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但是如果拒絕,便說明了自己和燕王不願合作,勢必又將使青帝、白帝、黑帝,這些已經糾纏在這場鬥爭中的人受到牽累。

左右為難。

燕王一拍手,吩咐道:「請南穆和蘇大人他們來,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宣佈。」

月明急叫:「王爺容月明考慮一下……」

寧穆和陳賢已經進來了,含笑拱手,「參見郡主,願郡主福體安康,永享太平。恭喜王爺收了這麼好的一個女兒。」

月明明知燕王這是逼宮,卻也無法否認,心中苦笑,終究還是沒斗過燕王這個沙場老將!

蘇默進艙聽見寧穆等人的話,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不慌不忙地道:「恭喜燕王爺,這是好事,月明姑娘有王爺這樣的父親疼愛,可喜可賀。」

月明只得盈盈跪拜,「女兒見過父親。」

燕王哈哈大笑,「我有這麼個秀外慧中的女兒,真是好福氣,今晚我要大擺宴席,正式認女,祭祀天地,三軍同賀!

「陳賢,你負責安排宴席,寧穆調配好三軍守衛。至於樂大人,也請幫忙調派人手,加強警衛吧。」

一言九鼎,氣勢強悍,任何人都無反駁的餘地。

樂之舟目光閃爍,腦中念頭飛轉,忽地與燕王意味深長的眼神相遇,彼此都心知肚明,真正在這裏較量的,就是他們兩方勢力!

船艙內,眾人相顧無語,那無形的疾風暴雨令每一個人都深覺心頭沉重。

***

好不容易樂之舟不在,司馬衡恨不能將所有的話一古腦兒全倒出來。

「燕王用心如此之深,想以月明一人而牽制住五方帝,大人為何當場不加阻止,任由燕王坐大?」

看着何昭宇和司馬衡投過來的目光,蘇默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以燕王的才智。如果真有不軌之心,憑你我三人,能夠阻止得了嗎?」

兩人都一怔,這個問題誰也不能回答,

蘇默替他們回答了,「不能!所以聖上才派了樂之舟前來。不要以為樂之舟只帶了這十名大內禁衛,他身後聚積着整個朝廷的力量。不論是調兵還是調船,燕王手上的兵符都沒有這個權,有權的是樂之舟!」

何昭宇一點即透,「大人的意思是,最危險的敵人反而是樂之舟?他要做的,就是一方面極力逼反燕王,一方面暗中削除燕王身邊的實力,借剿海盜為由,雙管齊下,到時亮出聖上的密令,便可一舉掀翻燕王。」

司馬衡登時臉色一變,「燕王收月明姑娘為女兒,雖說是為了加強實力,但大可不必這樣造聲勢,他是藉機另有打算。」

蘇默點頭道:「不錯,燕王在重重監視之下豈會束手待斃,必要反擊,這一舉兩得之事是他最擅長的。我想月明姑娘現在也猜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沒說什麼。」

