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韓府內,平靜而幸福的日子一天天持續着;韓府外,關於蓮灧兒身為妖孽的傳聞卻越演越烈。

又過了幾天,流言已經變成了蓮灧兒是妖孽轉世,要來為禍朝廷江山,使天下百姓不得安生的說法;而那一天蓮灧兒為救韓允文所化出的那一道衝天光柱,則成了天下大亂將起的預兆。

韓允文憂心仲忡,然而卻無法闢謠。

又過了三天,朝廷終於行動了。

皇上一道聖旨下來,妖孽蓮灧兒,被判以烈火之刑,兩日後在京城刑場行

聽到這個消息,韓允文面如土色,蓮灧兒卻反而恬淡一笑。

“你還笑得出來?”韓允文無奈地看着蓮灧兒,忍不住唉聲嘆氣。

上一次蓮灧兒污了聖旨,他費盡心力,加上風梅公主的鼎力相助,這才救下了她。但這一次,妖孽禍國的流言觸犯了皇帝的大忌,風梅公主也不會再幫她說情,韓允文知道,他這次再也救不下她。

他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心愛的人就這樣被活活燒死?

“我帶你一起逃走!”一股衝動忽然湧上心頭,他脫口說道。

他伸手拉起她的小手,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決心。

蓮灧兒搖了搖頭。或許是愛的滋潤,在這禍事即將臨頭的時刻,她卻反而從容平靜,彷彿一夜之間忽然長大了。

愛上他,救下他,早在舍盡平生修為來救他時,就已經做好了舍下這條性命的準備。

“允文,我怎麼可以讓你為我如此冒險?”

蓮灧兒看着他,目光中滿是柔情與不舍,可是事到如今,不舍也不成了。

“我們逃不出去的,剛才小紅姐姐告訴我,韓府外圍滿了官兵,而府內除了你和小紅姐姐外,所有人都在注意着我。小紅姐姐說,他們不會讓我逃出去,給韓府帶來禍事的。”

韓允文默然。他知道事實確實如此,姑且不論他和蓮灧兒是否逃得出去,即使逃得出去,他們又怎麼可能避得過日後官府的通緝?他又怎麼捨得下年邁的老母被遷怒受罪?他,其實是不能逃的。

“可是……小灧兒!”

他痛苦地望着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無能為力,也第一次嘗到什麼叫椎心的痛。

“……若你死了,我又怎麼能夠獨活?”握着她的手,感受着那最後的溫柔。

感受到他的情意,她反手緊握住他,望着他慘澹的面容,凄然一笑。

“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我不能。”他痛苦地別過臉。“我不能救下你,可是我亦不能在沒有你的世界裏苟活。”

“可是,你不好好活下去的話,誰來照顧我、陪伴我,等待我明年的歸來?”她忽然調皮地眨了眨眼,望着他一笑。

他一呆。“你說什麼?”

她嫣然笑了。

“傻哥哥!你難道忘了,我是睡蓮花仙呀!只要本體還在,我就不會死,就算這個軀體被燒死,但你只要耐心等到明年花兒再開,我就會再次復活的。”

狂喜霎時湧上韓允文的心頭,他猛地抱住了她,一番狂親,直吻得她喘不過氣來,他才放開她。

“我該怎麼懲罰你呢?你這個小丫頭,居然如此威嚇我,害我一直為你擔心害怕!”

“我不是故意的呀!”她眼波流轉。“是人家還來不及說嘛!再說,沒經過這樣一番事情,我也不知道你的心意嘛!”蓮灧兒笑靨如花。

看着嫣然含笑的她,韓允文頓時什麼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她是他最愛的人呀!何況,如今有這樣的變化,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哦!感謝上蒼,使他可以不必失去她!

“小灧兒……”

他緊緊擁住她,兩顆淚水悄無聲息地從眼角滑落。

“下次別再這樣嚇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心裏有多恐懼?我禁不起失去你的打擊啊,小灧兒……”

淚水從蓮灧兒的眼角滑落下采,她猛地把頭埋在他的懷中,哽咽着喃喃低語。

“我知道了,下一次我不會再嚇你,再也不會……”可是淚水卻止不住滑落。

他可知道,縱然明年花再開,生命重現,然而,那失去了今番的軀體后重新復活的她,還有沒有和他在一起的記憶?

