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咦？這是財會部的耶？」

「別抱怨了，至少跟你還有點關係，看看我的。」特助乙將手上的卷宗遞給他看。

「人事精簡案？」特助甲拍拍他的肩頭，一臉的同情。「老闆娘大概快結婚了有點緊張，才會一直出錯吧！」

「看來他們結婚前我們要自求多福了。」

看着特助們無奈地離去，高軒蹙起了眉頭，望向許念潔的座位。果然又在發獃！

她怎麼了？這兩天老是出錯，害他連會議記錄都不敢由她負責，到底有什麼天大的事讓她心不在焉？

「小潔，你進來。」他率先進到辦公室去。

婚禮他們完全交由家人來辦，所以兩人都堅持要繼續工作；但她再這樣恍神下去，就算她沒出事他都要擔心到得胃潰瘍了，也許他該想個法子把她綁在家裏。

許念潔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又不知神遊到哪裏去了。完了！又要被念了，她連忙跟了進去。

門一關，她就進了一副溫暖的胸膛，被緊緊的摟住。

她的心頭一熱。為何他這麼溫柔？

「你是不是不舒服？」他的額抵着她的，柔聲問道。

「沒有呀！」她有些不自在地想推開他，沒有勇氣追問答案。

兩天下來，蔣小姐的話在她的心裏發酵，衍生出無數懷疑與嫉妒的因子，她被愛意沖昏了頭，直到出了這事她才驚覺到自己完全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過去、他對她的想法……

而半個月後兩人就要結婚了，她現在卻質疑他的結婚動機。

「還說沒有？看看外頭亂成什麼樣子？一點都不像平時的你。」

她在躲他！為什麼？他的臉色沉了下來，卻沒鬆手，依然將她環在懷裏。

「我……對不起！」她低下頭，對這兩天出的狀況很愧疚。

「誰會在乎那些事？我擔心的是你，有心事？」撫着她的面頰，她的臉上黯淡無光，看得他好心疼。

「我……」想問個明白的話差點就出口了，卻卡在喉頭。

萬一事實如蔣小姐所言，她承受得了嗎？她突然打個寒顫，垂下了目光。

「別告訴我，你突然後悔不想嫁了？」

拉着她往沙發走去，她的心事今天就要解決！他不要看到她不快樂的樣子。

「不是啦……」

「那是怎麼了？」

「我……今天想回家一趟。」

「為什麼？」握着她手的勁道陡然加大，他的眸光趨冷。她竟然連他們的家都不想回了？

「可能是日子快到了，我有點想家。」盯着他的手，她煩躁地答道。

這緊抓的手意味着什麼呢？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思考了，她迫切需要一個沒有他的空間好好想想。

