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虞媺逃學了。

是的,逃學,她逃學,也可以稱之為逃課,這不用說,靈感自然是來自於班上的逃課大王,武少綾。

這是她第一次做這樣的事,過去,她並不特別喜歡學校,但倒也沒特別的排斥,像這樣逃學,還真是她的第一次經驗,感覺起來還頗新鮮的。

只是,逃課之後呢?

回家?

不了!即使她沒地方可去,這也絕對是她第一個要淘汰的選擇。

須知因為籌備畫展的事,身為經紀人兼大總管的封劍濮有太多的事項要聯絡跟處理,所以他留了下來,在展覽完美結束前,他都會留在台北。

封劍濮留下,這次畫展中的主角──桑海若──更沒理由不留下。而且不同於封劍濮,若非必要,他根本不需要出外與人洽談協商,因此他大多時間都待在家裏,這時她怎能回去?

再者,若真要說起來,那能算是她的家嗎?

虞媺苦笑,因為這個問題。

家?她哪來的家呢?

在她出世前,提供精子的那個人就病死,讓她成了遺腹子,而正當鄉裏間的一把同情淚還沒掬完,那個供應卵子、負責把她生下的人,不知是太過思念丈夫,無法面對沒有丈夫、得獨立帶大孩子生活,還是其它怎樣的產後憂鬱症,總之那人想不開,農藥一開,仰頭一喝就喝掉了半瓶。

其實被發現了,也立即的被送進急診室搶救,而且經過搶救后,在那當下人確實是成功的活了下來。

但沒有用!

悲劇之所以會是悲劇,就因為不會有什麼奇迹出現,讓結局來個大逆轉的喜劇收場。

那個負責生下她的人,輕生時什麼農藥不選,偏偏選了巴拉刈。

巴拉刈,那是一種除草用的農藥,顧名思義,就是去除雜草用的藥劑。

按一般正常使用的程序,噴洒后,受到藥劑噴洒的雜草初時無異,可受到藥性的破壞,會慢慢一日一日的枯死,讓雜草的水分收縮,最終就像被燒烤過的乾草一樣,自動壞死。

除草劑,它發揮的作用就是這樣,不管是針對雜草還是人體。

所以,那個負責生下她的人,即使那當下被救活了,但她體內曾接觸過那藥劑的內臟與器官,受藥性影響,會由接觸點開始往外拓展,一日一日的慢性壞死,任誰也救不了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在無盡的疼痛中慢慢結束了生命。

這些虞媺都知道,甚至於更詳盡一點的過程……當然沒有人當著她的面直說,可她輾轉的耳聞了過程,知曉那個生她的、她該要叫媽媽的人,在生命結束前受了怎樣的折磨,是怎樣的在疼痛中哭喊請求,要身邊的人殺了她,終結她的生命。

就因為這些,鄉裏間的人們當虞媺是最不祥的人,一個沒出世就剋死爸爸,一出世又剋死了媽媽的超級掃把星。

但這是她自願的嗎?

要是她有選擇,她也想要有爸爸、有媽媽,有一個溫暖的、讓她有歸屬感的家,但是命運遺棄了她,讓她失去了雙親,背負上不祥的罪名,然後打從她有記憶開始,過的一直就是寄人籬下的日子。

她多不願這樣,她多想像其它同齡的孩子,平凡的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可是她沒有,什麼都沒有,沒有家、沒有雙親,永遠只能寄人籬下、仰賴他人的庇蔭而存活。

雖然舅舅一家待她不薄,因為明理,從沒將鄰裏間的迷信當真,也從沒錯待過她,但那種感覺不一樣,不是她想像中“家”的感覺。

舅舅的家都如此了,北上寄宿在桑海若的屋裏更是讓她覺得自己像個過客,一個浮萍般、更甚者是像個寄生蟲一般的過客。

這樣的地方,又怎能讓她覺得那是“家”呢?

虞媺恍恍惚惚,像一抹幽魂似的漫遊在大街上。

無事可做,沒地方可去,那種不知何去何從的感覺,驀地讓她心口蔓延一股酸澀感。

天地之大,難道真找不着她可容身之處嗎?

