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深夜,橘園內,小小照明燈泡懸在竹圍上圍繞在四周,伴隨夜裏幾聲蟲嗚更顯寂靜,與屋內狂歡喧囂的情景截然不同,在這裏,有的只是寒風颼颼。
「但願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沙沙……沙沙……凍紅的小手握着麥克筆,在天燈的紙上寫下點點的心愿。
紅紅的鼻頭跟紅紅的眼眶,不用說明也看得出來蹲在橘子樹下的小女人哭過。
她逃離了那歡樂溫暖的山莊,跟服務生領了在桌上的天燈一枚,麥克筆一枝,還有一盒番仔火,奔到橘園裏去寫心愿。
幽暗之中,那雙掛在細瘦肩膀上的白色小翅膀,格外地明顯,身旁的高腳杯早就空空如也,心情惡劣的她,終於明白了「借酒澆愁」的這一句話。
「希望老董加我的薪水……」沙沙……麥克筆寫下她的希望。「唉!女人有錢啊——就有了快樂。」
「希望我早日幹掉總編,坐到她的位置上。」元已晴一想到總編那張尖酸刻薄的嘴臉,倘若真的成真,她會好得意的。
「希望沈蕾早日交到男朋友。」嗯嗯……她們從一進公司就感情好好,沈蕾條件也不錯,就是眼光高了點。
「而且要真心真意愛她、對她好的。」元已晴補充說明道。
「希望陳約翰再也不要花心,好好跟老董的女兒在一起。」對對對!這條心愿千萬不可以漏掉,陳約翰不可以再出去為非作歹,採摘花蜜,這樣好多好女孩都會跟她一樣被糟蹋的。
「……希望淑梅姊可以生出健康的寶寶,跟柳先生一輩子恩恩愛愛,甜蜜無比。」嗚嗚——淑梅姊的運氣真好,嫁給了一個這麼疼她、愛她的老公。元已晴衷心期望她幸福。
希望希望希望……元已晴寫下滿滿的願望,刻意不去聽從屋子裏面傳來的音樂和歡笑聲。
她不屬於那個地方,而吳真跟湯凌霄正在裏面濃情蜜意……
「希望湯凌霄跟吳真白頭偕老……」
她纖細的小手緩緩地寫下最令她心痛的一個願望,麥克筆停頓在最後一個字,直到紙上的纖維都被墨水暈開了才放手。
她不是配得上湯凌霄的人。
她是一個女人,她明白女人守護自己心愛男人的決心,她知道吳真對自己具有敵意,不過這也是應該的,愛情本來就有先後順序。吳真跟湯凌霄認識在前,她也不過是一個小小記者、小小過客、小小房東……
她是該退讓,她是該知道自己的身分,她是不應該對湯凌霄存有任何的妄想……
「不對!」她喃喃自語地說著,帶着鼻音和酒意。
「我根本不希望吳真跟湯凌霄白頭偕老,我根本不希望他們兩個人從此快快樂樂生活在一起!我根本不希望吳真在他身邊……」
她不想要再當一個老好人、濫好人;她沒有辦法再像以前應付陳約翰那些鶯鶯燕燕一樣,若無其事地當別人的避風港;她沒有辦法去真心地祝他們幸福快樂——
因為她深愛這個為她好的男人。
她的小手很快地又拿起了麥克筆,在那一個願望上面畫掉吳真的名字,快速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我最希望元已晴跟湯凌霄在一起……」
寫完了這個願望,她看着自己寫下的心愿,雙眸噙着淚,捧起天燈,又哭又笑。
「這才對咩!元宵節……就是『元』已晴跟湯凌『霄』的節日啊!」她吃吃地笑了起來。
「嗯——大概該寫的都寫完了,應該要來放了……」自言自語的元已晴將原本擺在地上的大天燈拿起來,抖了抖上面的落葉和沙塵,將放在一旁的壽金放署在天燈底下的鐵絲枝架上。
摸摸身旁芬芳的泥地,終於找着了打火機,元已晴開始要燃放天燈了。
喀擦……喀擦喀擦……