藉口！高軒心裏太明白這只是她的推托之詞。她到底怎麼了？

古奕安冒冒失失的闖進來。

「啊！」驚見兩人抱在一起，他立刻咧開大大的笑容想退出去。「欸？抱歉，抱歉！打擾兩位恩愛，我等會兒再來。」

「不必了，你留下來，小潔，晚上我陪你回去。」

看來他是問不出原因了，只好等晚上再說，他拍拍她的肩，才放她離開。

「嗯！」她點點頭轉身出去。

直到她退了出去，他才冷然地問道：「什麼事？」

「我要去頂盛，先跟你報備一下，今天不進公司了。」

看着許念潔無精打彩的樣子，他才想起那天的事，那女人果然使壞了。

「你什麼時候報備過了？無聊！」他轉身坐回桌前不再理他。

「嘿！說得我好像很沒規矩似的。對了，前天我看到蔣玟琦。」

高軒沒理他，眼睛盯着報表，心裏全是她那張苦惱的臉蛋。

「她好像特地去找小潔。」

「什麼？！」高軒訝異地抬頭看向他。

「天知道她想幹什麼，你留意一下吧！」

高軒卻立刻將小潔這兩天的不對勁連貫起來。那女人煩他還不夠，居然跑去騷擾小潔？一定是她造了什麼謠，小潔才會心不在焉老是出錯！

「可惡！」

鈴鈐——鈴鈴——

「喂？」他接起電話，不久便蹙起眉頭。「是你？」

「你來幹什麼？下午在公司我已經很明確告訴過你，叫你別再來糾纏我和小潔了，你到底煩不煩？」他打開門，一臉的不耐煩。

小潔昨天回家後，今天就請假了，本來下班想去接她回來，許爸卻說女兒快出嫁了，想留她在家陪陪兩老，他只好獨自回來。

看着空蕩蕩的房子，從未感受過孤單的他，頭一回覺得這房子太冷清了。

「軒，我們這麼久的朋友了，見了面你就不能對我好一點？」蔣玟琦卻厚著臉皮擠進屋裏。

「你還有什麼事？說完快滾！」他站定在客廳里，面無表情地瞪着她，門都懶得關了。

「我們之間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們曾經……」她的話被他森冷的目光給瞪掉了，有些怨懟地看着他。

「曾經怎樣？一沒約過會二沒上過床，我們之間沒有曾經！你聽清楚了，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

連在他面前都可以說這種似是而非的話，天知道她在小潔面前會說得多離譜，難怪小潔看他的眼神充滿了疑惑。

「我……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娶她？」

「關你什麼事呀？」

「你明知道我的心意，卻舍我娶了別人，難道連個答案都不肯給我嗎？」她可憐兮兮地瞅苦他。

「我沒義務回答你！」

他實在好頭痛，這種打也打不跑的糾纏女，以前可以當作沒看見，如今有了小潔，她就成了大禍害，又不能真的揍她，氣死他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在整她對不對？報復她當年害你出糗的事。」

「少扯了。」他冷眼一凝，語氣冷得嚇人。

「我愛你十幾年了，我有權知道一切，我不要你只是為了報復而娶別人。」她哭喊出聲。

「你想知道是吧！我是因為愛她才娶她的，這樣懂了嗎？你既然堅持我們是朋友，就送上一句祝福然後快點滾蛋吧！」

「愛她？你愛上她了？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愛上別人？我愛你呀！我這麼的愛你……」她哭得歇斯底里，目光瘋狂。

「這什麼話？那我這個無辜被愛的人多倒霉？」她再糾纏下去可別怪他使用暴力了。

還是小潔可愛，她現在在做什麼呢？好想她……今天去她家打地鋪算了，她會不會讓他進房間呢？

蔣玟琦放棄所有尊嚴任其踩在腳下，哭紅雙眼心都碎了，他卻一臉不耐煩，和她在一起心卻不在這裏，那出神又帶點憨呆的幸福笑意，讓她好不甘心！

「高軒，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不再出現在你們面前。」

他只是揚高眉頭，不怎麼信任她的話。

「追了你這麼久，卻什麼也沒得到，一個吻！給我一個紀念的吻，讓我以後回憶起這段往事時不會只有遺憾。」她露出凄楚的笑容。

「不要！」他想也沒想的就拒絕了。

「你不怕我繼續糾纏你？」

「你在威脅我？」他眯起了危眸，沒人有這膽量的，就連她家總裁都不敢。

「是你這我的！你不會受影響，但是她會，有我在，你們不可能長長久久的。」她豁出去了，反正她已經不可能得到他了。

高軒的怒氣衝到最高點。「你滾吧！我倒想看看你能怎樣？」比狠他可是不會輸的。

蔣玟琦刷白了臉，他居然連個吻都不肯施捨？

「高軒？怎麼門也不關？」門口傳來許念潔的聲音。

她昨夜失眠了一夜，心裏全是他，晚上他去接她時，差點就跟他回來了；但她強忍下衝動，想把問題釐清，所以決定先回來拿小熊維尼暫時代替他，也可以名正言順的多看他一眼。

「小潔？」高軒倏地轉身，是他太想她產生幻聽了嗎？

蔣玟琦也聽到她的聲音了，惡意閃進她的腦海，她一個箭步上前堵住他的嘴。

縱使高軒見多識廣，但被女人強吻卻是頭一遭！

他錯愕地瞪着她，然後意識才歸位，一陣厭惡感由心頭竄出，才想推開她，門口的許念潔卻發出了驚呼聲。

「啊——」她張大了眼，看着他們四唇相接，血色自她的臉上褪去，淚珠不聽話的滾落。

動作慢一步的他眼見她落淚，心全揪在一起了，焦躁地推開蔣玟琦，想過去安慰她，但蔣玟琦卻使出全力將他攬得更緊。

就算得不到他，也不想讓他們太好過，她又舔上他的唇，享受偷來的半個吻。

眼見他們居然還吻第二次，許念潔徹底絕望了，退了兩步轉身飛奔而去。

「小潔！」高軒粗魯的推開蔣玟琦，衝到門口卻早已不見她的蹤影。

可惡！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小潔？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許媽見她進門就想往樓上走，連忙拉住她，這一看嚇傻了，她的眼睛紅得不像話。

