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當單飛獲准進入到溫馨明亮的休息室的時候,感覺渾身都在痛。

「看什麼看!」不再是裝腔作勢的油腔滑調,而是絕對憤怒地怒吼,他對睜大了眼睛,有點驚恐地看着他的端木咆哮道。

他知道自己是狼狽了一點點,但這又不是他的錯!

「謝先生,我先出去了。那個方案我們明天再討論?」端木撤回目光,似乎在勉強忍耐着狂笑地衝動。

謝擎點了點頭,看着端木退出去,然後才饒有興趣地將單飛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麼,單督察,聽說你想跟我談談?」此刻,他的聲音早已恢復了往日的威嚴和鎮定。

「是,你的消息很靈通。我想和你談談。」單飛憤怒地假笑道,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來,靠向椅背的時候,他吸了一口氣:為了護住要害,他讓後背承受了太多的打擊。

「招呼得不是很周到,單SIR不要見怪。」謝擎淡淡地道。

「不用客氣,我敬老,不會放在心上的。」單飛聳了聳肩,「現在回到正題,如果我幫你殺一個警司,你要承諾再也不會插手我跟謝天麟的事。不過……」

「抱歉,單督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謝擎冷冷地道:「如果你想說的就是這個,那麼,請吧。」

「拜託!你這個膽小鬼!剛剛你的手下已經搜過了,怎麼?你還是怕?」單飛冷冷笑道:「我身上藏有竊聽器?難道你這個房間不是遮罩信號的嗎?哦,答錄機是不是?」

他順手解開衣扣,脫掉上衣,來到窗前,拉開窗子直接扔了出去,「還怎麼樣?要不要把褲子脫了給你看?別擔心,我不在乎。」只餘下一條四角褲,單飛把其他衣物統統順着窗子拋了出去。

那是一條貼合身體曲線的短褲,所以很明顯,短褲里除了單飛沒有任何東西。

「勞駕,把空調調高一點。」有些瑟縮——當然不是因為羞愧,他是因為不適宜的溫度——地坐進沙發,單飛沒好氣地說:「如果你不介意,現在是不是能夠進行我們的談話了?」用手指觸了觸破裂的嘴唇,他憤怒地哼了一聲。

謝擎帶着調侃的意味打量着幾乎完全赤裸的單飛——身材相當的不錯,寬肩窄腰,臀部挺翹,雙腿修長筆直,美中不足的是,此刻身上……傷痕纍纍。當然,這不是常態。

不管怎麼說,這大概是謝天麟迷上他的一部分原因,他的外形極為完美。

「不知道閣下有跳脫衣舞的愛好?」謝擎微笑着說。

「該死的我現在沒心情跟你開玩笑!如果你只是耍我,那麼OK,你已經做到了。如果你確實想讓我殺一名警司,然後放謝天麟出來,那麼給我一個保證。」沒有衣服穿,顯然削弱了單飛的幽默感,他有些氣急敗壞。

他說的是實情。

謝擎思忖着,他確實是想讓辛國邦死,但也真的沒想到,單飛會答應這麼個交易。而事後,謝擎若要反悔,單飛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你想要什麼保證?」他沉吟着問。

「給謝天麟一筆錢,然後放他走。到了安全的地方,讓他給我電話。」單飛沉聲說:「接到電話,我就動手。」

他的聲音低沉到近乎自言自語,「不管他走去哪裏,我都在你的監視下,你不用擔心我毀約,是不是?」

謝擎沉默地看着單飛,後者小心地迎着他的目光,似乎在揣度他的意思。但很可惜的是,從面無表情的臉上單飛得不到任何提示。

「他是你的兒子,你還要怎麼樣呢?!」難以忍受這種凝重的沉默,他爆發出來,「你以為他做過什麼?他沒做過任何對謝氏不利的事情,你這該死的老變態!」

「你的建議可以考慮。」謝擎並沒有對「老變態」這個詞暴跳如雷,他只是淡淡地道:「你跟端木聯繫吧。」

「該死!」單飛恨恨地說:「那麼說點他不能夠作主的!我能不能見見謝天麟?」他感覺自己在提出探監的要求,「你知道,我現在在停職,接近警司不是很容易的。得手的可能性也很低……」

謝擎冰冷的目光落在單飛的身上。

他發現,這個小員警似乎還不明白,謝天麟是不可能是個同性戀的,更不能夠遠走高飛。他本身就是謝氏的一部分,一言一行都能給謝氏帶來不必要的損失,這跟是否泄漏情報給警方沒什麼關係。

「不能夠。」他回答說,冷酷得像是死神。

「至少讓我知道他還活着!」單飛跳起來,道:「你不是已經把他殺了吧?」他瞪着謝擎,「我警告你,如果你打算那麼做,或者是傷害他,我建議你先殺了我,不然你絕對會後悔。」

他兇惡的目光比文字詮釋得更準確,是,他就是那個意思,而且,他完全有把握做到!

