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頭痛的感覺似乎漸漸消失了，身體也不再感覺那麼灼燙，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好久……又聽到有人喚着自己的名字。
喬珊珊睜開眼睛看着經理焦急的面容出現在她眼前。
“醒了，醒了！你終於醒了，珊珊啊，你可把我嚇壞了，燒到三十九度八呢……”經理一向把珊珊當作自己的女兒，看到她為了大亞這個客戶弄出病來，心裏也是十分心疼。
“這是怎麼回事？”珊珊掙扎着想坐起來。
“小姐，你先給我乖乖躺着。”徐晴像個護士似的教訓着病人。“你問我們怎麼回事，我還要問你呢！怎麼去開個會，卻弄到發高燒昏倒？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對啊，珊，身體不舒服也不講一聲，這樣很危險的，弄壞身體就糟糕了，你知道嗎？剛才你全身燙得跟鐵板一樣，嚇死我們了。”從後面探出頭來。
“就是說啊，要不是人家康副總及時把你送來醫院，你現在搞不好已經變成燒豬了。”
“是他？！這怎麼可能……”那個心狠手辣，非要把她逼上絕路不可的冷血殺手，居然會送她來醫院？打死她也不相信！
“是真的，是他打電話通知經理的，而且他還一直等到我們來了以後，才放心地離開呢！”曉璐一副很崇拜他的樣子。
“看來他不像傳言中那麼冷酷無情嘛，而且，長得還挺帥的說。”徐晴認真地評論着。
“喂！你們到底關不關心我的遭遇啊？咳！咳──”講到激動處，喬珊珊咳了起來。
“關心，當然關心。你快說啊！”三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還不是都怪下午那場雨，我沒帶雨傘，下了車后本來要淋雨過馬路，結果又被計程車潑了一身水，然後……”她終於有機會一吐滿腹苦水。
“唉喲──真是可憐喔，都是我不好，不該強迫你去接那個案子。”經理眼角泛着心疼的淚光。
看到經理自責的樣子，珊珊又有些不忍和愧疚。“經理，對不起噢，大亞的案子被我弄砸了。”
“弄砸？！”提到大亞的案子，經理喜上眉梢。“怎麼會弄砸？人家康副總說你表現得很好，已經決定和我們正式簽下三年的合約，而且還指定由你來負責這個案子呢！珊珊，這下你可是大功臣了，下個月我一定幫你加薪。”
“哇！好棒喔！珊，你要加薪了，哈，一定要請客喔！”曉璐拍手叫好，笑得比珊珊還開心。
“看來你這場病總算有點代價嘍！”徐晴也跟着起鬨。
而躺在床上的珊珊，則是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她沒聽錯吧？那個人居然會說她表現得很好？這……她該不會是燒過頭產生幻聽了吧？或者，她根本還在作夢啊？
“你們兩個別再鬧了，珊珊現在可是病人，讓她多休息吧！”經理笑着制止這兩個想趁火打劫的女同事。
“對了，珊，我已經幫你請了兩天假，你先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來看你。”
“喔，好吧。”珊珊點點頭，高燒剛退的她，身體其實還很虛弱。
大伙兒走了之後，病房也安靜了下來，她轉身側睡，腦海里卻又浮現他們剛才說的話……
接着想起昏迷中一直抱着他的溫暖胸膛，這麼說，真的是他嘍？
哼！就算真的是他送她來醫院，也不能原諒他那種鴨霸的罪行──
康澤風回到辦公室后，不禁回想着剛才簡報的情形。
那個叫喬珊珊的女人，單槍匹馬上陣，面對他嚴峻的責罵，居然不掉一滴眼淚，還能臨危不亂，完成這樣精採的提案，這的確讓他對女人的工作能力另眼相看。
果然，再次證明了他的座右銘──“美女不才，才女不美”是千古不變的名言。
喬珊珊的模樣雖然不怎麼樣，但身為一個廣告AE，她不僅專業，重要的是抗壓性十足，稱得上是業界的頂尖好手。
而這也再次證明他一向的堅持是對的，無論是員工或合作伙件，他絕不挑美女。
他是個有名的工作狂，對工作的要求非常嚴格，也因為如此，才能在短時間內讓大亞電信成為台灣電信業的龍頭品牌。
