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原以為,這一生中再不會聞到那可怕的消毒水與藥水氣味,但紀燕寧錯了。

掌心被牢牢的執握着,幽幽轉醒的她聽到了交談聲,不知道該繼續裝睡,還是該告知她已經清醒了。

「奇怪,寧寧她怎麼還沒醒來?醫生不是說她胃痙攣,有幫她注射舒緩的藥劑了,為什麼還不醒啊?」

「因為有個笨蛋帶着她在大太陽下逛動物園,害她中暑了。」

「是她自己提議要逛動物園的,不是我。」喊冤,卡肯一臉的冤枉。

「有時間說這些廢話,還不快去買點運動飲料回來?雖然醫生幫她打了點滴,但她醒來后也許會想喝點什麼。」凌兆緯白他一眼。

「為什麼是我?」無法接受,卡肯才不想聽他的使喚。

「因為我們現在是情敵。」說得很認真,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

也只有凌兆緯才知道,嘴巴說的是一回事,他心裏才不把卡肯當情敵。

「寧寧現在病了,我們公平競爭,要分工合作的照顧她。」分派任務其實也只是想支使開這煩人精而已。

「那為什麼不是你去買飲料?」卡肯一點也不服氣。「這裏是台灣,你比較熟,應該是你去,由我來陪寧寧才對。」

「但是我跟寧寧比較熟。」凌兆緯早想好回應之道。「醫生說她的胃痙攣是情緒因素引起的,由我陪她,她醒來時會比較安心,這對她比較好。」

「這一點也不公平!」抗議!嚴正抗議。

「你活到三十多歲,還不知道,人生就是一連串的不公平嗎?」哼他,毫不嘴軟。

「……」

紀燕寧聽見卡肯嘟嘟嚷嚷領命而去,整個人還陷在那一句「情敵」的話語當中。

這是什麼意思啊?

她懷疑她聽錯了,同時之間,握着她手的柔軟力道離去。

在她為乍然失去的溫暖感到悵然若失之時,冰冰涼涼、讓人舒爽的濕布貼上她的脖子,為她燥熱的身子帶來舒服的涼意。

只是,那來回的擦拭,範圍越來越往下……越來越往下移去……

她覺得不安,而在她醒悟過來,胸前的輕鬆感,是因為該要有內衣妥善防護的那處已然失去該有的屏障……也就是說,她此刻沒穿內衣,衣服里是空無一物!

在她醒悟到這點的時候,那濕涼擦拭探入她領口,驚得她猛地縮起身子。

大眼對小眼。

她驚,看着他的目光,一寸寸、一寸寸的移到領口處。

他喜,因為她的轉醒,明顯鬆了一口氣,而隨着她的目光,跟着看向他正探往她領襟處的手。

「醫生說,用酒精幫妳擦擦身子,妳會舒服一點。」微笑,神色自若,但平靜的語氣下,白皙的俊顏因為她的注視而染上一抹可疑的紅。

「我、我自己來。」

她欲掙紮起身,卻讓他阻止了。

「別,妳手上吊著點滴,別亂動。」

為了制止她,他的手得以不着痕迹的離開那處讓兩人都尷尬的部位,然後很自然的坐在她的身側,對着她的手臂,一下又一下,繼續擦啊擦的。

他很怡然自得,可是她卻感到不自在。

畢竟她只是一時昏過去,而不是喪失了記憶,在昏倒前的事,她記得一清二楚

「寧寧。」凌兆緯很突然的開口,在她的胃又開始隱隱感到不舒服的時候。

她是一個膽小鬼,不敢對上他的目光,只好假裝自己很困,閉着眼睛應聲:「嗯?」

「等妳好一點的時候,我會找時間跟蘇珊說清楚的。」

裝睡的念頭瞬間讓他的話給打散,她睜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我知道,她惦着舊情,想找回往日的時光,但是我沒辦法。」他柔聲解釋。「跟她之間的感情,在當年分手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了,現在的我,不可能回應她的任何心情,我會找個時間跟她說清楚的。」