謝擎瞥了這個激動的員警一眼,意識到自已不付一點訂金很難擺平眼前的局面,於是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給少爺接電話。」他用單飛熟悉的命令口吻道,然後,轉向單飛,「你有三分鐘時間。」

單飛只覺得心臟似乎都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了,挨打都沒有這麼全身無力的感覺,他走過去,努力使自己看上去非常鎮定——該死的,他已經給謝擎展示得夠多的了,謝擎不需要任何新發現來威脅他。

電話那頭是一片沉寂,但是,單飛知道有人在,他聽到呼吸聲,那邊的人只是拒絕開口。

「咳……」這不是他想發出的聲音,但是他的喉嚨太幹了,只能發出這種不像樣的動靜。

就在他鼓足了勇氣再度開口之前,電話的那端忽然傳來了巨大的撞擊聲,然後,便是空白。

「怎麼回事?!」單飛的呼吸隨之停頓,大腦一片空白,他瞪着謝擎——後者沒有表示出任何的驚訝,但眼中的寒意在擴散。

「是天麟不肯接你的電話。」謝擎語氣平穩地道,「或許你該死心。」

「為什麼會這樣?」單飛甩掉手中的電話,話筒連同底座一起摔落在地上,但由於地毯的阻擋和承托,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

「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他狂吼道:「你在玩把戲,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謝擎冷冷地看着他暴躁地在房間內走來走去,並不插嘴。

「你對他做了什麼?一定是你!」單飛指控道,緊緊地盯着謝擎,「我要把他帶走,我告訴你,一定會!」他幾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指着謝擎的手在劇烈地顫抖着。

「現在,把衣服拿給我!」他叫道:「否則我會打倒第一個出現在我面前的人,然後搶走他的衣服,你是不是想試試被人扒光的滋味?」

「單督察,你要記住,這裏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謝擎的聲音裏帶上了薄怒,確切地說,這是早就隱藏在他心中的怒氣,在那邊摔了電話的時候。

「很好!」單飛怒極反笑,「我欣賞你!不過我提醒你,現在你只有兩條路走:第一,殺了我,然後去處理莫曉潔和她肚裏的孩子。

「第二,更簡單,你報警,然後解釋一下,你跟一個沒穿衣服全身是傷的O記督察在一個房間裏,這幾十分鐘在做什麼!反正我單飛很不要臉,不知道你能不成承受外面全香港媒體的關愛?!」

謝擎現在知道單飛其實很無賴,其程度比他能夠想像得更甚,而最糟糕的是,這個員警知道謝擎忌諱什麼,擔心什麼。

沉着臉,謝擎大步走到門口,將房門拉開一線,「阿中,拿一套衣服來!」他沉聲對門口的保鑣吩咐道。

而便在此時,單飛順手從寫字枱上的筆筒中,抽出了一支銀色的圓珠筆,藏在身後。

「你更適合做一個無賴。」把衣服扔給單飛的時候,謝擎冷冷地說。

「我是個無賴,」單飛一邊穿衣服,一邊無所謂地說:「配你這個賤人,很合適啊。」他銳利無畏的目光直衝進謝擎陰冷殘酷的眼睛裏。

謝擎或許不知道,其實做個合格的無賴也很難。它需要具備的素質和付出的努力,並非人人都能達到。

「對了,如果謝天麟今天受到了什麼傷害,我可能會很不開心,」整理好衣物,來到門口時,單飛忽然道:「說不定會傷心地做出什麼糊塗事——畢竟我很脆弱,這你能理解吧?」

謝擎很理解,單飛那「脆弱」的小心肝禁不起刺激!他用一種能在謝氏,甚至整個黑道都造成地震效果的眼神看着單飛,但,顯然,這不起作用。似乎從謝家書房那一刻起,單飛就已經瘋了,他不回應任何威脅。

單飛揣在口袋裏的手緊緊地握住那支原子筆,背後被謝擎目光烙印的地方難以抑制地湧出冷汗。

他想拔腿狂奔,但那不行,他強迫自己邁着囂張但卻鎮定的步伐走向後門,一直維持着同一頻率。

很幸運,葉利的車就停在拐角的暗影里,單飛感覺自己不能夠堅持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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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利在最初並沒有認出那是單飛————他只是沒想到他居然換了一身衣服,這是毫無道理的——但他們實在是太熟悉了,即便是單飛刻意誇張的囂張步態也不能夠欺騙多久。

