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玉娘自樹林裏走出來后,便往左膺的營帳走去,小豆的事情既然解決了,接下來便是想辦法讓將軍納她為妾。
趁小豆現在還在林子裏放聲大哭,她應該把握時機去引誘將軍,據她的經驗,通常女人在床上和男人談判或要求禮物時,成功率是最高的。
但當她來到軍帳前,要求見左將軍時--「將軍不在,他剛出去了。」侍衛說道。
「剛剛?」玉娘蹙眉,直覺問道:「左將軍往哪個方向去了?」
「那邊。」衛兵指向右前方。
玉娘愣了一下,那不是剛才她走過來的方向嗎?
直覺地,她立刻想到樹林,難道左將軍也在林子裏?
不,不可能,玉娘搖頭,那她方才的醜態不是全讓左將軍瞧見了……
不,不會的,玉娘搖頭,如果……如果……真是這樣,那她以後還有什麼顏面面對左將軍?她溫柔善體人意的模樣全被破壞殆盡了,左將軍見了她這個模樣,一定不肯納她為妾的……
怎麼辦?怎麼辦?
她心念一轉,心底冒出了個聲音,都是小豆……自從她來了之後就霸着左將軍不放,所以左將軍才會變得怪怪的,這一切都是她害的,她這個麻煩精……如果……如果沒有她就好了……沒有她……
玉娘一咬牙,在心中下了決定,她轉個方向往大將軍的帳房而去,如果她得不到左將軍,那小豆也休想,她要小豆為這件事負責,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現在她就要小豆自食惡果。
***
「走吧﹗」左膺將小豆自石頭上拉起。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小豆執拗道。
他瞪她。「妳還沒哭夠?」
小豆嘟嘴,心裏忖道:那也是我的事。
「小心把眼睛都哭瞎了。」他輕敲她的額頭,不懂她哪來那麼多淚水。
「將軍先走吧!」她掙脫他的手,又坐回石頭上。
「妳真要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裏?」他瞄她一眼。
「嗯。」她用力點頭。
「好吧!」左膺聳肩。「那妳就一個人小心點,這裏毒蛇猛獸多的是。」
小豆僵直身子。「騙人。」
「前不久,這兒有人被老虎叼走,妳沒聽說嗎?」他挑起眉梢。
「騙人。」小豆告訴自己不要怕,但卻不由自主地東張西望。
「還有,小心樹上有蛇掉下來。」他一邊說,一邊往前走。
小豆猛地抬頭看樹枝,小腦袋不停晃呀晃地,深怕真有蛇躲在樹上。
「還有……」左膺已經愈走愈遠。「……小心這兒的鬼--」
鬼?小豆從大石頭上跳起來,一眨眼,只見左膺已經消失在樹林裏,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響,讓她吞了吞口水。
她往後看着黝黑的樹林,心裏開始發毛。「將軍--」她叫着往前跑。「等我。」
「將軍……」她愈跑愈快,還讓地上的東西絆了一下。「啊--」
她沖向他,撞上他的背,他呻吟一聲,怒道:「妳在幹嘛!」他氣沖沖地轉身。
小豆伸手抱他的腰,喘道:「鬼……鬼抓我的腳。」她的臉埋在他胸前,害怕地抓緊他。
他摟着她,唇邊露出一抹笑意,這個傻女人,他揉揉她的頭髮。
「我們快走吧!」她抓起他的手,急急地往前沖,這種看不見的東西最恐怖了,不想還好,愈想愈害怕。
「以後別到這種黑漆漆的地方,很危險。」他忍笑道。
「嗯。」她走了兩三步,還不忘回頭看一眼。
兩人走出樹林后,小豆這才鬆了口氣,當她意識到自己還抓着他的手時,她連忙放開,她又忘形了。
「小豆。」他扣住她的手臂,因為他瞧見她又想往前跑,她現在把他看成蛇蠍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什麼事,將軍?」她盡量有禮的問。
「把平安符給我。」他指示。
小豆愣住。「啊?」
「平安符。」他捺着性子又說一次。
「為什麼?」她終於迸出一句話。
「這樣我才能送還給妳。」
「啊?」小豆一臉茫然,將軍到底在講什麼?她怎麼聽不懂?「不要一臉白痴的樣子,快拿下來。」他瞪她一眼。
「可是……這是我的。」
「廢話。」他怒道。
「那你為十么……」小豆突然領悟,他一定是想留下來當紀念,這麼說的話……將軍是喜歡她的……那他為什麼不娶她,卻要娶公主?
