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們……原來是這樣的關係啊?」
窸窸窣窣,好吵!
「我就想嘛——總經理怎麼會無緣無故去找一個默默無名的公司一起合作……」嘰哩呱啦,千萬隻碎蟲耳語不斷。
怎麼一回事?怎麼突然有這麼多聲音吵得她不能奸好睡覺?好不容易有一個軟硬適中的床鋪,睡起來不會太硬也不會太軟,她的身子骨也不覺得酸……
「瞧瞧!總經理抱着她抱得多緊啊……」
總……總經理?
猛地聽到了這個稱謂,祝英台原本還要再約周公的興緻完完全全被打消了!她的小腦袋很快地轉動著,記得昨天晚上她來找馬文才,然後她不小心觸碰了一個奇怪的按鈕……
對,然後他就跟她一起被關!
她在下一秒鐘便完全睜開了大眼,卻發現了眼前正是沉睡的馬文才的特寫,再往前看去,恰好對上了那幾對懷疑的眼光!
「啊——」祝英台發出了高分貝的尖叫,嚇得所有的人全部往後撤退。
窗外陽光金黃燦爛,昨天晚上的下銹鋼鐵門、鐵窗,此刻完完全全下見蹤影,他們總算獲救了。
「你你你你……你們什麼時候闖進來的?」從睡夢中醒來,瞧見這些人頭一個一個瞪大眼睛對著自己,祝英台驚魂未定。
「祝小姐,您跟總經理……」眾人之中董寺九先回過了神,開口問道:「你們兩個人……沒事吧?」
「我們……」祝英台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他就這麼一整個晚上充當自己的「抱枕」?而她就這麼理所當然地抱着他呼呼大睡?
她昨天晚上不曉得有沒有說夢話?還是打呼?他們昨晚應該沒有做什麼事吧?
「我們沒事,昨晚她不小心誤觸了警鈴。」就在祝英台腦海里一片渾沌之際,馬文才略帶沙啞的低沉男聲替她回答了所有的問題,「幸好你們替我們解圍了。」
他的大手在交代完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竟不客氣地搭在花容失色的祝英台肩上,那一雙銳利的眸子此刻充滿了柔情。「英台,對不起,昨天晚上害你哭了!睡得還好嗎?」
昨天晚上?
害她……害她哭了?
天啊、天啊——
就在他吐露出這麼多曖味的字眼之後,祝英台的小腦袋被這幾個曖昧的字給炸得亂七八糟,霎時間一片空白,久久不能反應。
不過,其他人的動作可是比女主角敏捷多了,只見人事部主任乾咳兩聲,自言自語地看著錶說道:「啊!我得去面試今天來應徵的新人。」
企畫部的主任左手一抱,將大辦公桌上昨晚馬文才批好的公文攔腰抱起。「總經理,我把您批的企畫書拿回去了喔!」
財務部主任順手拿起放在桌旁的牛皮紙袋,向馬文才點了點頭,「總經理,我去發這個月的績效獎金了!」
董寺九發出了會心的微笑,用他慣有的輕鬆語氣說道:「想必兩位昨天一晚關在這裏也餓壞了吧?等會我替兩位泡杯咖啡、送上歐式早餐,吃完後再辦公。」
所有的人在看到馬文才如此親昵的舉動後,全部識相地摸摸鼻子在同一時間原地解散。花心如總經理,這一次也不過就是因為泡妞的關係誤按了警鈴,被大家抓包,如此而已,根本下需要大驚小怪……
「怎麼了?」察覺到懷中的小女人僵硬有如一塊木頭,馬文才這才放開了手。「是不是昨天晚上睡不好,作了噩夢呢?」
「你……剛剛……說我什麼來著?」她微啟朱唇,困難重重地發出每一個音節,心裏的恐慌不斷地升高,就像火山一樣快要爆發。她昨天晚上到底跟馬文才做了什麼事?她昨天晚上一夜好眠,完全不記得自己睡着後究竟做出了什麼事情?
「我說,很抱歉昨天晚上害你哭了。」他再次重申自己的對話,那張小臉漾起了他從來沒見過的紅,這倒是讓馬文才覺得很新奇。
「你……跟我……昨天晚上到底做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我會哭?」任憑祝英台將自己的回憶全部倒帶,她的腦筋還是一片空白,完全記不起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而且……她也不會有「痛」的感覺啊!昨天究竟是……
嗚——她真是天底下最不幸的女人了!
所有的女人都會幻想自己的初夜是怎樣被自己喜愛的男子奪去,在浪漫與激情之中為愛而性,流下痛楚跟喜悅混合為一的眼淚是再美不過了;可是,為什麼她會連自己的初夜被怎麼奪走的都完全不記得呢?
更誇張的是,她居然會……居然會跟馬文才!