她不想忘記他呵!

*****

兩日很快的過去,轉眼間便到了行刑之日。

蓮灧兒被大批官軍押解着趕赴刑場。

刑場裏,此刻早已用易燃的柴草堆起了高高的刑台,蓮灧兒一到,立刻被綁在刑台上。

韓允文遠遠地看着,就算知道明年夏天睡蓮花重開的時候,她還可以復活,但他仍覺得心如刀剖。

小灧兒,他的小灧兒!一向怕痛愛哭的小灧兒……怎麼忍得下那烈火焚身的痛苦?

他恨不能以身相代!

“別看啦!再看她也不可能活下來的!”一個清脆的話語忽然響起,熟悉卻尖刻。

韓允文沒回頭。

“公主也來了?是來看好戲的嗎?”

風梅公主看着他悲傷的背影,難過又傷心。他從那天之後再也不肯見她,偶爾道上遇見,他只尊稱她公主,不再像以前一樣稱呼她風梅。

“當然。”風梅冷笑。“我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把她送上刑台,怎麼可以錯過呢?”

韓允文霍然回頭。“你說什麼?”

風梅瞪着他,一字字地,無比清晰地又說了一遍。

憤怒像驚濤駭浪,乍然湧起在心頭,韓允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抓住風梅胸口的衣襟,力道之大幾乎要把她提了起來。

“說清楚!你話里是什麼意思?”

風梅的胸口有些發痛,她卻不害怕,反倒格格笑了起來。

“你還不明白嗎?那些流言是我散佈的呀!什麼妖孽禍國、什麼危害天下……都是我命人特意散佈的,否則,一開始被人們傳誦成小仙女的她,怎麼可能一夕之間改變?”

韓允文憤怒欲狂。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他和蓮灧兒的幸福全都是被她所破壞!風梅公主,他從小認識,當她是妹妹一樣的女孩呀,她怎能這麼做?

風梅在他滿溢着怒火的雙眸下退縮了。

她縮了縮身子,別開視線道:“火燒起來了。”

韓允文一震,不覺放開了手,視線緩緩移向高高的刑台上。

刑台上燃起衝天的火光,火光中燒的着的是他此生最愛的人,蓮灧兒。

烈火熊熊,蓮灧兒一向最怕疼的,她一定又哭了吧?韓允文遠遠地望着,看見她頰上兩行珠淚。

“小灧兒——”他撕心裂肺地喊。

蓮灧兒遠遠地望,隔着火光和濃煙,她看見了他。他滿面擔憂和痛苦,像是此刻被火燒灼的是他。

呵!她的愛人!讓她再看看他,把他的樣子記在內心深處,但願來生她仍舊愛上他。

”允文,不要忘記你的承諾……”她在烈火里喊。

她的嗓子被濃煙熏得有些嘶啞,身軀被烈火燒的得疼痛難耐,下身已經沒有感覺了,是痛覺也被燒沒了吧?可上身疼痛萬分,她忍着疼向他狂喊,道出最後的話語。

烈火中他們互相凝望,直到蓮灧兒終於化成灰……

*****

“死了、死了!”人群漸漸散去。

韓允文仍舊痴痴地站着,肝腸寸斷。

就算來年睡蓮花兒重開,這未來沒有蓮灧兒的一年裏,他要怎麼過?

怔忡凋悵里沒有注意身旁人來人往,迷惘黯然間沒有聽到風梅公主的輕輕嘆息。自始至終,他一直專註地望着烈火中的蓮灧兒,早忘了身後還有風梅公主這個人。

他不知道,風梅公主也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眼珠兒不曾一轉,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他對蓮灧兒的感情有多深。

“我不會道歉。”固執地,風梅公主低語,不管韓允文有沒有聽到。

“我也不會再來見你,既然做不成情人,我們就做一世的仇人好了。韓允文,你莫要……忘記了我!”