想哭的衝動如潰決的黃河之水,朝她洶湧而來,就在她淚眼迷濛間,不期然的,肩頭讓人拍了一下,順勢望去,入眼的是一張燦爛得過頭的美麗笑顏──

“喂!同學,逃課喔。”

過於輕快的聲音,本是想給虞媺一個大驚喜,卻沒料到讓虞媺的淚給逼了出來。

朱薏芝頂着僵住的笑容,慢動作、慢動作的轉頭,回頭尋求支持。

媽呀!眼淚,她對眼淚最沒辦法了……

怎知,身後的支持之一──花薏若一臉驚慌的搖搖頭──對於胞姊尋求支持的暗示,擺明了千百個不樂意接手的拒絕。

別指望我,我對眼淚一樣沒轍……

那驚慌的表情是這麼說的,讓朱薏芝只得將希望放到另一個支持火力上。

將雙胞胎無用的表情看在眼裏,閑着沒事,跟着逃課的武少綾直覺翻了個白眼,還沒決定要不要出面支持,沒想到標的物自動開口了──

“妳們怎會出現在這裏?”虞媺抹去了眼淚,快速的重整心情,問話的表情冷冷淡淡的,若不是紅紅的眼眶出賣了她,真要讓人懷疑,方才那一抹荏弱無助的模樣全是出自於其它人的幻覺。

“我們?我們是來找妳的啊!”摸摸鼻子,朱薏若笑得不甚自然。

“找我?”虞媺下意識的退縮,一臉戒防。

原先,她就是不想面對雙胞胎突來的關注跟熱絡,才會想要逃避,甚至是直接逃課逃開。

卻沒料到,這會兒對方竟直接跟着逃課又追了上來,這樣的熱切要不嚇到她,那才真是有鬼。

“妳不要這樣看着我嘛,我又不是什麼妖魔鬼怪,只是想跟妳聊聊而已。”朱薏芝當然看出她的戒防,說的可無辜了。

虞媺懷疑的看着她,一點也不信。

“是真的啦,我們只是想跟妳聊聊,想在畢業之前,留一點同學間的回憶而已嘛。”花薏若適時出來幫腔。

同學間的回憶?

這下子,虞媺的表情更顯怪異了。

雙胞胎姊妹花似乎還想說什麼,但這回武少綾忍不住先打斷了她們──

“我說……”頓了一頓,得到所有人的注意力之後,她清清喉嚨,開口。“妳們要不要換個地方講話啊?”

見三人反應不及,猶一臉呆愣,身為逃課大王的武少綾忍不住開示。“這種時間,穿着制服正大光明的在路上閑聊,似乎不太好吧?”

三姝下意識的看了下身上的制服……

嗯,這時間穿這樣在路上晃,實在不好,太顯眼啦!

“算了。”幫人幫到底,武少綾做下了決定。“諒妳們也沒地方去,先去我家殺時間吧。”

到她家?

一聽武少綾的決定,虞媺千百個不願意,就要開口拒絕──

“小魚兒?”

淡漠的表情因為這叫喚而明顯一僵,這聲音……這聲音……

虞媺看向發聲處,不遠處,正確的來說,在馬路的對面,桑海若就站在那兒,帶着笑,一臉驚喜的看着她,並且快步的向她走來。

沒一會兒,兩方人馬匯聚在一塊兒,但怪的是,沒人先開口。

照理說,通常兩方人馬在路上偶遇,相會時,那迎面過來的人,跟這頭相識的人,應該要開口說點什麼才是,但偏偏眼前的這兩個完全違反常理,交會後,竟是表情不一的相對默默無語,就這麼靜靜的看着對方。

男的那一個呢,直笑着,將他內心中對於巧遇的快樂表露無遺……但好歹也講點什麼吧?怎麼凈光顧着笑?武少綾看得受不了,忍不住直翻白眼。

女的那一個呢,直着一張臉,看不出高興與否,只是看着那笑容滿面的男人,不知道在想什麼……拜託!也說點什麼吧!雙胞胎姊妹花真是看不下去,唇畔的肌肉隱隱抽動着。

路邊一輛車驀地駛近……

“虞媺?妳怎麼會在這裏?”車窗搖下,露出封劍濮的臉來,明顯詫異。

當然感到詫異,他只是繞去取車,才一下子的時間而已,卻沒想到繞過來要接桑海若時,竟看到他們兩個站在一塊兒。

“下午不用上課嗎?”封劍濮有着一般正常人的反應,直覺問了。

“欸。”面對封劍濮的詢問,虞媺模稜兩可的應了一聲,總不能讓她直說自己逃學、逃課吧?

