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顏綺妙踏着沉重的步伐，不知不覺已經走回家中。
小小的套房忽妙變得無比空曠，冷清寂寞的空氣充滿整個房間。到底是怎麼了？她的心好像忽然間被掏空了一大塊。
現在那兩個人一定快快樂樂地在唱歌吧？哼，孤男寡女關在一間包廂里，會發生什麼事呢？
想起夏露今天穿的一襲性感洋裝，低胸又露背，把她曼妙的身材展現無遺，再加上夏露對異性一向大膽又熱情……啊！綺妙的腦中不斷上演着兩個在包廂里可能發生的所有情況——
她抱着頭，再想下去她就要“花瘋”了，只好拿起遙控器，把電視轉得很大聲，好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緒趕走。
哦，天啊！周末的電視真的是超級難看，已經重播N次的港劇、罵人罵全場的選舉造勢晚會，再不然就是跟蹤偷拍的狗仔節目，低級無聊到了極點。
轉來轉去轉到頭昏也沒有一台可以看的節目，難道電視台不能為她們這些周末在家的可憐人想想，做些好看的節目嗎？
不行，她一定要申訴。在這無聊又充滿無名火的夜晚，她一定要找些事情做做。
她拿起了電話，直撥電視台的客服專線。
“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為您服務的嗎？”這是客服人員一貫標準的招呼語。
“小姐，你們電視台能不能播些有營養的節目呀？你們知不知道周末假日有很多人沒去逛街，沒去唱KTV，只能一個人在家看電視，你們凈播一些無聊的節目，叫人家怎麼度過煩悶乏味的星期六夜晚？我要申訴！”綺妙抓着電話，嘰里呱啦地說了一堆。
“謝謝您的意見，我們會將您的意見轉達給相關單位，謝謝您的來電，再見！”
電話隨即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什麼，竟然是電腦語音系統？什麼嘛，居然讓她對着電腦說了那麼一大堆，這世界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冰冰的，連客戶服務都用電腦來接聽了？
一點也沒錯，這世界變了，連一向對她最好的裴俊男都變了，他居然也會見色忘友，丟下她一個人回到這冷冷清清的家。
電視節目無聊得讓人想打瞌睡，抬頭看看時鐘，哇噻！居然已經十一點了，夏露不是說會打電話給她嗎？難道他們兩人到現在還沒有回家？
這怎麼得了，她拿起電話，正想拔給俊男——
等等，現在打去的話，查勤的意味很濃厚，而且不正表示出她是多麼在乎他嗎？不行，綺妙不情願地放下電話。天啊，時間怎麼如此漫長難熬？
她只能枯坐在沙發上，像一條瀕死的魚，靜靜等待水中的最後一絲空氣被抽走。
“叮噹——叮噹——”門鈴奇迹似地響了起來，解除她快被悶死的危機，綺妙立刻跳了起來。
這時候會是誰來接她的門鈴呢？呵呵—一除了俊男，還會有誰？
當她滿心期待的打開門時，笑容卻頓時僵在臉上。
“鏘鏘鏘鏘——你看，我幫你帶了什麼？”夏露舉起一盒蛋糕和一袋櫻桃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夏露？”她嚇了一跳，不能否認，她有些失望。
“這是孝敬你的。對了，我今天玩得太晚了，可不可以睡你家啊？拜託啦！”夏露嘻嘻笑着。
“進來吧。”綺妙彎下腰，從矮櫃裏拿出一雙抱鞋。
“這麼你晚還沒睡啊？”夏露一語刺到了她的痛處。
“明天又不用上班，幹麼那麼早睡！何況星期六晚上的電視很好看啊，我還在看電視呢！”好像怕人家不相信似的，口是心非地搬出一堆理由。剛剛明明還歇斯底里的打電話到電視台罵人，現在居然說電視好看？
唉！連她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是嗎？”夏露笑着看她，眼神還透着懷疑。
“這麼好心啊，買櫻桃給我吃？”夏露的眼神讓她非常不自在，她試着轉移話題，拿起夏露手中的紅櫻桃。那是她最喜歡的水果，不過現在是冬天，應該已經過了盛產期了啊。
“嗯，我和俊男吃完飯去逛夜市，剛好看到有人在賣櫻桃，俊男說你很喜歡吃櫻桃，我們就買了一袋給你。”
綺妙低下頭，把櫻桃拿到流理台用水沖洗。
是嗎？他還記得她喜歡吃櫻桃！他還是有想到她啊……