葉利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進入了酒店視線以外的黑影之後,單飛的步履明顯拖沓了起來。他感覺整個身子都沉重得如同實心鐵打的一樣,不停叫囂着的痛楚幾乎將他肢解了。沒有理會前面敞開的車門,他爬進車後座里,將自己癱在長長的座位中,就像一灘爛泥。

葉利關上副駕駛的車門,發動了汽車。他感覺自己有一肚子的問題需要得到解答,但是……看了看疲憊得如同死人一樣的單飛,他決定先放他一馬。

「先到藥店,然後送我去辦公室。」單飛低聲道,幾乎無法聽清的含糊嘶啞。

「怎麼了?」葉利從鏡子裏瞥了他一眼,疑惑地問。

「跌打酒。」單飛簡短地道:「明天還有一場硬仗,我不能爬不起來。」

葉利狠狠地咬牙,低聲地咒罵著。

好吧,他預料到了,激怒謝擎,這是必須的,他們預料最糟的情況是謝擎當場把單飛幹掉,現在的事態發展已經比他們想像的好得多了。媽的!至少沒有骨折或者內出血,這就應該感謝老天爺了,是不是!

跌打酒,還有止痛藥。然後,葉利覺得自己需要點……海洛英、K粉,無論如何,就是這類東西,他需要排遣一下煩悶。

他很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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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問題吧?」車子停在辦公樓前的時候,葉利憂心忡忡地轉向後座,低聲問道。

「沒問題。」單飛坐了起來咧嘴笑了笑,破損的嘴角崩裂開來,滲出細細的血絲。

「好極了,我看到了,你沒、問題。」葉利哼了一聲,沉着臉推門下車。

「喂,」在黑暗中響起一個焦急、埋怨的聲音,一條人影鑽了出來,「怎麼才來……咦?阿飛怎麼啦?」

單飛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西蒙,機器拿到我的辦公室了,是吧?」邊問,他邊走上樓梯。

叫做西蒙的年輕男子點了點頭,「我告訴他們音頻分析設備出了問題,拿去維修了……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啊?在鑒識科做不就行了,幹嘛要鬼鬼祟祟地自己來?」西蒙跟在兩個員警的身後進了單飛的辦公室,一臉迷惑,「喂,你們到底會不會用?哎……小心點!」

「安啦!」單飛回頭「噓」了一聲,「反正你也跟你們老闆說過它壞了,還怕什麼?」

西蒙憤憤地閉嘴。

「來吧,」葉利拍了拍西蒙沮喪地垮下來的肩膀,「下去我請你宵夜。」

「真不知道做錯了什麼,老天爺要罰我認識你們!」一邊憤怒地抱怨着,小夥子一邊跟葉利走出門去。

葉利搖了搖頭,這樣的話他說過太多次了,那是因為單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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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飛的太多行為,葉利都不能夠理解。

一直以來單飛都很拼,不止拼,他還熱衷於耍手段,但那是無傷大雅的小把戲,小伎倆,他很精明,非常明智地不會把自己栽進去。

而這一次,他完全不一樣。他為謝天麟做的太多了,近一周來違反法律、法規的數量,相當於過去三年的總和——儘管他原本也不是一個合格的員警;同時,他非常徹底地把自己陷進了這個險惡的大泥潭——他甚至用自己做餌。

葉利想,這該怪自己。如果沒有那次魯莽的出現,哪來的眼前的這種要命的波折?大家還都生活在虛假的平靜中——不錯,是虛假的,事情總有穿幫的那一天。

單飛和謝天麟怎麼長久?或許可以想像雙雙私奔?最好的可能是謝擎突然死翹翹……或者……也許……他們的熱情並不能夠持續到東窗事發的那一天。

嘆了口氣,葉利終止了不切實際的想像。

他站起身,來到服務台買了杯咖啡,不加精不加奶。他認為單飛需要嘗一嘗這樣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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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這個。」單飛疲憊地閉着眼睛按壓鼻樑兩側,「我需要來一杯,威士忌或者伏特加。」

「完工了?」西蒙插口道,兩眼放光地盯着音頻分析儀,「還是你終於把它給玩壞了?」

單飛沒有睜開眼睛,他只是簡單地朝西蒙的方向豎了豎中指。

西蒙長出了口氣,他感覺自己終於能夠呼吸了。

同時他非常迷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緊張到了窒息——幾百萬的儀器——但卻沒有撲過去推開那個有名的破壞王,將儀器鎖進保險柜,顯然簡單的一頓宵夜是阻止不了他的。