她黯然地嘆口氣,一定是為了名利和權力,她覺得好失望。
左膺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知道她一定又想歪了。「不要胡思亂想。」他訓道。「我會還給妳的。」
「你要還給我?」小豆一臉錯愕,真不懂他在想什麼,如果他要還她,那不就是紀念了?
「快點。」他開始不耐煩。
小豆一臉不解地拿下護身符。「那……你什麼時候還我?」
「很快。」他接過平安符,塞在腰帶里。
「那是掛在脖子上的。」小豆提醒他。
「我知直。」他瞪她一眼。
「將軍要去什麼危險的地方嗎?」她問道。
「沒有。」他往前走。
「那為什麼要平安符?」她小跑步地跟上他。
「不要問那麼多問題。」
「可是那是我的。」難道她的東西,她也無權過問。「將軍,你別忘了還我。」
「我知道。」他往營帳走去。
「如果將軍想要的話,廟裏很多--」
「廢話。」他瞪她。
「這不是廢話,是真的。」她頷首。
「好了,別說了。」他火道,再說下去,他會被她氣死,他要的是「她」的平安符,而不是廟裏的任何一個平安符。
小豆斜睨他一眼,咕噥道:「莫名其妙。」
「妳在嘀咕什麼?」他瞄她一眼。
「沒有。」她立刻道。
當兩人踏進營帳時,早已有人在恭候他們了。
「你們終於回來了。」
左膺詫異地看着眼前的人。「大將軍。」
***
大將軍?小豆瞪視眼前的中年男子,他身材碩壯,臉蛋有些長,濃眉細眼,下巴上還留了些鬍子,看起來很有威嚴架式。
左膺瞥見一旁站了個女人,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冷哼一聲,看樣子她是去找大將軍投訴了。
玉娘一見他們兩人一起進來,就曉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左膺的確在樹林裏。玉娘握緊拳頭,指甲陷入掌心裏,這件事不能怪她無情。
大將軍衛青上下打量了小豆一眼,沉聲道:「妳叫顏小豆?」
「是,大將軍。」小豆立刻道,她一見到玉娘,也明白髮生了什麼事,這次她真的完了。
「那我就不廢話了。」衛青摸一下鬍子。「玉娘說妳女扮男裝,混入軍隊來,犯了欺君之罪,是真是假?」他厲聲道。
小豆立刻跪下。「是,大將軍。」她冷靜地道,這件事她根本沒有辯解反駁的餘地,只要大將軍一聲令下,叫她脫衣,結果仍是一樣的。
「大將軍,她承認了。」玉娘冷道。「這是唯一死罪。」
「這裏沒有妳說話的餘地,出去。」左膺怒道,他方才就應該在林子裏殺了她,那麼也就不會有現在這個局面。
「大將軍……」玉娘難堪地轉向衛青。
衛青搖搖頭。「妳先出去。」
玉娘咬緊下唇。「是,妾身告退。」她不甘心地走了出去。
衛青摸摸鬍子。「原來她是女的。」他打量跪着的小豆。「這陣子大伙兒還以為你轉了性,原來是你把我們耍得團團轉。」他瞄了左膺一眼,看樣子,他應該早就知道小豆是女的了。
「大將軍,這不關將軍的事。」小豆急道。「將軍不知道這件事。」她不能連累他啊﹗「小豆,別說了。」左膺皺眉。
「大將軍,是小豆不好,您要砍頭就砍我一個人,不關其它人的事。」她着急道。
「這裏是軍隊,一切我自會依法處理。」衛青又摸了摸鬍子。「妳混入軍隊有什麼企圖?」
「我沒有什麼企圖,只是想換我爹回去,我奶奶重病在床,她想見我爹一面--」
「所以妳就混進軍隊來。」衛青打斷她的話。
「是。」
「那妳爹呢?」
「小豆還沒找到,仗就打贏了。」小豆囁嚅地說。
衛青輕咳一聲,差點笑出來,左膺則是揉揉眉心,這個胡塗蛋。
「小豆以為戰爭會打很久。」小豆補充說明。
「雖然其情可憫,可是妳混入軍隊畢竟還是於法不容,一切得稟公處理,來人--」
「大將軍。」左膺立刻拱手。「小豆雖有不對,但並沒有做出危害軍隊的事,更何況殺敵一事,她也幫了忙,為朝廷盡了一份心力,請大將軍從輕發落。」
衛青皺眉。「話雖如此,但是不斬她,恐怕難以服眾,玉娘肯定會弄得人盡皆知,到時鬧到皇上跟前,你隱瞞之罪也躲不過。」
