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賓客滿座,鎂光燈四起照亮寧靜的夜,沒有俗氣的大紅囍字,有的是令人臉紅的各色新潮保險套充氣成球,結着粉紅色的長長緞帶,高高掛在柳家豪宅庭院。

熱門電音音樂響起,現場擺了滿滿的鮮花,艷麗的男男女女穿梭其間,不知是人比花嬌,還是花比人嬌。

今晚柳家富豪名門齊聚一堂,誰都知道,今晚是柳家三小姐──柳馨安出嫁之日。

以情色崛起的柳家,就連結個婚也跟平常的婚禮形式大反其道,完全西式,在自家的綠茵草皮上,沒有老氣的新人敬酒、喧鬧的鞭炮吵人,這裏只有新潮的音樂和精緻的餐點。

相較於婚禮的喜氣洋洋,屋內的寧靜顯得恐怖許多。

純白婚紗柔順的平放在軟床上,那婚紗的手工一眼便知出自名家之手;數件簡單的金飾安靜躺在化妝柜上,一切俱全,只欠主角上演。

「……妳不嫁?」

華麗的洛可可式卧房,粉紅色系的擺設代替了刺目的紅色,柳非凡的聲音宛若一隻低鳴的警報器,為這場婚事投下一個變量。

「有何不可?」

從一堆令人看了臉紅心跳的成人玩具中,嬌嬌柔柔的女聲冒了出來。

「你給我說清楚,在這節骨眼上為何不嫁?」柳非凡向前大步走去,將那些奇形怪狀的成人玩具大把大把地推開,在轟隆巨響之後,終於露出了柳馨安那一張美麗的小臉。

「哥,你幹麼啦!」柳馨安美眸怒瞪着老哥,再度聚精會神地看着自己桌上那一份未完成的設計圖,粉唇喃喃自語地埋怨着。「人家正在設計新款的糖果內衣耶,別打擾我!」

「你都要結婚了,還在說什麼傻話啊?」柳非凡那張俊美的臉上,出現了少有的怒意。

「我可沒答應你要嫁給一個未曾謀面的人喔!」白白嫩嫩的小手緊握筆桿,仔細描呀描的,完全無視兄長的叨念。

「上個月中秋我們家族聚會,我明明有問你們姊妹三人,白家那隻狡詐的老狐狸想跟我們聯姻,你們誰願意嫁給他家的公子,」柳非凡舊事重提,硬是與小妹卯上。「只見你很快就微笑點頭,不是嗎?」

「我哪有很快點頭?!」柳馨安那張白凈小臉脹紅了起來,連忙替自己洗清冤屈。「我都已經說過千百遍了,那天是大姊二姊聯合起來猛灌我酒,你又不是不曉得我酒量不好,一喝起來就猛點頭猛傻笑,神志不清,怎麼算數?」

「你現在反悔也來不及了。」柳非凡把心一橫,在這節骨眼上可丟不起臉,他絕對要把柳馨安送進禮堂。「你大姊、二姊目前都不在國內,沒有人能跟你對調,你就認命嫁給白家那個劇本鬼才吧!」

「去你的劇本鬼才!」她這麼聰明的腦袋,才不想跟一個整天寫字的男人混在一起呢!

「馨安,你不覺得你跟白禮德是絕配嗎?你們兩個一個愛埋頭寫劇本、一個愛埋頭設計玩具,這樣的婚姻各自生活各自的,有什麼不好?」柳非凡倒也講得頭頭是道。

柳馨安小手放下筆桿,俏臉脹得與西紅柿同色,插腰喊道:「我柳馨安好歹也是亞洲首席情趣用品設計師,我幹麼要八股的為了一樁荒唐的婚姻毀了我的大好前程?人人都說白家那個私生子白禮德是個怪胎,哪有哥哥逼自己的妹妹往火坑裏跳的?」

「白氏企業那個老女人我老早就看她不順眼了。」柳非凡微微一笑。「她見咱們柳氏企業在情色市場裏吃得開,就想來分一杯羹。你也瞧見了他們凡事都模仿我們,卻成不了氣候,要不是因為白家那個私生子會寫情色劇本,拍出了好幾部叫好又叫座的電影,他們老早就撐不下去了。」

