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他終究還是回去了,在第二天的早上。

周顥成分不清楚自己腦海中的情緒到底是什麼。是酸楚、憤怒、恐懼、痛苦還是其他?

他的腦海中充斥着零碎的、各種不願意回憶的記憶片段……只覺得自己像是一頭野獸,又像是具空殼,完全憑着下意識在行動着。

他走進卧室,沒有看到她。

浴室裏面傳來了水聲,是了,她習慣在早上沐浴。

視線轉向半掩着的浴室門,他緩步朝它走去,鐵青的臉色比以前更嚇人。他推開門,看見的是淋浴間裏面模糊的她的背影。

他走上前,拉開玻璃門,強硬地將仍背對着他的韻涵扳過身,粗魯地抵在一旁的瓷磚上,不理會她的驚叫聲,狂烈地吻住她,

“顥、顥成?”她被嚇着了,驚惶地推拒着他。“你怎麼了?你、你的衣服都濕了!”

但他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似地,而她的抗拒對他也完全不造成影響,他一面反覆啃咬着她的肩頸,一面快速地褪去自己的衣服。

“不!”她意識到他的意圖,更是嚇得不知所措,大力地想要將壓着她的龐大身軀推開。“不、不要在這裏……顥成,你、你弄痛我了!”

他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一回來就變成這個樣子?

他從不會這樣的!像是失去理智—樣地強壓着她,他讓她覺得好害怕……

因為她的叫喊,他停下動作,大掌將她兩箋手扣在一旁,低下頭,用那佈滿血絲的眼睛看着她。

他的衣服幾乎全濕透了,水滴順着他的頭髮落下,但他完全不在乎,只是狠狠地、幾近猙獰地盯着她,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噴在她的臉上。

他不是沒有看到她眼中的疑問和驚恐,不是沒有體察到她的不願意,但他覺得自己沒有多餘的能力承載她的感受,他只想要將眼前的她狠狠地揉進自己體內。

他是要證明什麼呢?

他也不清楚啊,只覺得唯有這樣能夠減退胸口那被撕裂的痛苦。

“顥成……你怎麼了?”即使感到害怕,她還是這樣柔聲問道。

他的眼睛倏地一眯,快速地半蹲下身,打橫抱起她,大步出了浴室門,將她拋放到床上,在下一秒壓住她,侵佔了她所有的掙扎和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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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清醒時,已經是正午時分了。

韻涵睜開眼睛,半朦朧地側過身看了下時間,微微輕嘆了一口氣。

轉回身子,她有些無奈地望着面前仍沉睡的他。一道道嚴肅的線條畫出了此刻的他,令人着實畏懼。那霸氣的眉微微皺着,像是個暴躁的君主……

他並沒有多餘的粗暴行為,事實上,他的舉止仍像之前每一次歡好,一樣的溫柔、一樣地讓她感受到他是呵護着她的。

唯一不一樣的是他帶着一強極度冷酷的臉,且始終不發一語,而她也不敢開口多問,即使心頭滿是疑惑。

而他盯着她,像是在審視什麼的目光,更讓她下意識想要逃,她只能閉上眼,不去看他。

他在生氣,而且可以說是極為震怒,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但他的動作仍輕,是真的渴望她而不是發泄。當她知道他不會將他的憤怒轉移到她身上的時候,她便不再抗拒了,由着他要了她許多次。

十點鐘左右,她醒來過一次,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輕聲下床,但腳尚未着地之前,便被他突地捉了回去!他仍是那樣無情地瞪視着她。

“我、我要去劇團……”她有些囁嚅地道。

然後,她似乎看見他的眼中,因為她的話而燃起一道莫名的火光,然後,再度壓下她……

“不準去。”

迷亂之中,她似乎聽到他這樣命令地說道。

但她從他的肢體語言中感受到的卻是滿滿的懇求,像是在求着她:“別去。求你,別去……”

他是在害怕嗎?

怕什麼呢?有什麼事情是可以讓他這般失去理智的呢?昨天的他不是還好好的嗎?還輕柔地哄着她……怎麼一個晚上沒見面,就變成這副模樣?

她的心情起伏一直是因他而律動的啊,他這般慌亂的情緒,也將她的思褚攪得一團亂。

難不成,是和陳董事長有什麼不愉快嗎?應該不會啊,顥成的人緣在商業界可是出了名的好。而且他也不是那種會因為一點點小挫折便失意的人,他一向是沉着冷靜且意志堅強的啊!