「是小豆的錯,不要治將軍的罪。」小豆慌張地說。
「小豆,不要插嘴。」左膺怒道,他轉向衛青。「一切到皇上面前再行定奪吧!」
「左膺,何苦如此。」衛青嘆道。
「既然不殺她不能服眾,那就由皇上栽奪。」左膺堅持道。
「皇上未必會饒了她,你何苦為了--」
「大將軍,我已下定決心,不用再勸。」左膺不帶感情地道。
衛青嘆口氣。「你既然執意如此,我無話可說。」他搖搖頭,走出營帳,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如果只是一、兩個人知道,他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沒有這件事,但如果鬧得全部的人都曉得了,他若不依法處理,根本無法服眾。
小豆一見大將軍走出去,立刻爬起,想追出去。「大將軍,你殺了小豆,小豆沒有怨言,不要怪將軍--」
「小豆--」左膺抓住她。
「你放開我。」小豆哭出聲。「都是我害了你,我去追大將軍--」
「小豆--」他喝道。「別說傻話。」
「是我不好--」她痛哭失聲。「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妳沒害我。」他攬她入懷,輕拍她的背。
她搖頭。「都是我……」她抱緊他,不住地哭着。
「別再哭了,妳的眼睛已經夠腫了。」
「可是我連累了你。」她哽咽地說,隨即推開他。「將軍,你別攔我,我去向大將軍領死。」
他敲她的頭。「妳去領死幹嘛!」
「一人做事一人當。」她吸吸鼻子,揚起下巴。「再見,將軍。」
他笑出聲。「不要發神經。」
「我是認真的。」她怒道。
他笑着抱緊她,不理她的掙扎。「妳不會有事的。」
小豆停止掙扎,抬頭看着他。「為什麼?」
他抹去她雙頰的淚痕。「我會保住妳的命。」
小豆抽噎地望着他。「不可能的……我犯了欺君之罪……可我不懂我到底做了什麼壞事,我又沒殺人放火--」她頓了一下。「……我殺了那個匈奴人……」她又哭了,原來是報應。
「別說傻話。」他斥責道。「妳會沒事的。」他摟緊她。
她搖頭。「我有事也沒關係,我擔心會連累你。」
「妳不會連累我,別想這麼多。」他撫着她的發。「皇上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
就算她有罪,也罪不至死。
她點點頭,偎在他胸前。「為什麼你從來不提我是女人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我在等妳主動告訴我。」
「為什麼?」她望着他。
「因為妳應該對我坦白,妳告訴我就表示妳信任我。」他說道。
「我是擔心連累你。」
「我明白。」他低頭輕吻她的額頭。「妳信任我嗎?」
「嗯。」她用力點頭。
「那就相信我,我會保護妳的。」
「嗯。」她勾上他的頸項,偎在他胸前。「將軍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他微笑,輕吻她柔嫩的瞼。「不要拍馬屁。」
她綻出笑容,淚水卻也滑了下來。「是,將軍。」她閉上雙眼。「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如果皇上執意判我死罪,別為我求情了--」
「不要胡說。」他生氣地打斷她的話。
「我是認真的。」她吸吸鼻子。「你有大好的人生,別為了我自斷前程,不值得。」
「值不值得由我決定。」他箍緊她,他絕對不會失去她的,即使是丟了官職也在所不惜。
他親吻她濕潤,帶着淚水的臉頰。「不會有事的。」他保證道。她帶給他歡笑、快樂、氣憤和滿足,讓他覺得生命除了責任、義務之外,還多了許多樂趣,他不會讓她在這個時候離開他。
「我會保護妳的。」他覆上她的唇。
小豆圈緊他,流下眼淚,她也想保護他啊!
