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常欣一臉納悶,原以為戚冬少會殺掉其中一人,怎麼就這樣走了?她還沒理解是怎麼回事,羅欽因憤怒而抬腳踢飛了一名部下,她恍然大悟,原來這個人是這樣死的。

這時落水的戚冬少抱着小魚往湖裏沉,正想使法術離開時,卻發覺小魚有絲不對勁。

她驚慌地抱着他的頸項,喃道:「姊姊、姊姊,那是住持……住持給我的念珠,還給我……還給我……」

戚冬少心中一動,念珠……他低頭看着小魚慌亂地擺手。

「還給我……」她掙扎着隨手亂抓。

戚冬少立刻將額頭頂着她的額頭,低聲念咒,將她所見傳入自己腦中。

湖水迷濛了小魚的視線,她瞧着美麗的姊姊往前跑,拚命想追上,姊姊笑笑地站在井邊。

「來,過來拿……」她右手一松,念珠掉入井裏。

「不要!」她大叫着往前撲。

姊姊笑笑地拍了下她的背,她一個踉蹌,跌進井裏,撞上了頭,涼涼的井水嗆得她不能呼吸,她掙扎着緊緊握住念珠……

「小花,你跟着住持去了吧……」

她揮動手腳想起來。

「姊姊沒告訴你,那些草藥都是毒藥,你把住持害死了,你知道嗎?你把住持毒死了,他那麼疼你,你真壞、真壞啊……」

那話語像劍一樣刺過她的心臟,她想要尖叫,卻吃進了更多的水,她哭得厲害,放棄了掙扎,頭上的傷口流出血來,染紅了井水……

戚冬少抱緊她,巨大的憤怒貫穿他的身體,他撫過她的眉心讓掙扎不休的她安靜下來,沸騰的怒氣讓湖裏的魚兒慌張躲藏。

「戚少,我這小廟容不了你這大和尚,可別在這兒發火,讓我白白遭受池魚之殃。」忽地,湖仙輕柔的聲音傳來。

戚冬少怒哼一聲,右手揚起,抱着小魚離開。

回到小屋后,他先將兩人濕透的衣裳以法術弄乾,再將她安置在床上歇息。她眉心緊擰着,似乎仍被夢魘糾纏。

他想將她記憶壓下,可終究沒有動手,她心上的那根刺由別人種下,他就得替她拔掉,否則永遠都不會好。

雖然想得這樣理智,但那盈滿的怒氣始終在身體裏盤旋。

沒想到她真是被他所累,剛剛她腦中的女子雖然幻化過,但他一眼就瞧出是誰。上次只見到背面,他還不敢如此確定,如今見到正面,他心中的疑惑已解,而憤怒卻如火般燒灼着他,恨不得立刻就找那人當面對質……

「不要……姊姊……住持……」

小魚的低泣聲將戚冬少的神思拉回,見她痛苦地困在惡夢中,他撫過她的額頭,讓她自惡夢中醒來。

她驚恐地睜眼,他便道:「醒了?」

才看着他溫柔的眼睛,小魚的眼淚嘩地掉出。「我……我看到……住持、住持被我害死了……嗚……」

「胡說什麼。」他抹去她的眼淚。「住持是讓別人害死的,關你什麼事?」

「不是……草藥、草藥……有毒的,我給住持喝了,我害死他了……」

見她捂着胸口痛苦呢喃,戚冬少連忙以手覆上她的額頭,欲安下她的心神。「別說了,靜下來。」

她沒有聽到他的話語,心神依舊留在自責與愧疚中。「都是我不好……」她的胸口越來越緊。「唔……痛……」

他捧起她糾結的面孔,怒聲道:「還不靜下心來,你想魂飛魄散是不是?!」

師父……師父……小魚想告訴他胸口好痛,椎心刺骨,她的神智開始渙散,似有什麼東西要從體內衝出,身體即將被撕裂。

戚冬少正想強行用法術讓她沉睡,忽然聽見一聲碎裂,他臉色大變。難道是聚靈珠——該死!他一掌打向她的胸口,隨即咬破拇指,將血滴入她眉間,封住她的神識。

聚靈珠自她口中飛出,他伸手將之握在手心,發現珠子果然裂了一道縫,他將血滴入珠內,讓血沿着裂縫滲入。這樣持續了一刻鐘后,裂縫才慢慢修補起來,他鬆口氣,將珠子重新置入她體內。

