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一年半前

半夜,周顥成拖着一身疲憊回到家。

掏出鑰匙開門,在將門打開的那一剎那,他吐了口氣,像是祈求着什麼事情不要發生似的。

壓下門把,推開門,映入眼帘的仍是那個衣着凌亂的女人。

他站在她面前,冷漠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憤怒和無奈。

最近的韻涵,像是在反抗什麼似的,變本加厲地墮落,像是在逼迫他對她破口大罵。

他並不想做這樣的事情,也不想了解她在想些什麼,痛苦的人不只她,而他也沒有多餘的心力去剖析她的心思。

他能做的,只有體諒和包容,以及如平常所作的——將她抱回房間。

於是他傾身,將她打橫抱起,往她房間方向走去。

“我竟然把他給忘了……”韻涵在他懷裏,模糊地說著夢話。

“忘了好。”他難得地回了話,酸澀地輕聲道,語氣中懷有一絲不平和惱怒。“有的事情……我想忘還忘不了。”

“俊,我好怕把你給忘了……”她自然是沒聽到他說的話,仍是呢喃着。

周顥成沒再說什麼,輕輕將她放在床上。

他和她一向沒有什麼話好說,偶爾遇上了,也頂多一句簡單的冷冷問候。

身子觸及床鋪的那瞬間,連韻涵醒了。

她先是意識到有人抱她進房,然後想起自己一身的酒味和凌亂。

“為什麼要這樣子?”一股惱羞成怒的情緒湧起,她忍不住衝著他低嚷。

她從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感覺是厭惡還是其它,更不知道他將她留在這裏,到底是出自於怎樣的理由。

是同情?責任?

這些都是她害怕得到的答案!不過,她卻一直反覆想着,他這些行徑究竟為了什麼?

“哪樣子?”他的聲音很輕,卻含着冷漠。

“讓我住下來、抱我進房、對我的行為什麼也不說……”她忍不住對他嚷了起來:“這是為什麼?”

她討厭他的冷漠!他事不關己的冷漠,竟漸漸引起她似悲又酸的感覺,他冷眼旁觀像是不把她當一回事似的眼神,讓她越來越難受。

這樣的感覺,比被輕視糟糕。

她寧願他開口罵她墮落、輕賤自己的行為令人鄙夷,也不要他一味地沉默!

但他仍是沒有說話,冷淡地看着她,看着她的憤怒,卻沒有任何的表情。

這引發她積藏許久的憤怒:“你為什麼從來都不說什麼?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也沒有理由這麼做!”

“我並不同情妳。”他沒再看她,替她把被子拉上。

她不滿意這樣的敷衍。“你看着我!”她忍無可忍地大喊,掀開被子坐起,讓他看清她胸前的凌亂不堪。

“你看清楚我是怎樣的貨色了嗎?留我下來做什麼?我不需要你來同情我,我根本就不是你的什麼人。你留一個形同妓女的女人在家裏做什麼?”

他如她所願地再度看向她,視線落在她慌亂的眼中。明白她的惶恐不安,他的眼神因此閃過一絲溫柔與不舍。

他不想看她這個樣子,真的不想!為什麼她要這樣折磨自己呢?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他呢?有時,他甚至希望自己是恨她的……

意識到自己情感的流露,周顥成沒再說什麼,轉身離去。

但那樣的溫柔卻被敏感的她所捕捉,不知是打哪來的衝動,讓她下了床,奔向他,從后將他緊緊地抱住,臉頰貼在他的背上,哽咽地道:“他……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一震,因為她的舉動,也因為她的話,停住了腳步。

