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師兄，你起來了怎麼不叫我？”曲洛瑤端着一鍋熱粥走進小屋，就見尹戒衣正在穿衣，不過理外卻穿反了，她連忙將粥放在桌上，走近他身邊。

“洛洛，你剛剛在做什麼？”感覺她軟軟的身子倚在他身上，尹戒衣笑着問道，雙手自然地環上她的腰。

這幢小屋是從前他四處雲遊尋找藥材時所住的地方之一，因為他的眼睛看不見，兩人便暫時住了進來，這兩天他們一直在找解藥醫治他的眼睛，可惜卻一無所獲。尹戒衣知道自己失明的可能性極大，因為時間拖得愈久就愈危險，不過，曲洛瑤卻不肯放棄。

“煮粥。”曲洛瑤將他的衣服脫了下來，替他重新穿好。

所幸這幢小屋裏的存糧不少，不僅糧食無缺，就連一些藥材也挺豐富的，她才能替師兄包紮雙眼，預防他的傷勢惡化。

“洛洛怎麼突然變大膽了？一大早就想跟我親熱嗎？”尹戒衣雖然也很擔心自己的傷勢，卻仍說著笑，雙手也不規矩的往她身上亂摸。

如果他真的失明了，該怎麼保護洛洛呢？如果她願意，也許他們就此回山上住一輩子好了。

“師兄，你別鬧了，是你衣服穿反了啦！”曲洛瑤氣呼呼的捶了他的肩頭一記，才又繼續替他穿衣服，

“洛洛，你要有心理準備，也許你要替我穿一輩子的衣服了。”尹戒衣有些苦澀地說。

“才不要呢！”她立刻拒絕。

“不會吧？洛洛要拋棄我？”尹戒衣驚呼一聲，立刻把她抱得緊緊的。

他當然知道她的不會拋棄他，只是，他此刻才驚覺自己的獨佔欲，就算有可能會一輩子失明，他也沒想過要放她自由，讓她去找其他可以保護她的男人，她是他的！就算失明，他也絕不放手！

“你少胡思亂想了，我絕對會醫好你的眼睛的！”曲洛瑤堅定的說道。

“洛洛！”尹戒衣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她是認真的，在連他自己都放棄了的此時，她卻堅信他的眼睛一定能醫好。

“我要你每天一睜開眼睛就能見到我，你不是說我很美嗎？我要讓你每天都瞧見美美的我。”曲洛瑤捧着他的臉，用手指撫着他那仍包着布條的眼睛，無聲的落下淚來。

“洛洛別哭。”尹戒衣嘆口氣，將她攬進懷裏。

“師兄怎麼知道我在哭？”她連忙拭去淚水，告訴自己不能哭，她一定要堅強。

“你是我的洛洛呀！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洛洛，我們一起去找解藥吧！”尹戒衣念頭一轉，也覺得自己不該太早放棄希望。

“真的？”曲洛瑤開心的抬頭看着他，她一直深信師兄的眼睛一定會好的。

“嗯！因為我發現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尹戒衣露出一抹邪邪的笑容。

“什麼事？”曲洛瑤雖然覺得他笑得很詭異，卻仍好奇的問道。

“我差點就忘了我還沒看過你長大后的曼妙身材耶！”尹戒衣惋惜的嘆道，雙手不規矩的在她身上摸來摸去的。

“師兄真是個大色狼！”曲洛瑤捶着他的肩，就算他看不見，她的臉還是紅了。

“為了解我一時的苦悶！不如先讓我摸個過癮吧！”尹戒衣不怕死的打着歪主意，一雙色爪還想探進她的衣服里。

“討厭啦！”曲洛瑤笑着躲到一旁。

當她站在桌邊望向他時，卻又悲從中來，師兄現在看不到她，連走路都很危險了，更別說和她玩鬧追逐了。

他怕她擔心，仍逗着她笑，可是，最難過的應該還是他自己，此刻掛在他臉上的笑容，讓她益發覺得悲凄，都什麼時候了，他想的、擔心的還是她，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替自己想呢？

“怎麼了？”敏銳的察覺到她的情緒又轉變了，尹戒衣柔聲問道。

“師兄，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努力，沒有你，我怕自己沒本事醫好你。”她重新投入他的懷抱。

