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被開除了,貝小姐。”
貝蘋錯愕不己。她剛喝了一口水,杯子差點滑掉,她獃獃望着赫密,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被開除了。”赫密面無表情地重複。“去收拾你的個人物品,馬上搬出去。”
原來不是聽錯。貝蘋放下杯子,因為太震驚,她微微顫抖。“為什麼突然要我走?是因為我這兩天請病假嗎?我立刻把工作進度補上——”
“跟這件事無關。這裏的事都辦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我的管家能處理,你回瓦什會吧!”
貝蘋持續錯愕。就這樣?昨晚溫言軟語要她好好養傷,今天就攆她走,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他冷漠疏離的表情和昨晚坐在床邊喂她吃飯,與她談笑的親切男人,簡直判若兩人。
“可是,應該還有需要我的地方吧?”
“沒有。”
“你要進行的計劃龐大又複雜,會有很多瑣碎的雜務,我很擅長這些——”
“那些事別人也能做,不是非你不可。”
“但是會長很希望我留下來,他希望瓦什會在這件事上出一份力,我不能就這樣回去。”
“你只要告訴他,是我要你回去,他不會有意見。”赫密已決定將她逐出他的生活,這是保護她不受弟弟傷害的唯一方式,也是把她遣開,不論哪個原因,她都不能留下。
“好吧。你是老大,你說了算。”貝蘋擠出笑。“那我就回去了,會長如果問我,我就照你說的告訴他。不過,我還是可以偶爾過來吧?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或者聊聊天,我們也算是朋友,處得挺開心的……”
“沒必要。沒有你,我一樣過得很好。”看她的微笑瞬間凍結,像被甩了一耳光,他胸口一陣糾結,但他不動聲色,彷彿無視她受傷的表情。
貝蘋咬唇,瞪着他。“好,我知道了,我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職員,不該自以為有什麼影響力。我今晚就搬。”她背脊僵直,轉身走出起居室。
她一離開他的視線,赫密猛覺一股疲憊襲來。他很清楚,他是自欺欺人,沒了她,他的生活會恢復原狀,規規矩矩但冰冷毫無生氣。
她才剛走,他已開始想念她的笑語盈盈,她的朝氣蓬勃讓他感覺豐盈溫暖,他喜歡她的伶牙俐齒,她充實他寧靜但貧乏的生活……在她身邊太開懷,一個人的冷清,變得難捱。
他後悔了。也許她不是非走不可,也許他不該把話說絕,他還是希望見到她,他能保護她免於凱索的魔掌,他只需謹慎地節制,不要投入太多感情,還是能和她相處,也許可以留下她……
他嘆息,低聲道:”伊凡,去幫貝小姐收拾行李,開車送她回去。”
也許他已失去判斷力,因為渴望她,就找盡理由挽留她,他越是不舍,越該割捨。
一旁的伊凡臉上始終掛着不贊同,但不發一語,點點頭,離開起居室。
傷勢讓貝蘋走不快,扭傷的足踝讓她沒辦法恨恨跺腳,運算什麼?心情好就對她百般呵護,隔天翻臉就趕人,她可不是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小狗。要她走?好,她走,之後加薪一百倍她也不回來!
假如他有不得不辭掉她的苦衷,她可以體諒,但他連她厚着臉皮表示想留下,都無情回絕,連她暗示當個朋友,他也不屑,最令她受傷的是她喜歡他,以為他也同樣心動,卻發現他根本不把她當一回事。
她沮喪地走過走廊轉角,凱索迎面而來。
“貝小姐,我正好有事找你……”凱索注意到她一臉落寞。“怎麼了?”
“老闆開除我了,叫我去打包東西,馬上搬走。”
“喔?”凱索立刻明白兄長的用意。“那真是好極了!”
“啊?”她不明所以,愣愣看着喜上眉梢的凱索。
“我正想找你幫忙。我有個舞團想在台灣做幾場表演,需要戶外場地,你能幫忙找到嗎?”
“應該可以,但是老闆開除我了,而且,我對舞蹈一竅不通……”
“他開除你,我可以錄用你啊!放心,我不會要你編舞或跳舞,只是一些公關之類的問題,我上一任經紀人過世后,我一直沒找人代替,現在也來不及找了。你是當地人,很多問題可以立刻處理。當然,我會給你薪水,你說怎樣?”
