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本王的吩咐聽明白了嗎?這次你若再出錯,本王絕對會要了你的狗命!」
褚英接到了以獸皮交換阿梨的訊息,帶着元總管來到約定的廢墟,卻在宅前三尺處停下了腳步。
「奴才聽明白了,雖然時機不對,不過奴才仍是必須說說,王爺用『再出錯』這三個字似乎有些冤枉奴才了……」元總管一臉委屈。
「哼,你是愈老愈不中用了,不盯着點可不行。」褚英睨了他一眼,「本王現在沒時間同你羅嗦,該辦的事辦成了,就恢復戲班子的演出,否則你就到地獄裏去看戲吧!」褚英冷冷地丟下話,大步跨入了廢宅。
「喳。」元總管摸摸鼻子,為他心愛的戲,安分地辦事去了。
過了兩道門,褚英看見了蒙面人,也看見了坐在地上的阿梨,她雙眼睜得雪亮,不過卻一點也不動,更不吭半聲,這反常的現象,褚英不用想也知道,她絕對是被點了穴,否則哪會這麼乖呢?
「你來了,獸皮呢?」蒙面人一見褚英,立刻將刀架上阿梨的脖子,開門見山地問。
「哼,這種聲音真不像平常的你,常老,本王聽得真不習慣。」褚英懶懶地說道。
蒙面人倒吸口氣,隨即憤怒地扯下了面罩,反正瞞不過了!
「你怎麼知道是我?」該死,隱藏許久的身份暴露,表示中國不能再留,拿到天書之後就必須潛逃回東瀛。
「就說是直覺好了,畢竟從你那次破例造訪襄親王府之後,就發生了不少事,不是嗎?」褚英輕描淡寫的回答,「再說,似乎也只有你知道阿梨對我很重要,拆穿你的身份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褚英言下之意,分明就是笑他漏洞百出,愚蠢大意得緊。
「哼,襄親王果然精明。」常衡忍着氣,「獸皮呢?」
「在此。」褚英取出一隻小盒,「盒內裝的,就是那張刻有甲骨文字的獸皮。」
「很好,丟過來給我。」他想取到獸皮,再以阿梨為人質,退出褚英的勢力範圍。
「你把刀放下吧,本王答應你,只要阿梨無傷,你可以帶着獸皮離開,我不為難你。」
「當真?」
「本王向來一言九鼎,你應該知道的。」褚英淡淡說道:「再說,不過只是一張刻了甲骨文字的獸皮罷了,我又不是封行守,沒有痴甲骨文痴到那個地步,犯不着為了獸皮讓阿梨陷入險境。」
阿梨聞言,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苦於被點穴了啞穴,只能無聲地大罵他白痴。
若只是一張普通的獸皮,值得常衡冒這麼大的險嗎?白痴!
褚英當然明白獸皮絕不單純,但他必須裝傻,讓常衡認為他不知道獸皮的重要性,沒那個興趣同他搶,只要他的警戒心愈低,阿梨的處境便愈不危險。
天知道,他看着一把亮晃晃的尖刀抵住阿梨細緻的頸項,是多麼膽戰心驚啊!
「好,襄親王言出如山,我信。」常衡聽褚英的口氣,並不甚重視獸皮,警戒心果然消了大半,很好說話的收起刀子,「把獸皮給我。」
褚英將小盒往他的方向一丟,常衡接住,打開盒蓋,取出了一張獸皮,果然刻着甲骨文。
「哼,好個有情有義的襄親王!告辭。」獸皮到手,常衡立刻要走人。
「你走得了算你本事大。」褚英突然笑了。
「你……你是什麼意思?!你不是保證不動手嗎?你難道要出爾反爾?」常衡警戒地瞪着他。該死,他是不是太大意,太相信褚英的人格了?
「哼,本王說不動手,就絕不會動手,不過,你沒嗅到什麼味道嗎?」
褚英話未說完,不遠的前門居然竄出了一道火舌。
「啊?!火!你居然放火!?你居然要大夥同歸於盡?!」常衡凄厲地吼叫,他不敢相信褚英會選擇玉石俱焚!
「哼,有時間在這裏鬼叫,不如趕緊逃命去吧。」褚英冷笑,「沖得出火場,就算你贏。」
「瘋子!」常衡怒吼一聲,褚英絕對瘋了!他玩命,他豈能同他玩?!當然要逃!
常衡施展輕功,無論如何也要衝出火場。
「哼,沒種。」褚英鄙夷地睨了他飛離的背影一眼,緩緩地走向阿梨。
阿梨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熱氣逼人,熊熊的火焰已由宅外燒進了宅內,這男人居然還如此悠閑緩慢的行走?!
就算不打算拯救動彈不得的她,也該自己先逃命吧?
阿梨覺得常衡說得沒錯,褚英真的瘋了!