“洛洛！”原來她的心思又轉回這檔事上了，真是苦了她了。

“等你眼睛醫治好之後，我就完成你的心愿。”她突然下定決心似的說道。

“心愿？”他剛剛許了什麼心愿嗎？

“給你看我長大后的身材。”反正她遲早都是他的人，要看就給他看吧！

“洛洛……，’尹戒衣突然有些哽咽，對向來矜持的她而言，要說出這話是需要多大的勇氣呀！看來她真的是愛慘他了。

“所以，你一定要努力，知道嗎？”曲洛瑤再次捧住他的臉，嚴肅的說道。

“嗯！洛洛，謝謝你。”環抱住她，尹戒衣只覺得此生再也無憾了。

◎◎◎

“師兄，你別亂動啦！”曲洛瑤生氣的低喊。

研究過他衣服上的毒液，她正在寫下新發現的毒引，她相信每發現一樣新的毒引，他復明的機會就增加一分，可他卻一直在旁邊搗蛋。

“我哪有？”尹戒衣委屈地扁扁嘴。

他剛剛調氣運轉一輪之後，有了新的發現，找到了真正的關鍵點，他心情一好，才會摟着她偷親一記的。

“有！這是你今天第……嗯……二十一次偷親我。”她轉頭望向她順手記在紙上的正字，火大的發現她已經寫滿五個正字了，這個大色狼！

“可是，現你是我現在惟一的娛樂呀！難道連這麼一點小小的快樂你都要剝奪？”尹戒衣鬧她鬧得很開心。

“少來了，你不僅愉親，還亂摸我，你這隻沒有危機意識的大色狼！”曲洛瑤瞧見他委屈的表情，明知他是裝出來的，心還是揪了一下，原來心疼就是這種感覺呀！

“洛洛，你有沒有聽過灰尾赤蜆？”鬧夠了，他才正色的開口。

“灰尾赤蜆？嗯……”她回想着曾讀過的醫書，似乎有些印象，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只產在西域，極怕光也怕人，抓到它的機會少之又少，是毒中至品。”尹戒衣的手又悄悄地爬上她的腰摟着。

這會兒他真的很佩服那個可能和他同名同姓的上古醫神，他居然發現了這種極罕見的毒物的剋星，拜他所賜，他也許真的可以重見光明了。

“啊！我想起來了，此物至毒，曾令一個村落的人一夜死盡。”她想起醫書里的描述，突然，她靈光一閃，等等！她記得……

“千年夜明珠！”兩人同時開口，曲洛瑤開心的抱住他，有救了！師兄的眼睛有救了！

“雖然我現在用雪蓮鎖住了毒性，不過，一定要在半個月之內服用解藥，不然我就真的見不到你曼妙的身子了。”尹戒衣盤算着夜隱藍的腳程，不知道他來不來得及趕到？

“可是，師兄，千年夜明珠要去哪裏找？”她突然想到這個嚴重的問題。

“夜有。”他笑着回答。

“唉？”真的假的？那人不是孤兒嗎？難不成是當了幻影神偷后偷來的？

“還記得我告訴過你，他娶了個美嬌娘柳晞日嗎？”

“嗯！”

“千年夜明珠是她的。”

“真的？太好了！”

“洛洛，你幫我寫封信給夜，要他儘快帶着千年夜明珠趕來。”尹戒衣吩咐道。解毒的方法他們找到了，接下來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嗯！”曲洛瑤立刻振筆疾書。師兄的眼睛要醫好就全靠夜隱藍了，她在信上寫得極其嚴重，要他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

◎◎◎

在等待夜隱藍到來的期間，他們每天攜手散步在林間，日子過得倒也挺愜意的。

“他怎麼還沒到？”曲洛瑤挽着他，讓他坐在一旁的石頭上，有些擔心的抱怨。

正許夜人不在長安，也或許他帶着日兒，腳程會慢些。”他笑着說道，尤其在提到日兒時，他的嘴角明顯地上揚。

曲洛瑤看傻了，師兄可從沒對其他女子露出這麼溫柔的笑容耶！

“師兄和那個日兒很熟嗎？”她試探性地問道。

“嗯！她的腳傷是我治的，雖然她的身世很可憐，卻是個很得人疼的好女孩。”一提到柳唏日，他的臉色明顯地變得柔和，聲音也放輕許多。

“師兄很喜歡她？”她問得好苦澀，好怕師兄答是。可惡！師兄先前明明說只喜歡她的。

“嗯！她就像我的妹子一樣。”他不自覺地又露出寵愛的笑容。

“我討厭她！”曲洛瑤突然生氣的叫道。

“洛洛？”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說，尹戒衣吃了一驚。

“師兄明明只喜歡我，為什麼提到她卻笑得這麼開心、這麼溫柔？我討厭她！”頭一回感受到嫉妒的情緒，她心煩意亂得不知該如何面對，強硬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連她自己都嚇到了。