可能他還是願意幫這兩個害人精,無論需要付出多大代價。因為他很清楚,無論是單飛還是葉利,只要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會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這真的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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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因為儀器沒有被毀掉而竊喜的西蒙,單飛轉回來趴在椅背上,眼巴巴地看着葉利。

葉利頓時感覺到一陣恐慌:不知道這混蛋又想到了什麼?他警惕地回視着單飛,「你要幹什麼?!」他戒備地說。

單飛瞄了瞄辦公桌上的跌打酒,又看了看葉利。

「拜託!」葉利挫敗地大叫道:「不要這麼嚇唬人行不行?!」他走過去,拿起跌打酒瓶,打開蓋子,一股濃郁的葯香瀰漫在整個房間裏,「脫衣服!」

「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會害怕?」單飛一邊脫衣服,一邊無辜地為自己辯護,「以我現在的體力,根本沒辦法強姦你啊……哎呀,你要我命啊?」

「嘿,」葉利一邊報複式地用力按揉着單飛後背的瘀血,一邊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你送給我,我都要考慮考慮。」

「疼、疼、疼、疼、疼!」單飛一邊壓低了聲音慘叫,一邊挪動着椅子企圖往前逃,「夠了,夠了!最起碼讓我活過明天!」

葉利微微怔了一下,「嗯……再考慮一下?」他掙扎着說。

到目前為止,單飛惹的麻煩已經足夠了,真的,老實說,葉利認為他就是在苟延殘喘。他是一隻跳蚤,讓謝擎這隻長毛犬感覺不太舒服——但眼前它有的是麻煩,等到謝擎容忍不了這隻小跳蚤的時候,那麼單飛也就完蛋了。

做到現在已經足夠了,自私地說,不管謝天麟處境如何,葉利都不希望單飛逼着謝擎瘋狂地追殺單飛他自己。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憑藉着對葉利的了解,單飛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不會就這麼放手的,我不怕那個老王八蛋。」他咬着牙道,緊緊地圈住了椅背,他趴在那裏。

「那麼,我跟你一起去——這一次我不想僅僅做司機這麼簡單。」葉利無聲地嘆了口氣。

「拜託!」單飛驀地叫了起來,「拜託!葉利!」他的聲音激動起來,顯示出相當程度的憤怒和焦急。

「謝天麟就已經足夠了!我沒辦法再想新花招去營救你!我……我……我真的已經不行了……」他把整個面孔埋在手心裏,聲音轉弱,低沉而顫抖,「我很怕再也不能見到他。」

現在,就在這一秒,葉利真的後悔了,十足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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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飛睡了一覺。

沒用安眠藥,只是一點點啤酒。不管睡眠品質怎樣,他還算是睡過。

有點懊惱地,他用冷水嘗試着除去眼睛周圍輕微的浮腫。

真要命,這讓他看起來不夠狠,不夠自信,但是,他必須讓謝擎相信這一點:他已經瘋了,而且不是在開玩笑。眼睛中的紅血絲,很好,可以完整地保留下來,這讓他的瘋狂很有說服力:他單飛就是一個亡命之徒!

然後,他給自己穿戴整齊,挺直了脊背,他感覺不錯:鏡子裏的單飛絕對不是謝擎想要對付的單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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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擎很忙,而且非常煩躁,儘管他剋制着自己,表面上看起來相當的冷靜,但事實上他已經一觸即發。

從謝天麟十六歲以來,他就在謝氏幫忙,不管他本人多麼……見鬼的懦弱無能,想到這裏,謝擎皺了皺眉,眼神中無可避免地融入了一絲厭惡反感,但必須承認的是,對於公司的正常運作,他功不可沒。

現在,謝擎覺得自己難以區分,到底是應該憎惡單飛——他迷惑了謝天麟,讓他的兒子完全成了個白痴的賤貨,然後又一次一次地跑到謝擎面前添麻煩;還是該把怒氣投擲到謝天麟的頭上——因為他下賤地勾引了單飛,然後又因此而造成了眼前這種,單飛把找謝擎的麻煩當作畢生的追求一般,瘋狂自殺的行為。

