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真的可以進來嗎？”
站在雕刻精緻的鐵鋁門外，唐可欣小心翼翼地問。
她記得甄可柔曾跟她說過，趙焱從不讓任何人進入他的住處，說是會打擾到他寫作的情緒。
“我要你進來就進來，幹嘛問這麼多？”趙焱略帶煩躁地耙着頭髮說道。
“可是……”唐可欣仍舊杵在門邊，不敢越雷池一步。
“你到底要不要進來？”
“我……”好想哦！她好想親眼看看趙焱工作的模樣。
見唐可欣仍在躊躇，趙焱終於有了動作，他一把將唐可欣拉進門，大手用力一揮，將鐵鋁門給重重關上。
唐可欣站在玄關處，乘機測覽屋裏的陳設。
屋裏其實置得相當簡單，只有一張懶人沙發，一張小茶几，一張大書桌，桌上放置着一台筆電，以及一些散亂的書籍與紙張。想必，那裏就是他工作的地方。
“你隨意坐，我倒杯水給你。”
說著，他轉身走進廚房。
唐可欣晃到書桌前，隨意翻閱他散置在桌上的書，都是“蕪茗”的作品，她可是每一本都有買呢！
她將書本放下，又看見紙張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她好奇地拿起一張觀視。
開頭的第一行寫道：
“他強烈地注視着你！”男人突然對女人冒出這句話來。“在他黑若子夜的瞳孔中，散發出迷戀的光芒”
隨着生動的文字，她腦海中也浮現出各種畫面與場景，很快地，她就浸淫在文字的世界裏——
正當她看得入迷，手中的紙張突然被快速抽走。
唐可欣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給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只見趙焱站在她身後，手中拿着她剛才看的那張紙，說道：
“偷看是不好的行為喔！”
“對、對不起。我只是好奇，隨手拿起來看看。”
“怎麼樣，寫得還可以吧？”他笑問。
“嗯，好棒！我都感動的哭了。”
的確，趙焱從她微微紅腫的眼眶中發現，仍有幾滴淚珠在裏頭中打轉！
“是嗎？但是我卻覺得……”
“出了什麼問題嗎？”唐可欣發現趙焱情緒的轉變，擔心地瞅着他。
“沒什麼，這是作家的通病，總覺得自己寫得不夠好。”他聳聳肩，將紙張放回原位。
“不會、不會，我覺得你寫得好極了。真的！”她眼中立刻散發出對偶像崇拜的光芒。
“好了，我們不談這些。”他摟着唐可欣的腰，帶她來到沙發坐下。“我們來談談你。”
“談我？我……我沒什麼好談的啊！”唐可欣心頭一驚，忙道：“我之前就說過了，我是因為和父親嘔氣，所以才離家出走——”
見她如此緊張，趙焱看在眼裏，並不說破。除了逗她之外，他的主要目的是想聽聽她的真心話。
“我很想知道你的故事。”他斬釘截鐵地道。
“別忘了，你既然答應做我的女主角，我想多了解你也是應該的。說不定，我可以從你身上獲得一些靈感。”
“我……”
“這樣吧！我們來交換好了。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然後我再告訴你，我為什麼會成為言情小說家，如何？”
趙焱的語氣雖然輕柔，但是卻飽含着不容人拒絕的態勢，讓唐可欣不由自主的點頭答應。
“我、我——”
她思索着該怎麼說，才不會泄露太多秘密。她很害怕，害怕當趙焱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后，會離她而去。
與趙焱相處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兩個禮拜，但她發覺自己對趙焱愈來愈迷戀，愈來愈無法自拔了。
打從一開始，她就把趙焱當成偶像來崇拜，後來發現他的性別時，的確大吃一驚，因為她不敢相信，一個看似粗擴、高壯的大男人，居然能寫出這麼感動人心、賺人熱淚的好作品，他的心思，甚至比她這個女人還來得細膩以及……溫柔。
因為他，她才有勇氣追求幸福。
那麼，如果她想讓趙焱變成她的“幸福”，他會接受嗎？