***
李賀簡直是快氣瘋了,都是那些人攔着他,害他進宮竟然遲了。
實在不懂,怎麼第二天醒來,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所有人全都知道小豆女扮男裝,整個軍隊議論紛紛,他連左膺的面都還沒見到,就被小豆的一大票堂兄拖住,連小豆的父親也現身了,他都快被這群親友團逼瘋了。
還有那個什麼叫馬沖的,竟然跑來問他小豆是不是真是女人,他還沒見過到現在仍呆成這樣的人,簡直就是呆瓜一個,竟然還露出宛如遭五雷轟頂的模樣。
而他們見不到左膺,就全來找他求情,最荒謬的事是居然叫他帶他們進皇宮,說要親自向皇上求情。
拜託,他們把皇宮當旅店了?誰都可以進去,再說皇上也不是說兒就能見的。
當小豆原為女兒身之事被拆穿后,他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左膺終究沒愛上男人,憂的是,殘局該如何收拾?
要不是那些親友團拖住他,他還能在進宮前和左膺商量個對策,可現在……
「哎喲!」
李賀被突如其來的衝力撞退了一步,他定睛一看,只見一個小太監躺在地上大叫--「哎喲!疼死我了,你這人到底長不長眼睛,瞎子啊你!」小太監坐在地上揉屁股。
「我一時走得快,沒留神。」李賀想拉他起來。
「走開--」他揮開他的手。「你是什麼東西,別用你的臟手碰我。」
李賀愣了一下,這小太監好大的架子,看來也不過十四、五歲,竟然這麼猖狂,他從沒見過這種對人頤指氣使的太監,如果不是他現在有急事,他一定會教訓他一頓。
「那你就慢慢坐着吧!」李賀頭也不回地自他身旁走過,往皇上的御書房走去。
這時,一名宮女與李賀迎面擦身而過,她急忙地跑向正坐在地上大吼的小太監:「你給我站住,報上名來。」
李賀根本不甩他,逕自轉過廊道,往御書房而去。
「公主,公主,妳沒事吧!」宮女急忙跑到仍坐在地上的小太監……不……小姑娘身邊。
「去把那個人拖來跟我道歉!」她叫道。
「可是……他是將官呀!」
「將官又怎麼樣?我可是公主耶!」她氣憤地從地上爬起。「我要他磕頭跟我道歉,然後拉他出去斬首。」
「公主--」宮女只能跟在她後面,一臉憂心忡忡,公主就愛扮成宮女、太監的模樣到處亂晃,誰會曉得她真實的身分呢?
這時,李賀已進入御書房。
「皇上。」他單膝跪下。「臣來遲了,請皇上恕罪。」
「平身。」坐在平台之上的漢武帝,正蹙着眉頭。
李賀起身,瞥見小豆和玉娘都跪在地上,左膺則站在小豆身邊。
「事情的來龍去脈,朕都曉得了。」漢武帝撫着鬍鬚,思考該怎麼做。這件事原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但如今被玉娘鬧了開來,只要判得不好,便難以服眾,尤其是那個玉娘。
雖說長得美,可心腸卻歹毒得很,在後宮裏,這種事情,這種女人,他見多了,又怎會不了解她的心思。
「小豆。」漢武帝沉聲道。
「民女在。」她低垂着蟯首。
「妳可知罪?」
「民女知罪。」小豆平靜地道,想了一夜,她知道該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那好,來人--」
「陛下。」左膺單腳跪下。「請皇上開恩,饒過小豆。」
「雖說情有可原,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不能循私。」
「臣明白,但法理不外乎人情,小豆雖觸犯了法條,但她也在殺敵時,盡了對國家之忠,功過可相抵。」左膺說道。
「陛下。」李賀也跪膝道:「小豆是出自於一片孝心,更何況她根本不知道這麼做會觸法,所謂不知者不罪,求皇上網開一面。」
「皇上,恕民女斗膽,但國法紀律豈可違背。」玉娘說道。
「這麼說也不無道理,眾卿家認為呢?」漢武帝抬頭問其它將領。
「這……」大伙兒面面相覷。
「陛下,這事可大可小,就看在咱們打了勝仗之際,正值慶賀,不宜見血,饒了小豆姑娘一命。」李沮將軍說道。