「我辦公室里的這張沙發,坐的時候還好;躺着睡覺的話,時間一久就會腰酸背痛。昨天晚上你睡著了以後,可能是因為環境不習慣吧!一邊說夢話一邊哭,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因為我的沙發睡痛了你的身體呢?」馬文才對她眨了一下眼,拍了拍身下的沙發,終於說明了原委。
「你指的流眼淚……就是為了這檔事?」她鬆了一口氣,對於他的大驚小怪感到無力。
「是啊!」
「那你幹嘛語氣講得這麼曖昧!」慘了!祝英台突然想到,他剛剛跟她兩個人緊緊相擁的畫面,已經被各個部門的主任看到了,那些人很快就會把這個消息傳給所有的人——
她的名譽全部被馬文才給毀了!
謠言的速度就如野火燎原,吱吱喳喳的聲音不斷地在馬氏企業辦公大樓里各處流竄,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防盜機關被誤按,導致封鎖總經理辦公室的事情,等到了中午,這件事情已經傳成了——
「聽說你在總經理辦公室里因為求歡被拒,所以按下封鎖警鈐,讓總經理跟你一起被關了一整夜?」
午休時間,原本應該是所有早上忙了半天的工作人,好好休息以及享用美食的時間,卻沒有想到,在女生廁所裏面出現了這樣的情況。
眾女怒氣難消,一雙雙眼睛瞪着眼前被逼到門板上的祝英台,火燒一般的視線好不燙人。
「什麼?這、這真是天大的冤枉!」祝英台為自己的清白叫屈,「我根本就沒有對馬文才霸王硬上弓!那是因為——」
「夠了!不要再強辯!」突然間,一名孔武有力的女職員「啪」地一聲,硬生生地打碎了廁所木門。
看到來人拳腳無情,她的鐵拳如果砸在自己的身上,怕祝英台一個半月也下不了床。
「這完全是……一場誤會。」她咽了咽口水,有些無力地說著。嗚嗚——她怎麼這麼倒霉?昨晚和這個毛怪變態男關在一起已經夠可憐的了,流言還把她傳成這樣!
「你的甜蜜屋禮券……」女職員從懷中拿出那厚厚的三個月份的禮券本,在祝英台的面前搖啊搖的,粉紅色的禮券就像是花一樣地散成扇狀,看得祝英台眼都花
「現在全部都沒了!」女職員突然大手一使力,將厚厚的禮券撕成了兩半。
「啊——」祝英台發出了一聲尖叫,她的心血完全付諸流水。
「你知道我們的憤怒和痛苦了吧?」女職員各個憤恨不平,只差沒把她拆吃入腹。
滿臉橫肉的女職員眼中出現了懷恨的淚水,咬牙切齒地說:「我們這麼信任你,卻沒想到你會是那群狐狸精的其中之一!我們的禮物還真是被你順水推舟啊!送給總經理,讓總經理注意到你……」
只見女職員們各個憤恨難消,摩拳擦掌,指關節還被拗得格格作響。
「你們真的搞錯了,我、我有男朋友的!」天啊!猛虎難敵猴群,這職員廁所又這麼的小,她要逃要戰,都不可能有出路的。
「男朋友?我看那是博取我們信任的手段吧!你現在還想拿假男友來騙我們?」高頭大馬的女職員們緩緩逼近,殺氣騰騰。
「我、我是真的有……不信?我撥手機——」
「不用撥!這些我們都不會相信!那些今天早上看到你們倆抱在一起的主任都是瞎子嗎?」
完了、完了!她根本一開始就不應該跟馬文才這傢伙有任何商場上的交易。
在大木貴一面前演出情人劇碼也就算了,現在就連他的員工都以為自己是狐狸精……
大木貴一的版權連邊都沒有拿到,現在卻惹來了一身腥……眼看着馬文才親衛隊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嗚嗚——吾命休矣!
「你們要對我的小台做什麼?」就在這一觸即發的情況下,馬文才的聲音從那堵人牆中傳來。
眾女見到主子突然出現,連忙噤聲。誰也沒想到馬文才居然這樣悶不吭聲的竄了出來!
「午休時間你們聚集在這個地方做什麼?」馬文才走進「雌」滿為患的女職員廁所里,銳利的眼神掃過每一個在場的女職員。「嫌我訂的午休時間太多是嗎?」
女孩們聽到了主子這樣嚴厲的口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剛剛那抹狠勁不見了,垂下了頭就像斗敗的母雞,一片沉默。
「還不給我回到位子上去!」
馬文才一聲令下,只見所有的職員們立刻一鬨而散,原本擠得水泄不通的職員廁所,這下子只剩下馬文才和祝英台。
這小妮子原來背着他藏了這麼多秘密!
要不是董寺九好心告訴他祝英台被眾女拖到廁所里,他也不會尾隨而來,恰好聽到所有事情的真相。
她的噓寒問暖,她的微笑關心,原來,都不是出於真心。
在她面前,他就這麼沒有魅力?
馬文才第一次深深地,受到了極大、極大的打擊。
他一直覺得女人都是一樣的,一樣的無知,一樣的勢利,那些跟他有一腿的女子,大家都是各取所需。
他要短暫不需負責的慰藉,她們則想要金錢、權力,如此而已,各取所需,誰知這個女人居然打破了這樣的模式!
「你沒事吧?」他轉頭看着身後的祝英台,緩緩地吐出了這一句話。
「……」背對著馬文才的祝英台,發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音。
「你說什麼?」這女人,罵起人來可是口齒伶俐,什麼時候講話講成這樣?被嚇傻了嗎?
