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她比了一下他的身邊。「就是有一圈氣,常欣說那叫氣場,每個人有不一樣的顏色。」

他揚眉。「這我倒是第一次聽到,我是什麼顏色?」

「紅……紅的,外面還有一點點黑。」

「真的嗎?」他覺得十分有趣,見她點頭,他忍不住抬頭叫道:「戚少,你聽見沒?」

這時石子路盡頭走來兩男一女,一個樵夫、一個大嬸和一位老丈,七雲說道:「昨天在百花園跟你說話的公子是哪一個?你若說對了,我就原諒你破壞我的好事,如果說錯了,我就打得你魂飛魄散。」

小魚驚訝地看着他,魂飛魄散?「為什麼……我跟你又無冤無仇!」

「別廢話,快說。」七雲瞪着她。

小魚指着老丈。「他。」

七雲正要叫三人變回原形,小魚急念一聲咒語,咻地隱身不見。

「敢耍陰招!」七雲怒叫一聲。

小魚剎那間移到石子路上頭的樹林裏,彎身蹲在樹后,緊張地看着前方,深怕被發現。

「我瞧着你的屁股了。」

「啊——」小魚驚呼一聲,轉過頭,就見剛剛那位老丈竟然站在自己面前。

她慌張地又要念咒語,卻讓老丈抓起,身體瞬間讓繩索給捆住,她大驚。「放開我——」

「你真看得到我的氣?」眼前的老人瞬間變回魅惑的男子。

小魚緊張地點頭。「你……你不是人?」

戚冬少微笑。「不是。」他撫上她的雙頰,見她害怕地轉開臉,他笑意更深,看來這女人膽子很小,倒是可以嚇嚇她解悶。「你猜我是什麼?」

「我不知道。」她搖頭。「你放開我,我跟你無冤無仇……」

他低頭盯着她的眼,低聲道:「還頭暈嗎?」

她直愣愣地凝視他的雙眼,移不開目光,只覺眼前的景物旋轉起來。見她搖晃,他抓住她的雙肩,讓她不致倒下。

她搖搖頭。「頭暈……」

他不再盯着她看,將視線移到她頭頂。

「怎麼,還是無效?」七雲突然出現在一旁。

「嗯。」戚冬少簡短應了一聲。

「這女的還真古怪。」七雲瞄了眼還在說頭暈的小魚,昨天在百花園撞上她時,他也曾以雙眼勾過她,但這二愣子絲毫沒反應。「法力這麼弱,卻完全不受媚術影響,還看得到人的氣,我實在想不通。」

「你來這兒做什麼?」戚冬少抬起她的臉,但這次沒用媚術,只是平常地看着她。

小魚抿緊嘴巴不想說。

戚冬少勾起嘴角。「你告訴我,我就解了你身上的繩索。」

她懷疑地看着他。「真的嗎?」

「這樣吧,我先解了你的繩索,不過你可別跑,你的法術比不上我們,跑了也是白跑。」

待她點頭后,他才解了她身上的繩索。

「我只是來這裏走走。」她頓了下。「你們為什麼要抓我?」

七雲瞪她一眼。「誰要抓你,是你莫名其妙跑走!」

「你說要把我打得魂飛魄散。」她立刻道。

「我是說——」

「好了。」戚冬少截斷七雲的話。

「你們到底是什麼?」她戒備地問。

「你又是什麼?」七雲故意反問。

原以為她會撒謊,沒想到她卻老實道:「我是鬼差,不過還不是正式的。」

戚冬少揚眉。「你一大早來勾魂嗎?」

「不是,我來普雲寺。」

她話語才落,戚冬少神色驟變。她為什麼會知道普雲寺?昨天腦中一閃而過的小姑娘,慢慢與眼前的人重疊在一起,難道她真是記憶中那個小姑娘?但不可能,畢竟那已是幾百年前的事了……