不知怎麼了，眼眶忽然有種濕潤的感覺，她深呼吸一口氣不願讓人看出來。
“蛋糕是我買給你的。綺妙，我真的要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介紹我和俊男認識。我覺得俊男真的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好男人，對女人又溫柔又有風度。你知道嗎？他說兩個人去唱歌不太好，所以羹我去吃晚餐，他真的跟一般的男人不一樣耶！對不對？”夏露欣喜的口氣，就像中了頭獎似的。
“是啊，他本來就是一個很好的男人——”只不過，她到現在上發現。
綺妙拿起一顆櫻桃放進嘴裏，甜中帶酸的汁液瞬間充滿了她的口腔。
她腦海中忽然浮現許多裴俊男的好。除去當兵那兩年，他每天接送她上下課，就算是寒流來的冬天清晨，她出門時，他一定已經在門口等她。奏暑假她經常打工到十一、二點，俊男也總是會接她下班。
俊男對她的好從來沒有給她任何壓力，就像太陽和空氣一樣的理所當然，他給她一個寬闊而安全的世界，讓她可以飛到任何地方，但是無論她身在何處，只要她一回頭，一定會看到他在那裏等着……
“所以我真的好謝謝你啊，綺妙，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他了。”夏露的臉浮上兩朵紅暈。
“愛上誰？”她是不是聽錯了？綺妙睜圓了眼，嘴巴張得大大的。“啊——”櫻桃子卡在喉嚨里，沒辦法，只好硬把它吞下去了。
“當然是俊男啊！你知道我這個人最有愛心了，像這種瀕臨絕種的保育類動物，我一定會好好愛護他的。”夏露宣誓着。
“呃……”她摸着喉嚨，食道有種怪怪的感覺。
“咦？你怎麼了？”夏露轉頭看着她。
“沒事，很好啊，恭喜你了。”因為奪下櫻桃子的關係，綺妙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綺妙，為了要謝謝你，我們三個人明天一起吃吃飯吧”夏露拉着她的手。
“明天？呃……不行，我明天要回家一趟，改天吧！”她怕再看到他們兩人親密的樣子，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再承受那種心如刀割的感覺。
“一起去嘛！”夏露一再慫恿。
“真的不行啦。別鬧了，快去洗澡睡覺吧，大姊。”她可以祝福他們明天玩得愉快，但別把她牽扯進去。
夏露終於走進浴室洗澡，屋子裏忽然安靜了下來，綺妙坐在沙發上默默對着電視發獃。櫻桃子強行通過她喉嚨的奇怪感覺，卻還一直存在着。
*******
這一個禮拜以來，綺妙每天都用盡了各種理由推託，以避開和夏露他們一起出去。
一方面是不想當電燈泡，一方面是不想讓自己精神分裂。
而俊男也沒再打過電話給她，因為他很確定，綺妙的意思是不想再見到他。
星期日晚上九點，裴俊男在約定的Pub里等候着，他一個人坐在吧枱前，桌上擺着一瓶紅酒，和一個盛了三分之一不到的高腳酒杯。
藍色套頭毛衣，像冬季天空的灰藍，深鎖的眉，以及臉上略顯疲憊的神色，看得出他最近過得並不好。
本來想推掉今天的約會，好好在家整理一下紛亂的思緒，不過夏露在電話里說顏綺妙會一起出來，他便無法拒絕。
即使她已經拒絕了他，他卻仍無法消滅心中那股想見到她的念頭，他可以退回到朋友的身分，在一邊看着她，只要能確定她一切安好就好。
他拿起桌上的酒杯，輕啜一口紅酒，平緩自己的心情。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清脆的女聲在他身後響起。
裴俊男轉過頭，眼底掃過一絲淡淡的失望，他應該知道的，顏綺妙說話是不會這麼有禮貌的。
“夏露？是你啊……”他下意識地把眼光移向夏露的身後，卻發現想見到的人並沒有出現。
夏露發覺到，他和綺妙在看到她時為什麼都有同樣失望的表情？
不過她故意裝作沒看見。
“嗯，等很久了吧？”夏露拉開椅子坐下，臉上依舊是熱情的笑容。
“綺妙呢？”他終於忍不住問了。
“他臨時有事不能來。”夏露簡單的回答。
俊男沒說話，卻斂下了眼神，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重重的放下。
夏露拿起酒瓶，熟練的將瓶身傾斜四十五度，紫紅色的液體傾瀉而出，注滿她手中的玻璃杯。