“劍濮大哥跟海哥怎麼會在這裏?”她不答反問,意圖帶開話題。

“大哥要我選畫框。”桑海若回答她,俊美的面容上猶堆着驚奇的笑意。

“是啊,跟畫廊合作的裱框店家就在這附近,我帶阿海過來看看,看他是不是臨時有什麼想法,會不會想加點什麼特別的效果。剛剛才看完出來而已,倒是沒想到會遇上妳。”封劍濮補充完整回答。

“一起回去?”桑海若期待的問。“大哥說今天他要下廚喔。”

那麼熱情的邀約讓虞媺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別為難她了。”封劍濮微笑,機會教育似的,示意要他看看其它人的存在,說道:“看樣子,她跟朋友約好了。”

真的是直到封劍濮的提醒,桑海若才發現其它人的存在。

看見虞媺身後其它三個人,愉悅的笑意慢慢地撤去,那些陌生的面孔讓後知後覺的他面露退卻之色。

虞媺知他不習慣跟人親近,也不喜歡不熟的人近身,在她想到之前,已開口安撫他。“這三個是我的同學。”

天啊!地啊!這下總算有人發現她們的存在了!

雙胞胎在一旁憋了半天,這下總算被引薦,連忙端着如花笑顏問好。“你好。”

“妳們……長得一樣?”看着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桑海若面露驚奇之色。

“她們兩個是雙胞胎。”虞媺淡淡的說道。

“嗯。”桑海若知道什麼是雙胞胎,只是他第一次見識到,而且還是這麼相像的孿生子,因此忍不住直打量。

“喂,現在是怎樣了?”武少綾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搞不清現在一票人杵在路邊是想做什麼,特別是還有一個正開着車,就擋在路邊。

“你跟劍濮大哥先回去吧。”虞媺下意識就開了口。

“妳不跟我們回去嗎?”桑海若看她,表情像個剛得知被拋棄的孩子。

“我……我還有事。”她說,迴避了他的注視。

“阿海,虞媺跟同學有事,你別為難她。”封劍濮出面打回場,親切的問:“等下上哪兒去?需要送妳們一程嗎?”

虞媺搖頭。“不用了。”

封劍濮也不勉強,示意要桑海若上車。

線條優美的唇微抿,有些不情願,但桑海若終究是妥協了。

“那我先回去了。”

“嗯。”

風揚起,吹亂她微微帶着自然鬈的柔軟髮絲,偏淺的發色在風中飛揚着,亂了她的視線……

桑海若伸手,修長的指為她撥順亂髮,對上她怔然的眼,微笑。

“早點回來。”順勢摸摸她的頭,他說。

她無語,愣愣的看着他近距離的俊顏。

那形同兩人世界一般、相對默默無語的畫面讓雙胞胎外加一個武少綾看直了眼。

哇!感覺……感覺好那個喔。

形同魔咒般的一刻,在封劍濮的催促下而瓦解,一待桑海若上車、車子絕塵而去,三個小女人忙不迭包圍了上來,說什麼都要弄清楚。

表姊夫?

嘖!拿去騙鬼吧!

☆☆☆

車內,氣氛怪異的沉默着。

封劍濮駕着車,心神不寧,不似身旁的人,好整以暇的觀望窗外風景,看起來好不悠然自得。

暗暗打量着他,看着那讓人習慣的、處在自我世界中的神情,封劍濮的思緒忍不住飄向遠方,想起那好久好久、久到讓人幾乎要以為是上輩子的事情。

那時的桑海若並不是現在這樣子的,他活潑、淘氣、頑皮,就像這世上任何一個九歲的小男孩,可是那一夜后,什麼都變了……變了……

沒有人能料想得到,厄運竟會來得這麼樣突然,為何歹徒誰不選,獨獨挑上了桑家?

