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朱小茜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許，她只是想趁這個機會，證明自己對杜墨青並沒有什麼特別感覺。這一切，只是因為不習慣而已。

「吐司和雞蛋在冰箱裏。」小茜簡單地交代一下，把圍裙遞給了Steven，便走回計算機前，對着屏幕開始發獃，讓他一個人在廚房裏窮忙。

她想，她只是習慣了有人在身邊催稿，習慣了杜墨青的緊迫盯人，只是如此而已。

但是當她一邊打着計算機，回頭往後望的時候，她卻發現……不一樣，一切是不一樣的。

原來，並不是每個身影出現在這場景，都是那麼的自然、和諧。

看着手忙腳亂的Steven，她忍不住回想起杜墨青出現在她客廳時的悠然自得。

為什麼當時她感覺一切是那麼的自然，而現在，她卻再也受不了Steven在這裏多待一秒了？

「……Steven，對不起，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其實我並不想吃任何東西……很抱歉，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地工作。」小茜依舊坐在書桌前，只是轉過身子，輕聲對他說道。

不知道怎麼了，她忽然覺得好懶、好沒力氣，什麼東西都不想吃、什麼事都不想做。

「啊？我……」Steven右手拿着鍋鏟，左手拿着雞蛋，一頭霧水。是不是因為他動作太慢了？

一片沉默中，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叮咚－－

小茜坐在計算機前，不知道是沒聽到，還是懶得動。

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又響了好幾聲。

「呃……」Steven看了小茜一眼。「那我去幫妳開門好了。」

Steven走向門口，一打開門，出現的竟是杜墨青？！

不過很顯然地，杜墨青的驚訝程度並不亞於Steven。

Steven竟然穿着圍裙出現在她家，手上還拿着鍋鏟？！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真不知道這女人的腦袋在想些什麼耶！

原本以為她是在鬧脾氣，沒想到她竟決定幫時尚雜誌寫文案。他今天來，只是想告訴她，不要因為鬧情緒而做出不正確的決定，沒想到現在居然看到Steven出現在她家！

「你怎麼會在這裏？」杜墨青眼神凌厲得幾乎可以殺人。

「你看到了，我和小茜小姐正要共進晚餐呢！」Steven拿着鍋鏟在他眼前揮舞，在情敵面前，說什麼也要打腫臉充胖子。

「朱小茜呢？」杜墨青懶得跟他講話。

這時小茜才走到門口，看到是杜墨青，心裏一震。

看到他，她心裏有些歡喜，但眼前這狀況，卻又令人尷尬。

「你……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她努力掩飾心裏的高興，故意板着一張臉。

「這就是妳的新工作？果然輕鬆，又沒有壓力－－」他冷冷地睨着她，過去的溫柔此刻在他眼中完全消失無蹤。

「……那又怎樣？你來只是想跟我說這句話嗎？」小茜沉默了一會兒，賭氣地反問道。誰叫他那眼色竟讓她覺得如此難過。

「我只是站在一個專業的角度，想告訴妳，這個工作並不適合妳。」杜墨青一臉嚴肅，口吻中帶着教訓的意味。

Steven搶着說話。「呵～～你怎麼知道這工作不適合小茜小姐？我倒覺得她非常的適合－－」

「妳自己想清楚，一個作家的寫作生命是掌握在自己手上。」杜墨青根本不甩他，壓抑着怒氣對小茜說道。

Steven揚起下巴。「哼！我看想掌握小茜小姐的人是你吧！」

杜墨青連看他一眼都不屑，根本不需要跟這人一般見識。

「我該說的已經說了，妳自己好好想一想。」他說完話，轉頭就走。

「你－－」小茜情急之下喊出聲，還跟着走出門口兩步。

真是的，什麼嘛！他以為他是誰，憑什麼這樣教訓她？根本就是蠻橫霸道又自以為是！

杜墨青回過頭，冷冷的眼神卻讓她好不安。

小茜倔強地嘟起了嘴。「我……我很清楚自己要什麼，用不着你擔心！」

杜墨青冷眼看着她，淡淡丟了一句：「隨便妳。」說完，便轉身離開。

看着他逐漸沒入黑暗的背影，小茜的心情忽然變得好複雜，他的霸道讓她不安，但那冷漠的眼神卻令她好難過。

小茜落寞地轉過身，正準備關門。

「哼，什麼東西嘛！這傢伙真是自以為是－－」Steven跟着走在她身後，嘴裏還抱怨着。

小茜忽然停下腳步，手握着門把，轉過身來，把Steven擋在門外－－

「對不起。」小茜抽走他手中的鍋鏟。「也請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好好工作，再見！」