她能像他寫的小說中的男女主角，與心愛的人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嗎？
“不瞞你說，我家還算富有，我爹地是一家公司的老闆……”
說到這兒，唐可欣停頓了一下，偷覷了一眼趙焱，見他臉上的表情並沒什麼變化，她便繼續說道：
“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我對她幾乎一點記憶也沒有，是爹地一手把我拉拔長大。他相當寵我，不論我要求什麼，他都一定替我辦到。
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所以，我一直想找機會報答他。因此，在我十八歲生日過後，我開始跟爹地介紹的男性約會。”
聽到這兒，趙焱微微蹙起了眉頭，但他仍不動聲色的繼續聽唐可欣說下去。
“我以為，這就是我要的生活。但是就在某天，我在書店發現了你寫的書，裏頭有一段話是這麼說的：
幸福要用心去感覺，是愛情里最浪漫的部分，是兩個人共有的平凡。
愛情需要去慢慢的咀嚼品味，經不起咀嚼的愛情，是沒辦法累積幸福的滋味，可以觸碰到靈魂的愛情必定讓你很難忘……
人不會因為獲得許多愛而覺得人生有意義，卻會因為付出許多愛而越肯定生命的價值……
就是因為這段話，讓我開始思考自己的生活方式，才發現過去的我，實在活得貧乏，我只知道接受，而不懂得付出。原以為所有的一切都理所當然，現在想來，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後來呢？”
“想歸想，但真正要做起來，實在好難。”她嘆道：“每當看到爹地高興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全部吞了回去。直到……”
“直到……什麼？”
看着唐可欣欲言又止的神情，趙焱坐直身子。他知道他要的真相就在這裏。
“直到幾個禮拜前，爹地突然興沖沖地告訴我，叫我以後都不必去跟其他男人約會，因為他已經替我找好對象，如果按照時間推算，再過不久，我、我就要結婚了……”唐可欣神情滿是苦澀。
“爹地居然要我和一個未曾謀面的陌生人結婚，這讓我突然覺得好惶恐、好害怕，因此隔天我就離家了。”
“然後你去找可柔那個鬼丫頭，她再把你安排住在我隔壁！”
“是的。如果沒有可柔，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這就是我離家的故事，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她邊說，邊偷瞄他的反應。
好啊，可柔這個鬼靈精！趙焱心中暗忖。
她一定早就知道唐可欣和他即將結婚的事，但又故意不說破，還安排她住在這兒。好吧！暫時饒過她，誰叫她親自把可欣送往他這兒來呢？
想到這裏，趙焱突然抓住她的柔荑。
“可欣，我想很慎重地問你一件事。”
“呃、好——”
雖訝異趙焱的這個舉動，但唐可欣也沒半點掙扎的任他抓着。
厚實溫暖的大手，將她的小手緊緊包圍，讓她感到好溫暖、好幸福。
這就是“幸福”嗎？如果這就是“幸福”，那麼，她寧願永遠被他這樣包圍。
“你喜歡我嗎？””
“啊，我……”
唐可欣的小臉驀然嫣紅。他他他、他怎麼可以問得這麼直接？！
她忙要將小手抽回，但趙焱並不允許，他仍緊緊地包覆著她。她的手好嫩、好軟，讓他愛不釋手，根本捨不得放開。
“回答我。”
“我……”她依舊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話來。
不是都以行動表示了嗎？
如果不喜歡他，她就不會答應當他的女主角；如果不喜歡他，她不會讓他吻了這麼多次，還不逃開；如果不喜歡他，她不會對他敞開心房；如果“你、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嗎？”唐可欣有點失望。原以為她的表現應該是很明顯才對！