他對她承諾着,這也是羅川德提出的忠告,要他把事情一件件跟她說清楚,省得她胡思亂想,也避免產生心結跟不開心。

「這……」她好半天反應不過來,只能愣愣的看着他。「怎麼會?」

「還有,我要跟妳說另一件事,妳這幾天迴避我,讓我很傷心。」他說。

「……」不自覺的迴避他的目光。

「我很討厭妳跟卡肯單獨出去。」他又說。

「啊?」

「這幾天看妳跟着他出門,我心裏其實覺得很不舒服,我不喜歡那樣。」

「為什麼?」直覺問。

「因為我也喜歡妳,我吃醋。」直截了當,毫不拖泥帶水。

凌兆緯也許是遲鈍,但只要讓他發現自己的心情,他可是一點也不懂得含蓄。

但她是!

含蓄的她被嚇到了。

完全無法接話,她只能偷偷、偷偷的用指甲往掌心用力的摳了下。

對她而言,他這番話太過虛幻,讓她極需要疼痛感來確定,現在的場景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她自己胡思亂想的夢境。

「我很後悔,當初叫妳接受他的追求,還說了那些要妳多交朋友的蠢話,就像川德說的,我真是無可救藥的遲鈍……寧寧,我可以反悔嗎?」他間得很認真。「等會兒卡肯回來,妳拒絕他,讓他死心,好不好?」

她看着他,因為他的話語而染上淺淺粉紅色澤的秀顏上,透着甚是複雜的表情。

幻覺,這一定是幻覺!

嚇不到她的,一切都嚇不到她的……

「這間,媽,就是這間病房啦!」

廊上響起叫嚷聲,房門象徵性的敲了兩下就被推開。

現實來襲,並不是什麼幻覺,看着一前一後進來的母女,紀燕寧不自覺的瑟縮了下。

坐在床側、正好擋在她身前的凌兆緯停下擦拭的動作,握着她的手,給予她支持的力量,而後看向最後進來的羅川德。

「別看我。」羅川德已經儘力了。「從你們坐上救護車離開后,這位紀女士帶着千金在會場鬧事,硬是要知道寧寧在哪間醫院,為了讓今天的開幕展能順利進行下去,我只能帶她們過來了。」

「你這個經紀人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啊?」紀齡芳反駁。「我這麼久沒看見心愛的侄女,尤其又眼睜睜的看着她昏過去,我當然會擔心啊!」

心愛的侄女?心、愛、的?!

躲在凌兆緯身後的紀燕寧小小的抖了一下,因為這個形容詞。

「你只是一個經紀人,怎麼可以阻擋我們見表姊啊?我們是她的親人耶。」吳乃恩與母親同一陣線的幫腔,以壯氣勢。

羅川德懶得理會她們母女,只對凌兆緯說道:「你自己看着辦吧,我只是順道過來看看寧寧好不好,既然她沒事,那我回會場去了。」

羅川德對着好友身後、露出一臉抱歉的紀燕寧點點頭,打完了招呼后,對身旁的母女檔視而不見,逕自走人。

「嘖,什麼態度啊,只是一個經紀人,也敢這麼拿喬?」紀齡芳對着開了又合的大門輕啐了一口。

「凌大哥,你怎麼會找這種人當你的經紀人啊?」吳乃恩攀親帶故,裝熟的埋怨了起來。

「很不湊巧,因為妳說的『這種人』,正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凌兆緯很客氣有禮的回應她的問題。

吳乃恩一窒,沒想到會踢到一塊鐵板。

「哎哎,兆緯啊,原來你是那麼有名的畫家啊?」紀齡芳笑咪咪的為女兒緩頰。「之前怎麼都沒聽你說過呢?」

「都是虛名。」凌兆緯謙虛道。「更何況,六年前我在紐約才剛起步不久,就算說了,在台灣也沒人知道。」

「呵呵呵,你真是謙虛呢。」他溫雅斯文的樣子很對紀齡芳的味,讓她直笑道。「真是剛好,乃恩她也是學美術的,老師們都誇她有天分呢,我今天逛了你的畫展,看了那些畫的標價,才知道你們畫家那麼好賺,要是有機會的話,你提拔提拔她嘛。」