七雲皺眉。「這裏哪有普雲寺?」

「就是大度寺,以前叫普雲寺,我以前住這兒。」她解釋。

戚冬少追問:「以前?多久以前?」

「大概五百年前吧。」前幾天剛到這兒的時候,方姊提過現今的年代距離她當時約五百年。

聽見這話,戚冬少變了臉,腦上宛如挨了一記響雷,顧不得自己舉動有多突兀,捉住她的手,說了句:「跟我來。」瞬間,兩人便失去了蹤影。

「等等,你們去哪兒?戚少——」七雲朝空中喊。

一眨眼的工夫,兩人已置身在小屋內,小魚困惑地望着四周。「這是哪兒?」

「我的地方。」

「為什麼帶我來這兒?」

他沒回答,右手扣住她的下巴,一會兒將她的臉面向右邊,一會兒又轉向左邊。

「你做什麼?」她不高興地拉開他的手。

「小白你可有印象?」他問。

「小白?」她訝異地看着他。「你也知道小白?」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昨天曾說過這些。

果真是她!戚冬少難以置信,雖然想過這可能,但他一直不敢確定,如今證實了,卻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為什麼五百年後她又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還是以鬼差的身分……

「你怎麼知道小白?它還好嗎?不對,過了五百年它都死了。」她感傷地嘆氣。

「你為什麼會去當鬼差?」

「常欣想當鬼差,就拉我一起。」

他瞄她一眼。「你還真沒主見,別人拉你就做了。」

「常欣對我很好——」

他突然捉住她的臉,左看右看……都五百年了,她的樣貌他早已遺忘,是不是真長這樣也記不清了。

「你生前就長這樣?」他問。

「你為什麼要一直轉我的頭?」她不是很高興。「我有長大,死的時候才十四歲,現在我二十歲。」

他哼哼兩聲。「錯,是五百一十四歲。」

她搖頭。「方姊說我都在睡覺,不能算五百歲,頂多只能算五歲,那就是十九歲。然後我在現代生活了一年,再加一歲那就是二十歲,二十歲是大人。」

他揚眉。「嗯,給你加五百歲是挺不值的,沒見過五百多歲還像你這樣愣頭愣腦的。」

「閻帥大人養的小龜已經六百歲了也不聰明,還只是十歲小娃,但是很可愛。」閻帥大人是幽冥府的頂頭上司,她會與常欣認識就是閻帥大人安排的,大人平時喜歡養寵物,小龜就是他的寵物之一。

他受不了地翻了下白眼。「你跟烏龜比?」

「閻帥大人說,烏龜長得慢但是可以活很久,認定了主人就很忠心,也不愛改變。猴子聰明但是愛搗蛋,像齊天大聖就讓人頭痛,豬八戒是豬所以好吃懶做,白蛇娘娘很妖媚,而我像木頭,雖然不靈巧聰明,可是很可靠。」她認真地又補上一句。「我不是笨,是晚熟,就像王母娘娘的蟠桃園,有三千年結果的,也有六千年或九千年才結果的樹,我就是比較慢,要九千年才結果的那一種。」

他揚起嘴角,諷刺道:「這閻帥還挺會安慰人的。」

她皺眉,不悅道:「閻帥大人對我很好,我知道自己不聰明,就算他是在安慰我,但是我聽了很歡喜,你如果討厭我笨,我不跟你說話了,我要走了。」

「還以為是個軟柿子,沒想到脾氣不小。」他壓着她的肩不讓她起身。「我話還沒說完。我與小白是莫逆之交,它曾跟我提過你的事,惦記着一直未能報答你的恩情,既然讓我碰見你,我就代它報這個恩,以後你有要我幫忙的事就喚我。」他右手一翻,一個毛茸茸的小圓球出現在掌心。