他已經非常厭惡了,對於之前的種種小意外,尤其是眼前的這一樁。

「你當然可以留下大家一起旁聽,」單飛慢慢地道,環視着謝擎辦公室里坐着的兩、三個高級管理人員,「不過,我猜你不會喜歡。」他的眼神里參雜着戲謔、冷酷和得意洋洋。

「不管你有什麼,」謝擎沉聲道:「等下你可以跟保安以及員警說。」他陰鬱地看着門口闖進來的單飛,眼中的蔑視和警告意味相當濃郁。

單飛垂下眼皮,他聽到了走廊里奔跑着的腳步聲,於是,他從懷裏掏出一隻小巧的答錄機。

當他把答錄機對着謝擎的方向時,注意到房間裏其他人緊張的神態和戒備惶恐的眼神。他噘起一邊的嘴角,「啊哈,我相當的奉公守法,就像謝先生一樣,所以不用擔心,這不是手槍。嗯?我哪裏說錯了嗎?怎麼你們看起來更恐懼了?」他揶揄道:「放鬆。」

然後,他按下了播放按鈕。

「如果你確實想讓我……」相當清晰的聲音從答錄機里流淌出來,沒錯,不用費一丁點力氣,就能分辨出這是單飛的聲音,錄音的效果相當好。但就到這裏,單飛把它掐斷。

「效果還能令你滿意嗎?」他微笑着,望向謝擎。

謝擎眯着眼睛,逼視着單飛。

不用老闆發話,他的屬下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保持着若無其事的神態,他們將手上的文件夾輕輕地放在桌上,然後以各種藉口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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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確實想讓我殺一名警司,然後放謝天麟出來,那麼給我一個保證。」

「你想要什麼保證?」

「給謝天麟一筆錢,然後放他走。到了安全的地方,讓他給我電話。接到電話,我就動手。」

錄音並不長,只是幾十秒鐘。音質很清晰,而且沒有可疑的停頓與銜接過程,聽得出來,這並不是偽造的對話。

當然,對話的內容謝擎很熟悉。

他不動聲色地看着單飛,不,這錄音對他來講什麼都不是,他完全不在乎。

你看,他不是一個法盲,他知道,這種錄音不可能作為呈堂證據。在錄音的時候,除了兩位當事人之外,沒有任何其他人在場,這完全可以是脅迫之下的產物。所以法律有規定,這種證據無效。

單飛笑了笑。他對謝擎的反應並不奇怪,雖說不能比謝擎知道得更多,但是,法律知識他絕不可能知道得太少。

「這樣的對話,」他慢悠悠地道,給予謝擎足夠的反應時間,「蔡警司聽到了該有多麼傷心?」

他的目光從謝擎面上掃過,敏銳地抓住了那一閃即逝的震動。他知道自己沒錯,是的,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謝擎的眉毛微微地蹙起,這令他的神情看起來相當地嚴酷。「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冷冷地道。

「是的,我知道。就像你知道的一樣清楚。這要多謝你慷慨地提供資訊,」單飛鎮定自若地來到了謝擎面前,坐在他的對面,「你看,一個O記的高級督察,他能給你提供什麼?你是個黑社會,在那之前你是個商人,你知道該怎麼利用手頭的資源,是不是?

「不過,你的做法相當令人失望,你把一個高級督察當成垃圾一樣發泄自己的怒氣。這說明什麼?我不知道你怎麼看,但給我的提示就是,你在O記里有一個權位更高、更有用的棋子。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我。

「當然,你可以否認,我不是廉政調查組職員,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謝天麟他值不值這個價錢?一個警司。」

單飛並非一個啰嗦的人,但他相信自己必須說明白,泄露了謝氏內鬼的人是謝擎本人,而不是謝天麟。

儘管這樣,他仍然有些惴惴不安,他不知道謝擎會不會就此遷怒。

「……你要什麼,又能給我什麼保證?」凝視了單飛良久,謝擎道,幾近心平氣和。

單飛沒法揣摩謝擎的心思,但他只能做下去。「你知道,我要的很簡單,今天下午謝天麟要出現在警察局——你知道我們有個案子需要他協助,而我,相應的,不會再針對你。

「你看,我沒辦法給你任何保證,但你也知道,這卷錄音帶如果交給蔡航,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他笑了笑,站起身,「我是一個懶散的人,不想給自己找那麼多麻煩。如果你不讓我覺得痛苦,那麼我自然也樂得輕鬆。希望……下午我能夠作出銷毀錄音帶的決定,你看呢?」

他走向門口,在拉開房門的時候,忽然又轉過頭來,「我單飛只不過是個卑微的小人物,如果說有什麼還能令人滿意,那麼只有……破壞力了,或許你不是太喜歡我的專長?真令人遺憾。」他聳了聳肩,「再見。」

掩上房門,將謝擎若有所思,沉重而令人顫抖的目光關在房內,單飛為自己能完整地走出來而感到神奇。

但他不想去理會這些——未來、後果,不,這都不在考慮範圍內。

他想知道,下午自己能不能看到謝天麟,完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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