此時，趙焱的嘴角緩緩往上揚起。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他理所當然地說：“從你看到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沒見你的眼睛從我身上移開過。”
“啊！你、你……”她訝問。
天哪！那她之前常常偷瞄他的舉動，都被發現了？
“嗯哼。我是個男人，有個女人的視線，老往我身上溜，想不注意也難。”
“焱，你——”聞言，唐可欣嘴唇一嘟，撇過頭，不願看他。屬於小女人的嬌氣盡現。
既然他都已經知道了，為什麼還要逼她說嘛！要她親口說出喜歡他，真是好羞人喔！
可是看他態度這麼堅持，好像不聽她說出口，絕對不會罷休似的。
“我想親口聽你說。”
“我……喜歡……”她低聲說道。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趙焱故意靠近唐可欣，在她耳朵邊輕輕吹氣，使得唐可欣瞬間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我、喜、歡、你，我好喜歡、好喜歡你。你滿意嗎？”被他激得受不了，唐可欣終於大聲說出自己對趙焱的愛慕之情。
“很好，我很滿意。”
“我說了，那你呢？該你了。”
“我？我什麼？”趙焱故意裝傻問道。
“趙焱，你——唔——”
唐可欣正想大發雌威，指責趙焱不守信諾。
不料，趙焱就像是猜到她會這麼做似的，立刻俯身上前，堵住她的紅潤。當然是用他的——唇。
吻到她雙眼迷朦，吻到她整個人都癱軟在他懷中，趙焱才離開那片他戀戀不捨的溫暖。
趙焱充滿柔情地看着她。剛才聽見唐可欣的告白，的確對他產生不小的震撼。對他來說，被女性告白是家常便飯，但從沒一個能像唐可欣一樣，能讓他有如此深刻的悸動。
想到這裏，趙焱下定決心，一定要將唐可欣娶回家。他再也不管什麼婚前宣言了，他只想和唐可欣共度一生。如果父親要他此時繼承家業，他也絕對千百個、萬百個願意。
他柔聲地道：“我明后兩天有事，不會回來這裏。我讓小柔來陪你好嗎？”
“要去哪兒？”她神智渙散的問。
“回家！我明天要回家一趟，等過幾天，如果有機會，我會讓你見見我父母他們。”
“見你父母？”聽到這話，唐可欣的神智清醒了大半。見、見趙焱的父母？她都還沒想到這一層呢！
“是啊，帶女朋友回家見父母，也是應該的吧！”
“女朋友？！”唐可欣喃喃地不斷重複。
“你剛才不是說，你喜歡我？那不就是我的女朋友了？”他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還是你不願意？”
“願意、願意，我當然願意。”她忙嚷道。
成為他的女朋友，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一場夢。沒想到現在居然實現了！唐可欣心頭雀躍不已。
如果這是一場夢，千萬、千萬不要醒來啊！
唐可欣在心中不斷祝禱——
＊＊＊＊＊＊＊＊＊＊＊＊
直到現在，唐可欣仍然無法相信自己真的是身處現實世界。
在唐可欣告白后，當天下午，趙焱丟下寫到一半的稿子，帶她來到淡水。
“你要來找可柔？”
趙焱只是微微一笑，簡單地答道：“是、也不是。”
兩人在舊街繞了幾個大彎，踏進“醉夢一生”。
正巧，甄可柔就在裏頭。
她一見到趙焱，第一個反應就是蹲下身，並躲在櫃枱下。
低沉男性嗓音自她頭頂處響起，語氣里滿是調侃。“別躲了，鬼丫頭。”看到我就躲，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誰、誰說我在躲你，我只不過是……”甄可柔倏地站起。
“不過什麼？”趙焱雙手環胸，一派悠閑地問。
“哼，我才不告訴你。”
“我也沒這個興趣聽。”他說道：“我今天是來跟你說件事。”
甄可柔聽聞，細眉一挑。“喲！我說。我們這位大作家。大總裁，居然有你解決不了的事？還勞動您大駕，跑到這個小地方來。”