柳非凡對於敵情可是知之甚詳沒有半點遺漏,他看着落地窗外那群鼓噪的賓客。「白禮德算是白家的搖錢樹,他寫的劇本所拍成的情色電影,總是能獲得大眾喜愛……」

「我們柳家在情色市場獨佔鰲頭,若能進軍電影界,使我們的觸角更廣,運用電影的影響力來賣商品……」

柳馨安打斷哥哥的話。「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嫁給他的目的只是為了他的劇本?」軟軟的女音中帶着一絲試探。

「是啊!妳想想,我們兄妹四人共同創造出來的柳氏企業,若能有他的劇本相助,用傳媒和電影的力量進軍國際市場,豈不是如虎添翼?」

他興奮的轉身,準備對妹妹曉以大義,但回頭的那一瞬間,只見那抹小小的身影已經不見蹤影。

「馨安?」落地窗的窗戶大開,沁涼的晚風,從窗口吹進來,掛在那張俊美臉上的笑容僵掉了。

只見那張柳馨安最常用的工作桌上,糖果內衣的設計圖早已完成,紙的一旁留下柳馨安娟秀的字跡──

既然大哥只是要白禮德的劇本,那小妹必定將劇本奉上,何必要以結婚來斷送小妹幸福?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能拿到白禮德的劇本!byebye~~

「柳、馨、安!」柳非凡從齒縫中迸出妹妹的名字,七竅生煙還不足以形容他的憤怒。「算妳狠!」

柳馨安終於在第兩百次的脫逃行動中成功了。

這場婚禮沒有新娘,還能算婚禮嗎?

陽光暖暖,台北市進入了初春的季節,行人來往穿梭,遠離了寒冬,整個城市又恢復了原本的活力律動。

「現在本台要為您插播一個最新消息,以情色用品起家的柳氏企業三小姐柳馨安,原本預定昨晚要與白氏企業的公子白禮德在自宅結婚,卻遭人綁架,目前下落不明……」

在巨大的電視牆上出現了口沫橫飛的女主播身影,反覆報導着有關柳馨安被綁架的消息。

「哼!這一定是老哥想出來的緩兵之計,他死愛面子,才不敢說出我逃婚的事實!」

嬌嬌軟軟的聲音自馬路旁的一輛小MARCH里發出,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原來那天大的新聞事件的主角──柳馨安,就在這裏。

「哎,馨安,這樣做真的好嗎?」花貝妮轉頭看着笑得極為開心的柳馨安,只見她可得意得很呢!「我看你哥哥一定氣炸了。」

「我才不管他呢!」柳馨安吐了吐舌,俏皮地道:「既然只要把劇本拿到手就可以完成任務,那我幹麼傻到要用我的幸福來換取柳家的事業拓展?哪天等白禮德不紅的時候,我不就完蛋了?」

「是是是,你說得都對。」花貝妮嘆了一口氣。柳馨安在第兩百次脫逃成功之後,馬上聯絡到了花貝妮,這個從大學時代起就講不過柳馨安的死忠兼換帖好友。「但願柳非凡不要把這筆帳算在我頭上。」

「放心,你可是我們成人玩具界的大功臣呢!」柳馨安拍拍胸脯向她保證。「要不是我每設計一樣玩具就交給你跟你那些男朋友試驗,我還真不知道效果好不好,你可是我的神農氏,替我嘗百草~~」

「三八!」花貝妮笑罵著她,隨即丟給她一個牛皮紙袋。「喏,你要的情報資料我全部弄好了。」

柳馨安將那牛皮紙袋打開,一場巧取智謀即將展開……

綠葉繁盛,層層藤蔓爬滿了一棟白色的三層樓洋房。

錯綜複雜的枝葉纏着外牆,就連溫暖的太陽光也被佈滿藤蔓的玻璃窗阻擋了進入房內的機會。

這屋子雖然巨大,但卻有一種令人不想接近的沉重感,到處靜悄悄的,庭院內雖然蔓草叢生,卻沒有鳥兒棲息。

黑色青銅的門上有着威嚴的銅獅,像是在宣告路人此地不宜擅闖。

一步,兩步,三步。

老氣的黑色包頭皮鞋在石瓦小路上格格作響,一雙纖細的玉腿上是及膝的百褶裙,白嫩的小手拎着一個藏藍色的老氣包袱,綁着兩根麻花長辮的嬌小身影出現,打破了原本的沉悶寂靜。

