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那間破閣樓里的東西我已經替你處理掉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起程回加拿大。
請你今晚提前做好準備,傑夫?皮特森先生。另外,你的衣服明早我會替你準備好。"
二OO四年一月二日,在經過了整整一周的針鋒相對之後,肯第一次如此和顏悅色地對眼前正躺在床上吞雲吐霧的男人講話,不過對方似乎並不領情,而且顯然是故意把那些二手毒氣噴在他臉上。看到他受不了地扭頭咳嗽才用讓人恨不得一槍幹掉他的惡劣語調開口:
"如果你想家可以自己滾回去,小子,我要繼續留在這裏,我從沒答應過要和你一起回加拿大。"
"這恐怕由不得你,明天你必須和我一起離開。"肯垂下眼帘,從細密的睫毛下瞄住一頭亂髮的囂張海盜,自喉嚨深處發出的低沉輕笑中透出了無盡的得意與張狂,任何人都能輕易地從他富有磁性而抑揚頓挫的美妙嗓音中嗅出"陰謀"的味道。
"你是什麼意思?你無權干涉我的人身自由!"傑猛地警惕起來,一手將擋在眼前的髮絲扒到腦後,半坐起來狐疑地問。
"因為如果你反抗我,就將會被』遣送』回境——不用這樣看着我浪費時間去質疑我的話,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門路達到自己的目的是我的特長之一。"肯走到牆邊的沙發上坐下,交迭起包裹在黑色皮製長褲下的修長雙腿,半眯着眼睛欣賞"敵人"由於措手不及而驚怒交加的表情。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和你素不相識,為什麼非要找我的麻煩?你這卑鄙的混蛋,簡直就像一隻惡毒的蜥蜴!"傑從床上跳起來,臉色難看得像暴風雪來臨之前的天空。
"我對你本身並沒有興趣,如果可以我這輩子也不想再和你打交道,但很不幸,這是我的工作,我不想破壞自己完美的名譽。"肯無視於傑的步步逼近,甚至從提包中拿出一罐啤酒,在他面前"啪"地一聲打開易開罐仰起頭喝了一大口還帶着室外寒氣略微苦澀的液體,"要不要來一起慶祝一下?只要你好好和我合作,我們很快就可以永遠擺脫對方了。"
"我現在一點也不想喝酒——"傑在肯面前站住,粗暴地伸出雙手一把揪住他皮外套的衣領,將他從沙發上硬拽起來,那恐怖的表情甚至比傳說中的大白鯊還要駭人。
"因為我只想喝你的血!"惡狠狠地說完,在肯尚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之前,他已經將兩排森白的利齒毫不客氣地切上了他的脖子。
"噢——Shit!放開我,你這瘋狗!"椎心蝕骨的疼痛令肯的頭皮一陣發麻,差點忍不住連眼淚也流出來,但怒吼之後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開深深陷入皮肉的尖牙,那咬合的力道之大令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會被吸干體內所有的血液,變成一具中世紀的乾屍!
"你給我記住!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掐死你!也許今天晚上我就會動手,別以為我在開玩笑!"
大約五分鐘以後,傑終於鬆了口,陰寒地舔去了唇邊的血跡,就像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月色朦朧的乾冷冬夜,兩道藍綠色的寒光如兩把利刃一般兇狠地射入肯的眼中。
"別用這種可笑的方式威脅我,我可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
終於被吸幹了體內最後一絲文明的血液,肯冷笑一聲,如前次一樣,如法炮製地抬腳掃向傑的傷腿,將他撂倒在地之後轉身離開,並從外面將卧室的門反鎖了起來,然後走進浴室,對着鏡子檢查自己已經被咬得麻痹毫無感覺的脖子。
兩排鮮血淋淋的傷口慘不忍睹地印在如白瓷一般的肌膚上顯得有些猙獰恐怖,不過終歸人類的牙齒早在幾千年以前就失去了獸類的野性,造不成什麼致命的傷害,只是根據那些齒痕的深度來看他的脖子十有八九會留下永久性的疤痕。
肯一邊忍住疼痛不申吟出來地處理着自己的傷口一邊想,消毒水滲入時那鑽心的絲絲刺痛使他本能地皺起了眉毛。
那傢伙是一個徹頭徹尾尚未開化的野蠻人,一旦被激怒就採取這種動物式的行為襲擊對手,甚至連將對方咬得皮開肉綻這種最原始的方式都用上了,簡直令人匪夷所思!他剛剛罵他是冷血的蜥蜴,他倒令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當年中學生物課堂上的暴龍——遠古最凶暴的恐龍之一!