“洛洛，我對她的感情和對你是不一樣的，她像妹妹，只是妹妹呀！”尹戒衣急忙解釋。

“我也是妹妹，結果你就喜歡上我了，不是嗎？”一想到師兄的心裏住着另一個女子，她就心痛不已。

“洛洛，你別誤會，日兒是夜的妻子呀！”他雖然知道她在吃醋，卻不知該如何安撫她。

“就算她是別人的妻子，你還是喜歡她吧？這种放在心底的喜歡更教人難以忍受！”曲烙瑤已經聽不進他的解釋了，一心認定他喜歡柳晞日。

“洛洛，永雁的事你都沒氣成這樣，怎麼提到日兒你就這麼生氣呢？”尹戒衣又好氣又好笑，原來她吃起醋來這麼驚天動地呀！那她還是別吃醋比較好，不然他的心臟可能負荷不了。

“我從來沒見過你在提到其他女人時露出這種表情，你的溫柔、你的寵愛明明只屬於我，為什麼要分給她？我討厭日兒！”早已淚流滿面的她，說完便掩面跑進林子裏。

“洛洛？”站起來想追過去的尹戒衣被地上的石塊絆了一跤，跌坐在地上，只能聽着她的腳步聲逐漸遠離。

他的愛明明全給了她一人呀！為什麼她不懂？他懊惱不已，狠狠的捶了地面一拳。

◎◎◎

“洛洛？”尹戒衣開口喚道。

“什麼事？”她為他脫去外衣，夜深了，兩人也準備要就寢了。

“你的氣還沒消嗎？”尹戒衣不介意被她誤會，卻擔心她氣壞了身子。

下午她在林子裏待了好久，久到他以為她又迷路了，正想去找她時，才聽見她回來的腳步聲。

她默默的煮了簡單的晚餐，又替他將葯煎好，服侍他喝完，又靜靜地將碗筷洗乾淨。一整個晚上，兩人說不到三句話，看來她的氣還沒消。

“算了。”曲洛瑤將他的外衣摺好放在柜子上，望了他好一會兒，才坐到桌旁，準備在桌邊打盹。

“為什麼？”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自從看不見后，他的感覺變得敏銳多了，他訝異的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冷漠的氣息，為什麼？

“總之先把你的眼睛治好再說吧！”曲洛瑤背對着他，趴在桌上懶洋洋的說道。她已經看開了，既然師兄不只喜歡她一人，那就什麼也不必再多說了。

她在林子裏哭了一整個下午，眼睛腫得比核桃還大，幸好師兄看不見，不然他又要心疼了……想到這兒，她的眼眶又紅了，師兄心疼她，她一直都知道，令她難過的是，她不是惟一的那一個，一想到師兄也同樣的心疼那個柳晞日，她就覺得自己的胸口悶得好像快炸開了，痛得她好想死掉算了。

既然不是惟一，她寧可不要！

“洛洛，你過來。”聽得出她又哭了，眼睛看不見的他柔聲喚道。

“不要！”

聽見她強硬的拒絕，尹戒衣無奈地嘆口氣，他掀開棉被下床，摸索着穿上鞋子，緩緩地走向她。

“洛洛！”

沉溺在哀傷中的她沒注意到他下了床，突然聽見他的聲音由她身後傳來，她嚇了一跳，一回頭就見他正歪歪斜斜的走向她。

“你怎麼下床了？”她連忙牽着他坐了下來。

“你又哭了？”伸手撫向她的臉龐，他不知該怎麼做，她才會相信他的心裏只有她一人。

“反正我就是愛哭，你再忍耐一陣於吧！”她聳聳肩，坐到桌子的另一邊，避開他的撫觸。

“什麼意思？”

“我欠你一份救命恩情，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守着你，直到你的眼睛治好。”曲洛瑤心情複雜的說道。

一直享受着師兄的寵愛，也以為兩人可以如同師兄所說的牽手一輩子，沒想到卻意外得知她不是師兄惟一喜歡的女子，這種突然由雲端掉下來的絕望感受，徹底地傷了她的心。

“洛洛，你在胡說些什麼？”她這是什麼意思？尹戒衣伸手想拉她，卻再次被她躲開了。

“我沒有胡說，既然你可以同時喜歡兩個人，也許以後就會有第三個、第四個……我才不要每天都跟那麼多女人搶你呢！我不要！”她走到門邊，又生氣又傷心又苦惱的叫着。

“沒有！沒有別人！洛洛，我心裏一直只有你！只有你呀！”尹戒衣站起來，卻不小心踢倒了椅子，只好扶着桌子小心地走着。

“我不信！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她生氣的打開門，跑了出去。

“洛洛？別走！你會迷路的！”他追到門邊叫着。

聽到屋外傳來陣陣哭泣聲，尹戒衣知道她沒走遠，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可是，她現在這麼生氣，只怕也不許他接近吧！

夜深露重的鄉間小屋，好好的一張床空在那裏，男子坐在門檻上一整夜，女子則坐在圍牆邊，默默流了一夜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