痴心化成淚,那人也不懂。

韓允文痴痴地望着烈火餘燼,不理她。

風梅公主凄然一笑,淚落如雨。

“下個月我就要出嫁了,我將嫁給九門提督鞏云為妻。韓大哥,你不祝福我嗎?”

韓允文沒有回頭,沒有說話,或許,他什麼都沒聽到。

風梅公主又怔怔地望了他良久,最後長嘆一聲,黯然離去。

*****

傍晚,韓允文搖搖晃晃地回到韓府,手裏兜着一大包殘灰。

軀體與木柴同焚,再也分不清哪些是蓮灧兒的骨灰,哪些是木柴的殘燼。因此,他只得努力將所有的灰燼都兜了回來。

“公子。”小紅擔憂地迎上來。

韓允文不理她,一個人來到花園,站在蓮灧兒子日最喜歡的花叢中,怔怔地看。良久,才吩咐道:“拿花鋤來。”

把小灧兒的骨灰葬在這裏,想必她在沉睡之中也會很滿意的吧?

韓允文苦笑。

雖然明年還可以復活,可是感覺上好像已是來生了似的,而今生,小灧兒已逝。

骨灰葬好了,他一個人坐在墳墓旁。花叢飄香,蝴蝶飛舞,小灧兒,你可在睡夢中甜笑?

睡吧!等到明年夏天,睡蓮花再開的時候,我們再在花叢中相見。

從那天起,韓允文便放棄了一切外物,每日除了必要的事情外,他從不外出,也很少理人。從早到晚,他不是陪伴在花叢墳墓旁,便是待在書房裏看顧荷花缸里的睡蓮花。

而這兩處地方,除了他自己以外,只有小紅能照顧,其他人不許靠近一步。

人們都說,韓允文受刺激太深,有些傻了。

皇上很是惱怒,派鞏雲前來探視,鞏雲回去稟告說韓允文確實有些痴傻,皇上也就信了,不久便免了韓允文的職。

鞏雲拍手說好,韓允文卻毫不在乎,仕途名利,如今在他心中已不重要。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一個月過去,風梅公主出嫁了。

公主出嫁,百官慶賀。

韓允文這時已不再是官,可是風梅公主還是派人送來了請帖。他把請帖拋之腦後,不想去參加什麼婚禮,他一心只想陪伴小灧兒、照顧小灧兒。

韓母也知道了他的異常,她一向吃齋念佛,從沒出佛堂半步,這時也不得不來看他、勸他了。

可是韓允文完全不為所動。

他把一切事情的經過向母親說了,包括蓮灧兒並非父親的私生女一事,韓母得知后便釋然了。

“不是你父親的女兒便好,我說他一向專情,怎會跑去沾花惹草,弄出個私生女呢?唉,你們父子倆啊,在專情這一點上倒是像得很。”

韓母嘆息過後,倒是很快諒解了。

“既然如此,為娘我也就不再勸你了……唉,情之為物,造化弄人!”她嘆息着回佛堂去了。

韓允文倒是有些愕然,沒想到母親居然會如此開明,或許母親和他一樣是個重情的人,所以能夠理解他對蓮灧兒的感情吧?

*****

時光就在等待中一點一滴流逝。

很快,冬天到了,冬日裏冷風瑟瑟,雪花飄飄。漫長的冬夜,韓允文輾轉反側,小灧兒不曾來入夢。

“小灧兒,你現在睡得可好?”

韓允文抱着荷花缸,問那缸里黯淡的睡蓮根,睡蓮根無語,缸水緩緩地起伏,鱗波宛然。

“小灧兒,我的小灧兒……”韓允文喃喃地呼喚,兩顆淚珠悄悄滴落在缸中。

夜已闌珊,荷花缸禁不住冬日的嚴寒,缸中的水都快要結冰了。

韓允文急忙把荷花缸移到書房中,孤燈對缸,長夜寂寂,他鋪開宣紙,開始在宣紙上冥想蓮灧兒的一顰一笑。

白紗的衣衫,粉紅的蓮花短裙,柔麗的秀髮輕巧綰就雙鬟望仙髻,細長的眉毛畫成遠山橫黛眉,手拈睡蓮花,雙靨嫣然,回眸一笑。

對紙思人,韓允文再次痴了。

“小灧兒,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有多辛苦?等得我心都快要碎了。”他長長嘆息。“你什麼時候才能再回到我身邊?”