要接受嗎?貝蘋躊躇,赫密的語氣好像希望她當場消失,如果她留下,會不會惹他不高興?
“你擔心赫密不高興嗎?”凱索猜到她的想法。“他為什麼開除你?”
“他說這裏已經不需要我了。”說著,她一陣委屈。
“就這樣?沒別的理由?”凱索神秘一笑。“看來你把他逼急了。”
“我逼他什麼?逼他開除我嗎?”到底是誰逼誰啊?
凱索悠悠道:“有時候太在乎一個人,會讓人進退失據,可能太急着做點什麼,卻變成反應過度,或者恰好相反,不敢採取行動,便被誤解為冷漠無情。”
“我看他神智清醒,態度冷靜,講話有條有理,好像沒什麼進退失據的心理障礙呢……”貝蘋挖苦。
凱索大笑。“他啊,心思很深,要他坦白心裏想法,不如教馬跳舞還比較容易。你只需要知道一點:不論他對你做什麼,他的本意不是要傷害你。”
“是啊,他不會傷害我,只會開除我。”
“你不相信我?你以為他會容忍哪個女人在他臉上亂畫?他對身體有潔癖,他連外套都不借我穿,我跟他可是親兄弟耶。別小看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凱索壓低聲音。“你留下來,我保證一周之內,他就會把你搶回去當他的秘書。”
貝蘋還未回答,伊凡走過來。凱索道:“赫密要你來留人嗎?”
“主人要我幫貝小姐收拾行李,送她回去。”
貝蘋臉一沉。好啊,真是巴不得她趕快滾,還怕她賴着不走,派管家來盯。
凱索搖頭。“她不走了,她要留下來幫我工作。”
“那太好了。”伊凡鬆口氣。“我想勸主人多考慮一下,但主人大概聽不進去,幸好有您留住她。”
“你也希望貝小姐留下?”
“當然,貝小姐來之後,主人比較有笑容,而且,”伊凡眼眸閃爍。“我不認為主人是真心希望貝小姐離開,你能不走是最好。”
“我還沒決定要留下——”忽然見赫密走過來,貝蘋閉嘴。
凱索搶先開口。“赫密,聽說你剛開除貝小姐,要她回瓦什會?我正好缺個經紀人,就僱用她了,她會繼續在這裏住一陣子,你沒意見吧?”
赫密錯愕,望向貝蘋。“你答應了?”
貝蘋淡淡道:“我在考慮。”
“我不建議你接受這份工作,你最好還是立刻離開。”他頭痛,開除她是為了讓她遠離凱索,怎麼反而把她推向他?
“你好像無權幫我決定該為誰工作吧?”很好,她真正火大了,莫名其妙趕她走,現在連她要為誰工作都管,他以為他是誰,可以隨便干涉她?
“我沒打算替你決定,只是強烈建議你不要接受。”
“既然是建議,那我可以不聽。”
“如果我是你,我會認真考慮這些話,然後照做。”
“如果我是你,我會閉上嘴巴,反省自己是不是管太多。”
“你要相信我,這是為你好。”
“喔,等我智商減少二十歲,我也許會相信。”
赫密不悅。“無論如何你都得搬走,這裏是我的住處,只提供給我的員工住宿,凱索僱用的人不能住在這裏。”無論如何,要隔離她和凱索。
凱索聳肩。“那她睡我房間好了,我房間很大,加張床、多個人睡沒問題。我的房間是我的地盤,還是你要把我房間收回?”
赫密冷冰冰道:“你猜對了。”
“好吧,那我只好帶貝小姐去住飯店,我對女性一向非常禮遇和呵護,我會訂最高級的總統套房,可以欣賞夜景,有Kingsize雙人床,還有按摩浴缸,每晚要有九十九朵紅玫瑰送進房間,燈光美氣氛佳,在浪漫的氣氛里工作,相信會事半功倍——”
“她可以繼續住。”赫密咬牙,不得不讓步,要是弟弟帶着她離開,更難監控他的行為,不如把他們留在他眼皮下。
“給我等一下,你要我滾就滾,要我住就住,我是籃球嗎?隨便你扔過來扔過去?”貝蘋叉腰。“我、不、住、這、里!”