黑夜之中除了冷風呼呼吹過帶來的冷意之外,元已晴手中的打火機說什麼也不肯合作,喀擦喀擦的響聲只有几絲火星上揚,泛紅的大拇指就這麼壓着打火機的開關,直到摩擦的疼痛感蔓延了上來,仍不見打火機燃起火苗。
「可惡!」
一時之間元已晴覺得嘔極了,就連打火機都欺負她?於是點火也不點了,委屈和生氣的感覺令她落淚,那隻不合作的打火機被甩至一旁的泥地里。
原本還想要放個天燈來讓自己心情好一點,奈何打火機怎樣也不肯合作,元已晴蹲在一旁,什麼話也不想說。
淚水模糊了自己的視線,她試圖不要讓淚水滑落,但終究還是盈滿了眼眶,再度濕了臉龐。
是啊,她也像那些女人一樣,愛上了高不可攀的湯凌霄。就是因為天天看見他,天天比一般人更幸運地跟在他的身邊,於是自以為是這世界上最親近白馬王子的人……
她在別人的眼裏,好像真的跟湯凌霄是一對;可是湯凌霄卻從來沒有對她有過任何錶示,一切也不過是她的痴心妄想。
原本以為心痛的感覺,再也不會像當初陳約翰告訴她要分手時那般的疼痛,眼淚也不會流得跟那時候那樣狂放,悲傷的情緒也不會跟當初一樣地無邊無盡,但是沒有想到這次的感覺甚至比當初還要深刻——
「你寫好了願望卻讓天燈在地上爬行嗎?」
就在元已晴低潮落淚的時候,頭上卻傳來了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他怎麼會來到這裏?
小小的肩頭抖動了一下,表示她詫異湯凌霄的來到;可是她現在哭得好醜,鼻涕眼淚一堆,還把蕭淑梅替自己畫好的妝都給弄糊了,她不想讓湯凌霄看到自己的醜樣。
「怎麼了?為什麼一直蹲在地上?你吃壞肚子了嗎?」
湯凌霄再度逼近蹲在地上的元已晴,但一察覺到他逼近自己,元已晴很快地又退後了一步。
這個小女人在搞什麼鬼?
湯凌霄皺起眉頭。外面風這麼冷,她好好暖和的屋子不待,跑來這兒做什麼?
身邊還有這麼大一盞的天燈,洋洋洒洒寫滿了黑壓壓的字,她小小的腦袋哪裏來的這麼多慾望?
為了要在那滿滿的人潮裏面找到元已晴,湯凌霄可是費了好大的一番工夫到處打探,還拉了淑梅問話;蕭淑梅也不曉得元已晴在哪兒,只不過賊賊地暗示着元已晴在她的巧手之下打扮得相當美麗,恐怕是招蜂引蝶去了。
聽得他頗不是滋味又擔心,最後終於在後門發送天燈的服務生那裏問出了這個小女人的下落,循着他所指示的路線,一路來到了橘園裏面
。
「我、我沒事!你幹嘛來這裏?」
吸吸鼻涕,偷偷擦掉幾滴眼淚,說什麼也不願意讓自己最喜歡的男人看到自己的糗樣,元已晴很快地將天燈抓住,遮去臉上哭得亂七八糟的模樣,再擠出一句問話。
「你哭了?」他聽出她顫抖的鼻音,濃眉皺起。「為什麼哭?誰欺負你?還是哪裏不舒服了?」
「我、我打噴嚏啦!打了很大的噴嚏!這邊風太大,可能感冒了!」嗚嗚——別再靠過來了!
「感冒了?」湯凌霄擔心她薄弱的身子不堪冷風颼颼,連忙向前想要抱住她。
「那還不快點進去?裏面比較溫暖啊!快點跟我進去!我叫人去拿溫度計替你量體溫,如果發燒了要快點送醫啊,」
「不、不用!難得來到宜蘭平溪,我要放天燈!」她繼續扯着一聽便破的謊,死命抱着那一盞大大的天燈不放,就是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臉龐。
「你幹嘛跟蹤我?裏面不是有很多賓客嗎?這樣被人瞧見我們兩個在一起不太好吧?快點進去!別管我!」
「誰瞧見我們兩個在一起會不太好?」
他還是覺得元已晴行蹤可疑。一個女人離開熱鬧的屋子來到這麼偏僻的果園,莫非——「你約了其他的男人來這裏?」
她在這屋子裏看中了誰?