其實，不是他對美女有偏見，而是漂亮的女人往往把外貌當作向上爬升的武器，每天上班八小時，要花一半的時間化妝、補妝、再化妝、再補妝……卻很少將心思花在專業技能上，而他身邊稍具姿色的女人，總是喜歡利用自己外貌上的優勢，想辦法接近他，這點實在讓他倒足了胃口，所以他公司重要的幹部清一色全是男性。
“叩叩──”一陣敲門聲響起。
“請進。”康澤風並沒有抬起頭。
“副總──那麼晚了你還沒下班啊？”一個身材妖嬌、穿着低胸彈性上衣、迷你窄裙的女人走了進來。
聽到這種嗲聲，不用抬頭也知道這是新來的女秘書──汪蘋。
汪蘋不是康澤風喜歡的女人類型，但卻是他媽媽喜歡的：腰細、臀翹、胸部大──一看就知道生育能力極佳。
她是他老媽的姊姊的小姑的表哥的女兒……靠着這層關係，在大亞撈到秘書一職。
“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你可以下班了。”康澤風冷一言以對。
事實上汪蘋到任這幾天以來，他並沒有派任何工作給她，也沒主動跟她說過一句話，目的就是要她知難而退。
“您怎麼這麼說嘛！副總都還沒走，我怎麼能先走呢？董事長夫人特別交代過我，不能讓您累壞了──”汪蘋說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用盡了女人嬌嗲蠱惑的工夫。
可惜康澤風卻是不為所動。“我還有事要忙，請你不要打擾我。”
他冷淡的語氣令汪蘋無法再厚顏糾纏下去，只好嘟着嘴走出他的辦公室。
“真討厭，還是那麼冷淡，從上班到今天沒有一天成功過……”她簡直無法想像怎麼有男人能夠對她這種性感尤物毫不心動，
康澤風搖搖頭，本來是想出去吃個晚餐的，現在忽然一點食慾都沒有了。
這時，他忽然覺得下午來提案的那個廣告AE，在這些虛偽做作的女人中，還算是滿可愛的……
喬珊珊在休息了兩天之後，終於再度容光煥發地回到辦公室。
“珊，你身體完全好了嗎？怎麼不多休息兩天？”徐晴一見到她，便上前關心地詢問。
“你以為請病假不用扣錢的喔？”她笑着回答，其實她是在家裏閑不住。
“喲──你氣色看起來不錯嘛！”徐晴笑着消遣她。“還換了個新髮型哦！”
“當然嘍！”她撥了撥飛揚的髮絲。昨天剛去剪了松島菜菜子最新廣告中的髮型，俐落的中長發，使人看起來更清爽有神。
珊珊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絲貿合身襯衫，上排兩顆扣子故意不扣，為俐落形象增添一股女性性感的魅力，下身搭了一件米白色的直筒長褲，讓她的身材更為修長，並散發著粉領女性的迷人氣質。
“珊珊？”陳經理聽見珊珊的聲音，立刻從辦公室里走出來。“看到你實在是太好了！”
“有這麼高興嗎？”珊珊不免露出懷疑的眼神。
“你聽我說，大亞的案子已經談妥了，我知道你大病初癒，所以你今天只要去找康副總，把下個月的媒體計劃談妥，然後就可以回家休息了。OK？”
陳經理說得很輕鬆，可珊珊卻是一個頭兩個大。
弄個媒體計劃對她來說只是個小Case，但令她覺得痛苦的是……又要去見那個康澤風啊？那天場面弄得那麼僵，再見面實在是有點尷尬耶。
“經理啊，反正這個案子已經談成了，是不是可以派別的人來接手？”
“這怎麼行？康副總還指定要由你來負責年度的廣告執行呢。記得今天要過去大亞一趟哦！”經理交代完又匆匆走進辦公室。
“是──”珊珊把聲音拖得好長，以顯示她的無奈。
“珊，你好像很討厭大亞的康副總喔？”徐晴看出她為難的表情。
“唉──這就是我們做AE的悲哀，就算碰到再刁蠻無理的客戶，還是得笑臉迎人去服侍……哦，不，是服務客戶。哪像你這麼好命，每天只要面對電腦就行了。”珊珊摟住徐晴的肩，一臉委屈的模樣。
“那我跟你交換好了。”
“我可不要！叫我一天八小時面對這不會說話的機器，我一定會悶死的。”
“那就對啦！每個人天生註定捧不一樣的飯碗嘍，就像叫我站在那麼多人面前，我看我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徐晴笑着安慰她。