“我知道。”沉默了幾秒,他這樣回答她。聲音輕輕地回蕩在冷冽黑暗的房間裏。

“他不會回來了,他不會回來了……”她抵着他的背哭得凄慘。她這樣哭過好多次,卻是第一次覺得痛苦被釋放了。

第二天,他仍像往常一樣。像是不曾發生過任何事,依然不多說半句話,甚至沒有一個比較不同的眼神。

但她不同了!她無法說明白,只是覺得所有的一切,都不太相同了,包括對他的心情。

她逐漸對他起了依賴心,然後,這依賴逐漸轉為對他的在乎。

她的眼神開始追隨着他、開始念着他,期待客廳傳來的聲響,是他的歸來而不只是風聲……

而她的心,開始會因為他的冷漠,而一次次感到疼痛。對他的心意中或許有感激、有愧疚,但她知道,那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因素。雖然她無法說明,但她的心確雖實隨着他而起伏!

這樣的變化,連她自己都來不及反應。

有一次破例之後,韻涵開始留他吃飯。

始終冷着臉的他在面對“可以留下來吃飯嗎?”這句話時,看起來總是有些遲疑,但只要時間允許,他還是會留下來。

對於這樣的改變,連韻涵很高興,但和他同桌總還是有些戰戰兢兢,深怕自己煮的不合他的胃口。

以前面對俊的時候,她從不會有這方面的顧慮,因為他總是吃得津津有味,幾乎到了狼吞虎咽的地步……

甫有這樣的想法,她立即將它打斷。她怎麼能拿顥成哥和俊相比呢?

她偷偷瞄了眼坐得挺直、垂着眼吃飯的周顥成,覺得臉頰有些躁熱……

“還有飯嗎?”他突然停下筷子,抬起頭對上她的視線,低聲問道。

韻涵倏地回過神。

“啊,有、有……我幫你盛。”她說著便要站起身。

“不了,我自己來就好。”他從座位站起,轉身進廚房。

韻涵望着他的背影,不自禁撫了撫臉頰。

他的冷硬、隱隱散發出的懾人霸氣、英俊的臉和高大的身形,真是叫人不心動也難……

身為黃金單身漢的他,一定有很多名門閨秀為他瘋狂吧?

最近傳出他與陳氏集團千金,偶有來往的消息。每次想到這件事,總讓她覺得一顆心揪得好緊、好緊……

對方是集寵愛於一身的千金小姐,而她卻只是個一無所有、寄人籬下的孤女,怎麼比得上人家呢?

還怔忡着,他又回到了位子上,繼續靜靜地吃着。

而她卻因為方才的一番想法,開始坐立難安。緊抿着唇,因為他的存在而感到心跳漸漸加速。

在她極力想要掩飾下,左支右絀,一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水杯,水流了滿地。

“啊!”她輕叫了聲,忙拿起一旁的擦手巾,蹲下身要擦拭。

幾乎是同一時間,反應迅速的周顥成也做了同樣的動作,兩人卻因此險些撞在一塊,他迅速退了一步,而她卻一個踉蹌,跌進他的懷裏。

怎麼會……

她的手抵在他寬闊胸前,慌亂地抬起頭,卻在對上他銳利雙眼的那瞬間,腦中一片空白,然後,再也移不開視線。

她的心跳得奇快,完全無法思考,唯一能做的只有望着他懾人的雙目……

面對突如其來的意外,周顥成完全沒有防備,只得任由她溫軟的身子倒進自己懷裏。

他明顯一愣,卻又很快地扶着她站了起來,順勢拉開他倆之間的距離。

“沒事吧?”他低聲問道,聽不出一絲情感的變動。

韻涵低着頭,知道自己的臉一定紅透了。“沒、沒事……”她囁嚅地答道。

他微點了下頭,放開她,再度蹲下身,將地上的小小災情解決,維持着冷硬的態度,剛硬的臉部線條上,卻有着一絲懊惱。

他後悔了,不應該在這些日子答應她的邀約,不應該讓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複雜的……

為何要作繭自縛呢?

他們之間,本就不應該有任何交集的……

“是錯覺嗎?我覺得你看起來有失鎮定,冷酷的面具有些掛不住了。”一個長發的英俊男子斜望了眼周顥成,淡笑着說道。

周顥成倚着車身,喝了口酒,才回瞥路禹凡一眼。“我的臉哪裏比得上閣下的臉有趣、值得研究?”