一想到她跟其他男人約會,那張素凈的小臉對其他人露出溫柔的微笑,小手勾着別的男人,甚至於花前月下,情不自禁地發生了一些乾柴烈火的事情……
醋味濃厚的荊棘從他心底生長了出來,隱隱刺着他的心。
是誰令她心動?
「我約了男人?」
老天爺!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她是因為看到他跟吳真兩人卿卿我我才會大受刺激地跑來這裏發泄情緒,她哭得妝都花了,鬼才會喜歡上她呢!
「你才剛受過感情的創傷,你忘了嗎?」
湯凌霄的聲音有點生氣,擺出架子說教。「下一個男人一定會更好,不過也不需要這麼快就挑上新的男人吧?感情總要有療傷期,特別是像你這種對愛情太過單純的人,更是需要在情路上小心!」
「我……」元已晴傻眼。
他究竟在說些什麼啊?怎麼越說越離譜了?
「幹嘛害怕被人看見我們兩個走在一起?除非那個男人對你真的有意思,否則他不可能會有其他想法的!你自己先別想太多,先交個朋友再說!」
湯凌霄咳了一咳,最後還是想要探探敵情。「不然……剛好我在這兒,你讓我鑒定那個男人看看,以我男人的立場來評斷,也好替你出個主意。」
「我沒有約男人出來啦!」元已晴急了。「別隨便亂想好嗎?我的意思是說,你跟我走得太近,被吳真小姐看到了不太好!」
「被吳真看到又怎樣?」他才不在乎呢!
每每想到吳真那幾近病態的優越感,希望別人永遠崇拜自己的模樣,湯凌霄就反胃,他很懷疑他當年為何會愛上她!
「但是……」藏在天燈後面的元已晴,咽了咽口水,小小聲地說道:「但是你跟吳真小姐是男女朋友——」
「我們已經不是情侶關係了。」他不喜歡她誤會自己,很快地澄清。「我要跟誰戀愛是我的自由。」
宜蘭夜晚的冬風發起威力,呼呼地吹拂兩人所在的橘園中,狂風一來,橘園滿是結果磊磊的黃金果實隨風擺動,帶起一陣冷冽香甜,也揚起了元已晴手上的大盞天燈。
夜風吹,橘園周圍盤在竹園上的小電燈泡也跟着搖曳生動,好似一顆顆無法飛翔的螢火蟲,雖然不夠溫暖明亮,卻也足以發出微量的光芒,讓湯凌霄看清楚天燈上面所寫的字——
上面用黑色的麥克筆,寫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字,不過有一行字特別突出、特別大、特別顯眼。
看到這一行字,湯凌霄原本的猜忌完全不見蹤影,露出了他特有的微笑……
希望湯凌霄跟元已晴白頭到老
她蹲在寒冷的橘園裏,就為了寫這個小小的心愿?
原來,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有感覺。
原來,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喜歡那種下了班之後,兩個人窩在溫暖的黃燈下,共享晚餐、分享心事的時刻。
原來,是自己想太多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他的裹足不前,完全忽略了另外一個人心中的想法。
他已經完全忘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這個小女人了,只記得這個小女人總是有辦法變出一屋子滿滿的溫暖給他,溫暖了他對愛情不信任的那顆心,讓他開始相信也許可以有例外的機會存在……
他怎麼都不說話?
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間湯凌霄停止了說話?她寧可他跟她鬥鬥嘴,也不要這種可怕的沉默在兩個人之間周旋徘徊。
元已晴小心翼翼地將天燈拿高一些,想要從天燈下面探看湯凌霄到底在做什麼……
「我們一起來放這個天燈吧!」
突然間,湯凌霄的聲音再度傳來,元已晴隔着天燈的紙看到了自己面前燃起了一束小小的光束。
「咦?」
「慶祝我們相愛。」
慶祝……慶祝我們相愛?
元已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見了什麼,她不會是在作夢吧?
要讓全台灣最有身價的男人說出「相愛」這兩個字,比中樂透彩頭獎的機率還要低上好幾倍,但是……她真的聽到了湯凌霄說的話!