這一切都完成後,戚冬少才真正放下心來,隨手抹過拇指,讓傷口收斂,恢復原狀。他以自身血融入她的魂魄中,應該能修補她的魂魄,不過靈珠已有裂縫,還是得想辦法幫她換顆珠子。

他撫過她已恢復血色的面頰,忽然想到七雲的話語,看來自己是真對她上心了,只是他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明明就是個傻不隆咚的丫頭,怎麼五百年前放不下她,五百年後還是牽腸掛肚?

想着想着他就來氣,忍不住伸手擰了下她的腮幫子。

小魚輕吟一聲,先是擰着眉頭幾秒后,才迷濛地張開眼,眼前的景物似蒙了一層白霧,她眨了幾次眼后,才瞧見戚冬少。

一見到他,她鼻頭一酸,眼淚又掉了下來。「師父……」她難受地抱緊他。

「還哭!」他斥責一聲。「知不知道剛剛有多驚險?」除了外力會讓聚靈珠破裂之外,事主本身的情緒若起伏過於劇烈,魂魄在裏頭震蕩竄動,也會撞出裂縫來。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記得剛剛胸口好痛,然後就昏過去了。現在見他疾言厲色,不由得有些害怕,卻在這時發現他臉上好多汗。

「師父怎麼了?你流好多汗。」她抬手要擦他的臉。

他握住她的手,怒目而視。「以後再不許哭了,聽見沒有,五百年前的事了,有什麼好哭的?」

「我——」

「跟了我幾個月了,就沒長點腦袋,你這蠢東西!」他喝斥一聲。「冤有頭債有主,殺老和尚的是拿毒草給你的女人,干你什麼事,你搶着認罪幹麼?老和尚地下有知會高興嗎?准給你氣死。」

她抽抽噎噎地哭着,眼淚直流。「嗚……住持……」

「我說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他抹去她的淚。「叫你別哭還哭得更凶,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裏,你是什麼鬼差,擔得起這名號嗎?愛哭鬼還差不多。」

她聽得笑了,雖然他這麼凶,講話毒辣缺德,但抹着眼淚的手卻很溫柔,她把臉埋入他頸項,就像摟着小白那樣。

「為什麼那個姊姊要騙我呢?她明明對我很好的,給我好多吃的東西,還摸我的頭,笑得好溫柔……為什麼騙我呢?」她輕聲哭泣。

對戚冬少來說這事已過了五百年,記憶早已淡去,對小魚來說卻是歷歷在目,五百年雖然漫長,卻像睡了長長的一覺,前世的記憶還是那麼清晰。

「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冷下聲。「給你糖、對你笑的可不全是好人,沒聽過笑裏藏刀?」

「嗚……」她哭得更難過。

「好了。」他拍了下她的額頭。「再哭我要罵人了。」

小魚眨眨眼,擦去眼淚。「你一直在罵我啊……」

他瞪她一眼。

「我只是氣我自己笨……害了……住持……」她忍不住又落淚。

他嘆氣,溫柔地撫過她的發,想着要怎麼讓她止住淚。他一向就討厭女人哭哭啼啼,偏偏見她哭得雙眼紅腫,滿頰是淚,又覺心疼,可為了她好,自己是不能縱容她再哭下去,萬一聚靈珠又生出裂縫就麻煩了。