便是認女兒這樣一點點小事,居然背後也有大文章,何昭宇只覺得冷汗涔涔,早知宮廷鬥爭的險惡,再沒意識到慘烈到這種地步。

「我們和大人能想到的,怕是樂之舟同樣能想到……」

「先生,今晚的宴席就是鴻門宴,樂之舟原本就是狠辣狡詐之徒,不會手下留情的。」

何昭宇低聲道:「大人既要阻止燕王不軌之心,又要防着樂之舟逼反燕王,只怕到時兩敗俱傷,大人更是深陷危險之中……」

「為國為民,我個人粉身碎骨倒不算什麼,怕就怕兩敗俱傷,烽煙一起,受苦的都是無辜百姓……」

那種悲天憫人的神情,使蘇默的面容看上去格外剛毅,彷彿是佛陀面對着人間的悲哀,而升起自我犧牲的光輝。

***

燕王攜月明祭祀天地,行拜父禮,諸將道賀,再大擺宴席。

「今天本王收了一個好女兒,大家同賀,所有士卒,一律賞銀二兩,酒一壇……」

燕王話還沒落,船上已爆發出雷鳴也似的歡呼。

軍中向來清苦,有機會喝酒吃肉,又得了銀子,還能看到清麗絕世的新郡主,真是樂壞了眾人。

燕王輕呷一口酒,目光在全場掃過,不經意露出一絲瞭然的微笑。

寧穆一見燕王精銳如刀的眼神便緊張起來,忙握住坐在旁邊的陳賢的手,半側過身擋住他。

陳賢卻不領情,甩開南穆,拎了酒壺,跑到了何昭宇面前。

「何大哥,來,我敬你,今天咱們不醉不歸。」

何昭宇正自全神戒備,客氣地道:「陳大人,何昭宇身負重責,不敢飲酒,請見諒。」

「是男子漢大丈夫,喝了酒更是精神百倍,我先干!」陳賢抱着酒壺大口大口地喝。

何昭宇無奈,這個陳賢有時還真沒法跟他講道理。

陳賢一壺酒喝下,臉已紅得驚人,猶自亮出空壺,目光灼灼,「不喝便是瞧不起我陳賢!」

寧穆搶過來,怒火中燒,「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胡鬧,想死不成?」

「死了最好,免得看見你那張死人臉!」

寧穆差點給他嗆死,好在周圍的人都在痛飲,誰也沒注意這邊的事。當下忍住怒氣,拖了陳賢便走。

哪知陳賢立定了腳不肯動,嚷道:「何大哥不喝這壺酒,我就是不走。」

何昭宇怕惹出事來,接過酒壺,含笑道:「陳大人別生氣,我喝就是了。」

此時燕王正好站起,雙手一揮,「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滋味怎麼樣啊?」

眾士卒轟然大笑,有人高叫:「當然好極了!」

「說得好,是我大宋將士,就要有這分豪氣。那些海盜盤踞諸島已久,劫掠財寶,富可敵國,實在可恨。這次奉聖命出征,大家必要齊心協力,破了海盜,所有的東西本王分毫不取,全部都歸勇士們……」

船上一下子靜了下來,誰也想不到燕王竟然許下這種重賞。

蘇默和司馬衡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果然,一聽有這樣的好事,將士們眼中部射出貪婪的光。

誰都知道海盜常年在海外搶掠,老巢中珍寶絕對價值連城,先前大家不願出兵,原是覺得流血流汗,得好處的全是大小官員將領,自己沒分。如今黃燦燦的金子就擺在面前,個個都想要了。

陳賢忽然走出,大聲道:「人活一世,不就是賺幾個錢回家,娶得起老婆,養得起孩子,風風光光活到死。兄弟們,發財的機會來了,要不要?」

「要!」

炸雷也似的吼聲,連船都要震塌了。

「好!」燕王大笑,「不愧是我大宋的勇士!」

被酒燃燒起來的士卒們已經興奮之極,齊聲吼道:「殺!殺!殺!」

錯綜複雜的膠着局面,竟被燕王輕描淡寫地化開了。

望着燒紅了眼的將士,燕王漫不在意地笑笑,一絲淡淡的寂寞浮現在臉上。

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只要一涉及色和利,便可以令人智昏……

燕王高大偉岸的身影昂立在眾人之中,凜然生威,那領袖群倫的氣度,彷彿是天生王旨。

一瞬間,何昭宇不由自主生起了敬意。

燕王,一代英傑,當今世上,又有何人可比?

突然和安坐在燕王身邊的月明目光相遇,耳邊響起了她說過的一句話,「我希望你和燕王相處三個月後,還能說這句話……」

原來月明早已料到,以燕王的氣度和胸襟,會讓每一個接近他的人折服。

惕然心驚,自己怎能輕易便動搖了一直堅守的原則?