她焦急地想着,卻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難受地嘆了聲,輕挪動身子下了床,走出房間,往廚房去。

她無法分擔他的心事,但至少她可以不讓他挨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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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眼睛睜開的那一剎那,周顥成便快速地坐起身。

韻涵不在!

因為意識到了這個事實,他很快地下床換上乾淨的衣服,一張臉始終繃著。

她……終究還是去了嗎?那兒對她,應該是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吧?因為那兒有個人長得和她的初戀情人幾乎一模一樣的啊!

不!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韻涵好不容易才在他的手中,他怎麼可能會輕易地將她放開?不管用什麼辦法他都要留下她,即使讓她恨他,他也不在乎!

甫有道樣的想法,他大步走出房間,卻在轉角聽見廚房傳來的炒菜聲,有些震驚地停下腳步。

她……還在?

他在飯廳坐了下來,知道自己是稍微安心了,但也知道這樣的踏實感覺不會維持多久。

問題已經產生,傷害也已驚造成,而偏偏這個問題……無法解決。

雖然不公平,但韻涵失憶了,在這個事件中她是無辜的,他不應該將自己的恐慌,建築在她的身上。

他知道自己不會輕易放開她,但她的想法呢?她在失憶以前的想法,難道就不重要嗎?現在的她愛他,那麼以前呢?

當韻涵告訴他她關於對‘藍鬍子’的想法時,他被撼動了,那是他一直希冀卻不敢奢求的美夢。

但美夢終究是虛幻不可信的,是嗎?就像是童話一般,隨時會被現實踐踏得支離破碎。

即使他強佔了她的一切,他又怎麼能夠知道她的心,不會因為那個曾在她心底烙下千百次的面孔而有所悸動?

他該怎麼面對她?該怎麼面對這被命運捉弄的一切?

他挫敗地站起身,回房收拾了東西便往外走去,而就在他拉開門的那一瞬間,廚房的門開了,端着菜肴的她捕捉到他的背影,忙喚着他的名字。而他,只有一秒鐘的停頓,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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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小姐。”

韻涵坐在泰爾斯的大廳,一直到有人在她身邊輕聲喚着,她才回神。

“您……找董事長嗎?”周顥成身邊的特助端着禮貌的笑容,這樣問道。

“我……”她站起身,硬是擠出一個微笑,遲疑了下才問道:“董事長他在忙嗎?”

自從那天以後,他好多天沒有回家了,而她就一直不敢出門,怕他在她離開的時候回來,怕自己會錯過他,只能在家裏一個人擔心受怕,不停地想着他失常的行為是為了什麼。

她不敢打電話給他,怕他會什麼都不說,或是直接掛她電話。

直到今天,她覺得再也無法忍耐了,才決定直接來泰爾斯找他,卻還是在大廳躊躇了老半天……

“董事長現在正在開會,您要不要先上樓到貴賓室等他?會議不會太久了。”

“這…”她仍是有些猶豫,抿了下唇安撫自己的不安才又道:“好吧,麻煩你了。”

“連小姐,請跟我來。”特助微笑着,將她帶往員工電梯。

董事長最近脾氣很不好哪,說不定就是久沒回家,沒見到連小姐的緣故吧?這下他幫董事長把連小姐帶來了,董事長心情一好,他們這些秘書特助也有好處啊。

韻涵抬着頭,看着電梯的指示燈,看着它漸漸往下,心卻越志忑。

如果他問她“你來這裏做什麼”該怎麼辦呢?

如果他告訴“我很忙,不要來打擾我”該怎麼辦呢?

如果他直接叫人把她送回家……又該怎麼辦呢?

“啊,電梯到了。”特助早一步進入電梯,按住了電梯門,等着她進來。

韶涵盯着寬敞的電梯內部,咬緊了唇,覺得腿像給人纏住般動彈不得。

真的很害怕啊……

“連小姐?”特助不明白地喚了一聲。

“我……”她絞緊了褲管,倒退了一步。“我突然想到有急事,先走了。”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特助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跟着跑出去,卻只能從大廳的落地窗看着她漸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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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你最近都沒有出現?”