不過輕聲輕語哄着,她的眼淚怕是斷不了,還是採取嚴厲的手段比較好。

打定主意后,他故意用力擦抹她的臉,疼得她一時忘了哭。「我的話你全當耳邊風是不是?說了不是你害的,你是哪句聽不懂?」

「好痛……」她的臉讓他揉得擠成一團。「嗯……好痛……師父……」她拍打他的手。

「再哭,就把你的臉揉成包子。」他發狠話,見她雙眼被他拉得一上一下,雙唇擠成麻花,一抹笑意浮上他的臉。「這蠢樣……」他更用力地捏來揉去。

「你別弄了,好痛……我不是麵糰……」

見她被自己揉得像包子,這才放開手,她立刻以掌心搓搓自己的臉,想把痛感降低。

「再不聽話,以後照三餐把你搓成湯圓。」口中雖是訓斥之語,卻不嚴厲。

她不甘地看他一眼,揉着腮幫子沒講話,經他這一鬧,眼淚不掉了,可臉卻疼了。

「老和尚是得道高僧,就算讓人害死了,也不影響他的功德福報,你要真放心不下,冥府也能查到他如今在何處。」

小魚點點頭,心頭還是難過,雖知他說的是對的,可一時間還難以放下,不由得嘆息一聲,鬱悶地垂下頭。

他垂首在她頭頂上親了下。「再這樣我又要捏你的臉了。」

「別……」她抬起頭,忽然發現他靠她如此之近,他的臉孔幾乎就在眼前,而且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正坐在他腿上,面頰頓時緋紅一片。

她臉紅着想起身,他卻故意抱着她,說道:「怎麼,坐了好一會兒,現在才發現?」

「師父……」她更尷尬了。「你讓我起來。」

「你親我一下,就讓你起來。」他故意道。

果不其然,她的臉更紅了,心思成功地自老和尚那兒離開。

小魚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為……為什麼……要……」

「你忘了昨天媚術不及格?」他低頭咬了下她的耳朵。

小魚一陣酥麻,縮起身子。「別咬……」

感覺她的顫抖,他抱得更緊。「再敢給我變石頭,我就咬死你。」他故意又咬了下她的耳廓。

小魚羞得往他懷裏鑽,忽然想起常欣的話,急嚷道:「我不學媚術,我是鬼差,不是狐狸,不需要學媚術。」

他瞄她一眼。「你倒是越來越會頂嘴。師父教授本領時,是徒弟可以插嘴的嗎?你以為在買菜?挑三揀四。」

她張嘴,不知要回答什麼,於是又閉上,嘴上功夫她哪比得過他?

「今天的考試沒通過,我還沒責罰你,你卻先管起我來了。」他拉下臉。

想起剛剛才說一、兩句話就被羅欽識破,她不由地心虛,低下頭囁嚅道:「那個……羅……羅公子太聰明。」

「你還有話講。」他挑眉。「不找聰明的,難道我找群豬看你表演?」他往前一比,一隻黑豬唰地出現在眼前。

小魚驚訝地看着黑豬,還沒反應過來,戚冬少已推了她一下。「去啊,表演給它看。」

她惱道:「你真的很壞。」怎麼師父老愛這樣捉弄自己。

「我要真壞,就該把你變成豬。」他敲了下她的額頭。「想變豬嗎?」

「不要、不要。」她忙道。

他滿意地勾起笑,一揚手,黑豬便消失了。

坐在他腿上,實在彆扭,腦中又浮現常欣說過的話,小魚期期艾艾地問道:「師父……你……喜歡我嗎?」她揪緊雙手既害羞又緊張。

正想着要怎麼捉弄小魚的戚冬少,聽見這話,低頭看她一眼,就見她臉蛋微紅,滿是羞色,心中大喜。

這木頭竟會問他這樣的話,想來是將他放在心上了。

他的手滑過她粉紅的臉蛋,媚眼勾着她。「你想我喜歡你嗎?」

她一怔,反射地點了點頭。

她不假思索的反應讓他愉悅地彎了雙眼,眼波流轉,眉梢眼底凈是春色,她獃獃地望着他,一時失了心神。

「那我就喜歡你吧!」他一副恩賜的口吻。

還沒自他似是而非的話語中回過神,嘴唇便讓他親了去,小魚暈頭轉向,無法再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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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無邊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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