「我……在過去曾經受過很大的感情創傷。」湯凌霄的聲音仍在她的耳畔盤旋。「全部都是因為吳真的關係,讓我對感情開始卻步,是她讓我開始不信任愛,讓我開始懷疑愛情包裹之下是什麼東西?當愛情的火花燒成灰燼的時候,是否真的會天長地久?」
「但是你的出現,讓我對女人這種生物有了新的見解……」他的話聽起來有些迷惘,有些害羞。「我喜歡你在我身邊出現,喜歡你在我很疲憊回來的時候,遞給我餐點和消夜,我喜歡你在餐桌上聽我訴說心事……」
她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湯凌霄有點急了。
其實他從來沒有跟女人主動表白過的經驗,因為憑藉着自己的外貌和學歷、資歷,女人倒貼他都來不及,根本沒有他主動追求的時候。
可是眼看着那個抓着天燈不放的小女人,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裏,他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告白太過於幼稚園等級,所以感動不了女孩子?
他說的話不夠令人感動嗎?還是太過直接不夠浪漫?他雖然讀了萬卷書,也滿腹智慧,卻沒有一本書是教他怎麼追求愛情的。
他該怎麼辦?書是死的,政治公文也是死的,可是他眼前這個小女人卻是活跳跳的一個實體,就算他貴為秘書長,也沒有辦法命令元已晴要聽從自己的命令……
元已晴似乎開口說了些話。
「什麼?」風聲呼呼,再加上她蒙在這麼大的天燈里說話,湯凌霄聽不清楚,只好再重複一遍他的疑問。
「我說——」不曉得是他眼花還是錯覺,他發現天燈不停地在顫抖,但元已晴的聲音終於大聲了一點。「我說我很高興……」
神哪!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謝過神,給她了這麼一個奇迹。
「已晴」
「但是別過來!」她出聲制止想要靠近自己的湯凌霄。
「為什麼?你不是說你很高興嗎?」
老天爺,他真不懂女孩子的心在想什麼!這麼感動的時刻,居然不是要互相擁抱,而是叫他別過來?
「難道我們在互相告白之後,就要站在這個橘園罰站嗎?」
「不、不是的!」
嗚嗚——她也很想跟他互相擁抱,來個此情不渝的歡喜大深吻啊!可是她現在的狀況這麼可怕,妝都糊了,她不希望在她「有意識」的情況下,跟湯凌霄的親密接觸是這麼狼狽的模樣。
「那是怎麼樣?」
「我……」她越說越小聲,細細的聲音就好像蚊子一樣。「我剛剛哭過,現在的樣子很醜,我……不要被你看到,太丑了——啊!」
就在那一瞬間,湯凌霄猿臂一伸,便將她連人帶燈摟在懷裏!
「你哭得更丑的樣子在我們還不認識的時候我就都看過了,現在算什麼?而且我的外套也不是第一次被你弄髒了……」
他的強硬讓她的堅持軟化了,從他的懷裏感受到一股愛情的火焰,慢慢溫暖了元已晴站在寒冷冬夜裏的一顆心。
橘園裏,兩個對愛情躊躇不前的傻瓜,終於在元宵節的深夜裏在一起,她小小的身子拋下了天燈,躲進了他的懷抱。
遠方,點點光亮,那是祈求平安幸福的盞盞天燈,帶着人們的諸多希望,慢慢飛揚……
挑高的天花板上垂吊著美麗的白紗吊簾,一縷冬夜的月光從微開的窗溜了進來,透得吊簾內的春光曖昧明亮。
兩個互吐愛意的靈魂終於得到了甜蜜的解答,夜深回到了旅館,喧嘩歡鬧的化妝舞會早就收場,他倆輕笑着,親吻着,來到了湯凌霄的房間裏……
元已晴從來沒有這麼幸福的時刻,那雙強而有力的臂膀將她圍住,一股好聞的氣息竄進鼻中,他的唇、他的吻,就像是春天裏的落櫻繽紛,落在她雪白的身上,變成了一個又一個愛的印記,也融化了外面的冰霜寒冷。
她好像一隻泅游在寬廣大海中的魚,快樂的感覺和狂跳的心臟成正比,原來這就是兩情相悅的原貌?