「那有什麼問題,我很樂意。」凌兆緯也笑咪咪的。「不過我一向只負責作畫,其他買賣交易的事全是川德幫我處理的,他很擅長包裝行銷,我跟卡肯·莫有今天的名氣,全都是他的功勞。」

「真的嗎?好厲害的人喔。」吳乃恩眼冒星星。

「既然你認識這麼厲害的人,大家都是自己人,有機會你幫乃恩介紹介紹嘛。」紀齡芳打蛇隨棍上,只當女兒麻雀變鳳凰有望了。

「妳們也認識啊,川德就是我的經紀人,剛剛帶妳們來的就是他。」儒雅的俊顏滿是無辜,還很引以為榮的介紹道。「別看他那樣,他可是曼哈頓最有勢力的畫商,在整個畫壇的交易市場裏算是很有分量的一位,只要他說不好的作品或是畫家,就不可能在這一行中混下去了。」

也就是說,她們母女得罪了最不該得罪的人?

紀齡芳跟女兒對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雖然很想挽救,但當事人不在,也無從救起,再者,要補救也不能急在一時……

「呃……那個……燕寧好嗎?」要找話題的紀齡芳總算想起來意。

「不礙事,醫生說她中暑,加上卡肯的追求讓她不知道怎麼拒絕,太緊張所以引起胃痙攣,剛剛打過針,現在不礙事了。」

「卡肯·莫在追求表姊?!」吳乃恩讓這個八卦消息震得頭暈目眩。

「是啊,寧寧可是很搶手的,但是她太善良了,才會因為不知道怎麼拒絕而鬧到胃痙攣。」

聽他不打草稿的通篇謊言,紀燕寧只能表情無措的躲在他的背後。

什麼跟什麼啊?

才不是那麼回事呢!

臉紅紅的,因為他胡吹瞎扯,但心裏又甜得直冒泡,只因為他擋在她身前,就像一直以來那樣。

只要她有需要,他必然挺身而出,為她擋下所有的風雨與不愉快!

他給了她一個家,給了她所有的關心與疼愛,而現在,就在剛剛之前,他還說……他說……他為她吃醋呢!

粉頰艷紅着,躲在他身後的她慢了好幾拍,直到這時,才因為他剛剛的告白而感動,一整顆心都甜滋滋的。

只是現實這邊……

「真是的,胃會出毛病,一定是當年留下的後遺症,沒有好好調養的關係。」紀齡芳逮到話題,教訓道。「不是大姑姑要說,但是你一個大男人,要照顧這種慢性病的病人,總是使不上力。」

「是啊,如果凌大哥當年沒把表姊帶走,媽媽跟二姨、三姨就可以幫忙照顧。」吳乃恩補充道,很認真的想表現出懂事跟體貼的樣子。

不好做得太難看,凌兆緯只能含蓄的提醒她們事實。「我也覺得不妥,當年我也是要交回監護權的,但是沒辦法,我等了半個月,三個姑姑始終沒人出面接手,川德在美國那邊又一直催我回去,最後實在沒辦法再等了,我只好帶着燕寧回美國去了。」

事實是,當年她們紀家三姊妹,一聽到侄女繼承的錢全交給了信託基金,拿到監護權后不但動不到半毛錢,還得自己出錢養她,之後就沒人再提接手監護權的事,讓他毫無阻礙的帶着燕寧離開。

「哎喲,過去的事就算了,幸好現在你們回來啦,以後我會好好照顧燕寧的……我看,你們回台灣來住吧,台灣很方便的。」紀齡芳很努力想拉近跟侄女的距離。

「不用了……」

「怎麼會不用呢?一家人嘛,住近一點比較好照應,是擔心學校的問題嗎?」紀齡芳推測他拒絕的可能性,搶先一步說道。「台灣現在學校很多,求學也很方便,就讓燕寧轉回台灣讀書嘛。」