畫上美人無語,只有缸中波紋粼粼,似在呼應。

長夜寂寞度過。冬日,也終於漸漸過去了。

冬去春來,花園裏百花飄香,蜂蝶來往。

韓允文坐在花叢中,陪伴着蓮灧兒的墳墓。

“小灧兒,你看,春天來了,百花都開了哦!我的小睡蓮花,你什麼時候才肯開放?”

他撫着墳上土,黯然嘆息,又抽出腰間竹簫,悠悠地吹。

記得那時初相見,他的小灧兒便是為了聽簫而來,一夜相授到天明,聰明伶俐的小灧兒已經能吹奏簡單的曲子了。

後來幸福相伴的日子裏,他們更是多次吹簫彈琴,度過甜蜜的時光。

韓允文回憶往昔幸福的日子,禁不住微微笑了。

“小灧兒,我再吹一曲簫給你聽,是我為了思念你而作的。你在睡夢中聽到此曲,一定也會很喜歡吧?”

簫聲悠悠揚揚,那哀婉的音調,令聞者落淚。

簫聲悠悠地吹,春天也在這悠揚的簫聲里漸漸過去了。

天氣一天比一天熱,終於,時令到了夏天。

“小灧兒,夏天終於到了,你也該開花了吧?我的小灧兒……”

韓允文再見蓮灧兒,是在一個酷熱的午後,那時候韓允文已經等得玉面憔悴,容顏黯淡了。

那天天氣極熱,樹上的蟬兒不住地嗚叫,花叢中的香氣一陣陣飄來。韓允文獨坐在花叢旁吹簫,一曲既了,他放下洞簫,望着墳墓輕輕一嘆。

“小灧兒,天氣已經這麼熱了,池塘中你的同伴們也都開花了,為何獨獨你還不肯從睡夢中醒來呢?”

靜靜的墓地毫無動靜,不遠處的垂柳后,忽地傳來一聲嘻嘻輕笑。

“誰?”

韓允文一怔,臉色一沉,揚聲喝問。

這裏是禁地,韓府上下除了他和小紅外,沒有第三個人敢到這裏來,是哪個人這麼大膽,敢無視他的命令?

那笑聲卻越發清脆了。

嘻笑聲中,一個嬌小的人影跳了出來,拍手笑道:“你這個人好奇怪喲!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自言自語呢?好像傻瓜一樣,嘻嘻……”

女孩兒的話甚是無禮,令他有重聞蓮灧兒聲音的錯覺。是蓮灧兒重生了嗎?韓允文驚喜地站起身,定睛一望,不由得心下一陣失望。

不是蓮灧兒,只是一個和蓮灧兒長得極像的女孩罷了。

同樣的發梳雙鬟,同樣的白紗為衣,蓮花短裙,同樣的眉自如畫,年十四、五。不同的是,這少女腰間的短裙不是淡粉色,而是鮮紅色;這少女的眉毛也比蓮灧兒略長,眼睛稍大,雙頰微豐,小嘴更紅。總之,這少女一眼望去,給他的感覺雖極似蓮灧兒,但細細看來便知道不是。

更何況這少女的眼中,全無半分韓允文熟悉的感覺,而她看他時,也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只是一個長相相似蓮灧兒的女孩罷了。

難道是母親見蓮灧兒久久不能復生,怕他傷心失望,所以去找了個長相相似的女孩子來,打扮成她的樣子?

韓允文失望地嘆了口氣,轉過頭去。

那女孩子卻不肯放過韓允文。

“喂!你怎麼不理我呢?”女孩跳到他旁邊,依着他坐下,毫無一絲女孩子的矜持。“人家才剛剛出來,什麼都不知道呢。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人,你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韓允文心頭有些煩悶,不想理會她,站起身來看看天色,打算回書房看看蓮灧兒的本體。

前幾天就看見睡蓮花中結出一個小小的花蕾,可不知怎麼回事,那小花蕾拖呀拖,就是不開花。小灧兒啊,她不開花,怎麼出來見他呢?