或許真應了那句“樹大招風”,因而招來了厄運,一個只能用家破人亡來形容的厄運。

雖然事情過了十多年,可封劍濮記得,他永遠都會記得──

那一年,他獨自一個人在國外的學校讀書,義弟阿海則是陪着養父母先行歸國,以九歲之齡與畫壇名人的養父合辦了一場畫展。

空前的大成功讓阿海在畫壇初嶄露頭角,博得虎父無犬子、青出於藍之類的美名不知凡幾,也因為那場成功的展覽,在那期間,不只是藝文界轟動,桑家的大人與小孩更莫名成為家喻戶曉、最熱門的人物。

打開電視,透過新聞主播的報導,講的是桑家父親在國際間如此享譽盛名,講着講着,最後以後繼有人為話題,總免不了連帶提及,桑家的九歲娃兒有着怎麼樣的過人天分。

翻開報紙,標題上大大的打着“繪畫小神童現世”的粗黑色字體,文字刊載的內容以桑家小孩為主,詳盡報導桑家小孩的種種。然後以“青出於藍”為副標,連帶着詳盡介紹桑家父親在國際間的地位,跟畫作的知名程度。

在媒體的大力炒作下,養父跟阿海在這方寸之間的小島上一夕成名,尤其是養父,他本身就是畫界舉足輕重的人物,這下更是大大的露臉,身價再翻數倍。

可沒人料到,此舉是禍非福,盛名為他們招引來那夢魘一般的厄運,幾個喪心病狂的歹徒盯上桑家的名與利,一天的深夜裏,讓人措手不及的直闖入屋中搶取財物。

但極為不巧的,養父母並無存放貴重物品在家的習慣,至於大批畫作猶在畫廊里展覽,導致屋中除了一些現金、擺飾及少數幾幅畫作外,再無其它值錢的物品。

一夜的洗劫雖不至於入寶山空手而回,但不如預期的收穫讓幾名兇殘成性的搶匪心有不甘,進而殺人泄恨,心狠手辣的用各種殘酷手段凌虐着屋裏的人,甚至連孩子也不肯放過。

據封劍濮事後了解,直到隔日被人發現時,原先高雅脫俗的桑宅已變成人間煉獄,大量的赤紅鮮血如潑墨畫一樣的噴洒滿屋,更甚者,讓人作嘔的斷指截肢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

本以為是件泯滅人性的滅門血案,可叫人意外的,在鑒識人員都感觸目驚心的血泊中,竟發現猶存奄奄一息的阿海,雖然情況不甚樂觀,只剩微弱的心跳,但至少他活了下來。

當阿海被緊急送醫時,人在國外求學的他馬上被通知此事,而且在第一時間飛回台灣幫忙處理後事。

說是幫忙,但其實當時他什麼也沒幫到,畢竟他那時才十多歲,除了在病房守着義弟阿海,他什麼事也做不了,養父母的後事說來還是全仰仗畫壇的前輩大老們出力,幫忙籌辦跟主持才能完成。

之後幽幽過了兩個月,即使身上的傷都慢慢好轉了,可頭部受到重創的阿海一直沒轉醒,直到第三個月的時候,他才第一次睜開眼來,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可惜轉醒后的他,已不再是原來的他,他雖然是醒了,但仍有一部分就此睡着,甚至可以說是在那一夜的兇案時就死去。

記憶是死去的其中一部分,關於那一夜的事,他已經不記得,因為無法承受那一夜所看見的畫面,過度刺激下,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不記得任何殘酷的畫面,不記得雙親在他面前被折磨至死的模樣,不記得那晚發生過什麼事,甚至不記得當晚曾有人闖入他們的家。

除了記憶,他的心靈也受到極嚴重的摧殘,死絕的程度有如被封印住了一樣,讓他原先那些淘氣、頑皮的活潑個性全沒了。只能蒼白着臉,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睜睜地看着這世界,看着所有的人。

他不願開口,不願說話,不願與任何人接近,自閉幽靜得有如一潭深淵,只是靜靜、靜靜地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整個的心靈思想都拒絕與外界溝通。

是經過多年的心理治療,特別是在慢慢引誘下,他才又重新執起畫筆。經由這自我心靈治療似的一連串繪畫創作,他慢慢的拾回了一些對外界的感應、感受能力,然後再一路慢慢、慢慢的改善至今,演變成現今的桑海若。