"媽的,我是不是該去注射狂犬病疫苗?"貼好了最後一塊膠布,他望着鏡子中脖子上礙眼的白色紗布自言自語道。
第二天一早,肯在兩名警察的幫助下將傑送到機場,押上了飛往加拿大的飛機,並且在他們的默許下使了一點小手段讓這個海盜在一路上都保持着昏睡狀態。因為他們都不想被誤認為是賓拉登的同夥而被整架飛機的乘客五馬分屍!解決了這個最大的麻煩,幾個小時以後,他終於順利地回到了自己的國土上。
"非常感謝你們的幫助!另外,請再次代我向布魯斯先生表達我的謝意!"將傑塞進了助手開來接機的汽車,肯用力握了握兩名警察的手說。
"這沒什麼,布魯斯先生說他很高興能幫得上忙,另外請您把這瓶葡萄酒帶給您的父親,替他向老朋友問聲好。"
兩名警察微笑着把包裝精美的美國名酒交到肯手中,簡單地道別後就消失在機場的人群中。他知道他們沒有立刻搭下一班飛機回美國的原因,因為他們要去為自己的上司採購加拿大特產的楓糖和甜點。
"斯頓蘭登先生,你確定我們這麼做不會引起羅蘭先生的不滿嗎?"助手一邊按肯的吩咐用膠帶綁住似乎已經開始蘇醒的男人的手和腳一邊問。
"如果他有什麼不滿,我的不滿一定比他更多!我想我還需要這個。"肯說著,從口袋中掏出一條手帕塞進傑的嘴裏。他看到海盜的睫毛正在翕動,下一刻他就會張開那雙兇惡的眼睛,然後對他破口大罵:
"唔……嗯……哼!唔!唔!"
"安靜點,在把你交到你弟弟手上之前我不會放開你的。"肯邊說邊坐進駕駛位上啟動車子,迅速離開機場駛上高速公路。"只要再等上一會兒,我可以保證你今後再也不會見到我。"不甘寂寞、喜歡熱鬧的卡萊頓住在市中心最高級的公寓中,離這裏大約有半小時左右的車程。
四十分鐘以後,肯在卡萊頓家公寓的地下停車場停好車子,與助手合力把那個一路上已經從座位上折騰到座位下的男人架上了電梯。在離開美國之前他已經發了傳真給卡萊頓,剛剛又打了電話給他,他們應該已經準備好從他手中接收這顆越洋導彈了吧。
果然,到了卡萊頓家門口,他和李歐已經打開了大門等在門口。
"見鬼,卡萊頓,立刻把你的笑臉給我收起來,然後過來幫忙!這傢伙簡直比豬還重!"肯看到卡萊頓悠然自得地站在門口環住李歐的樣子忍不住火大地開口。
顯然在他處於"水深火熱"當中的這段時間裏他們的感情發展得異常順利,上次見面時還對卡萊頓惡言相向的李歐此時正親密地拉着他的手,那雙寶石般的藍綠色眸子也因有了愛意的滋潤而更加美麗感人。如此誘惑人心的眼神如果出現在另一雙和他酷似的瞳眸中又會是什麼感覺呢?來不及多想,肯又立刻否定了自己這個"愚蠢可笑"的幻想,因為在看到李歐之後傑再次不合作地劇烈掙紮起來。
"好的,我來了——"卡萊頓懶洋洋地走過來,接替了肯,和助手一起一路將傑架進自己家的客廳,暫時安頓在沙發上。"Hi,Man,你的火氣怎麼變得這麼大?過了青春期之後我似乎沒見到過你再這樣激動過。"這句話的語氣中充滿了調侃與戲譫。
"少啰嗦,我的支票在哪裏?"肯不耐煩地攤開手掌向卡萊頓索取自己的酬金。
"噢,好了,肯,別急,放輕鬆點,我馬上就拿給你,我從來不喜歡欠帳的,難道你不相信你的老朋友嗎?"卡萊頓拍了拍肯的肩膀將他按在沙發上坐下,自己轉身到裏屋去拿早已準備好的支票。
"很抱歉,李歐,我並不想這麼對待你哥哥,可是不這麼做我根本沒辦法把他送回你面前。一路上他幾乎時時刻刻都在算計如何從我的眼皮底下溜走,被發現后就馬上惱羞成怒地破口大罵,並試圖用酒瓶敲破我的頭……"
肯轉過頭面對一臉困擾的李歐,抱歉地攤開了手,可是那雙細長的金棕色眼睛卻是挑釁地直盯住那個已經掙扎着坐了起來、喉嚨里還不服氣地不斷發出憤怒的"唔唔"聲的狡猾男人——他難道真的不懂什麼叫死心嗎?既然已經和李歐見了面他究竟還有什麼好掙扎的?