韓允文撫着洞簫往回走,那小姑娘卻不肯放棄,跟在他後面攀着他的肩頭。

“哇!你的個子好高,比我高這麼多哦!我得舉起手臂才能構到你的頭頂呢。不過啊,我這麼輕輕一歪,就能靠到你的肩膀上呢,你的肩膀好寬好大,靠起來好舒服哦!”

她陶醉地跟在他身邊,歪着頭靠在他肩膀上,嘻嘻地笑。

韓允文停住了,微微皺了皺眉頭,伸手不着痕迹地推開她。

“小姑娘,你是奉命到這裏來的吧?很抱歉我並不需要你,你還是回家去吧!”

“不要!”小女孩撒嬌。“我才剛剛出來,你就叫我回去,我才不回去呢!我呀,要在這裏玩到天黑再回去睡覺!”

她側着頭看他又皺起了眉頭,忽然伸出手來,在他的額頭上用力一抹——

“好難看哦!你這個人怎麼老是看起來不高興的樣子呢?你看,太陽這麼溫暖,花兒這麼香,多麼好的天氣呀!這樣好的日子,應該快快樂樂的嘛!笑一笑吧!”

皺起的眉頭被小姑娘用力抹平了,緊繃的嘴角被小姑娘用力彎起了。這就是笑的感覺嗎?韓允文恍然想起,他已經將近一年沒有笑過了。

他是該練練怎麼笑了吧!畢竟蓮灧兒就快醒來,等她醒來后,一定也不喜歡看見他皺眉的樣子。多笑笑,到時候對着她才會開心。

小灧兒怎麼還不醒來呢?如今見不到她,卻只見到一個和她長相有些相似的女孩子,這令他心煩意亂極了。

“啪”地一掌,他打落那女孩的小手。

“怎麼啦?”

女孩子愕然瞪着他,撫着小手,委屈地噘起了小嘴。

“你打我!打得我的手好痛哦……嗚嗚!”

小姑娘連裝可憐的哭聲都和蓮灧兒那麼相似,背過她正打算離去的韓允文聽了心頭一軟,但隨即想起這小姑娘並非蓮灧兒。他放聲一嘆,邁步離去。

才到書房門口,韓允文便不由得一呆。

——睡蓮花!

那荷花缸里的睡蓮花,前幾天還只是朵小小的花蕾,不知什麼時候已悄悄開放了……

鮮紅睡蓮花彷彿染了血般,靜靜地開放在荷花缸里,獨自吐露幽幽香氣。

睡蓮花開,花仙出現!小灧兒,你在哪裏?

“小灧兒!”

韓允文放聲大呼,然而空室寂寂,庭院深深,沒有人回答他。

“小灧兒!別和我躲迷藏了,快出來見我吧!你知不知道我等你等得好苦?”他又喜又驚,不住地大聲呼喚,然而,還是沒有人回答他。

他的心忽地沉了下去。

為什麼沒有人回答他?難道那時候蓮灧兒對他說的話,全都是騙他的?小灧兒……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心情在一瞬間大起大落,如墜寒冰。

“蓮——灧——兒——”

似哭似笑,說不盡心頭哀傷。

他怔怔地站着,感覺心都撕裂了,肢體都粉碎了,連呼喚都停止了。

“請問……”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忽然響起,是那個小姑娘的聲音。

她跟着他過來了,烏溜溜的大眼好奇地瞪着他,神色間還有些不自在。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還在這裏一直喊呀喊的?”

韓允文全身立刻僵住,半天才極慢極慢地轉過頭,看着那小姑娘,腦海里還不能消化剛才所聽到的。

“小姑娘,你剛剛說……你的名字?”

小姑娘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是呀!我的名字叫蓮灧兒,我是這朵睡蓮花的花仙子。”

她笑吟吟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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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斷絲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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