仔細一瞧,那個身影正是柳馨安。

白禮德,三十歲。白氏企業董事長的私生子,母親死後無子的大媽才將他接回,認祖歸宗。

眾人公認的脾氣古怪,沒人了解他什麼時候會是怎樣的情緒,翻臉比翻書還快。

細細回想着在那包牛皮紙袋裏所有有關於白禮德的基本資料,柳馨安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準備要上前去敲敲那個銅獅拉環應門。

面對充斥在市面上那些參差不齊的情色錄像帶,白禮德的作品風格多變,而且講究質感,深受女性觀眾好評,一年才出一次的劇本大作,是各家公司趨之若鶩的爭奪目標。

因為性格古怪,無法和白家的其它人以及工作人員相處,因此獨自居住在郊外的一棟大宅,由女傭照顧日常生活,但由於性格問題,女傭總是請不了多久就換,沒有人受得了白禮德。

大大的眸眨巴眨巴地看着眼前這棟「鬼屋」,柳馨安想起了自己明亮氣派的家,不禁在心中對這個人稱劇本鬼才的人更加沒有好感。

柳馨安再度吸了一大口氣,小小的唇盡量不要往下抿。嗚嗚嗚~~大哥真過分,居然要她去嫁給這種人,嫁給他跟嫁給鬼有什麼兩樣?幸好自己逃得快……

總之,這次前來,她要以應徵女傭的方式,去接近白禮德,進而將劇本拿到手!

敲了好幾下門環都沒有反應,她索性輕輕一推,只見那道沉重的鐵門應聲而開。咦?這、這是……怎麼搞的?

該死,這該不會真的是棟鬼屋吧?

柳馨安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慢慢地走進白家,小小的腦袋不時觀望四周,只見那碎石小道快被兩旁的野草給掩埋,本來應是整齊乾淨的庭院,現在卻完全失去了原來的風貌。

「站住!」

正當柳馨安對這棟「鬼屋」評頭論足之際,一個低沉的男聲從柳馨安的身後響起。

柳馨安緩緩轉身,此時此刻,她只聽到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還有那份報告書上描述的字句──

白禮德性喜一人獨居。

站在自己身後的人,就是差一點要跟她結婚的男子嗎?

「性情古怪」這四個字根本就是白禮德的最佳寫照。

他究竟是何方神聖?怎樣的三頭六臂才會有這種人人都討厭的個性……

當柳馨安回頭的那一剎那,她停住了呼吸。

只見庭院一隅,有一株朝橫向伸展的古怪柳樹,細長枝葉下,有一抹修長身影倚着樹身,看似悠閑,卻帶着一雙銳利的眼,正凝視着她!

那男子身着白襯衫,湛藍的牛仔褲上有幾處破洞,一張與平面模特兒不分上下的俊美外型,搭着一雙銳利的眸子,教人不回頭多看幾眼都難。

他……就是白禮德?

柳馨安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一雙水眸睜得大大的,這名俊俏的男人會是風評極差的白禮德嗎?

「你擅闖民宅,我可以告你。」白禮德的聲音緩緩從柳樹間傳來,低沉中帶着一絲不可抗拒的威嚴。

「我、我不是壞人!」柳馨安連忙表明身分。「我是來應徵女傭的。你看,這是我在社區公佈欄撕下來的應徵單,這是你貼的吧?」

才剛進去就被當壞人,這怎麼行?心急的柳馨安連忙將小包袱里的應徵單拿了出來,急急地走向白禮德。誰知這樣慌慌張張的情況下,她沒注意到腳邊的石子,一個不小心便失去了重心──

「砰!」

一聲巨響伴隨着漫天沙塵飛揚,柳馨安跌了個狗吃屎,小包袱也飛了出去,四散開來,落在地上的除了她的隨身衣物之外,還有幾個未拆封的保險套……

痛……痛啊!

小小的身軀趴在地上,那張粉白的小臉現在可是滿臉沙塵,怎麼這麼衰?那些保險套可是要給花貝妮試用的新產品,現在可好,全部撒了出來,這下白禮德會怎麼想啊?柳馨安不禁頭皮發麻。

「你是來應徵我的床伴還是我的女傭?」白禮德發出冷笑,看見柳馨安趴在那兒,仍不打算上前扶她,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念頭。

「如果你是來應徵我的床伴,現在就可以滾了。」他再多說了一句話。

什……什麼?