“那你是不願意當我的經紀人嘍?”凱索可憐兮兮地問。
“我願意。”她對凱索說話,炯炯眸光卻噍向赫密。“會長希望我協助你們,但他沒指定我得聽誰吩咐,跟你相處很愉快,我喜歡你,不論公或私的理由,我都很願意幫你,也很樂意。我先去收拾行李,稍後再來聽你解釋工作內容,好嗎?”語畢,她昂首離去。
凱索懶洋洋地覷向臉色難看的兄長。“真感謝你,你知道我急需幫手,開除了她好讓我錄用,她猶豫不決時,你又跳出來扮演蠻不講理的混蛋,推她一把,有你這樣有義氣的大哥,我真是太幸運了。”
“我不會讓你動她一根寒毛。”赫密沉聲警告。
“別大驚小怪,我只是想咬她一口,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為什麼你對貝小姐的反應這麼大?”凱索步步進逼,意圖逼出兄長的真心話。
“你為什麼這麼在意她?為什麼非得阻止我碰她?你想要她吧?只要承認你想要她,我就不碰她,如何?”
赫密下頷抽緊,臉色陰鬱。“我一向反對你直接吸食人類的血,跟對象是誰無關。”
“好吧,既然你是為反對而反對,我一向不把你的反對當一回事,沒共識就不需要再談了。你說對象是誰無關嘛,那很好,我對貝小姐更不必客氣了。”凱索咧開笑,笑靨燦爛如天使,尖銳的犬牙閃閃發亮。“總之還是感謝你,讓我得到一個好幫手和一份美味宵夜,謝啦!”
“凱索!”弟弟不理會他,逕自走了。
赫密的雙手慍怒地緊握成拳。若非親兄弟,他真想扭掉弟弟的腦袋。
赫密非常不高興。
最後貝蘋被凱索說服,還是留下了。接下來的三天,天一黑,凱索起床,兩人就關進起居室討論。
起居室就在赫密的工作室隔壁。
他喜歡安靜,所以每個房間都做了完善的隔音處理,現在他卻後悔隔音隔得太徹底,他敏銳的聽力最多只聽到他們的笑聲。笑聲像針,不時刺他一記,教他心神不寧,無心工作。
他知道弟弟不會硬來,他會引誘獵物,讓對方心甘情願獻身,因此貝蘋暫時安全無虞。他打算監視兩人,弟弟一採取行動就阻止他,除非別無選擇,他不會讓貝蘋知道弟弟打什麼主意,他不想嚇壞她。
但是,可惡……他瞪着牆,又一波笑聲傳未,哪來那麼多好笑的事?他們究竟是在認真工作,還是聊天講笑話?
他很清楚,弟弟富有魅力也善於運用,而貝蘋活潑爽朗,他們馬上就會熟稔。她充滿驚奇與趣味,讓人如沐春風,她讓他感到快樂,彷彿沒有止境。他總是感到一種澎湃,一種溫暖炙熱的感覺,彷彿他的感官吸收了她每個表情和嗓音,心中波濤洶湧,都因為她。
他也許愛上她了……陷入愛情,他輕蔑且不願招惹的愛情。
是愛情嗎?他不確定,他只看過別人陷入愛里。但要如何解釋,為何他一直想把弟弟踢回歐陸老家,趕走他,奪回她?
這就是嫉妒吧?愛情沒有理性,嫉妒也是。
又是笑聲。他皺眉,到底有什麼事值得他們笑不停?他走到牆邊,隱約聽見彼端的貝蘋邊笑邊問:“真的嗎?他真的會那樣?”
凱索也在笑。“是真的,他就是那麼奇怪……”
接下來的內容就聽不清楚了,他們在談他嗎?他把耳朵貼在牆面,凝神細聽,談話聲變得悶而模糊,他仔細聽,全神貫注……
一股被注視的感覺傳來,他回頭,只見虛掩的門外,伊凡瞠目結舌站在那兒。
赫密僵住,主僕兩人面面相覷,一個趴在牆上,一個眼睛不知道看哪裏好。
伊凡咳嗽一聲。“主人,您在研究壁虎的生態嗎?”請原諒他只能想到這麼遜的下台階,誰要牆角正好有隻壁虎,姿勢跟主人很像,他就脫口而出了。
什麼見鬼的壁虎?不管了,有台階就要趕快下。赫密強裝鎮定。“嗯,突然想研究一下。”他離開牆面,若無其事地理理袖口。“有事嗎?”
伊凡將一疊文件放在桌上。“剛收到的傳真,客戶對您的設計有些意見。”
“我等等處理。”他注意到管家捧着裝食物的托盤。“那是什麼?”
