥向路旁,臉色一變。「是上官的人。」
另外兩個男人馬上轉頭,玩笑的神情已經不在,換上嚴肅且犀利的面孔。「在哪?」
男人指向一群走向咖啡廳的人。
「他們要做什麼?」
「他們的目標似乎是一個女人。」
「真巧啊,被我們遇到了,管他要做什麼,殺老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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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麼回到原點?
根本回不去了,那時候的她,不知道被愛的感覺……
他說過他愛她的。如今,卻又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
他的愛是如此輕易對任何人承諾的嗎?那她該怎麼辦?
他就像開了一張愛的空頭支票給她,空有華美數字,卻不能兌現。
她很笨,不知道要如何像他一樣對一個不愛的人說「我愛你」。
工作吧、工作吧!忙碌可以讓人忘卻一切,賺錢可以讓人將一切不愉快拋到腦後。
歡兒坐在咖啡廳的窗邊,隨手拿起紙筆塗鴉着,一件件衣服版型漸漸浮現,水渦狀的領子、強調肩線的貼身上衣……
每一件衣服,腰部都有兩條又寬又長的腰帶。
像是……他的懷抱。
歡兒望着一張張草圖,眼睛不知為何又泛起淚光。什麼時候,她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
她忘不了他、沒有本事將他當作一個送披薩的小弟,關上門后,隨即忘了這個人的存在。
但她根本不敢回去那個叫「家」的地方,她不敢面對自己成為阻礙他發展戀情的人、也不想面對那樣的他……
下一步該怎麼走,又有誰知道?
歡兒吸吸鼻子,合上了畫本,打斷自己悲傷的情緒,試圖讓心情靜下來。
換個角度想──這男人騙了她,他欺騙了她的感情!
她的感情可是很貴的,看他拿什麼來還?真是太可惡了!
歡兒拿起隨身攜帶的計算機,用餐巾紙當計算紙算了起來──
我喜歡他!(本來很喜歡,現在不喜歡了)
她還特別在紙上註明──
付出的感情──無價!
而她又欠他什麼呢?她極具良心地開始回想,下頭拉拉雜雜地列了一大堆平日吃他住他的費用,更有良心的是,她盡量將一切都算得貴些,才不會讓後世子孫看到這張紙時,覺得她小氣還愛佔人便宜。
總算,她寫得差不多了,但結算一下,還是覺得自己虧大了!
可惡啊……
「柳歡兒是吧?」
幾個男人圍住她,不懷好意地笑着。
「有事嗎?」她仍專心在她憤怒的計算程式中。不愧是奸商,她柳歡兒一輩子沒虧過錢,今兒個在龍青旗身上全虧光光了!
「麻煩妳跟我們走。」其中一名男子抓住她的手腕,欲將她帶離椅子。
「做什麼?」她皺眉想要掙脫,視線仍落在那張清單上。
「乖乖聽話就對了,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妳要是不識相,可別怪我們動粗。」
另外一個男人開口道:「不用跟她客氣,要是不行便敲昏帶回去,反正頭兒只交代我們把她帶回去見詹永玲,好讓她威脅東旗,可沒有說不能少塊肉。」
歡兒冷冷哼了聲。「如果想要威脅龍青旗,那應該抓李昀倩吧?」
「少啰唆!」對方不耐煩地將她往外拖,一邊轉頭對黨羽碎碎念着:「李昀倩那沒有用的女人,一下子就被龍青旗識破身分了。」
咦?什麼身分?歡兒聞言愣了下,停住腳步。
「快跟我們走,否則吃虧的是妳!」對方又恐嚇道。
還來不及思考,後方又有三個聲音接連冒出來。
「這樣粗魯……」
「人家小姐是不會喜歡你的啦!」
「哎哎,上官都是像你們這種貨色嗎?」
那些人瞧見三胞胎,有些膽怯。
「你們是南翔的言三兄弟吧?我們奉命來抓人,不關你們的事,閃一邊去!」上官帶頭的說道。
「抱歉,我們天生愛管閑事。」
「這件事我們管定了。」
「識相快走,這一帶可是我們的管區!」
雙方對峙着。
「還不走?」
「待會被我們其他兄弟打成肉餅可不好看喔!」
「快滾吧!」
衡量一下局勢,上官那幾個不夠看的傢伙即使不甘心,為了活命,只得放開歡兒,先溜為妙。
「喂喂喂,龍青旗是不是很在意妳呀?」三胞胎圍着她,好奇地左看右看。
「應該是吧,不然幹嘛要抓她威脅東旗集團?」
「喂,妳是他的誰啊?」
歡兒愣愣地看着三張一模一樣的臉。「我……」
但三兄弟似乎沒打算給她說話的機會。
「喔,原來龍青旗喜歡這種型的。」
「眼光不錯!」
「欸?可不是聽說他結婚了嗎?」
歡兒瞧他們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很開心,就沒有打擾他們,逕自想起自己的事情。
方才那幾個人,說李昀倩是詹永玲派去的。
還有,青旗他知道這件事。
然後,清羽被東旗并吞了。
所以、所以……結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