"所以,你看,這對他來說是最好的冷靜方式。"他"無奈"地說。
"我明白了……"李歐嘆了口氣,衝著肯點點頭,並用力握了握肯的手表示感謝。"不管怎麼樣,還是非常感謝你,肯!"
"不必客氣,這是我的工作,我收了你們的酬金,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現在我必須告辭了,然後回家好好睡上一覺,自從找到這傢伙之後我還沒睡過一個好覺——再見,李歐,還有卡萊頓,我一分鐘也不想再繼續和這傢伙待在一起了!"
肯一接過卡萊頓遞給他的支票就馬上抓起藍色蘇格蘭格子圍巾將脖子圍了個嚴嚴實實,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告辭,"逃離"了卡萊頓的家。
"卡爾,你可以回家去休息了,這個禮拜都不用來上班,當然薪水我會照樣付給你,我想我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回到停車場,肯揉着太陽穴對助手卡爾說。他總覺得事情還沒有結束似的,心情並未如之前想像的那樣完全放鬆下來,大概是這段時間為了應付那個海盜神經太過於緊張了吧……
"我想還是由我來開車送你回家吧,斯頓蘭登先生,你看起來非常疲倦。"卡爾有些擔心肯的狀態。這不像平常的他——在取得了"勝利"之後他總是情緒高昂、精神煥發的,就算是上次為了某件委託三天三夜沒有闔眼時也是一樣。
"也好,謝謝你,卡爾。"肯考慮了一下,決定接受卡爾的建議。他向來不喜歡用自己的安全開玩笑。
"這沒什麼,反正我們住得很近,我可以先送你到家,然後叫黛安來接我,"卡爾說著便拿出手機,給妻子打了個電話約定時間,然後在半小時之內將肯送回了家。
回到家后儘管還不到七點,肯還是匆匆洗了個澡就爬上了床,打算安安穩穩地睡上十幾個小時。
這下卡萊頓和李歐一定會被那傢伙搞得雞犬不寧了……他一定會粗魯地吼叫,或者掀翻沙發,也許還會把靠墊里的羽毛弄得滿屋子亂飛……不過他應該不會發瘋地去咬自己的弟弟才對……
二十分鐘以後,肯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傷口,突然發現自己竟一直張着雙眼望着天花板胡思亂想。
"Stop!那傢伙會怎麼樣已經再也不關我的事了,他的一切都和我無關,我根本不需要想這些無聊的問題——"他這麼對自己說著,拉起被子遮住腦袋,告訴自己閉上眼睛好好休息。
這次他很快就沉入了睡夢之中,而那雙總是泛着凶光的眼睛也如鬼魅一般潛入了他的夢中,逐漸斂去所有的陰霾,散發出柔和誘人的光彩,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受到了蠱惑,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李歐長大了——雖然他看起來比兩年前瘦了不少,可無論是那挺拔的身材或是那張線條分明不再圓潤的俊美臉蛋都充分地顯示出他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了,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處處都要依賴他的小弟弟。
"對不起,傑,是我請肯幫忙找你回來的……感謝上帝,我真的太想念你了!告訴我,你這兩年是怎麼生活的?你走的時候身無分文,我那時擔心得要死。"他的雙臂已經強壯到足以擁抱住他的肩膀,聲音也變得更加低沉,即使他此刻因為過於激動而有些哽咽。
"不管我怎麼生活,我現在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找我呢?你真的一點也不恨我?