“是給貝小姐的宵夜,凱索主人要我準備的,怕她餓。”
“嗯。”他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那裏頭沒有下藥吧?”也許二弟為了讓她快快屈服,想使點小手段。
“這是我親手準備的,絕對沒有。”伊凡表情古怪,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凱索主人說,您要是問食物有沒有下藥,要我替他轉達:‘你以為我需要靠這種骯髒伎倆?我又不是你,沒有魅力,搞不定女人,活了兩千年還是‘原裝貨’,床上沒有睡過半個女人,真是男性之恥,吸血族的大笑話……’”
伊凡倒退一步,他侍奉主人四十年,沒見過他臉色這麼陰森。“我只是傳話,這些是凱索主人說的,不是我。”
“嗯,你出去吧……等等。”赫密口氣嚴肅,俊臉微紅。“不準告訴別人我在研究壁虎。”
“當然,我不會說。”伊凡轉身快快離去,生怕忍不住笑出來。
弟弟一再激他,他不回敬一下,他會越未越放肆。赫密找出紙筆,寫下幾道咒語,聽見腳步聲接近,他頭也不抬道:“伊凡,你還要送東西給凱索嗎?”
來人沒回答,他抬頭,看見貝蘋站在門邊。
她穿短袖襯衫搭長褲,劉海斜斜扎着水鑽髮夾,夾腳涼鞋露出白皙的腳丫子,整個人清新甜美,像剛採下的草莓。
她望着他,表情謹慎,不像前幾天那麼輕鬆自然。
她拿着文件夾。“我可以進去嗎?”
赫密點頭。她氣色好多了,雙腕的瘀青消褪了些,是因為幾天沒見到她,覺得她格外陌生,卻更美麗?她走向他,腳步輕盈,宛如落葉飄過水麵,他的心悸動着,無法移開目光。
“凱索設計了一些表演服裝,但沒辦法決定哪一套好,他想聽聽你的意見。”她將文件夾交給他。
她直呼弟弟的名字,兩人關係何時這麼親密了?赫密不是滋味,臉上卻無動於衷,翻開文件夾。“你幫他找到場地了嗎?”
“有找到幾個地點,還在考慮,不過因為是戶外演出,我想找一天把所有的場地都看過一遍,才能確定。”她這幾天都沒出門,靠電話連絡事情,凱索無法在白天外出,得靠她去探勘場地了。
“如果太辛苦,就多休息,不必勉強。你的傷還沒完全好。”她神色平靜,一副公事口吻,看不出心情好壞。
“不會,只是打幾個電話而已。凱索還希望我到時候幫忙化妝,我對化妝是懂不少,但是沒試過舞台妝。”
“你願意就做,不想做就拒絕他。”不,他不想談這些,他想問別的,她傷處還痛嗎?還生他的氣嗎?他在她鏡子般明亮的瞳仁里看見自己冷談的表情,她和他都臉色無波,內心是否也同樣暗潮洶湧?
“我想幫忙,只是怕搞砸……”她遲疑了下。“他一直保證舞台妝很容易,你覺得我該答應嗎?”
“他的舞團的事,我不懂,也從不過問。你現在是他的人,有疑問就跟他討論,想做什麼就做,不需要問我。”
“也對,我應該問他……所以你覺得哪兩件好?”
他隨意指了兩套,把寫好咒語的紙放進文件夾。“這張紙轉交給他。還有別的事嗎?我今晚很忙,得趕工。”
“沒了。”她明亮眼眸瑟縮了下。“打擾了。”她收起文件夾,走開。
別走,他不是有意趕她,他只是不知如何處理,這陌生炙熱的感情燙着他胸膛,教他慌了,忽然間想不顧一切拉回她、留下她,不管結局如何,不管會不會失去她,此刻除了她,什麼都不重要,別的他都不想要……
但他終究忍住衝動,望着她離開,帶上門,門扉掩去她背影。
他疲憊合眸,彷彿剛打完一場仗,攻擊與守備的都是自己。
幾百年後回苜,也許他會嘲笑自己,在這時竟傻得被莫名的情動困住,即使心底隱隱有種感覺,他活了兩千年是為了這一刻、為了她、為了相遇。
只是他什麼也不會做。愛是激情,也許熾烈難擋,但短暫,他要等感情平靜,它終究會平靜,不會折磨他太久。
但此刻巨大的失落,又該怎麼填補?