「寧寧沒讀大學,沒有學校的問題。」

「哎喲,兆緯啊,這就是你不對了。」以為逮住了機會,紀齡芳理所當然的教訓。「怎麼可以不讓寧寧讀大學呢?我知道在美國讀書學費很貴……話說回來,當初要不是你弄了一個那麼難搞的信託基金,燕寧根本不愁讀大學的錢,不過你也不可以為了省錢,就耽誤她,竟然不讓她……」

「不是那樣的!」一直受着凌兆緯的保護,躲在他身後當安靜病人的紀燕寧主動開口。

手中微微施力,要他放心,再藉著他的扶持坐起。

如果可以,紀燕寧很不想跟這些「親人」說話,但這個話題她不能迴避,她不能!

對她來說,她可以受盡委屈,卻不能任由這些人曲解凌兆緯。

在他為她撐起一片天、為了她做了這麼多之後,她就算無力為他做點什麼,至少,絕不能讓這些「親人」傷害他,即使是言語的中傷也不行。

所以她選擇面對!

「大姑姑妳誤會了。」中氣不足,但她一臉認真的說道。「哥哥他很鼓勵我讀書,錢絕對不是問題,是我自己不想讀的,與其花時間得到那個學位,我比較喜歡待在家中畫圖、打掃、幫哥哥煮飯。」

「燕寧啊,妳怎麼那麼傻?女孩子家,有個學歷,有個文憑,工作比較好找,也比較容易找對象啊。」紀齡芳脫口而出。

「姑姑,」她開口,慎而重之的說道。「我不缺錢,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多麼……多麼氣死人的一句話啊!

因為家裏缺錢,搞得她只能上夜大、白天還得打工貼補生活費的吳乃恩,真要讓這句話給氣得牙痒痒。

「哥哥幫我設立的那個信託基金,每個月的零用錢,不要說是支付學費了,我連工作也不用找,就可以輕輕鬆鬆的過日子,那麼,我為什麼要花時間去得到一個我不需要的學位?」

「問題不光是工作,找對象時……」

「媽,表姊好像也不缺對象耶。」吳乃恩小小聲的提醒母親。「卡肯·莫--現在是卡肯·莫在追求她耶。」

「而且她會拒絕。」凌兆緯忍不住打岔。

「為什麼?是卡肯·莫耶,他人長得帥,又有名氣,為什麼要拒絕?」吳乃恩用暴殄天物的表情指控着。

「因為寧寧會接受的人是我……對吧?」他看向臊紅着臉的當事人,藉機想尋求一點保證。

「你?」吳乃恩瞪大了眼。

「我跟寧寧沒有血緣關係,而我發現我愛上了她,追求她有什麼奇怪的嗎?」

「你是故意的,是故意的對吧?」紀齡芳突然發飄。「這一切其實是你的圈套,從你搞一個那麼難纏的信託基金開始,你就計劃好了,要娶到燕寧,才會設定成她結婚時就能拿多少錢,對吧?」

「大姑姑!」紀燕寧覺得羞恥。「請妳不要亂說話,哥哥他不是那種人!」

「怎麼會不是?」紀齡芳越想越有可能。「他只是裝好人,想要騙光妳的錢,打一開始他就沒安好心眼。」

無法容忍,無法容忍她這麼污辱她最親愛的唯一家人……

「錢、錢、錢!妳看到我,就只能看見錢嗎?」積壓多時的情緒一次崩潰,淹沒心中的懼意,紀燕寧怒道:「從我成年開始,兩年多過去,到現在,我一次也沒動用過從信託基金入到我帳戶中的零用錢,全是這個人!是他在照顧我,一直就是他在照顧我!」

「寧寧……」俊顏面露憂色,凌兆緯不喜見她情緒激動,總覺得情緒不佳會傷身。

「沒事,我沒事。」她握着他的手,那是她力量的來源。

凌兆緯憂心的看着她,實在不希望她激動,也不願她生氣。

但他又想到,適時的情緒發泄對她有益,而且,積壓在她心底深處的那些陰影,這也是一舉掃除的好機會。

念及此,他只好選擇沈默。

「妳只是一時被他迷惑住而已。」紀齡芳看不過他們眉來眼去的默契,從中破壞道。「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