一個禮拜來，夏露不斷找各種理由、各種借口與俊男見面，但她心裏很清楚，俊男的心中只有一個女人，那就是顏綺妙。
她知道，五年下來，顏綺妙在他心中累積的分量，不是那麼容易可以清除的。
不過，夏露已經決定，她要這個男人，無論用什麼方法，她一定要把綺妙的影子從俊男心中徹底掃除。
即使俊男失望的眼神刺傷了她，不過“小下忍則亂大謀”，她還是得壓下心中不滿的情緒。
“來，俊男哥，這杯我敬你。”夏露擺出最媚人的姿勢。
酒吧里迷眩的燈光、激情的氣氛、身邊一對對緊貼熱舞的身軀，教人不動心也難，這就是夏露的“大謀”。
經過一個禮拜以來的密集約會，對方居然還沒有對她做出“超友誼”的動作，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更是對她性感魅力嚴重的侮辱。
所以今天，她絕對要得到這個男人。
俊男看着她，只是淡淡地說一句。“別喝太多了。”
“是嗎？”夏露拿起酒瓶看了看瓶身的標籤。“這是一九九五年的波爾多紅酒，甘醇濃烈，看來，今晚有人想喝醉喔！”
她顯然說中俊男的心事，他微微牽動了嘴角。
“我一個大男人喝醉可以叫車回家，就算睡在路邊也沒問題，不過如果你喝醉，我可就沒辦法背你回家了。”
夏露艷紅的嘴唇輕抵杯緣，啜一口沁涼酒液留在口中，用舌頭輕輕撩動，以品嘗上等紅酒的香醇。
“喔……真是好酒。”她半眯起雙眸，盡情享受這酒的餘味，姿態好不撩人。
“沒想到你對紅酒也有研究？”不像顏綺妙一向把紅酒當啤酒喝，完全暴殮天物，對於這點，他倒是有點驚訝。
當然，為了要釣男人嘛……哦，不、不，她怎麼一杯下肚就差點把實話說出來了呢？
“當然，我了解紅酒，就像我了解你一樣。”她深情柔媚的眼神望着他，嘗試探尋他的內心深處。
她當然知道他為什麼一個人喝悶酒，因為他喜歡的女人只把他當哥哥看。不過裴俊男卻不知道，那個女人可能也一個人在家裏難過着，這一切卻都看在夏露的眼裏。
“是嗎？可惜我並不需要一位心理醫師。”俊男喝完剩下三分之一的酒，不以為然地冷笑。
“那你需要什麼？再一瓶紅酒，還是一個陪你喝酒的女人……”夏露雙腿交生，露出高衩裙擺下的修長雙腿，再傾身向前，低胸領口可見誘人的丘壑。
夏露深信，酒精是最好的情慾催化劑，任何男人都無法抵擋美女和美酒的相乘魅力。
“謝謝，我想我需要的只有紅酒。”他轉過頭，把視線移至前方的酒保。
他迴避？而顯然是酒精的效力還沒發揮。不過，男人迴避也許是表示他潛意識裏害怕，怕自己無法拒絕。
哼，她今天絕不會讓他再逃開，夏露再向酒保要了一瓶酒。
“別這樣嘛，人家只是想陪你聊聊天。”夏露的嗓音低沉又溫柔。”感情的事無法強求，我們只要讓自己過得快樂就可以了。來，我陪你喝吧！”
這句話正中紅心，說到了俊男的心坎里。“你說的沒錯，乾杯。”
一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算付出再多感情和時間，它仍然不會屬於自己。
PUB里愈夜愈美麗，靡靡之音在耳邊縈繞，舞池中的表演也愈來愈火辣，昏暗的空間裏充滿撩人慾望。
夏露伸出那塗著蔻丹的玉指，輕輕握着他的手臂，酒精鈍化了人的觸覺神經，俊男並沒有什麼反應。
“這裏人多，好悶啊，我們去別的地方吧！”夏露貼着他的耳畔細語，聲音極富挑逗。
“去哪裏？”
“你要去哪裏都可以。”她輕輕翹起腳尖，挑逗地磨蹭着他的腿，一雙媚眼大膽凝視着他。“今晚，我只想陪你，就把我當成一個和你一樣寂寞的女人……”
俊男望着她半晌，嘴角泛起一種神秘的笑意。“夏露，這樣的進展末免太快了吧？”
他不是貪心的獵人，認為凡是女人都是他的獵物。
相反的，他只是一個園丁，只會默默照顧園中那朵玫瑰花，他心中唯一的一朵玫瑰花。
“你看不起我嗎？你覺得我是個很隨便的女人！？”俊男那帶着輕蔑的笑，深深刺痛了夏露。“我只是勇於追求自己想要的男人，不像顏綺妙，她只會利用你，不愛你卻一直利用你對她的好，但我卻真心愿意為你付出！”
愛情在眼前，夏露早已顧不得什麼朋友道義。
“你別再說了。”俊男冷下臉，口氣非常平淡。“對不起，我只是把你當作朋友，至少現階段，我只能把你當朋友。”
過了幾秒，夏露激動的情緒漸趨緩和，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沒關係，就算你只把我當作朋友也沒關係，我會等你的。”夏露微笑着，她告訴自己，絕不會就這麼放棄的。