聽那個傢伙說你為了還債不得不去拍色情小電影賺錢,我單純又高傲的小李歐居然去干那種工作……"傑揉着被勒出紅痕的手腕,面對着李歐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將視線移向前方的玻璃窗。他不想面對李歐的眼睛,從小他就知道那雙與自己酷似但是更加清澈無邪的眼睛有着什麼樣的魔力,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心軟,不能!
"我愛你,你是我哥哥,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如果沒有你我根本不可能長大活到現在,我怎麼會恨你?我想你,非常想你,我們從小到大從沒分開過這麼久。"李歐說著,再次緊緊地擁抱住他。
"不,你已經不再需要我了,李歐。沒有我你仍然可以一個人堅強地生活下去,如果說現在你不能沒有什麼人,恐怕是那個男人吧?他看起來很有錢,竟然請得起那種私人偵探!你看起來過得很不錯……"傑冷淡地將李歐稍稍推開,摸索着從破舊的牛仔褲口袋裏掏出被揉得皺巴巴的煙盒和一隻廉價打火機,拿出一根香煙叼在唇邊點燃,讓繚繞的煙霧模糊了自己的視線。
"傑,請你相信我,我需要你,你是我的親人!我和卡萊頓才認識不到兩個月,只是因為有了他的幫助我才能這麼快和你相聚,可是在遇到他之前,我就一直在找你——"
"呵呵……需要我……李歐,一個人是不能過分貪心的。你有了金錢,有了愛人,你的生活已經夠完美了!而我,我一無所有,除了獨自生活之後的自由……照顧一個人是很累的,知道嗎?親愛的!"傑笑着拍拍李歐的臉蛋,仰起頭,吐出一連串煙圈。他不再需要他了,這樣最好,誰也不會再成為彼此的累贅。
"我知道,我知道你累了,所以讓我來照顧你吧,傑!我們可以像從前一樣一起生活,但是這次換我來照顧你好嗎?"李歐連忙用力地點點頭,拉住傑的胳膊。
"你還沒長大嗎,李歐?你不能仍像小時侯一樣緊緊跟在我的屁股後面,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不可能陪你一輩子。如果你想永遠和某個人在一起,那個人應該是他,而不是我。"傑把一隻腳翹上茶几,隨便往地上彈了彈煙灰,用眼神指了指正在廚房中忙碌着準備晚餐的卡萊頓說:
雖然他是個男人,但是無所謂,起碼這個男人是真心愛李歐的,即使他拍過色情小電影,也許就算李歐如他一樣是一個瘸子他也還是愛他,不像他一樣,得到的只有疏遠和背叛。
"可是……好,好吧。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生活,至少先留下來,等我幫你找到住處,求你,傑!"李歐捉住傑的衣角請求他的許諾,就像小時侯他總是可憐巴巴地請求他留在家裏陪他玩一樣。
"當然,我養大了你,沒了餐館,又是個該死的瘸子,只能等着被你養了。我累了,想睡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再叫醒我。"
傑脫下自己那件破夾克在沙發上斜躺下,甚至沒有再多看李歐一眼便閉上眼睛,有意讓自己忽略他委屈的低喚。過了兩分鐘,他聽到他輕輕地站起了身,周圍的空氣立刻變得清冷下來,然後很快的,他察覺到了他的再度接近,接着,一件東西被小心翼翼地蓋在了他的身上,讓一股暖意將他整個包圍起來。
他的外表雖然長大了,可是內心還是一樣天真,他以為這樣他就可以變回昔日的他嗎?如果他恨他,也許他還能更加好過一點。他根本不想回來,不想這樣接受李歐的"原諒"和關心,如果不是那個自以為是的蠢偵探硬把他帶回加拿大,他只想一直那樣一個人獨處下去,自生自滅。
這裏沒有變,這個之前三十年他一直稱之為"家"的城市仍然和他離開之前一樣,即使在午夜時分也還是燈火通明,成千上萬盞明燈照亮了整個天宇。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有人會在乎身邊是否多了或少了一個人,尤其是像他這種"廢人"。如果只是像這樣在街頭漫步他看起來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區別,可是一旦走快,任何人都可以輕易看出他是一個瘸子,跑和跳更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奢望。沒人會愛一個身上帶有殘缺的人,連天使安琪兒也不會……
李歐和那個男人一定非常相愛,看他們相擁而眠的樣子就知道。以前的他敏感得就像一隻貓,每次他在半夜回家他都會一直等在客廳並在他進門的同時在沙發上張開眼睛。可是剛剛,他卻完全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了他們的房間,就那樣安安穩穩地將臉頰貼在愛人的胸口,睡得像個嬰兒一樣安詳。他不再需要他,不再依賴他,他堅強地生存下來並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他,在丟下一切登上了逃離加拿大的飛機的那一刻就已經不再是李歐的哥哥——
"啪"!