路禹凡可以算是他第一個也是唯一的朋友,或許是因為他們都屬於不愛笑的一類,對於融入人群沒有太大的興趣,所以高中同班的他們,不知不覺便兜在一塊。友誼,也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增深。對彼此而言,他們都是難得能讓對方說出心底話的人。

“我的臉有趣?”路禹凡笑了聲,不解地回問,語氣有些不以為然。

周顥成的淡笑有着嘲弄。“洋溢着春天的氣息啊!”

路禹凡在幾個月前找到自己真正心儀疼愛的那個女孩,兩人現在正甜蜜蜜地沉浸在戀愛中,也難怪他那張冷臉上總是漾着溫柔的笑容了。

路禹凡冷哼了聲,不在意地說道:“等到你談戀愛的時候,再看看我如何嘲弄你,到時可別怪我。”

周顥成的嘴角微微牽扯一下,不予置評。

“怎麼了?”路禹凡注意到他細微的情緒波動,問道。

周顥成吐了一口氣,抬頭看着沒有一點星光的天空,搖搖頭,仍是不語。

“韻涵還好嗎?”路禹凡有意無意地提起。

周顥成頓住,沉默了會,低下頭,像是終於找到答案一般,有些輕描淡寫地回答道:“或許吧!”

路禹凡不禁失笑。“你的答案也真奇特。是或許好?還是或許不好?”

“或許好吧!”他話里有着‘話題到此結束’的意味。

路禹凡收起笑容,半晌后問道:“你不想談到她?”

“對。”他很不給面子地回答。

路禹凡探查的眼光審視着他,淡淡的嘲弄:“真夠直接,卻也夠迂迴。”

周顥成迅速抬頭望向他,像是對他的話有些驚訝、有些心虛、卻也有着不太明白……或是不願意明白。

“我想在這世界上,沒有人對待你的方式,比令尊更刻薄了吧?”路禹凡解釋道。“但當我以前問起周老爺子時,你卻從沒有避談過。而韻涵到底是做了什麼罪不可逭、比令尊行徑更差勁的事,才讓她成為第一個你不願提起的人物?”

周顥成的眼神閃過一抹狼狽,他再度看向遠方,直到確定自己臉上不再有任何一絲情緒,才冷然道:“她沒什麼好說的,我不想談到她。”

這樣的表達已經夠明確,他不想談關於她的任何話題!

以往,他們都不會去觸碰對方不願意談論的事情,但此刻,路禹凡並不想換個話題——顥成對於韻涵的感覺如何,是他最近想要了解的事情。

幾個月以前,他和韻涵曾有過簡單的談話,在當時明白了她對周顥成的心意。

他不禁有些驚訝,韻涵心境的轉變竟這麼大,他不以為韻涵應該要一輩子愛着俊璇、為他悲傷,但卻沒有想過她會有愛上顥成的一天,他們兄弟倆可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啊!

於是,他便開始對這位比自己還高深莫測的周先生感到好奇,到底他對韻涵是懷着怎樣的心態?

顥成除了對他這個朋友,願意多透露一些內心想法以外,他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冰冷,他的情感一向是收到心中最深處的。

“這麼久以來,你從來沒說過什麼,而我也完全不了解你在想些什麼。”路禹凡繼續說道,像是硬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

“你對她像是從來都不在意,也從來沒因為她和俊的那層關係,而對她親切半分。但是這兩年你將她照顧得很好,甚至可以說極為用心。我不明白,即使她是俊的女朋友,基於責任,你也不必如此吧?這樣實在有點怪——”

“我不想這樣!我也知道我不應該這樣!”周顥成轉向他,大聲打斷他的話,被他激出了隱忍已久的情緒。

“她屬於俊,我不是不知道!但你能明白嗎?明白當你的心第一次牽挂他人,而那人卻在轉眼間被擁入你親弟弟懷裏的感受嗎?你能明白每天清晨從房裏出來,面對的卻是沙發上一個作賤自己、與不知名男人過了一夜的女人那種感受嗎?偏偏那個女人還是你所珍惜的人!是你想忘也忘不了的人!是你最愛的人!那種心痛、那種無奈……”周顥成的聲音有着撕扯般的痛苦。“你能明白嗎?”