門砰的一聲關上，Steven站在門口，一鼻子灰。

小茜一個人抱着抱枕，懶懶地窩在沙發上。

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見不到杜墨青，覺得全身不自在；見到了他，心情又忐忑下安；心裏明明很高興，卻無法坦率直接地表達真實心情……她一向不是這麼彆扭的人啊？

最重要的是，當她看到他那嚴酷又冷漠的眼神，她竟然會難過成這樣，為什麼？她一向並不在乎他的呀！

不行！受不了了！她一定要打電話－－

她拿起電話，嗶嗶嗶嗶地迅速按了一組熟悉的號碼。

「喂……」她的聲音軟弱無力。

「喂？」

「安妮～～我生病了啦～～」她聲音聽起來滿懷心事，真的病懨懨的。

「哦？說說看有什麼癥狀，讓本大師替妳診斷一下。」

「我跟妳說……」小茜一一描述這些天來各種莫名其妙的狀況。

「嗯……」聽完了之後，安妮沉默了一會兒，柔柔淡淡地對她說－－

「依本大師的診斷，朱小茜小姐，恭喜妳，妳戀愛了。」安妮在電話那端，盈盈笑着。

「妳在說什麼啊？」她緊捏着抱枕。

「對呀，依妳這種種癥狀來看，就是標準的戀愛症候群……沒錯，小茜，妳愛上他了啦！」戀愛大師的診斷絕對不會錯的。

「我愛上他？不會吧……」她自言自語着，心裏好震撼。

「沒錯，這就是喜歡啊！」安妮隔着電話安撫着初嘗情滋味的好友。「見不到他的時候坐立難安地思念他，見到他時一顆心又忐忑不安，這就是喜歡啊！妳只是對這種感情很陌生而已。」

安妮繼續說著。「妳想想，見到他的時候，心跳是不是特別快？面對他的時候，情緒起伏也特別大？他的一切，都是別人所無法代替的？」

小茜一徑地點頭，怔忡地看着前方，從一開始的否認、懷疑，到最後她不得不承認，安妮說的一切都準確無誤。

「這……就是喜歡？」小茜喃喃自語着。

愛情來的時候她不知不覺，他對她那麼好……她真是太遲鈍了。

「對呀，妳只是對這種感覺陌生罷了，不知道怎麼面對兩個人的關係，不知道怎麼和他相處，但不習慣，並不表示它是不好的喔！」

「那……那現在怎麼辦啊？」小茜苦惱着。

「這個嘛……大作家，妳寫過這麼多小說，該怎麼辦，應該不用我來教妳了吧？」

嘿嘿～～這個問題，還是留給他們當事者自己去傷腦筋吧！

第二天，下班時間，小茜的身影出現在藍色出版社的樓下。

她穿着白色鋪棉風衣，一雙冰涼的小手塞在紅色毛線手套里，在樓下不停地踱步。

現在情況可嚴重了，從來躺在床上不超過十秒就能入睡的她，昨天晚上竟然失眠了！加上今天一整天的心神不寧，再這樣下去，她真的要生病了。

可是，待會兒見到他的時候要說什麼呢？

說「對不起」嗎？她實在不太習慣說這句話耶……說「我喜歡你」嗎？哦不！這句話她更說不出口耶，看來，她得好好練習一下才行。

左右張望一下之後，她開始對着牆壁練習等會兒見到杜墨青時要說的話。「對不起……我……我不該那麼意氣用事的，我……我想過了，我會好好寫書的，我、我……哎呀！真是的，怎麼一直結巴呢？」

她不停地跺腳，又不時踢着牆壁。「哎喲！好痛～～」冬天踢牆壁，果然不是明智之舉。

沒關係！再練習一次－－

「對不起，是我不好……」她對着牆壁鞠躬。「我太意氣用事了，我想繼續跟你合作，我以後會好好寫作的……還有，我、我最近才發現，我其實喜……喜歡……哎呀！怎麼那麼難啊～～」

「什麼這麼難？」

此時，一道低沈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

小茜猛一回頭，嚇得倒抽一口氣，心臟也差點從嘴巴跳了出來。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裏？」世界上的巧合也太可怕了吧！怎麼一回頭，杜墨青就站在她身後？！

「這應該是我要問的問題吧？」他瞇起了眼反問她。這可是他公司的門口耶！

剛剛才走下樓，杜墨青就看到一個穿得像雪人、舉止怪異的女孩，對着牆壁自言自語，還不時地搥胸頓足。他忍不住走近想聽個清楚，才剛巧聽到她這番有趣極了的告白。

「我……」她紅着臉，支支吾吾的。「我是來……來看……小白的，對，我是來看小白的。」

天哪～～她真是沒用啊，緊要關頭竟然拿小白做擋箭牌？

「是嗎？那妳剛才是在跟誰說話？我怎麼好像聽到什麼對不起的……」他故作不知情，想好好欺負她一番。

「我……」小茜低下頭，十個指頭揪在一起，都快打結了。「……對啦對啦，我是想跟你說對不起啦……」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