傑抬腳踢向地上的一隻空酒瓶,酒瓶向前滾動了一段距離之後,便緩緩地停下來。
"哼哼……哈哈哈……"他低下頭看着自己無力的右腳苦笑起來,這隻腳現在就像個裝飾一樣沒用,連小孩子都可以輕易踢飛那個酒瓶!
"嘿,老兄,心情不好嗎?進來喝上一杯怎麼樣?年假期間本店所有的酒類全部特價哦——"
不知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了多久,一個站在Pub門前招攬客人的酒保打斷了他的冥想。
從李歐家出來之後乘着公車一直坐到了終點站,又一直走到現在,看看天色似乎已經接近凌晨了,這裏應該已經足夠遠離市中心了——
傑環視了一下四周並不熟悉的景物,摸着口袋裏僅有的幾張紙鈔,跟着酒保走進了Pub的大門,融入了正在搖擺尖叫、情緒高昂的男男女女之中……
"噢,上帝!別告訴我這是真的!我什麼也沒看到!"
肯摘下自己的墨鏡,又用力揉了揉眼睛,不相信上帝會這樣"殘忍"地在不到二十四小時之後又將這個醉醺醺的海盜用限時快遞送到了他家——好吧,是離他家步行不到五分鐘的酒館的門口,他還是不想再次見到醉醺醺的他。
"天那,他已經凍成一根冰柱了!這個笨蛋究竟在這裏躺了多久?難道喝醉的滋味真的他媽的那麼好嗎?"
當他無奈地走到傑身邊觸摸到他的身體后忍不住驚叫起來,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硬是將這個至少比自己重上二十磅的男人從雪地上拉起來,讓他的一隻胳膊架在他的脖子上,在路人好奇地注視下,口中不停地詛咒着向前方馬路斜對面的家步履艱難地前進。
踏着高過足踝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終於把傑運回家裏之後,肯顧不得全身已經被汗水濕透,立刻把他拖進浴室,讓他暫時靠在牆邊,然後轉身打開水龍頭將浴缸注滿熱水。接着,他蹲下來,除去他身上又濕又髒的衣服,在準備把他弄進浴缸時卻意外地對上了一雙半眯起來還不甚清醒的藍綠色眼眸——
"又是你嗎?見,見鬼!我還不如他媽的死、死了算了……看到你——嗝——我還不如去見撒旦!"這個生命力顯然要比他想的強得多的男人皺起一雙濃眉口齒不清地嘀咕道。
"閉上你的臭嘴,這正是我想說的!當然,我可不像你這個瘋子一樣想死!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你連自己的舌頭都找不到了!"肯皺起鼻子狐疑地問,他身上的味道活像在酒桶里泡過!
"我、我怎麼會知道?只有四——不——五家,五家而已!"海盜打着酒嗝理直氣壯地回答。
"『只有』五家?五家已經足夠讓你酒精中毒去見上帝了!"