元已晴從來不曾被人這般呵護過、疼惜過,有上一次如此慘痛的教訓,使得她將自己最柔軟的那一面隱藏了起來,不希望自己再度受傷;但她不是一顆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石頭,她是個有感情的人,她感覺得出來湯凌霄是真的出自內心的疼愛自己。
但是,她總覺得有些不安。
他們就這麼兩情相悅、從此相安無事了嗎?
吳真那張艷麗的臉龐浮現在元已晴的腦中,她瞧得出來,她看着湯凌霄的眼神並不是一般的注目,那是一個女人對自己所有物的眷戀和佔有。
「你在想什麼?」
湯凌霄修長的指滑過她如雪光滑的粉頰,感受她的細柔,捧起她的小臉,廝磨萬千,看出了懷中的小女人若有所思。
「你說你愛我……」她看了湯凌霄一眼,那張帥氣穩重的臉龐上寫着對她的擔心。「但是吳真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湯凌霄不解。「我現在愛的是你,她已經是離我很遙遠的過去了。」
「但是,我看得出來她對你依舊眷戀不舍……」她好怕,好怕此刻這麼甜蜜,卻又要一夕之間風雲變色。
「是我約她一起到山莊來的,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跟她談清所有的關係。」湯凌霄安撫着她的不安。「我跟她的過去,對我而言是一場噩夢;她讓我很長的一段時間無法再相信愛情,我專註於我的事業上,對於女人,我充滿了諸多不信……」
「怎麼會這樣?你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為什麼會鬧得不歡而散?」
「我答應過她不說的。」
「為什麼?」過去這麼多年了,兩人之間究竟有什麼不能說的?這使得元已晴更加迷惑了。
湯凌霄緊緊抱住她。「這事關一個人的名聲,我跟她是大學時代的同學,念在這麼多年的認識及關係,我保守這段秘密……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證,我絕對不可能再跟她有所關聯。」
他要怎麼說出對懷中的小女人有多麼的寵愛?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對他這樣全心全意付出關懷,不求回報。
「但是……」
元已晴還想追問一些問題,不過她想發問的唇卻被湯凌霄甜蜜的親吻給堵住了。
他的吻跟他的人一樣,溫柔而深沉,他的舌輕易地探入了她愛發問的紅唇,大手開始不安分地進攻她玲瓏有致的身材,挑逗她每一個需索的神經,就要令她無法思考。
「當我們兩個獨處的時候,別犯了你的職業病。」
他的唇來到了她被冬風凍紅的小巧耳垂,低沉的聲音就像是甜而不膩的蜜,流啊流到她的心坎里。
「不要想那麼多,我不是總統府秘書長,你也不是記者,你只是我的女人,而我也只是你的男人……」
「啊……」
她的心狂跳不已,她的身體就像只需要被主人安撫的貓咪,因為這個男人的愛撫而全身敏感蜷曲,身體深處的火苗,一下子便被湯凌霄的手掌溫柔地點燃。
外面的晚風吹得白色吊簾微微搖晃,光和影好像也在元已晴的眼中形成了搖曳的組曲,她的小小翅膀被這個男人卸下,那件搭配她的禮服,也在下一秒間被湯凌霄除去。
更多的親吻跟手指游移的觸感,讓她跌進了無法思考的浪潮之中,元已晴也只能隨波逐流。
他像是個貪婪的偷兒,吸取她身上那股好聞的馨香,他明白這個小女人在害怕些什麼,但是他又何嘗不害怕,哪天有男人同樣地了解到元已晴的美好,而起了追求之心?