不自覺地大口喝着酒,借那股火辣辣的熱流壓下紊亂的心緒。

寒光疾閃,一枚飛刀挾着勁厲的風,已射向燕王的咽喉。

何昭宇反應極快,手一揚,酒壺激飛而出,正撞在飛刀上,「當」的一聲,刀和酒壺一起彈開落地。

霎時間,數十道寒光交織成網,呼嘯而王,竟將燕王籠罩其中。

燕王紋絲不動,連面部表情也沒一點變化,只是慢慢喝下了杯中的酒。

秋無痕及其燕王身邊的侍衛同時搶上,刀劍飛舞,「叮噹」聲中,暗器紛紛四散射開,周圍十餘名士卒接連被射中,慘呼之聲不絕。

「大人……」

何昭宇本能地擋在了蘇默和司馬衡面前,純鈞運轉如風,勁風鼓盪,一丈內任何刀劍暗器都無法近身。

突如其來的劇變令現場大亂,士卒們爭相奔跑,尋找武器,試圖自衛。

混亂中,燕王身邊的士卒越來越多,竟似團團包圍了他。

何昭宇機敏之極,張開雙臂護住蘇默和司馬衡,向船艙里退。

他手下的親兵早對這位青年將領佩服得五體投地,見勢不妙,全沖了過來,築起了一道銅牆鐵壁,阻住了亂沖亂踏的人群。

猛然,幾十名士卒迅捷地靠近燕王,各抽兵刀,疾向燕王劈下!

秋無痕似是早有準備,不慌不忙,一聲呼哨,侍衛們轉身一個反抄,便將偷襲的人包了起來。

燕王對眼前的危機視而不見,卻看着蘇默嘆了口氣,「有這樣忠心能幹的人,何愁諸事不成?」

他似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蘇默聽,語氣中無限嘆惋。

寧穆喝道:「眾將聽令,各人點集手下士兵,分列左右,不得騷亂!」

將領們依言迅速召集手下,呼喝聲中,混亂的人叢很快有了秩序,各歸各隊,向船兩邊列開。

一回頭,何昭宇便看見了蘇默深沉的眸中閃爍的精光,長期相處的默契使他自然明白,蘇默是要他去保護燕王,可是這等危險時刻,他又怎能不顧蘇默的安危?

月明不知何時已閃了過來,低聲道:「蘇大人這裏有我,放心吧……」

樂之舟帶着大內侍衛們,此時也擠到蘇默面前,將蘇默等人密密圍起,神色異常冷峻,「有我樂之舟在,任何刺客都休想傷到蘇大人。」

說是保護,十餘把兵器明晃晃的,有意無意都對準了何昭宇,竟似逼他不能靠近燕王。

蘇默臉色越來越是嚴厲,突然大喝一聲:「何昭宇!」

藍色的身影倏地衝天而起,純鈞在身周旋成一團耀眼的白光,勁風呼嘯聲中,十名大內禁衛的兵器全被盪開,好幾把脫手飛出。

樂之舟人未動,右手運足內力,一翻腕,正欲拍向那飛掠的藍影,月明纖細裊娜的身影忽地插了過來,輕盈而紛繁的數條長紗帶飄揚欲飛,擋住了樂之舟的目光。

硬生生急收內力,雖然心中對這個新郡主不屑一顧,但也不能就此一掌打死了她。待掌力繞了個彎再拍出去的時候,何昭宇輕功絕頂,早已遠離了他的掌力範圍。

那偷襲的刺客武功居然十分厲害,秋無痕及手下侍衛有些抵不住,幾名刺客已經突破了包圍,向燕王衝來。

刀劍明滅的光影在燕王臉上忽明忽暗的閃動,勁厲的風吹動着他的鬚髮,挺直的背巍然不動,如山一般雄偉屹立,大有藐視天下之意。

南穆—驚,便欲下令保護燕王,陳賢卻冷笑一聲,「王爺要你出手了嗎?」

想起燕王事先吩咐不得插手的嚴令,南穆就算心中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也是沒奈何。跟隨燕王多年,深知燕王步步為營,智謀深遠,一不小心便會壞了他的大計。