聽了傑的話肯只覺得一股無名火湧上了胸口,沒來得及經過大腦就已經抬手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狗娘養的,你竟敢打我?!老子……唔……嘔——"
傑一怒之下在動手反擊之前酒精便先衝上了腦袋,胃裏一陣抽搐,哇的一口吐了出來,蹲在他面前的肯則無法避免地立刻慘遭池魚之殃,被散發著酸臭的液體噴了滿身,瞪着他足足半分鐘才怒不可遏地脫下臟衣服甩在他頭上——
"你這混蛋,你是故意的!"
"Sowhat?我可沒有請你多管閑事地把我弄回來!"傑扶着水池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反唇相譏。
"你以為我喜歡多管閑事?我只是怕你死了李歐會難過,我認為那孩子已經夠可憐了!我可不像某些人那樣冷血無情!"肯咬牙切齒地跳起來,一把把傑推進浴缸,四散濺開的熱水連帶也讓他一起全身濕透——
兩個變成落湯雞的男人喘着粗氣面面相覦,像兩頭紅了眼、正蓄勢待發地隨時準備與對方你死我活地惡鬥上一場的公牛,然後緊接着在下一秒鐘便激烈地扭打起來——
傑用力想把肯拉進浴缸,肯則拚命把他的頭往水裏按。在不慎連嗆了幾口水之後,一個不小心就被肯抓過剛才替他脫掉衣服時丟在一旁的皮帶綁住了雙手——
"乖乖待在這裏等着李歐來接你,別妄想逃跑——在美國你沒能做到,現在在我的地盤上更不可能!"肯帶着勝利者的姿態拍了拍傑的臉蛋,"喀嚓"一聲關上浴室的門來到客廳,一邊脫掉濕淋淋的襯衫丟在地上一邊撥通了卡萊頓的手機——
"喂,卡萊頓,是我,肯——那傢伙現在在我這裏,讓我和李歐說話。"
"哦,太好了!感謝上帝!"他聽到卡萊頓這麼說著,不一會兒,李歐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我是李歐,肯,你好——"
"你好,李歐,我想你一定正在着急才馬上打這個電話給你,你哥哥現在和我在一起。"
"天那,這是真的?謝謝你,肯!謝謝……哦,我,我是說傑為什麼會——"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倒霉——對不起,請原諒我這麼說——"肯正想對自己不小心脫口而出的話表示抱歉,一句話還沒講完,傑的咆哮聲就從浴室傳了出來——
"放開我,你這個綁架犯!"
"住口,你才是一隻忘恩負義的蠢豬——你都聽到了,剛才我出去準備吃晚餐,結果無意中發現那傢伙醉醺醺地睡在我家附近的一家酒館外,我怕他凍死你會難過,只好把他弄回家,誰知道他吐了我一身不說,還破口大罵,我只好把他綁起來——"肯逼自己忽略掉耳邊不斷響起的"噪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怒火,盡量用心乎氣和的語氣和李歐解釋道。
"對不起,肯,我替傑向你道歉,請你原諒他的無理,我馬上過去把他接走。"
"這太好了——嘿,住手!你想幹什麼?"
肯的話說到一半,突然聽到一聲巨響,回過頭才發現傑不知怎麼掙脫了捆綁,竟然從裏面將反鎖的浴室門撞開,正氣勢洶洶地朝他撲過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沉重的身軀壓倒在地毯上,電話也一下飛了出去,砸在牆上的鏡框上,和破碎的玻璃一起壽終正寢。與此同時,沉重的鏡框隱約晃了兩下,"轟"地一聲掉了下來,正好砸中了下方昂貴的銀灰色電視——
"別以為我很好對付,小子!"那個海盜掐着他的脖子惡狠狠地露出他閃着寒光的牙齒——
就像虎克缺了一隻眼睛並不妨礙他的奸詐狡猾一樣,這混蛋的腿其實對他的破壞力沒有任何影響!
"馬上從我身上滾開,王八蛋!"感覺差點被整個"砸"扁的肯一邊掙扎着想擺脫海盜的箝制一邊怒吼——他不喜歡這種狀態,很不喜歡!這讓他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想到這裏,他更加猛烈地扭動起身體,像條被網住的鯊魚一樣紅了眼地使盡全身解數和對手"廝殺",直到他震驚地發現他的身體居然在兩人的摩擦間起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