床上兩條炙熱的胴體交纏,再也沒有誰管得着他們的身分如何,再也不去想過去的陳年往事,只是專心地相愛……
一夜纏綿。
當暖暖的冬陽爬上了昨晚激情戀愛的床褥時,床上兩個相愛的人,就像是貓兒一般地貼緊彼此。
她是他的了。
元已晴眨眨眼,看到身邊的男人雖然在睡夢中,還是緊緊地擁抱着自己。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男用香水味道環繞着她,聞着這些味道,讓她昨晚一夜好眠。
她凝望着躺在身旁的湯凌霄,宛若大理石雕刻出來的俊美五官,劍眉下的眼瞼垂蓋熟睡着,發出規律的鼻息,寬闊的胸膛聽得見裏面炙熱的心跳聲,她愛這個男人的所有一切。
如果能夠,她真希望可以跟他到天涯海角,不要被任何人發現她擁有這樣一個好男人……
「你在看什麼?」突然間,湯凌霄張開了雙眼,硬是對上了來不及收回視線的元已晴。
「沒、沒什麼!」她轉過頭去,企圖掩飾自己的臉紅。
真是糟糕,自己居然會看傻了湯凌霄的臉龐,還被抓個正着。
「你害羞了?」她聽得出身後的湯凌霄語氣中的笑意,他喜歡這個小女人害羞的表情。
他伸出大手將她抱住,親吻她青絲中的發香。
「不,我只是——」
她還沒有說完,湯凌霄的微笑和親吻便封住了她的口,又是一個甜蜜滅頂的纏綿不斷。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時光就這麼停留,永遠永遠不要走……
慶祝完元宵節,橘園山莊的客人也一一踏上歸途。
「等會兒到了台北,你先回家等我。」
好不容易等到早餐完畢,大夥準備行李和回程時,湯凌霄將元已晴拉到一旁,低聲地吩咐道:「今天我會回家吃晚餐,我跟你保證,不會太晚回來。」
她點頭,像只乖巧的貓咪,應允主人的承諾。「好……你今天要吃什麼?我回到台北就先去超市買。」
「我最想吃你。」
湯凌霄低下頭去,在她的耳畔說出了這句話,立刻讓元已晴的粉頰落下紅雲一片。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當地下夫人的。」他在她的眉心一吻,落下誓言。
他怎麼會不了解她心裏面最挂念、最憂愁的事情呢?
「等我回到台北,我一定會好好地公佈你是我女朋友的消息——」
「嗯哼!」
只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咳嗽,打破了兩個人甜蜜的對話,回過頭一看,只見柳一奇就站在他們身後。
「湯先生,車子準備好了。還有元小姐,您的車子在後面準備。」
他們依依不捨地分開,不過只是宜蘭到台北的距離,在熱戀中的男女卻都覺得分離的時間太過漫長。
見到他們難分難捨的模樣,柳一奇跟蕭淑梅猜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彼此使個眼色相互一笑,果真成功地讓這兩個膽小鬼在一起了。
「別擔心,晚上就可以見到面了。」
蕭淑梅走近元已晴,對她淘氣一笑,指指她後面停車場的另外一台黑頭轎車。
「我們保證晚上會將你的男朋友原封不動地送到府上給你,現在先借給台灣人民用一用吧!」
她臉紅,點了點頭,她不習慣被人瞧見她與他才剛萌芽的戀情,火速地往後面的黑頭轎車走去,跳上車子關起門,但是小腦袋還是一直回頭看着她心儀的英俊背影上了另外一輛車,直到車子離開了山莊為止。
「都已經離開山莊了,還對他戀戀不捨啊?」
突然,車子前座傳出了她極為熟悉的聲音——
「果然不愧是熱戀中的男女!不過,你們也太招搖了吧?」
只見前座原本應是兩名總統府的男性公務人員,右邊座位上的人卻開始拿下假髮、墨鏡,一頭長發和艷麗的臉龐立刻現形。
「吳真?」元已晴大驚,心中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昨天晚上,我跟湯凌霄的談判破裂了。」吳真轉過頭來,臉上仍是掛着甜美的微笑,但美眸里的殺氣卻怎樣也掩蓋不住。「真不曉得這筆帳是該算在你頭上呢?還是湯凌霄真的對我沒興趣了?」
「談判?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你不懂也無妨,現在的你只要乖乖地做好等待救援的公主角色即可。」
吳真掏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槍,冷冷的槍口對準了元已晴的心窩。
「不過我跟他相識那麼多年,也許有些事情在時間的沖刷下讓湯凌霄忘記了遊戲規則,現在我要讓他明白,誰才是真正掌控大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