許念潔沒答話，見到家人關懷的面容再也忍不住，淚水撲簌簌地滴落。

「你不是去拿小熊？高軒呢？怎麼沒送你回來？」

正在對統一發票的許爸抬頭見女兒失魂落魄的模樣，和出去時滿瞼的期待判若兩人，也站了起來。

「我再也不要見到他了！」她哭着跑回房裏。

「你去看看她，我在這裏等高軒。」許爸抬頭看看樓上又看向大門。

「你怎麼知道他會來？萬一沒來呢？」許媽邊走邊問。

「他要沒來這輩子就別想娶小潔了！」許爸愛財只擺第二位，女兒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不到十分鐘，一臉焦躁的高軒飆車追來了，大冷天的，他卻滿頭大汗。

「爸，小潔呢？」高軒頭一回在旁人面前顯露倉皇不安的神情。

「不舒服睡了。」許爸讓他進來，專註地觀察他的神態。

「爸，小潔誤會我了，可以讓我向她解釋嗎？」他的眼睛直盯着樓上，心急如焚。

「高軒，先別叫得這麼親熱，我現在才覺得小潔原先的想法是正確的，這麼快就定下婚期果然倉促了些。」

這小子的緊張稍稍安撫了許爸原本的怒氣，但女兒哭着回家是事實，這讓他非常憤怒。

「爸？」高軒愣住了。

「上回是誤會這次也是？你的誤會也太多了吧！」女兒剛剛臉上的絕望叫他好難受，他絕不讓女兒受到任何委屈。

高軒閉上眼咬着牙，許久才張開眼，真誠的說道：「也不能說全是誤會，我早該處理好這些瑣事才對。」

「你們之間出了什麼事？」見他真誠，許爸才開口問原由。

高軒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全說了，臉上全是疲憊。「剛剛我把那女人轟出我家，才有辦法追過來。」