柳馨安不敢相信他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怎麼會有說話這麼狠的男人?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敢在她面前這樣說話,哪一個男人看到柳氏企業的首席設計師不乖乖低頭的?就算不喜歡她的頭腦,也會喜歡上她美麗清純的外表,這可是她最有自信的地方呢!可是這個男人竟甩也不甩?!

「我不是要來應徵床伴的!」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小臉因為跌倒而有些扭曲,水眸里現出淚花來。「請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是嗎?」

高大的身子終於離開了柳樹,穿越那片雜亂無章的草坪,在陽光的照射下,那張俊美的臉孔又多增添了幾分邪魅的氣息。「你真是要應徵女傭?」

「是……是啊!」

那雙深邃的眸又從頭到尾打量了柳馨安一番,這樣的舉動讓柳馨安更加忐忑不安,他那銳利的目光梭巡着她的臉龐,彷彿要把她的來意完全看穿。

不行!她一定要得到白禮德所寫的劇本達成任務才行,她不能這樣縮頭烏龜下去,不可以才踏出第一步就想要打退堂鼓!

現在硬着頭皮想辦法留在他身邊騙到他的作品,總比一輩子跟這個奇怪的男人相處好得太多了!

她一定要穩住自己的情緒……

「最近有太多假借應徵女傭之名,行使勾引之實的女孩來這裏。」他深邃的黑眸中閃過一絲曖昧的火光。「該用晚餐的時候餐桌上什麼都沒有,赤裸裸的站在我面前大喊:『請享用!』。」

「我才不會幹那種事!」天哪!要她堂堂柳家三小姐去做這種倒貼男人的事情,倒不如讓她ㄕˇ了算了!

柳馨安驕傲地揚起頭,不怕自己跌倒后灰頭土臉的醜樣被看到,她才不讓白禮德把自己貶低了。

「是嗎……」只見白禮德那高大的身子緩緩地靠了過來,這個動作讓柳馨安不免心中一驚,他……他要做什麼?

「你……你幹麼靠過來?」唔,這個男人太過高大,她細細的腿兒忍不住往後退去。

「你說我想幹麼?」白禮德的唇邊泛起了一絲邪氣的微笑,腳步仍舊逼近慢慢退後的柳馨安。

這個時候在柳馨安的小小腦袋裏,突然出現了許多由二姊柳馨芙所主演的可怕情色強暴片,四下無人,只剩下她和這個奇怪的白禮德在這棟鬼屋前,孤男寡女…….

「你……你不要過來喔!」她嚇得話都快說不出來,只能小小聲的警告,細若蚊蚋。

「過來會怎樣?你不是要應徵嗎?」白禮德那張帥死人不償命的臉仍慢慢靠了過來。

可怕喔~~她是不是把這次的計劃想得太過簡單了?

她的對手可是人人都怕的鬼才白禮德耶!現在親眼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個奇怪的男子總是用一些出其不意的怪動作讓她慌了手腳,如果他要動武,她可是完全沒有勝算。

「你~~你如果再過來~~」柳馨安的聲音已經在發抖了,莫非她真的要栽在這個古怪男子手上?哦賣尬,她可不想!

「再過來會怎樣?」他明顯挑釁的一句話回敬她。

天哪!他一邊說話一邊逼近,柳馨安甚至感受得到他呼出來的氣吹在自己臉上……

「我就要叫了──」

「砰!」

正當柳馨安要開口大喊救命的瞬間,白禮德高大的身子往她的身上倒下──

這是什麼情況啊?

嬌小的柳馨安險些被這突如其來的重量給壓倒在地,連忙使盡吃奶的力氣撐住……

「欸!你這個人是怎麼一回事啊?」

天啊!這個男人的身體怎麼這麼重?柳馨安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撐起。

喳呼了老半天,白禮德還是無動於衷地「貼」在她身上,她側臉看他,這男人居然暈倒了?!

「咕嚕~~」

雜草叢生的庭院裏,晴空萬里,綠意盎然,這裏就只有柳馨安跟白禮德兩個人,所以當那象徵原始慾望的聲音一發出,柳馨安立刻會意過來──

他肚子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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曖昧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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