他們升上高三那年,韻涵是高一新生。打從她入學第一天起,便在校內引起不小的騷動,但他卻完全不受外界影響。他當時以為他什麼都不會在意,以為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打動他,所以即使全校這麼熱衷於談論她的種種,他也不認為自己會對她有興趣。

直到他終於看到她。

春天的杜鵑花圃邊,他第一次見到她。那時的她靜靜地抱着書,從他面前緩步走過……

他完全無法移開視線!他沒看過這麼美麗幽靜的眼睛。她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息,是那麼輕盈、那麼飄忽,像是春天精靈般在他面前浮現,隨即又像輕煙似的消失,只留下餘韻。

一股強烈的感覺撼動了他,直直地震入他的心。他開始知道魂不守舍是怎麼回事;他開始覺得自己的人生不是陰暗的,因為有人深深觸碰到他的心;他也開始懂得‘在意’……

然而,當他深深藏着這些情緒、默默注視着她的時候,俊發現了她——

他不希望俊注意到她,一點也不希望……

別跟我搶!俊,你已經得到太多,別再跟我搶她!

他心裏這樣大聲吶喊。雖然她仍不屬於任何人,更不屬於他,但他有預感俊能夠得到她。畢竟,又有誰能夠拒絕俊呢?俊是那麼耀眼,像暖陽般將愉快的氣息感染給身旁的人,所以大家都喜愛他,比起只擁有傲人成績的他,俊的確是出色太多了。

他看着韻涵從一開始的驚愕、排斥,到後來與俊成為情侶,這些他都在遠處看着,心也絞痛着。那是他第一次覺得深深忌妒着俊……卻又因為他是自己最親的弟弟而無法怨他、恨他。於是,他再度閉上眼睛,將自己對她的所有感情對鎖到最深處,命令自己冷漠以對,不給她好臉色看。

他一直堅守着對她冷淡的原則,但他終究還是沒辦法狠下心。他可以無視於她親切的問候,可以什麼都不說地便到美國留學,卻無法放任身體孱弱的她面對所有的苦難。

而他一時的心軟,也是造成今日無所適從的主因。他不應該看她的,他總是被她迷濛的眼睛所吸引,從他第一次看到她,他的目光便再也離不開她。她也是唯一能夠讓他維持不了冷靜的人,每每遇到她,他便沒了主意,原本精明清晰的頭腦開始紊亂。

曾幾何時,她開始用微帶哀怨的眼神望向他、追逐着他,像要訴說什麼似的,這讓他產生錯覺,以為她是因他而心痛……

周顥成暗咒了聲。

該死的,他非得把自己逼到如此自欺欺人的可悲地步嗎?

“既然你這麼愛她,為什麼不追求她?”路禹凡輕聲問着,從沒看過情緒這麼激烈的周顥成。

“追求?”他苦笑了聲。“怎麼追呢,禹凡?你教教我。你如何去面對一個曾經傷害你很深很深的女人?”