「嗚……」再一聲,比剛剛音量大了許多。
只見祝英台消瘦的肩膀緩緩抽動,一下,一下,再一下,最後急速換氣,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的……我的甜蜜屋——」起先是一顆、兩顆,斷了線的珍珠從粉腮滑落,最後祝英台滿腔的悲憤全部一涌而出,成了尼加拉瓜大瀑布!
嗚嗚嗚嗚……哪有人家這樣的啦——
她可是一直都很盡心儘力地幫助她們送這些小禮物給馬文才,就只是為了不小心誤觸了警鈴,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祝英台傷心地撿起地上那些碎成片片的禮券,豆大的淚珠寫滿了她此刻悲傷的心境。
她所有的努力都毀於一旦了,那些好吃的蛋糕……好吃的提拉米蘇……
「你、你別哭啊!」馬文才有些詫異。她……她哭了?
在他的記憶里,祝英台給他的感覺是一個堅強、事業心極重的女人,他沒有想到居然會看到她流淚!
他知道怎麼安撫那一群鶯鶯燕燕的女人破涕為笑,只要給她們鑽石珠寶、華裳豪宅就搞定了;可是祝英台是一個怪胎,他無法確定這些招式可以對祝英台有效。
「我怎麼能不哭?」聽到馬文才這樣問,祝英台哭得更傷心了,「我可是替她們做了七、八天的苦工啊!現在只不過是因為我不小心按了警鈴,就被人誤會成這樣,我的水果慕斯、我的香草蛋糕——」
「夠了!你這個女人!」
馬文才無法停止她對食物的怨念,只好死馬當活馬醫,猿臂一伸,將祝英台擁人懷中,以唇覆上了她的粉紅櫻口——
剎時間,所有喧鬧的聲音都歸於寧靜,她的傷心哭泣全部收進了馬文才的唇里,什麼也發不出來。
他……他在做什麼?
祝英台淚眼汪汪,來不及察覺發生什麼事,就感覺到這個男人唇辦的溫暖。
他強而有力的臂膀圍繞着她,鼻間下請自來的是馬文才身上慣用的男用香水,他的胡碴摩挲着她滑柔的下巴,一種陌生的悸動冒上心頭。
他……吻了她!
原來,男人和女人的接吻就是這樣……
他的舌撬開了她手足無措的唇,長驅直入,嘗着她甜美芳津,像是溫柔的風暴,席捲了兩個人的一切。
他訝異於她的芳唇甜美柔軟,尤其是她纖細的身子幾乎可以一手環抱……
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人呢?
與她共事時,她總是像個拚命三郎,認真的程度教人咋舌。
與她共眠一晚,卻發現她堅強的外表下,有另外一副柔弱憐人的模樣。
馬文才對懷中的祝英台有了更多的興趣,就像是一隻萬花筒,她所展現的多種面貌教他想要發掘……
「放開我!」她推開了他,兩個人的親密接觸就此打住。
她的俏臉上飛來了兩朵紅雲,潔白的領口之下,高挺的胸脯不斷地上下起伏着,那雙杏瞳里有着吃驚的神情,遮去了原本對食物的執著。
她的眼與他的視線相望,雖然他們已經下再貼在一起,但是在空中交融的視線,卻延續了剛剛的熱情。
「我們……不該是這樣的。」她的眸轉向了其他地方,不敢再看他、接受他熱情視線的糾纏。
「為什麼不?」他反問,那理直氣壯的態度充滿霸氣。
「我……我有男朋友了。」祝英台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垂下頭低語。
「男未娶、女未嫁,這有什麼不可以的?更何況我對你——」對你?馬文才到了唇邊的話又收了回來。他從來不曾失控地想要對女人說些什麼,可是這個祝英台,讓他對女人有了另外一種連自己都難以解釋的感覺……
他要說什麼?
祝英台的眼兒看着他,等著這個男人給她一個下文。他令她感覺很奇特,剛剛那樣的吻,居然讓她失了神……
梁山伯從來不曾吻過她,頂多是禮貌性地碰觸她的唇,很快就又退開了。她因為埋首於工作之中,也從來無心去比較親吻的感覺:但這一次,她竟然完完全全地迷失在他的吻之中。
「算了,沒什麼……」馬文才的理智緊急地踩上煞車,他告誡自己不可以對這個妹妹的情敵有其他想法,他一定要證明眼前這個女子,也跟其他的女人沒什麼兩樣。「止住一個歇斯底里的女人哭吼的最好方法,就是封住她的嘴。」
「歇斯底里?」祝英台瞪大了眼。原來在他眼中,自己這樣的表現也不過就是歇斯底里、無理取鬧的行為而已。
一瞬間,憤怒襲上心頭,祝英台舉起手一個巴掌又狠又准地打在他的臉上!啪!
「你別瞧不起女人!」她的杏瞳中,顯露出憤怒的火焰和被羞辱的傷心。離去的祝英台,她眼中那股憤怒的情緒告訴馬文才——他,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