何昭宇閃電般掠過來,劍光如潑水一樣急散而開,「噹噹當」撞擊聲不絕於耳,竟將所有的刺客都逼退了幾步。

一絲微笑浮上了燕王的唇角,蘇默,原來你終究還是害怕我爆發的實力,儘力想維護平衡,不願朝廷對付我,也不想我對付朝廷,可惜,這註定只能是你的美好願望而已……

假以時日,你一定會為我所用,包括何昭宇……

「以寡敵眾,不自量力,真是愚蠢之極。」

何昭宇清朗的聲音在海上迴響。

那幾個刺客頭領都聽出了何昭宇話中的弦外之音,互相對望了一眼,彼此想法一致,呼哨聲起,偷襲的人立時便向岸上撤去。

燕王一聲長笑,「想走?遲了,給我全部活捉!」

安下香餌釣鰲魚,上鉤了豈能容他們輕易離去!

何昭宇看到了燕王眼中一閃而過的冷芒,也看到秋無痕居然收劍回頭:心中一動,飛身便向刺客消失的方向追去。

一縷憂慮之色在秋無痕臉上迅速滑過,以徵詢的口氣問道:「王爺……」

燕王只微笑不語,一切都在按他的想法進行。

***

春夜,處處瀰漫著溫柔,可是冷光劍影卻映出森森的殺氣。

何昭宇不緊不慢地尾追着那些殺手,全神貫注地聆聽周圍的動靜。

殺手們動作非常有規律,一見便知是久經訓練。

猛然,為首的三名頭領停了下來。

死寂,宛如捕捉獵物前一剎那的停頓。

黑影倏然閃現,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形成包圍之勢,慢慢逼近。

何昭宇立刻明白,這批人在此等待已久了。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燕王早已料到,樂之舟一旦發覺他的意圖,一定會有所行動。故而燕王設下了這個套,既探明了蘇默的態度,又逼出了樂之舟背後的實力。

只不過,樂之舟用了最簡單直接的方法,便是從肉體上消滅對手。

堂堂大內禁衛總管,背倚朝廷,卻用這等下三濫的手段,何昭宇心中未免生了鄙夷之念。

攔截的殺手必是燕王手中所掌控的夜殺!

何昭宇忽然想笑,這才是狗咬狗呢。

悄悄地向後退開,對這兩方人他都沒好感,爭權奪利,本來就沒是非可言,只要蘇默平安就好……

「何昭宇接令!」

一句傳音入密的話迫使他停下了。

其中一個頭領手一揚,一物徑直向他飛來,

伸手一抄,一塊金牌便在眼前閃耀。

這是代表大宋皇帝的密令!朝廷官員見者必遵!

腦中閃電般劃過一道靈光。

他們是皇室秘密訓練的殺手,就和燕王創立的夜殺完全一樣!