「是啊!陛下,左將軍和小豆姑娘情投意合,若真處斬,不就拆散了人家的姻緣。」另一位將軍也道。
這時,其它將軍也紛紛附和,雖說小豆犯了欺君之罪,但因此而處死她,也於心不忍,若不是鬧得人盡皆知,他們根本不會驚動到皇上。
「姻緣?」漢武帝搖頭。「朕可是準備將公主許配給左膺的。」
小豆落寞地不發一語,她早知道結果是這樣的。
「皇上,臣不能接受。」左膺說道。
「你敢抗旨!」漢武帝怒道。
左膺拿出腰間裏的平安符。「臣已和小豆定了情,心中再無二人。」
小豆震驚地抬起頭,望着左膺,眼眶蓄滿淚水,原來將軍……將軍真的喜歡她。
「如果朕處死小豆呢?」漢武帝怒道。
「那就一起處死臣。」左膺堅定地望向他。
「你敢威脅朕?」他大拍桌子。
所有人全跪了下來。「皇上息怒。」
「皇上,民女願意領罪,求您別殺將軍。」小豆急道,她不能讓將軍陪她一塊兒死。
「小豆。」左膺對她搖頭,隨即面向皇上。「臣自從軍以來,每日不忘報效國家,驅逐蠻人,蒙皇上賞識,掙升至將軍一職,心中甚是感激,雖不敢說為大漢立了多少汗馬功勞,但妄請皇上念在臣就算無功勞,亦有苦勞的份上,答應微臣一件事。」
「你說。」漢武帝頷首道。
「臣只請皇上饒了小豆一條性命,縱使皇上罷臣官職,臣亦甘願受之。」他雙手捧着頂戴,往前伸直。
「將軍……」小豆驚呼,只能搖頭。
「皇上,請開恩,饒恕小豆。」李賀亦將頂戴遞了出去,左膺看來是真的對小豆動了情,他說什麼也要幫他。
「皇上,這萬萬不可。」衛青急道。「左將軍和李副將皆是良將之材,這次咱們能打勝仗,全是左將軍計策應用得當,更何況匈奴未滅,現在正當用人之際,不能再折損兩位大將。」
「這些朕明白,不用再說,可公主之事--」
「父王,您就別勉強人家了,我才不希罕。」
李賀回頭,瞧見方才被他撞倒的小太監竟大剌剌地闖了進來,等一下……他方才叫皇上什麼來着……
「蓁兒,朕在談正事,還不出去。」漢武帝怒道。
蓁兒絲毫不以為杵,蹦蹦跳跳地投進了皇上懷裏。「父王,我在外面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您別拿我當擋箭牌,我才不想嫁給這個兇巴巴的將軍。」她指着左膺。「更何況人家都有意中人了,您拆散人家姻緣做什麼,那我不成了罪人。」
小豆瞪大眼直盯着這小太監瞧,她好可愛,而且好象一點都不怕皇上,沒想到她是女的。
「父王,您就饒了那個什麼豆的一命,我有更重要的事要你替我作主。」她撒嬌道。
「皇上,小豆犯了欺君罪,您不能饒她……」
「喂!妳是什麼東西?」蓁兒打斷玉娘的話。「我說話妳也敢插嘴。」她氣沖沖地上前,踹了玉娘一腳。
「啊--」玉娘驚呼一聲,往後倒去。
大伙兒全都偏頭掩嘴而笑,尤其是平常和公主熟稔的將軍,平常他們可怕了她的任性、刁蠻,但現在卻也只有她能治玉娘。
漢武帝輕咳一聲。「蓁兒,別胡鬧。」他心裏也正想着公主一來,所有的事也都好辦了。
「父王,她以下犯上,把她拖出去斬了。」蓁兒又踹了玉娘一腳。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玉娘驚慌道。
「還不滾,別讓我再瞧見妳。」蓁兒氣嚷道。
「是,是。」玉娘連忙起身。「皇上,小豆--」
「還不滾。」蓁兒又踹她一腳,這女人不是好東西。
「是,是。」玉娘倉皇地跑了出去。
她一走,大伙兒全笑了起來。
「眾卿平身吧!」漢武帝說道。
「謝皇上。」
「小豆。」漢武帝叫道。
「民女在。」小豆仍跪着。
「是公主要饒妳一命,不是朕,明白嗎?」
「民女明白。」小豆立刻道。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漢武帝說道。
「皇上。」左膺皺一眉頭。
「妳混入軍隊,仍屬不對,朕不能偏袒妳,妳得受二十杖刑。」
「謝皇上。」小豆磕頭謝恩,她不用斬首了,不用了……
「皇上,罪罰由臣代受。」左膺說道。