“別給我打哈哈，你明知道我不會吃你這套。若不是看在你親自把可欣送上門的份兒上，我早為你破壞規矩的事，先給你一頓排頭吃。”
她撇了撇嘴，嘟嚷低喃：“我就知道。你找上門來，絕對沒什麼好事。”
“你說什麼？”
“沒、沒啦，我哪敢說什麼！”甄可柔在心中低咒。真是個愛記恨的粗魯男！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就直說了。我要你明后兩天，搬到我那兒去。”
“為什麼？”她好奇地問。
“你明知故問。”趙焱睨了她一眼。“我明天得回家一趟，可欣一個人待在那兒，我不放心。”
“哦！你和她……”甄可柔瞄了瞄坐在不遠處的唐可欣，並向她打了聲招呼。
她壓低聲音問：“你和她進展到哪兒了？”
“要你管？”
“我哪能不管？她是我的朋友耶！況且，我把她原封不動送到你面前，就算是你的大媒人，你不但不感激我，還威脅我。”
“好啦。好啦！”趙焱不耐煩地說：“我告訴你，婚禮照常舉行。我這一回回去，最主要就是要見唐義夫一面。”
“你要去拜見你的准岳父？”甄可柔眼睛一亮。“那就表示可欣已經跟你坦承啰？”
“一半一半，她好像很害怕我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你呢？你什麼時候會告訴她，你的‘真實’身份？”她又問：“該不會等到婚禮當天，才揭曉答案吧！”
趙焱聳聳肩，並不打算作答。
“總之，你明天準時到我那兒報到。還有，不准你對可欣胡亂說話。要是壞了我的計劃，小心我加倍奉還。”
“知道啦！不說就不說，小氣。”她哼了一聲。“我會看緊我的嘴巴，不讓它泄露半個字。”
“很好。”說完，趙焱轉身走回唐可欣身邊。
“你剛剛跟可柔說什麼？”唐可欣問道。
其實，剛剛瞧見趙焱與好友這般輕鬆自在的調笑模樣，讓她有點小小的嫉妒，心頭有些酸酸的。
“你想喝點什麼？”趙焱微笑着把Menu遞給她。可柔這丫頭不是我說，雖然她有點古靈精怪，不過她泡茶的技術，我無話可說。”
“好像都很不錯，我已經眼花撩亂了。”上次她來時，由於情況緊急，並沒有仔細品嘗這家店裏的料理與飲品。
“我幫你點。”他笑着收回menu，親自到櫃枱，又跟甄可柔嘀咕了幾句，只見甄可柔笑着拚命點頭。
唐可欣看在眼裏，酸在心裏。為什麼酸味兒愈來愈濃了呢？可柔和他究竟熟到什麼程度呢？
“你怎麼了？”
回到她身邊的趙焱，發現到她情緒的轉變，立刻關心地問。
唐可欣笑着搖頭，她希望趙焱別把她當成會吃醋的女人。
趙焱專註地看了她好一會，隨即一抹笑意浮上他的眼瞳。
他但笑不語，牽起她的手，輕輕地往她柔嫩的手背上吻去。親密的熱氣霎時拂向唐可欣。
趙焱的眼中閃耀着趣意，長指輕劃過唐可欣美麗的頸子，眼光灼灼的看着她，對她低吟道：“我喜歡吃醋的女人。”
“你——”知道？！
唐可欣的吃驚，他看在眼裏。趙焱笑道：“作家的直覺，通常是很敏銳的。”
說完，不管四周是否還有其他客人，便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唐可欣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久久不肯看他。
趙焱醞釀著濃濃興味把她摟向自己，俯下頭與她鼻碰鼻，十足親昵。
“你——”該不會……
“做你心裏很想做的事。”
他暖昧無比的回答了她的疑問，接着，慢條斯理的覆上了她的唇，溫柔的吸吮她兩片形狀姣美的唇瓣，最後用舌尖頂開她的紅唇，靈巧的在她唇齒間遊走。
他的吻看似溫柔，卻有股不羈的野性和不容人拒抗的大膽與熱情，逼得她非回應不可。
“焱，別、別在這裏……”場合的不適宜，讓唐可欣覺得既害怕又刺激。她忍不住想退縮——
但，趙焱不讓她有喘息的機會。
他愈吻愈深，愈吻愈瘋狂，愈吻愈邪惡。她僅存的理智正糟糕的離她遠去，腦海一片混沌，不可遏止的熱燙蒸騰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