「可是，我好像還聽到妳說什麼喜歡……喜歡什麼的？」他俯身看着她，唇角噙着一絲捉弄的笑意。

「我是說－－」她鼓起勇氣抬起頭，但一遇上他那深邃含笑的眼眸，想說的話又吞進了肚子裏。「我是說……我很喜歡……小白！我很想念牠，想看看牠，可以嗎？」

「喔～～原來是小白啊？」杜墨青假裝相信她。「不過我現在都把小白放在家裏，妳要看牠的話，就得跟我回家嘍！」

他一邊說著，一邊逕自往前走，小茜卻在原地躊躇猶豫着。

杜墨青走了五、六步，才又回過頭看着她。「怎麼還不過來？妳不是想看小白嗎？」

「唔……」她咬着唇，低頭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腳尖。

「那我要走了喔？」他轉身，故意惹她着急。

「好啦、好啦！」她嚇了一跳，只好趕緊走向前。

夜晚的路燈，把他的背影拉得好長好長，小茜默默地走在他的身後。走在他的影子上，心裏，竟有種甜蜜的感覺。

在見到他的剎那閭，連日來的不安，都被這晚風，吹散得無影無蹤……

杜墨青的屋子裏以米色係為主調的裝潢及家飾，把整個空間佈置得品味卓絕而不失暖意，優雅中國風的設計，處處彰顯男主人不凡的格調與氣質。

小茜隨他走進屋內，張大了眼睛，四處張望着。

客廳里的擺設簡約高雅，一張芥末黃的Ｌ形舒適大沙發，旁邊擺着－塊絨毛小墊，上面有隻白色鬈毛小狗正搖着尾巴歡迎主人，牠長得有點像小白，卻胖得像只白熊。

「小白。」杜墨青一喊，狗狗便搖着尾巴走向前，親熱地舔着主人的腳。

「牠是小白？！」不會吧？才一陣子不見，居然比以前胖了兩倍，現在看起來根本就是一隻熊嘛！

「這有什麼好懷疑的？」杜墨青倒下明白，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牠在我這裏吃得飽、睡得好，當然會發胖嘍！」

「嗯，看來你的確把牠照顧得很好，瞧牠一臉幸福的咧～～」小茜蹲下來，笑着摸摸小白的頭。

杜墨青垂眸斜睨了她一眼－－

「是啊，我這麼細心照顧牠，又對牠這麼好，牠當然一臉幸福嘍！哪像有、些、人～～對她那麼好，不但不領情，還忘恩負義地想跳槽到別人那裏去呢！」他酸溜溜地說著。

「啊？這……」小茜的心撲通一跳，整張臉紅了起來，當然一聽就知道他在指桑罵槐。「對啊……是誰啊？真是不應該喔……」

小茜驀地站起身，一回頭才發現他靠得好近，害她差一點站不穩。還好，他伸手環住了她的腰－－

「就是說嘛！那麼……妳知道那個壞蛋是誰嗎？」杜墨青俯視着她，雙臂悄悄將她圈在懷中。

那眼神炙熱親昵得像要把她一口吃了，那口吻更是甜得如蜂蜜，讓她已經快要招架不住了……

「她……她才不是壞，只是……只是有一點點笨而已嘛……」小茜害羞地垂下頭。

是啊，她只是有點笨、有點後知後覺，到現在才發覺自己原來那麼喜歡他而已。

「只有一點點？」他的眸光變得黝黑又深濃，在她耳邊吐着醉人的氣息，彷佛含有過量酒精似的，讓她幾乎快要醉了。

「不然還要怎樣啊……」對啊，要她承認這麼一點點已經很困難了，不然還要怎麼樣嘛！

杜墨青邪惡的一笑。「不想怎麼樣，只是要……」

看着他那閃爍的眼神，小茜還來不及張開口，他熱烈的吻就已經覆上了她的雙唇。

他熱燙的舌尖已經滑入她的口中，充滿誘惑的吻法，勾動着她的慾望。

她腦袋熱烘烘、昏沉沉，身體卻是輕飄飄、軟綿綿的……只覺得呼吸愈來愈急促，身體愈來愈發燙，她不但一點也不想抗拒，甚至發現自己渴求得更多。

他抱着她嬌小的身子，順勢將她壓上那張柔軟舒適的大沙發，強壯的身體緊貼着她，這樣親密的接觸更讓她意亂情迷了……

「嗚～～」小白瞄了瞄熱吻纏綿中的兩人，很知趣地搖搖尾巴，走回房間。

汪汪！兒童不宜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