“你說的也有道理，好吧，我就認命去排我的媒體計劃表，搞定以後就可以回家休息嘍！”
該面對的遲早還是要面對，不如早點把它做完。珊珊乖乖地回到座位上，打開電腦，很快的就把媒體計劃排好了。
兩個小時后，她硬着頭皮，再次來到大亞電信的會議室。
喬珊珊站在門口，深呼吸一口氣，再上下打量自己一番，確定今天的一切狀況很OK，然後舉起步伐走進會議室。
而當她走進去之後，才發現偌大的會議室里，居然只有康澤風一個人。
“康副總，你好。”她露出職業的微笑。
康澤風抬起頭來，表情顯得有些驚訝。
“請問你是？”
他居然不認得她了？
“我是朝日幸福廣告的喬珊珊。”害她還得重新自我介紹一遍，真是夠糗了。
他還不太能相信，眼前這美麗動人，全身散發著自信神採的女人……和那天的她，簡直是判若兩人。
看他不開口，她只好先隨便說點什麼來化解一下這尷尬的氣氛。
“那天……真是不好意思，我有點感冒，又淋了雨，造成您的困擾，真是抱歉。”
真的是她？這下康澤風才確定她們真的是同一個人。
“沒關係。”他冷冷地低下頭。不知道為什麼，發現她的“真面目”后，他的態度居然產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美女不才、漂亮的女人是花瓶……這樣的刻板印象仍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康副總，這是下個月的媒體計劃表，請先過目。”她在他對面坐下，並拿出一疊資料。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地看他，上次見面因為隱形眼鏡掉了，沒發現他原來有着這麼一雙深邃的眼眸。分明的五官訴說著堅毅，而俊美的臉龐卻又隱含着一種深沉的溫柔……她差點看得入神了。
康澤風看過資料之後，發現這份計劃的確做得滿仔細的，不過，他看着看着卻皺起了眉頭──
“基本上我有一個疑問，為什麼你這波廣告只集中在這幾個特定的媒體，你不覺得這樣設定太偏狹，也太冒險了嗎？”
什麼？她細眉向上一挑，可惡！敢質疑她的專業能力。
“康副總！”為了清楚傳達她的意思，她傾身向前，以靠近對面的康澤風。
“這份媒體計劃，是針對貴公司下個月預定上市的新款手機所設計的，經過我們的市場調查，鎖定的消費年齡層是十五到二十八歲的年輕族群，所以當然也要挑選年輕族群喜好的媒體──”
她手肘撐在會議桌上，自信的神情溢於言表，完全不知道襯衫的第三顆扣子什麼時候彈了開來，而這個姿勢也讓她胸前的春光幾乎一覽無遺。
隱約可見牛奶色的蕾絲花邊，雪白如凝脂般的肌膚，和那誘人的溝渠，簡直勾起男人對女人最綺麗的遐想……
一想像那薄衫下是怎樣一副教男人瘋狂的完美身軀，康澤風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呃……”他的眼神有些驚訝，又帶着點尷尬。這女人一向用這種方式來說服客戶的嗎？
雖然她現在的動作有點爆笑，不過，她那據理力爭的認真表情，真的還挺可愛的。
從不知道女人胸部的線條也能這麼完美的展現，他盡情欣賞着，眼前的春光幾乎讓他忘了思考。
“嗯，很有彈性……”他無意識地囈語道。
很有彈性？珊珊當然是聽不懂他的涵義。啊！知道了！一定是說我的媒體計劃很有彈性是吧？
看到康澤風一臉既吃驚又痴醉的表情，喬珊珊還以為自己的這番話懾服了他。
怎麼樣？知道本小姐的厲害了吧？呵呵呵──
她得意地一笑，上身彎得更低了，聲音里還有種挑戰的意味。“當然，我們廣告公司的任務，就是要幫客戶把錢花在刀口上，這些媒體的費用雖然比較貴，但是效果卻超出其他媒體兩倍以上，所以我敢說，這份媒體計劃是絕對的完美無缺！”
她一口氣把話說完，得意之情不在話下。
“咳──”康澤風輕咳了一聲。“喬珊珊，你的確是非常完美，不過，請你先把上衣的扣子扣好，可以嗎？”