原本生氣要走的小魚見到這白色毛球,頓時忘了初衷,好奇道:「這是什麼?」好像毛線球。

他將毛球放到她手上。「你若要找我就燒了這毛球,會用火咒嗎?」

見她一臉茫然,戚冬少嘆氣。「你到底是怎麼當上鬼差的——」黃桐與吳半可比她強多了。

他一彈手,火焰便出現在他指尖。「會嗎?」

她搖頭。

他受不了地說:「我念一句你念一句,心裏念就成了,不用特地說出來。」

「可是法術都是方姊教我的。」她將毛球放到桌上。「跟小白在一起我很開心,每天都過得很快樂,它沒有欠我恩情,我不用它報恩的。」她忽地起身。「我要走了。」

他瞥她一眼,揚起眉頭。「既然你這麼不識好歹,我也不勉強,你走吧。」

她向他點個頭,轉身推開房門,卻愣在原地。外頭霧茫茫一片,她根本不知道這是哪兒?

她轉頭問:「我要怎麼回去?」

「用法術回去啊,不是鬼差嗎?這點本事也沒?」他冷語道。

小魚拉起左手的袖子,握住青玉色的手鐲,閉上眼喃喃念了幾句咒語……睜開眼,還是立在門邊,她皺起眉頭,又念幾句,睜開眼,還是站在原地,怎麼會這樣?

她轉頭,瞧着他悠哉地泡茶,急道:「你……你帶我來的,要帶我回去。」

「為什麼?」

「你帶我來的,要帶我回去。」她又重複說了一次。

「為什麼?」

「你帶我來的……」察覺兩人的對話正在重複,她生氣地走到他面前。「我要回去。」

「沒人攔你。」他喝口茶,嘴角帶笑,心情十分愉快。

「你……你……你這樣不對,我真的生氣了!」她大聲道。

他好笑地看着她脹得通紅的臉。「你生氣又怎麼樣?」

「我……」沒遇過這樣的事,她一時間也不知怎麼辦。「你快放我回去。」

「為什麼?」

「你帶我來的,你要……」

他笑出聲。「你就只會這句?」

她又羞又惱,卻不知該怎麼辦?只好又握着手鐲念了幾句咒語,但不管她念幾次,人一直在原地,她急得眼眶都紅了。

「這樣就要哭了?」他冷哼一聲。

她不理他,決定走到屋外去,他也沒攔她,仍舊悠閑地泡茶。她走進霧裏,一邊不忘念咒語,但不管怎麼念,四周還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在霧中摸索前進,讓樹根與石頭絆了好幾次,不過她沒被這點小挫折打倒,還是努力前進。

不知走了多久,隱約瞧見前方有燈光,她精神大振,朝着光前進,一邊大嚷:「有人嗎?」

沒一會兒工夫,就看到前方有個高壯的漢子拿着一隻燈籠,她往前跑,高興道:「壯士——」

她跑到他身邊,興奮道:「請問這是哪兒?普雲寺——不是,大度寺在哪個方向?」

壯漢低頭看她,朝她露出一抹笑容。「大度寺啊……」

他的笑容越來越大,咧到耳根,忽然一顆眼珠掉了出來,小魚驚聲尖叫,一個軟腳,摔倒在地。

「啊——鬼啊——鬼——」

漢子越笑越大聲,小魚害怕地捂住眼睛。「鬼啊——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救我……」

她緊閉着雙眼,沒瞧見那鬼笑着變回原身。

忽然,她膝蓋被踢了一腳,一個帶笑的聲音說道:「不是鬼差嗎?竟然怕鬼,丟不丟臉啊你!」沒想到他隨便變個鬼樣,她就嚇成這樣,果然是個怕鬼的傻妞。

這聲音……小魚放下雙手,戚冬少就站在她眼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獃獃地看着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他蹲下身來,揚眉道:「都嚇出眼淚了,自己都是鬼了還怕鬼?」他拿扇子輕敲她的頭。「我已經幫你把鬼打跑了,快起來吧。」

她懷疑地看着他。「真的是你打跑?」她沒聽到打鬥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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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無邊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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