刺客們全退到了何昭宇的身後,彷彿何昭宇才是他們的頭領。

何昭宇的冷汗漸漸濕透了衣裳。

如果刺客落在燕上手中,必會被燕王抓住把柄,藉機起兵。

所以蘇默才努力維持朝廷和燕王之間的平衡,不能讓皇帝逼殺燕王,也不能讓燕王壯大勢力造反。

此舉無疑是走鋼絲,那脆弱的平衡極容易打破,只要鋼絲一斷,走這條路的人都會摔得粉身碎骨。

很多不願做的事要去做,很多違背原則的事不能躲……

「你應該明白,從你接旨的那一刻,便須斷情絕義,良心、名譽、朋友乃至生命都已不復屬於自己,你還年輕,承擔得起嗎?」

原來蘇大人早巳料到了一切。

慢慢拔出了純鈞,這把維護心中正義的劍在哀鳴……

寒光映碧了何昭宇的面容,沉毅,隱忍,決然,眼中驟然亮起的光彩令所有的人心驚。

「你們走吧,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們……」

何昭宇平靜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刺客們迅速向黑暗中隱去。

狂風怒嘯,夾雜着厲光點點,宛如銀河星疾墜,剎那間封死了刺客們的退路。

純鈞劍起,劈風展開,旋出一股強勁的氣流,直如漩渦,花葉草枝混合著無數暗器,被這股力道吸到何昭宇的身周,急速飛旋。

內力源源不絕湧出,托住了這巨大的氣流,猛然向外一放,氣流中夾的一切都化成了厲器,反撲向夜殺的殺手。

萬萬想不到何昭宇竟然有這樣的武功,夜殺眾人急忙向四圍散開,目光一起投向首領。

那首領冷笑一聲,「廢了何昭宇的武功,留他一條命!」

「有本事,你們就來拿吧。」

何昭宇長劍一揚,神色異常冷峻。

「就憑你一個人?」

那首領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這何昭宇是笨還是傻?居然獨自一個想擋住自己手下二十來個人。

早有殺手急向刺客消失的方向追去,何昭宇身形微晃,倏怱一閃,純鈞顫動,瞬間已刺向那兩個殺手。

***

盈盈皓月從海面上冉冉升起,清輝把周圍映出一輪彩暈,由深到淺,若有若無,素雅柔和,帶着一點淡淡的喜悅,又似含着淡淡的哀愁。

海浪聲聲,柔波微絮,彷彿情人的依依喁喁,低訴心事。

自從來到北沙山,這個臨海的山崖便成了白慕飛最常來的地方。

一瓶梨花白,一把照曦劍,是他寂寞時最好的伴侶。

貓兒,這月光多麼像你的眼神,睡不着的時候,看到它就像看到你……

原來相思如此難熬……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才四十天沒有見面,可是感覺好像已經分離了百年那麼久……

誰為你噓寒問暖?誰為你擔驚受怕……

腳步聲不急不緩地傳來。

江雲的身影映在白慕飛旁邊,高大而英挺。

懶懶地靠在岩石上,抓過那瓶梨花白便一口氣灌完。

「你的船隊我已幫你建得差不多,房舍也已造好,其餘的就看你自己了。」

白慕飛緩緩站起身,燦亮如星的眼眸直視江雲,「大恩不言謝,日後若有用白慕飛之處,萬死不辭!」

拍拍白慕飛的肩膀,江雲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你所做的一切,只要不危害到我的船隊,就算是報答我了……」

白慕飛一震,「有什麼話你直說便是。」

「還要我明說嗎?你救夜羅,奪船隊,步步連環,處心積慮,只不過都是為了一個人而已……」

月光如煙如霧,映在白慕飛眼中,折射出黑寶石般奪人的光芒。

「夜羅的確有野性,夠狠,也夠聰明,可惜畢竟才二十歲,再加上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就定有疑心也不會深思。」

江雲淡淡的笑容似月光一樣朦朧,「我不知道夜羅的船怎麼會駛到龍眠島附近的,想來是你找人暗中做了手腳。

「憑你是老爺子的孫子,無涯島的主人,要做到這一點完全不費事。老爺子當年選龍眠島隱居,就是看中它海流複雜,極少有人找到進島的海路,稍不留神就有翻船的危險,哪怕是我也沒有把握能闖過,夜羅的船在那兒出事根本不稀奇……」