喬珊珊看着他，先是愣了三秒鐘，感覺胸口一陣涼颼颼的感覺，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前。
“啊──”她尖叫一聲，馬上彈回自己的座位上，立刻手忙腳亂地將扣子扣好。
怎麼會這樣啦？又讓人家免費吃雪糕了，她實在是糗死了！尤其看到他那樣的表情，臉上竟感到一片熱燙……
“你這種提案方式雖然很有創意，但恐怕我的心臟無力承受。”他忍不住想欺負她幾句，臉上表情似笑非笑的。
天啊！真希望有個地洞能讓她立刻鑽進去……怎麼樣都好，只要不要再見到這個人就行。
“咳！”她清了清喉嚨，但聲音聽起來還是有點緊張。“關於這份計劃……如果您有問題的話，我先拿回去修改，我們明天再討論好了。”
她站起來，伸手將桌上的資料拿回，準備先逃離現場。
不料，他手一抬，連帶她的手與那一疊資料，都被牢牢地壓在他的手掌下。
他想做什麼？別以為看到了她的胸部就可以侵犯她，她可是會抵死抗拒的！
“你到底想怎樣？”她忍不住惱羞成怒，立刻抽回手，就算是大客戶，也別想這樣刁難她。
“我並沒有說這份計劃表不行啊。相反的，經過你剛才那樣‘精闢透徹’的解說……我現在覺得這份計劃做得相當好，就照這樣進行吧！”康澤風雙手交握在胸前，態度從容自在，臉上還掛着那討厭的微笑。
“你──”有沒有搞錯啊？一會兒說有問題，一會兒又說相當好，他在耍着她玩啊？
“你有意見嗎，喬小姐？”他揚起眉毛，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
看樣子這男人不把她氣死是不會罷休的，她怎麼能讓他得逞？
“當然沒有，你是客戶嘛！客戶滿意我們就滿意。再、見！”她拎起包包轉頭就走。
“等等！”康澤風叫住她。
“還有什麼事嗎？！”她不耐地回過頭。
“另外，我希望明天能看到廣告設計部分的提案。”他從抽屜里拿出一支銀白色的新款手機。“這就是我們下個月要推出的新型手機，產品編號MS007，你可以帶回去做參考。”
“什麼？！明天？！”一般來說，至少也要三天的時間才夠啊！“很抱歉，康副總，這麼短的時間是不可能的……”
“身為業務人員，不是應該盡量滿足客戶的需要嗎？我相信對你而言，這並不困難。”他把手機拿到她的眼前，充滿挑戰意味地瞧着她。“難道你做不到？”
做不到？喬珊珊最受不了別人質疑她的工作能力與效率了。
“當然可以──你是客戶嘛，你說明天就明天，我會帶着稿子來提案的。”珊珊一把接過手機。
“明天早上九點。”康澤風翻了一下桌上的行事曆。“我只有早上有空。”
“好，九點。”喬珊珊賭氣應了下來，連再見都不說就往門外走去，她知道回去后一定會被徐晴和曉璐扁死的。
“等一下！”他又開口叫住她。
“又有什麼事啊？！”她回頭瞪着他，眉心皺成一團，不悅到了極點。
這人煩不煩啊？！她的頭很痛了耶！上次來提案害她發高燒昏倒，這次又想怎樣啊？
“沒什麼。我只是想問你，感冒有沒有好一點？”他的口氣忽然變得好溫柔，雙眼關心地注視着她。此刻的他忽然不再是個頤指氣使的客戶，反而像是真的關心她似的……
“托你的福，好多了。”想用一句關心的話收買她？門都沒有。別忘了她會有那天的遭遇是誰造成的，她可是個超級會記仇的小心眼女人。
喬珊珊回頭，給他一個十足職業化的笑容，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會議室。
這男人肯定是八字跟她不對盤，怎麼每次跟他過招，自己總是陣前慌了手腳？況且他一會兒像個凶神惡煞一會兒又一副溫柔多情的樣子，到底在搞什麼。
可是……那天畢竟是他送她去醫院的，迷糊中還記得他一路抱着她……她可不輕耶，連句謝謝都沒說，會不會有點忘恩負義呀？
忘恩負義？！什麼叫恩？什麼叫義？她還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呢！竟然逼迫她明天要交稿，這種沒肝沒肺的客戶，還跟他講什麼恩義？
“去。”喬珊珊邊走邊踢起路上的一顆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