貝蘋回到起居室,凱索興沖沖地問:“怎麼樣?他說什麼?”
“他挑了這兩個設計。”她打開文件夾,指出赫密的選擇。
“其他的呢?他還說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沒有。”她搖搖頭,很氣餒,因為凱索出主意,說服她兩天別見赫密,再去試探他的反應,結果讓她好心寒,他看她的眼神甚至比初見面時更冷,最後還趕她走。
她一開始很氣他,但冷靜后想想,他當然有權利要她走人,而她還跟他大小聲吵,一定惹惱他了吧?他看起來就是那種不容許別人反抗的強勢個性,現在大概覺得她不可理喻又很煩,還賴着不走,唉,全是她自找的。
“別沮喪,我說過要慢慢來,他封閉很久了,不是一天、兩天能化解,你要有耐心。”
“我覺得是你想像力太豐富了,他對我根本沒那種意思。”什麼假裝兩人一起工作,讓赫密吃醋,他吃是吃啦,是吃乾冰,眼神冷死人。
“他有。”凱索堅持。“你要相信我的判斷,堅持下去,他早晚會屈服。”
“你為什麼要幫我?”這麼熱心幫她出主意。
“他壓抑太久了,我希望他失控一次。”
她一臉茫然,不懂他意思。“你可以放火燒房子,保證他馬上失控。”
凱索大笑。“不是那種失控。眼前擺着快樂的可能,為什麼不追求?偏要沉溺在過去?我想逼他正視內心的感覺,不要逃避……”他邊講邊翻文件夾,翻到赫密夾進去的紙。“這什麼?”
“他要我帶回來給你的。”
凱索拿起紙張。“他要你拿白紙給我?做什麼用?”
“不是白紙吧?我記得上頭寫了很多我看不懂的字——”忽然一股濃烈臭味竄出,貝蘋駭然掩鼻。“好臭!什麼味道?!”
“哪有?我什麼都沒聞到。”
“有啊,好臭!這什麼味道?好像是垃圾堆的臭味……”臭得她五宮皺在一起,她奔去打開窗子,但還沒走到窗邊,味道就消失了。她走回來,離凱索還有幾步,臭味又出現了。“味道好像是你身上來的。”
“沒有啊?哪有什麼味道?”凱索嗅嗅自己,什麼味道都沒有。
“有!惡~~真的好臭!”受不了,她退到窗邊,呼吸新鮮空氣,突然一陣天搖地晃,她脫口叫道:“地震!”立刻躲到樑柱邊。
“哪有地震?”
“有啊,搖好大,這個應該有五級……”貝蘋緊挨着樑柱,見凱索兀自四平八穩坐着。“你還發獃?趕快躲好啊!”
“根本沒有地震,你是不是嗑藥,產生幻覺了?”
“我才沒嗑藥!真的在搖啊,搖這麼大,你怎麼會沒感覺?!”明明在晃,晃得她頭都暈了,怎麼可能他感覺不到?
忽然凱索驚叫,一躍而起,跳到桌上,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異常敏捷。
“那、那、那……”他面色如見鬼魅,顫抖的食指指向空無一物的牆角。“有怪物……”
“什麼怪物?”能把一千多歲的吸血鬼嚇成這樣,她也慌了,瞪大眼瞧,但牆角明明就空的啊?
“在那邊,扁扁的、長長的,從牆角湧進來了,成群結隊……喔天啊,它們過來了!它們包圍我了,怎麼會這麼多?!這裏是它們的基地嗎?!”凱索已經語無倫次,陷入恐慌。
“哪有怪物?我連一隻螞蟻都沒看到。”
“你看不到嗎?!一大堆蟑螂啊!像噴泉一樣從牆角噴出來啊!
“……你嗑了多少葯?”
“它們爬上桌腳,爬上來了!喔不,別靠近我、別靠近我……”凱索突然躍下桌子,衝出起居室,留下貝蘋。
地震似乎停了,但她的頭還昏昏的,她認真仔細地環顧室內,一片蟑螂翅膀都沒有,房間裏唯一的生物是她。
她納悶,是這房間有古怪嗎,怎麼兩人同時產生幻覺?
工作室里,赫密把玩着幾顆寶石,聽見踉蹌的腳步從隔壁起居室奔出來,火速逃離,他冷凝多日的嘴角彎揚。
嗯,感覺愉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