「計劃?什麼計劃?」痛心,紀燕寧因為這些不實的指控而深感痛心。「這個人,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對我伸出援手,在我的『親人』發現我繼承了遺產、卻不能任由他們處理、一個個假裝沒看見我、對我不理不睬的時候,是他收容我、關心我、照顧我,始終如一,一直到今天。」

揭開那些她不願意麵對的傷口,她痛,覺得心好痛。

「如果這些都是他的計劃……」幾乎要哽咽,她問:「請問,妳們這些親人比起他,妳們除了遺棄我,還做了什麼?」

「就說了,他是有計劃的,妳讓他給騙了……」

「出去!」這一輩子,紀燕寧第一次如此大聲的說話。

「燕寧……」

「妳出去!」拗執的下逐客令。「帶着乃恩一起,我不想再看見妳們。」

「紀燕寧,妳這是什麼態度?」紀齡芳惱怒。「我好歹是妳的長輩,怎麼,現在妳有錢,講話就大聲了是吧?」

「錢,又是錢……對妳們來說,我只是一個錢的記號,是吧?」很悲哀,但紀燕寧也認清了現實。

感受到手心傳來的溫度,承受着他擔憂的目光……

她苦笑,再一次的認清--她早已經發現的事實。

「對妳們來說,我只是一個錢的記號,但他不是!」她沈痛,宣告:「一直以來,只有他真心的待我好……全世界,我也只在乎他的想法跟感受,所以,我不容許任何人污辱他,如果再讓我聽見妳們中傷他的話,我會保留法律追訴權,控告妳們毀謗。」

「紀燕寧,妳真是吃裏扒外,也不想想……」

「紀女士,注意妳的措詞。」板起了臉,溫雅的俊顏難得出現厲色。「我同樣不容許寧寧被罵,妳敢罵她一句,惹她不開心,我絕對會告得妳傾家蕩產。」

「陳述事實就不是毀謗!」紀齡芳不是被唬大的。

「當年我帶走寧寧的時候,給了妳兩百萬台幣,我相信那絕對抵得過妳們曾對寧寧付出的……寧寧她不欠你們紀家什麼。」凌兆緯聽得懂吃裏扒外是什麼意思。

這兩百萬的事,紀燕寧還是第一次聽說。

「妳跟他拿了兩百萬?」一臉的受傷,無法相信竟然有這種事。

已經不只是痛,這筆她第一次聽說的金額,讓她徹底死心……

「妳們走吧,我不想再看見妳們……」別過頭,拒絕再看見這對母女,輕道:

「就算他是騙我,我也心甘情願,至於妳們,請離開我的視線,不然我要叫警察了。」

一直到她們兩母女悻悻的離開后,被遺忘多年的眼淚,深深、深深積壓在心底的眼淚,宛如潰堤一般,狂瀉滑落。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痛哭中,她聽見有人這麼說著,一聲又一聲的輕哄,厚實溫柔的擁抱像棉絮般密密的裹着她。

他的不舍與憐惜,她感受到了。

就像一直以來,就只有他,疼她、寵她、憐她、百般的呵護她……她怎麼可能離得開這樣的溫柔?

她怎麼能?!

「別理她們那些人了,有我啊,有我疼妳、愛妳……說到這個,記得,等等卡肯回來,妳要無拒絕他的追求。」

想哭,也想笑,全因為他的溫柔與孩子氣。

凌兆緯聽見啜泣聲轉小,透着擔憂的溫柔俊顏露出一抹笑,輕道:「等妳拒絕卡肯后,不再只是家人,我們要永遠永遠在一起。」

永遠、永遠……在一起?

這說法,深深打動着她,讓她忘了憂傷,忘了哭泣。

「好嗎?」他不確定的問着懷中的她。

就像等待了一世紀……

她怯生生的伸手,羽毛一般輕柔的回抱住他,在他懷中,輕輕的點了頭。

永遠永遠,他們要永遠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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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洋洋說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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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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