******
忙了一個上午，顏綺妙拿了一個便當回到座位上，準備吃午餐。上班族的周一症候群讓她看起來無精打彩。
其實，她一整個禮拜都是這樣失魂落魄的，只能藉著工作，讓自己的頭腦停止胡思亂想。可惜，總會有人來破壞她的平靜。
“綺妙，一個人吃便當啊！”夏露來到她的身邊。
“嗯。”她低頭挾了一塊大豆乾放進嘴中，一臉食不知味的表情。
顏綺妙的失魂落魄，夏露完全看在眼底，她甚至比綺妙自己還要清楚那是為了什麼。夏露明白，必須讓顏綺妙徹底死心，她才有機會得到俊男的心。
“綺妙，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哦——”夏露一手搭着她的肩，像要說悄悄話的模樣。
“什麼好消息？”綺妙連頭都沒有抬起來，現在的她對任何好消息都不感興趣了。
“告訴你喔，俊男已經和我正式交往了。”夏露喜形於色，完全沒有一點心虛，連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真是個天生的好演員。
大豆乾在嘴裏嚼着、嚼着，卻梗在喉嚨吞不下去，好一會兒，綺妙抬起頭來，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恭喜你了。”
夏露握住她的手，一臉感動。“綺妙，我最希望得到的就是你的祝福。”
“嗯，我會祝福你們的。”她認真的點頭。
“那我出去吃飯嘍！俊男在樓下等我呢。”說完，夏露開心的走出辦公室。
連中午都要一起吃飯，感情真好。
綺妙低下頭繼續吃着便當，才發現豆大的淚珠竟不停地從眼眶流出，一顆一顆落進便當里。
她的預感終於變成真的了，這段日子她已經作過好幾次這種夢，沒想到今天竟從夏露的口中得到印證。
她的心好痛，彷彿有人趁她不注意的時候，重重的給了她一拳，讓她完全來不及防備。是誰曾經給了她好多好多，現在卻殘忍的統統收回。
是她的錯，都怪她自己，為什麼俊男在身邊的時候沒有好好珍惜，等到失去了才發覺他的重要……
綺妙再也忍不住地趴在桌上哭泣，聲音里充滿了後悔和心痛，讓人聽了好心疼。
坐在辦公室最後一排的呆妹，不忍心地走到她身邊，拿出一疊面紙。“綺妙，別這樣，不要哭了嘛……”
呆妹手足無措，她實在是不會安慰人哪！
綺妙邊哭邊責任自己，對啊，都是她的錯，現在哭又有什麼用呢？她應該為他們高興的，兩個都是她最好的朋友，現在變成了男女朋友，這不是一件好事情嗎？她應該高興才對。
何況這還是她介紹的，不是嗎？
綺妙抬起頭，接過面紙包住鼻子，用力擦着鼻涕——
“呵呵，我沒事了啦。”她紅着鼻子，可愛的笑着。
“好，你不哭就好，我……去巷口買珍珠奶茶給你喝喔！”呆妹拿了錢包就往樓下沖，她知道，綺妙一向只要吃到波霸珍珠就會很高興。
“老闆，兩杯珍珠奶茶，外帶。”呆妹站在泡沫紅茶攤前。
“馬上好，請稍等。”老闆動作迅速地拿起雪克杯，開始沖茶。
在等候的時間，呆妹無聊地描頭晃腦，四處張望，剛好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形，在不遠處的麵攤吃面——
咦，那不是夏露嗎？沒錯，那身紅得發紫的套裝，看來格外顯眼，是夏露沒錯。
只是，她怎麼會一個人坐在麵攤前吃飯呢？
“奇怪了，她不是說跟俊男一起吃飯嗎……”呆妹一臉的訝異和疑惑。
“小姐，你的茶好了。”老闆叫醒了發愣的呆妹。
“哦，謝謝。”呆妹接過兩杯珍珠奶榮，快步走回辦公室。她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呃，事情好像真的有點怪怪的哦！
不過當她回到辦公室時，卻發現綺妙已經不在座位上，連背包都不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人跑去哪兒了……”呆妹這才發現，綺妙乾淨的辦公室桌上，躺着一張請假單，上面還貼着一張黃色的小MEMO。
呆妹撕起假單上的小MEMO，仔細一看——
呆妹，麻煩你，下午幫我請假。
右下角還畫了一個貓頭，那是她的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