「不用,不用,小豆沒關係。」她急急向左膺搖頭,深怕又惹惱皇上。「謝謝你,皇上,你是大好人。」
漢武帝笑道:「這句話,朕就收下了,至於執杖之人,就由左膺執行吧!」
左膺這才微笑道:「謝皇上。」
「下去吧!」漢武帝說道。
「等一下,父王。」蓁兒拉着皇上的衣袖。﹁方才有人撞倒我。」
李賀覺得頭皮發麻。
「是誰那麼大膽?﹗」漢武帝怒道。
「就是他。」蓁兒指着李賀。「父王,把他拖出去斬了。」
李賀愣在原地,天啊!誰來救他?他在心中大喊。
***
左膺將平安符戴回小豆頸上,她高興地抱着他。
「我以為我真的會被砍頭了呢!」她的臉蛋偎在他胸前。
「我不是說了,妳不會有事的。」他撫着她的發。「皇上有時為了做到公平,不得不裝腔作勢一番,否則難以服眾,但皇上其實是個明辨之人。」
「那方才都是在演戲啰!」
「一半是,一半不是,公主的出現是始料未及的,皇上不過順水推舟罷了。」這樣一來,外頭的人便會認為,是任性的公主私自要饒了小豆的性命,皇上也莫可奈何,畢竟長安城裏,誰不曉得公主們任性驕縱的模樣。
一提到公主,小豆不由得有些不安。「皇上會再許配別的公主給你嗎?」
「我既然要娶妳,皇上便不會再提這件事。」他微笑。
娶她?將軍說要娶她?﹗小豆又害羞又高興。「將軍,你最好最好了。」她抱緊他,他方才在御書房說的那些話,她真的好感動,當時想,如果真的死了,也了無遺憾。
「又在拍馬屁了妳。」他敲一下她的腦袋。
「我是說真的。」她抬頭望着他。「我最喜歡、最喜歡將軍了。」
他注視她害羞的臉,心裏是滿滿的喜悅與驕傲。「我知道。」他吻她的鼻樑。
「將軍。」她圈住他的頸項。「我一定會做你的好妻子的,我會養雞、養鴨、煮飯、縫衣服……」
他笑道:「在將軍府不用做這些。」他伸手探進她的衣內。
「那我要做什麼?」她一臉疑惑,娘平常做的就是這些。
「第一件事就是不許再束胸。」他皺眉道。
小豆大吃一驚。「將軍--」她的臉快着火了,他竟然在解她的束胸,這裏是御花園呀!
「將軍--」她打他的手。
「不要動來動去。」他怒道。
「你……不行。」她捶他。「等會兒怎麼見人?爹他們還在外頭等我們。」
左膺這才停手,他不喜歡她束胸,但他更不想讓別人瞧見她沒穿褻衣的模樣。
小豆這才鬆口氣。
他攬緊她,俯身親她粉嫩的唇,小豆欣喜地響應他。「將軍,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是女兒身的?」她在他唇邊問道。「我受傷的時候?」
「我懲罰妳,讓妳受軍棍那次。」他抱高她。
「那……那我的束胸是將軍解的?」她紅着瞼問。
「廢話。」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碰她。
那將軍不就……不就見過她的身子了?
左膺覺得她紅通通的臉很有趣,他親她粉嫩嫩的雙頰。「妳那時發燒,我還幫妳擦澡。」他補充說明。「妳不是一直想洗澡嗎?」他露出無賴的笑容。
小豆簡直快羞赧得無地自容了,他……他……
「以後別再束這種煩人的東西,聽見沒?」他親一下她的額頭。
「嗯。」小豆紅着瞼點頭。「我們得出去了。」父親還在皇宮外等她。
他又親她一下,才放下她,小豆握着他的手,甜甜地笑着。「將軍,那二十軍棍是不是可以免了?」
他挑眉。「這我得考慮考慮,如果我記得沒錯,妳先前還欠我十八軍棍,這樣一來,妳便欠了我三十八軍棍。」
小豆大吃一驚。「可是……可是……將軍自己說不用的……」她叫道。
「是嗎?」他揚眉。見她點頭如搗蒜,他忍笑道:「這件事我自有主張,我會打輕一點的。」
「將軍……」小豆大叫。「你說話不算話,你最壞了。」
左膺仰頭哈哈大笑,他就知道她要說什麼,他攬緊她。她是唯一讓他不覺得無聊的女人,他喜歡她的坦率、純真,見她氣嘟嘟的樣子,他將她攬得更緊。
低頭吻上她噘起的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