他先前只察覺到對她的愛意，直到剛剛瞧見她傷心絕望的臉龐，才驚覺自己陷得有多深，他無法忍受她受到任何委屈傷害。

因為自責與憤怒，他甚至不惜拿權位脅迫蔣玟琦，不許她傷害小潔，否則絕對讓她在業界混不下去！

「你也太不小心了。」許爸嘆了口氣，他再無辜，受罪的人是女兒，他無法不責怪他的疏失。

「對千起！」

「高軒，雖然我很想要你這個女婿，但前提是我女兒絕對要幸福，你拿得出承諾嗎？」

「我把她看得比我自己還重要，再也不會讓她受委屈了。」

「希望你說到做到，至於她會不會相信，只有靠你自己了，上去吧！」

「謝謝爸！」

他立刻沖了上去，還差點在樓梯上撞上正好下樓的許媽。他沒時間道歉，兩個跨步跳上二樓，直奔她的房間，「砰」一聲就把門打開。

「媽，都說不要吃了……」包在棉被裏的她，啞著聲音有氣無力的說道。

高軒走過去坐上她的床沿，兩手撐在被單上，柔聲喚道：「小潔。」

被裏的人僵直著身體兩秒鐘，才惱恨地嗔道：「走開！」

「你可以生氣，但生完氣要聽我解釋。」他的大掌隔着被單拍拍她的肩。

「不要！你走開。」

高軒掀開被子，她孩子氣的將被子搶回來又蓋住頭，她這可笑的動作害他差點笑出來。

他只好鍥而不捨地又將被子整個拉開丟到地上，就見她連外套都沒脫整個人縮在床上。

「你幹麼搶我被子呀？上匪！」

爬下床想撿被子，卻被他攔下來，她生氣的一拳就揮過去。

沒想到向來閃得很快的他居然像根木頭似的，乖乖挨了這一拳，她的手好痛，而他的下巴紅了……

「你幹麼不躲開？」她錯愕又微微心疼地吼道。

「我說了你可以生氣，若動手可以讓你氣消得快一點，我不介意多挨幾拳。」他沒撫上自己痛得要死的下巴，反而牽起她的小手揉了揉。

「別碰我啦！」她惱火地抽回小手。他這樣一臉的溫柔、一臉的擔憂，叫她怎麼生氣、怎麼打人？

「你再出手時要挑有肉的地方打，像這裏……或是這裏，不過這裏可不行，萬一受傷了，搞不好我們就生不出小貝比了。」

他拍拍強健有肌肉的胸膛，又指向線條優美無一絲贅肉的美臀，再把目光調向他的重要部位，一一指點她可以下手和不能下手的地方。

「你……」

這傢伙到現在居然還嘻皮笑臉的？她巴掌舉起來卻卡在半空中揮不過去，惱怒地改掄起粉拳，可比劃了半天，拳頭就是沒法子吻上他的身。

瞪着他又氣又委屈，她乾脆轉過頭去。

「懶得理你，你走開啦！」

她動不了手，卻也止不住傷心，明明發現他有別的女人，可瞧見他追來，她居然有一絲喜悅，她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就滿足？

「這可不行，別人不理我沒關係，你可不能不理我。」

他趴上前想瞧見她的眼睛，不然他無法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倔強地不肯面對他，卻又不時地在心中作比較，他追來了，難道蔣小姐不重要嗎？這份喜悅一直削減心頭的傷痛。

「別生悶氣了，真的，我皮粗肉厚，還擋得了你幾頓花拳繡腿，來嘛！多賞我幾拳。」他的手搭上她的肩，期待着她的暴力再現。

「你好賊，這樣叫人怎麼生氣？」她頹著肩，無奈地發現自己不僅被他克得死死的，居然還心甘情願。

「不打了？那我可以抱着你嗎？」

「我媽在樓下，要抱去樓下抱，不過我爸可能會跟你翻臉。」

「呵呵……小潔，你真的好可愛。」聽見她的冷笑話，他稍稍安心了，手腳並用地將她完整地抱在懷裏，還在她的髮鬢印下長串細吻。

她不是在傷心在痛哭嗎？怎麼才多久就讓他抱在懷裏了？

可回到他懷裏的感覺真的好好，若沒有那些事就好了，為什麼他要和別人接吻呢？

等了半天，他只貪婪的不斷細吻她的秀髮、她的額際、她的粉頰，就是等不到他一句解釋。

她反而急了，噘著嘴偏頭問道：「你不是要解釋？還是你還沒想好藉口？」

「咦？你氣消了嗎？」

「高軒！」

「好嘛！我說了，是她強吻我的。」

「上回你也這麼說，你的行情也好得太離譜了，每個女人都對你用強的！」她一聽反而更氣了。

「哪有每個女人？你就不肯對我用強的。」

「我會被你氣死，你又不是柔弱小女人，被比你矮比你弱的女人用強的，你會避不開，躲不掉？你的藉口真叫人生氣。」

「其實她那時提議我若吻她，她就不再來糾纏我們——」

沒等他說完，她就怒不可遏地揪住他的衣襟質問：「那個吻是經過你同意的？那哪叫強吻？」

「聽我說完嘛！遇到你之後，我可是很有節操的，我當然二話不說就拒絕她了，後來聽見你的聲音，一時太高興沒防備，那女人就用強的了。然後又不幸被你看到，所以我才說是誤會嘛！」

她冷靜下來，回想剛才他們的肢體語言……的確是有這種可能，但他們接吻是事實，那畫面好真實地印在她的腦海里，讓她好不安，就怕以後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無限個蔣玟琦會冒出來。

「小潔？」他擔心地看着她，難道她不相信？

「也許你說的是真的，但是我的心情為何沒有變好？」她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小潔？」這什麼意思？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你讓我好不安，我想我們的婚事還是暫緩，好不好？」

「為什麼？難道你還是不相信我？」

「我也不曉得，我怕今後會天天懷疑你有別的女人，你讓我想想好不好？我只是想延期，又不是不嫁了。」

「我沒有別的女人，你這個笨蛋！我絕對不延期，除夕那天我絕對要娶到你！」他握住她的肩，堅定又憤怒的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