這當中的變化,沒有人比封劍濮更加的熟知與了解。

長期伴護在義弟身邊,將一切都看在眼裏,他很清楚這個義弟現今的性情,甚至一舉一動的涵義。

因此,他忍不住對於方才看見的那一幕感到突兀。

那忘我的凝視、專註的神情、愉悅的笑容……並不是說這樣的表情從沒讓人見過,只是這些表情若是出現在平常的作畫時刻,那麼一切都沒問題,平常,太過的平常了。

自從他被救回一條小命、經由長時期的心理治療到重新尋回執畫筆的能力之後,直到今時今日,也就只有在繪畫的時候,才能見到他眼中容入其它事物,投注他的關注力、露出愉悅的笑容。

要不,他的自我封閉會讓他幽幽蕩蕩的,即使身處現實世界,即使他滿臉溫煦的笑意,但其實他整個人的思緒仍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他所注意、思考的,全是他自己感興趣的事。

就因為這樣,當他的眼中容進了事物,可關注的對象竟不是他最熱愛的繪畫,不是他唯一談得來的女性朋友康雨晨,這現象對一路伴着他成長的封劍濮來說,造成多大的震撼就可想而知了。

想了想,封劍濮決定探探他的口風──

“我說……阿海啊……”他開了口,卻再也沒了下文。

桑海若因為他的叫喚而看着他,等着。

操控着方向盤,封劍濮皺眉。因為念頭一繞才想到,他現在是要從哪裏探起呢?

“大哥?”等不到下文,桑海若一臉不解。

“那個……你似乎……呃……好象……滿喜歡虞媺的?”遲疑半天,封劍濮謹慎挑選着句子,把問句丟出。

“喜歡?”桑海若偏頭看他,困惑於這個句子的加總組合。

“記得畫畫跟潛水嗎?你喜歡畫畫,喜歡潛水,虞媺呢?喜不喜歡?”封劍濮換了個方式。

“嗯。”桑海若點頭,毫不遲疑。

這麼直接的反應險些讓封劍濮反應不及,想了下,他找到解釋。“看來你真的很喜歡雨晨,連她的表妹都能讓你投注這麼多的注意力。”

這說法不知是要說服誰,但對象絕對不是桑海若,因為他聽了只感到不明白、弄不懂……他喜歡虞媺跟康雨晨有什麼關係,

封劍濮用愛屋及烏解釋了問題,但又不懂。“為什麼呢?雨晨的家人那麼多,為什麼特別喜歡虞媺?”

特別,封劍濮直覺用上“特別”兩字。

要知道,康家身為台東某個小鄉鎮裏的住戶,因為是偏遠地方的小鄉鎮,若要說到親戚關係,誇口說整個鎮的人都是親戚也不過分。

那一點也不誇張,走在小鎮的路上,看到的人不管是堂字輩還表字輩的,叔叔、嬸嬸、阿姨、姨丈、姑姑、姑丈、舅舅、舅媽的,關係牽來牽去的,論起來每個人之間多少都帶着一點親戚關係。

在這種粽串一樣的親戚關係下,個性閉塞的虞媺,即使是住在康雨晨家裏的小表妹,但就因為個性閉塞,常常讓她一點存在感都沒有,比起住一條街外的表、表、表,表好幾層關係的表妹都還要不起眼。

那種不起眼的程度,往往同桌吃飯時,一不小心就讓人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甚至在沒注意中,她已經吃飽退席了,封劍濮也沒發現。

結果這樣的虞媺竟獲得桑海若的青睞,成為康雨晨所有的親友中,唯一一個讓他付出注意力的……唯一,是唯一的一個,再加上桑海若竟願意對人付出關注力,那更是少見中的少見……這兩相加總,只點出虞媺的特別,這到底是為什麼?

封劍濮不解,他也問了,沒想到得到的答案,竟是一個快樂的笑容。

“阿海?”封劍濮差一點讓這笑容嚇到。

不是對着新完成的畫作,不是置身海中看着色彩繽紛的海底世界,但是他笑了,竟然露出這麼純粹的、快樂無比的笑容?

始作俑者似乎沒感覺到任何異常,笑容仍掛在他那讓人心醉的俊美面容上,只是多了一份認真,讓他認真的回答──

“因為……”

封劍濮屏息,等着他的答案。

“我們是一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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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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