“她也有她的苦處……”

“對!”周顥成大聲嚷道。“我知道她有苦處!就因為她有苦處,我才沒有辦法恨她。你不知道我多希望自己能夠恨她,但到頭來,我恨的都是我自己,恨我無法斷了對她的思念,恨我害俊璇……”

“周顥成,你在胡說什麼!”路禹凡大聲打斷他,用力壓住他的肩。“那是意外,絕對不是你的錯!你別把所有事情往自個兒身上攬。”

“你不明白……”他搖頭,眼神中有着無比的哀痛。“如果我那天多跟他說幾句話,不用多,只要一兩句就好。如果我不要那麼忌妒他,多和他說幾句,他就不會……”他的臉埋進雙掌中,再也說不出話來。

“顥成,你……”路禹凡的手搭在他的背上,一時也不知怎麼安慰他,只能深深嘆了口氣。

他從沒看他情緒這般失控過,周顥成總是非常沉穩、不受情緒左右,而且十分清楚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走。他的思路始終非常清楚,能夠確切地分析整個局勢或是他人的心態。

但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冷靜的人在陷入情感時,也是這般茫然;面對與親人生死離別,也是這樣痛苦,無法忘懷……

良久,周顥成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才又輕聲地開口:“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我不是聖人,沒辦法容忍這麼多事累積在心底。俊的事情,或許有一天我能夠釋然,但韻涵……我已經不想再面對她了。”

“可是她那樣的行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啊。”

“傷害是永遠存在的。”周顥成望向遠方的萬家燈火。“每次當我看着她,腦子裏所想到的都是當初如何忌妒、羨慕着俊璇,而身為俊璇女友的她,如今卻在我身邊……”

“你覺得她是俊的女人,所以你覺得這種行為像是去“搶”別人女朋友?”路禹凡問道。“拜託,雖然這樣講不太道德,但俊已經去世了,你和韻涵都有權追求自己的幸福……”

“不。”他打斷他。“這只是原因之一,主因是……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也已經不想面對了。如果一切從頭開始,我們之間什麼芥蒂也沒有,我會追求她,但現在……”他的話就這麼頓住,吐了口氣。

“你也在意韻涵是怎麼想的吧?”路禹凡試探地問道:“如果韻涵對你也是同樣的心情,你卻拒她於千里之外,不給對方一個機會,豈不是很冤枉?”

“就算是這樣,你確定她的“喜歡”不是因為寂寞嗎?”周顥成反問。

他不是沒猜測過她那雙眼睛所傳達的訊息是什麼,但他一次次將那樣的思緒打斷,不願去面對。

若她只是因為想要有人陪,而他剛好是在她眼前的人,那兩人在一起,豈不可笑?

路禹凡沒有回答,並不是因為他質疑韻涵的真心,而是他答應過韻涵不會將她的心事告訴任何人。

事實上,感情這種東西,藉由他人傳遞與自己真心體會,是有所差距的。顥成會有這些盤算,其實他也稍微能夠體會,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想過了。

當時,他知道韻涵的心意后,是這樣告訴她的——

“就算顥成同樣傾心於妳,妳和俊的關係對他而言,應該也是個難以抹去的疙瘩。”

“我沒有辦法比較我愛誰多一些,但是我很清楚我現在的感覺。”韻涵當時搖了搖頭,眼神中有着堅定。“我曾經很愛很愛俊,但俊走了,我傷心過、也痛苦過了。而我知道自己現在愛上了顥成,也是愛得很深很深……我並沒有對不起誰,也沒有做錯什麼。”

路禹凡嘆了口氣,覺得事情頗為棘手。

這件事實在不是單純兩情相悅就可以輕易解決的——她曾經傷痕纍纍,而他也被她傷得很深。

“我知道他們倆是真的相愛,韻涵是真的非常愛俊的,如果你是我,看過她傷心欲絕的模樣,你也會跟我作出同樣的決定。所以……”周顥成又說道。

“我不會告訴她、也不會追求她,我早就不對這段感情抱任何的奢望。或許,我真會娶了陳家小姐;也或許等到哪一天,韻涵覺得住在這裏不妥,便會要求搬出去。到那時候,我們的關係就這麼斷絕。”他說得肯定,像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路禹凡微嘆。還是讓時間去決定吧!

或許,把一切沖淡了,少了傷痛,便有讓愛情注入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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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偶非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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