韻涵一進劇團大門,田佑雯便迎上來問道,單遠也過來了。

“對不起……”她抿着唇,半響后道了歉。

她從泰爾斯一路跑來,還喘着氣。

佑雯翻了好大一個白眼。“欸,我又不是在責備你,我只是在關心你啊,你為什麼跟我道歉?”

韶涵不說話,只是神情黯淡地低着頭。

“怎麼了?”她又追問道。“和周董事長吵架了?”

“我們……沒有吵架,是他突然生氣了。”

“他突然生氣?為什麼?”佑雯皺起眉頭。

韻涵搖頭。“我不知道,他什麼都沒說。原本前一天還好好的……”

“會不會……”一旁始終保持沉默的單遠開口了。“他看到我了?”

韻涵聞言,倏地抬起頭看他。似乎意識到這個極大的可能性,也意識到若這是事實會對他造成多大的傷害!

是啊,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呢?

她怎麼自私地只有想着自己應該以怎樣的態度來面對單遠,卻從來沒有想到萬一顥成看到單遠,他會作何感想?

他最介意的,一直是她和俊之間的關係啊!

“你要不要去跟他說清楚?”單遠又問道。

她一愣。

說清楚?怎麼說得清楚呢?她這個‘失憶’的人怎麼跟他說明,她早在好久以前便傾心於他了呢?

怎麼辦?該怎麼辦?

“唉,你要不要先把自己顧好啊?你看起來好多天沒睡了,是不是也沒吃什麼東西?”佑雯不以為然地癟了癟嘴勸她。“裏頭有些點心,我去拿。”

情傷啊,在大而化之的她眼裏是可笑而多餘的,可偏偏有很多人因它而心痛!

“就是啊,一副隨時要倒下去的模樣。”單遠附和道,上前一步,無奈地看着眼前本來就纖弱,如今更是弱不禁風的她。

女人啊……

但韻涵現在根本無心去顧慮那麼多,滿腦子都是想該怎麼跟顆成解釋。

然而,就在她咬着唇、緊皺着眉,還在苦惱的時候,—只大掌冷不防抓住了她的上臂,不由分說地便往外頭拉去!

“顥、顥成?”她驚愕地回過神,不敢置信地叫着他。

周顥成沒有回答,只是很快速地瞥頭,對身後仍有些吃驚的單遠投以非常憤怒的眼神,然後將韻涵往外拉。

“他果然看到我了啊!”單遠看着兩人的背影,饒富興味地環起手,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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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顥成,你慢一點……你、你要帶我去哪裏啊?”

韻涵在周顥成身後半走半跑地,一邊喚着。

他的步伐很大、走得很快,讓她險些跟不上,而他扣制住她的手抓得很緊、很牢,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他的怒氣。

他是不是真的看到單遠了?所以那天晚上他才不願意回家,還在第二天早上做出那麼不尋常的舉動,而接下來幾天更是完全不理會她。

他誤會了,他真的誤會了,但她該怎麼讓他相信呢?他一定覺得俊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他還高吧?

都是她的錯,他一定很難過的。她假裝失憶,便可以不負責任地將過去的事情全部丟在一旁,而他卻要默默地承受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雖然難受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顥成……我們坐下來談一談好不好?”

她的手被他抓得很痛,也捨不得看他這樣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亂竄,不禁開口央求着。

周顥成沒有回話,只是繼續抓着她往前走。

然後,突然身子一移,將她帶進一家茶館裏頭。

“您好,兩位嗎?”服務生一見他們近來,馬上笑盈盈地迎上前,有些好奇地看着兩人怪異的舉止。

周顥成快速地點了下頭,直接走到店裏一個隱密的角落,這才放開她,逕自坐下。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要走到哪去,腦中只有—個念頭──將韻涵帶離那個男人的身邊!

他的特助一回到辦公室就跟他說韻涵來找他。

他心頭一緊,馬上就要追出去。

這幾天他心頭難受,她也不好過啊!他一句話都沒說,就把她扔在家裏不聞不問……保鏢說,她這幾天都待在家裏沒有出門,想必一直在等他吧?

見他要追出去,特助馬上幫他指引方向,從辦公室的窗戶指出韻涵的去處。而他看着特助指出的方向,臉色不禁大變!

那是劇團的方向!

他才正慶幸她這幾天沒有到劇團去找那個叫單遠的,結果……

他當時沒有多想,便直接大步走出泰爾斯,往Lune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還一直叫自己冷靜,告訴自己韻涵到劇團去本就沒有什麼錯,她在那兒也交了新朋友,她心頭苦悶,去找他們訴說也沒有什麼不對……

但他一踏進劇團的大門,看到的卻是她低着頭站在單遠前面!