白慕飛臉上閃過欣賞之色,「說下去。」

「夜羅沒控制住船,翻了。而你的船,正好就在附近,這樣的巧合,真假難分,夜羅居然也沒有懷疑……」

「那是因為夜羅十二歲時,他的父母在一場海難中喪生,債主要賣了他還債,幸運的是,他遇到了我。」白慕飛的微笑如星辰耀眼。

江雲怔住了,半天才吐出一口氣,「這才是欠債還債,因果早定了……」

白慕飛突然話鋒一轉,「你明知我的用心,又為什麼要幫我?不會你也欠我債吧?」

「我不欠你的債,不過,我爺爺欠了你爺爺的……」

愣了好一會兒,白慕飛才笑了起來,「這世間還真是小……」

江雲聳聳肩,「這一次,就當是我替爺爺還了老爺子這個情,這是我要幫你的第一個理由……」

「那第二個理由又是什麼?」

「到時你自然會知道……」

江雲還沒說完,一聲大吼差點把兩人嚇跌到海里去。

「兩個王八蛋混小子,敢窩裏反鬧打架,我就扒了你們的皮!」

「壞了,舵爺來了……」江雲拔腿就要溜。

才逃出去兩步,耳朵就被扭住了,「還敢跑,屁股挨少了是不是?我打死你……」啪啪作響,江雲已挨了七、八下。

白慕飛趕緊也要溜,早被一隻粗糙的大掌揪住,「好的不學,盡跟雲小子學壞,我也打!」又厚又硬的巴掌拍在屁股上,痛得白慕飛跳了起來。

兩人齊聲叫道:「舵爺饒命啊……」

舵爺一手揪一個人的耳朵,左看看右看看,滿心歡喜,「兩小子如今一塊兒跑船,要像你們爺爺一樣做生死兄弟,明白不?」

白慕飛忙捋舵爺的順毛,「好舵爺,您是我爺爺最看重的舵手,就跟我親爺爺也沒分別,雖然八十歲了,還是老當益壯,威風不減當年……」

舵爺一聽,樂得一把大白鬍子都翹了起來,白眉毛一掀一掀的,臉上的皺紋笑成了一朵花,「多貼心的孩子,真是討人喜歡。喂,雲小子,你臭什麼臉?有本事好好和白小子學學。」

「這等拍馬屁的本事我可學不會。」江雲哼哼着嘟嚷。

「你們倆小時候我就看出來了,白小子精靈聰明,知道疼我這老人家,到現在都這樣。雲小子一肚子壞水,老燕還贊你有智謀,哼,我可不這麼想……」

舵爺當年便是燕白羽船上舵手,在海上跑了六十年的船,掌舵之技無人能比,人尊舵爺,本名反而無人記起。如今年紀雖老,猶自硬朗如昔,徒弟帶得雖多,誰也及不上他。

本來他已退居在家,因為白慕飛船上缺少核心舵手,江雲和白慕飛便親自請他重新出山,帶幾個月的船。

「哎,舵爺,有件事我不明白,老爺子明明姓燕,為什麼這小子姓白啊?」江雲連忙轉移話題。

「你懂啥,咱們海盜出身,在海上用真名,等那些官兵來抓不成?老燕本姓白,燕白羽只是化名罷了……

「不對,死小子,又來蒙你舵爺,連你自個兒的名字也是假的,會不知道老燕假名的事?」老頭子氣不打一處來。

白慕飛拉住舵爺,笑道:「夜深了,這裏涼,舵爺您早點睡吧,一會兒我和江大哥商量完事就回去。」

舵爺滿面慈祥,「知道啦,這把老骨頭還撐得住,我給你留了夜宵,記得吃了再睡。」

白慕飛心頭一熱,舵爺待他如親生,讓他感覺到了久已失去的祖父之愛。

望着舵爺走遠,江雲哼了一聲,「你可真招人疼,沒幾天就哄得舵爺歡歡喜喜。不過,要是舵爺知道你所做的事,都為了那個叫何昭宇的傢伙,不知會怎麼想。」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只須問心無愧就好了。」白慕飛晶亮的目光穿過大海,投向不可知的遠方。

海風吹來,微有些寒,白慕飛心頭不禁一悸,昭宇……

正是:

別後相思空一水,重來回首已三生。

滄波嗚咽江河戌,碧血凄涼萬古春。

——五方帝·第四部燕王篇·完

請繼續期待·五方帝第五部·東海篇

(白慕飛之祖燕白羽與江雲之祖雲悠揚、雲若無的恩怨糾葛,詳情請看拙作《燕雲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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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方帝·燕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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