離她遠一點!

他在心裏這大喊着,巴不得上前將那男子推開,不要他看她!也不要再讓她見到他!

“顥成……”韻涵也坐了下來,有些乞求地望着眼前鐵青着一張臉的他。

她說不出‘你怎麼了’這樣虛偽的話。她明明知道他在氣什麼的……只求他說句什麼吧,別這樣沉默地對待她……

“兩位要點什麼呢?”服務生拿着紙筆來到他們桌子旁邊。

“呃……請給我一壺水果茶……”她輕聲說道。

“綠茶。”他沉着聲音,簡潔地回答道,仍垂着眼,將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不看別處。

“好的,兩位點的各是水果茶和綠茶,請稍等,馬上就來。”

服務生遠去以後,她又怯怯地望了他一眼,難受地想着,不知道這樣的靜默要持續多久……

“既然,人都到了泰爾斯了……”他突然說話了,視線上移,“為什麼不上來呢?”

韻涵一愣,不是因為他的問句,而是從他那冷得嚇人的眼中,看到了太多的彷徨和矛盾。她知道,這個一向沉着的男人早就失去冷靜了,他的冷漠只是假象……

“我──”

“還是……”不待她回答,他便逕自接話了,很犀利且酸意十足地:“劇團那邊有什麼比較重要的事情、比較重要的人?比如說,那個叫單遠的?”

他不想這樣,不想要說出這般不理智的話。

她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啊!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從來沒有任何一件事壓得他如此難受過!

“不是這樣的,單遠他……單遠他只是……”她心急地望着他,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她不怨他這樣不合理地質疑,她知道他也恐懼着。但她到底該怎麼解釋呢?

周顥成濃眉一緊,嘆了聲,煩躁地別開頭,怨恨說出這樣刻薄話的自己,也怨恨着這一切!

“如果……如果你不高興,我不去就是了。”她輕輕按住他的手,懇求殷切地望着他。“我不會再見他了,再也不會了──”

“我不是那種會隨便吃醋的差勁男人!”他惱怒地低嚷。

他怎麼會是那種人?那種自己的女朋友和別的男人多說一句話,便大發脾氣、懷疑不休的男人?

“我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她嘬嚅地畏縮了下。

“韻涵……”她不知所措的模樣着實令人心疼,他望向她,不禁又嘆了一聲,輕聲道:“那個單遠……他跟俊長得……一模一樣。”

她一震,恐懼地望着他,激動害怕得幾乎要站起身。

“然後呢?”她顫抖着聲音問道。“你覺得我會因此愛上他?你覺得我對你感情這麼淡薄不值一哂?隨便一個我、我已經不記得的人出現,就能夠否定掉所有的一切?”

“韻涵……”他沉聲喚道,語氣中有滿滿的無奈。“我不是否定你,只是……有的時候這種事情是很難料得准,曾經你是那麼的愛他,那些過程我都看在眼裏。人……會被相似的人事物吸引,那是一種潛意識的感覺啊!”

“那難道我對你就不是愛嗎?”她哽聲地問着。

他也有些激動地反問:“但你失去記憶前對我的觀感又是什麼呢?這答案又有誰知道呢?我只是你失憶后的戀人,未必是你失憶前的選擇──”

“不!不是這樣的!”她搖着頭,兩行淚潸然而下,裏頭有着害怕會失去他的恐懼。

“那萬一是呢?!”

“不,不是的,我一直很喜歡你、一直很愛你!從來就沒有變過,從最後一次你將我從客廳抱回房間以後就沒有變過!”她哭喊着,將佈滿淚水的臉埋入掌中。

周顥成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到底聽到了什麼!

“你剛剛說什麼?”

過了好長的一段時間,他終於有辦法開口問她,眼神中充滿着不可置信。

她仍哭得凄慘,沒有回答他。

“你……其實根本就沒有失憶對不對?”他緩緩站起身,走到她身邊,顫抖着

聲音、嚴厲急切地問道。“回答我!”

她不敢看他,嚇壞了似的。遲疑了許久,閉緊眼,終於還是點頭承認了。

除了承認,她還能如何呢?她的隱瞞,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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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偶非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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