「你那是什麼眼神?要我解開你的穴道嗎?」褚英眨着她。
廢話!她不想死啊!阿梨又急又怒地瞪着他。
「嗯,我試試看好了,解穴的功夫我可不熟,得花些時間才行。」他在她身上亂捏一陣,掛着惡意的詭笑。
阿梨立刻明白,他哪裏是不會解穴,分明是蓄意吃豆腐!無奈要穴被封,她動彈不得,不能扁他,啞穴也封住了,連破口大罵都沒辦法,嘔去了她半條命。
她一下羞得泛紅、一下怒得發青的俏臉,讓褚英開心的大笑。玩夠了,放她一馬好了。於是,他動了動小指頭,精準無誤,輕而易舉的就解了她被封的啞穴。
「你要死啦?!這是捉弄我的時候嗎?」終於能開口,阿梨破口大罵。
「嗯,你再這麼凶,我就再封住你的啞穴。」褚英睨眼冷笑。
「你--」阿梨怒急,「大王爺,您行行好,火都燒到你背後了,屋子快塌了,你知不知道?」
「哼,這點小火,才難不倒我呢。」
「小火?」距門邊最近的一根柱子塌下了!這個廳堂只能維持到她數到十。
阿梨認命地閉上眼睛,「一、二、三……」
褚英哈哈大笑,抱起褚英,湊近她耳邊說道:「你數到十,我若能將你抱到屋外,你就乖乖嫁給我,做我的福晉!」
「啊?」阿梨還反應不過來,周身的氣流卻立刻如旋風般呼嘯了起來,她又趕緊閉上了眼睛。
當阿梨再度有勇氣張開眼睛時,正巧看到了大火將整片廢墟完全吞沒,而她已安然地坐在安全距離外的草地上。
頭頂藍天,腳踏綠地,才不過閉眼、睜眼的這一瞬間,她居然逃出了鬼門關?!
「天啊,這怎麼可能?我一定是在做夢……」阿梨喃喃自語,若非穴道未解,手不能動,否則她一定會狠狠甩自己一個巴掌,看看痛不痛。
「不,不是夢。」褚英在她嫩頰上吻了一下,「依照賭約,你是我的福晉了。」
「你胡說什麼?快解開我的穴道啦!」
「不要,我覺得你這樣乖乖不能動彈比較好,才不會惹麻煩。」褚英哼了一聲,挨着她身邊坐下。
「你……我什麼時候惹麻煩了?!」
「沒惹麻煩嗎?那為什麼此刻你不在王府,卻跑到這個鬼地方來冒險?」褚英掐住她的雙肩,一陣猛力搖晃,「你這個笨女人!惹禍精!從今以後,你別想再有單獨一個人的機會了,我絕對會派個人一天到晚跟着你,你最好覺悟!」
「別……別搖啦!」阿梨的骨頭都快散掉了。但一陣天搖地晃之後,她又發現自己被重重地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你這個小倭寇,存心嚇死我嗎?我會報復的!我發誓?」褚英緊緊地摟住她,雖然他自始至終都知道自己能平安地救出她,但方-常衡用尖刀抵住她的那一幕,仍讓褚英嚇得魂飛魄散,久久不能平靜。
「王……爺……」噢,他焦急的聲音讓阿梨幾乎融化了,他原來這麼這麼地在乎她!「我……我以為……天書……」
「天書?就是那張該死的獸皮?」褚英托起她的螓首,「你要告訴我,它就是你來中國的目的嗎?」
「是啊,那張獸皮很重要的。」阿梨將天書的由來告訴了褚英。
褚英聽完之後,冷怒地瞪了她一眼。「哼!為了一份無用的天書,讓自己陷入危險,你根本就是無藥可救的笨!」
「你……你還有臉罵我?!」阿梨委屈地大叫:「我會陷入危險,還不都是你的錯!你幹嘛不早告訴我天書根本就在你的手裏嘛!」
「喂喂,小姐,你要搞清楚喔,你有告訴我你的目的就是那張獸皮嗎?是誰堅持非拿回鎖片,否則絕不透露身份來歷和目的的?」褚英不客氣地反駁,「哼,你當時若老實招共,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惡人先告狀,是女人就可以耍賴啊?
「你--」阿梨惱怒地扁嘴,「明明就是你不對,你幹嘛那麼小器,索性大大方方讓我進去雲龜閣看一下不就得了?你看現在怎麼辦?!天書沒了,我又白白讓你欺負這麼久,我……我……哇--」她愈想愈不甘心,氣急敗壞地大哭起來。
褚英嘆了口氣,手一揮便解開了她的穴道,將她摟在懷裏,「好好,都是我不對,別哭了……」唉,這小倭寇真是他今生的冤家,褚英認了。
「嗚嗚……說不對……就沒事了嗎?我不管!我要你賠啦……」啊,他寵溺的語氣、溫暖的懷抱,讓阿梨任性得想耍賴到底。
「賠什麼?」褚英托起她的螓首,賊賊的一笑,「賠你一個新婚之夜成不成?」
「你……好不正經!」阿梨臉紅地啐了他一口,想推開他,卻反而被他摟得更緊。「你快放開我啦!或許還來得及,我要去追回天書。」
「天書已經是沒有用的東西了,有什麼好追的。」抓住她的纖纖十指,一指指吻過。
「它是我爹親手刺的,也算是他的遺物,我想留着它做紀念……」
「你現在追去也來不及了,常衡早逃遠了。」
「他逃得再遠,你也有辦法把他追回來的,我太了解你了,騙不了我。」阿梨撒嬌地勾着他的脖子。
「嗯,你打哪兒學來這一招的?」她媚汪汪的眸子讓褚英無法招架,柔軟的嬌軀更讓他血脈僨張。
「元總管教我的嘛。」阿梨笑嘻嘻地說:「他說我只要稍稍勾引你一下,你就會化為繞指柔,任我揉圓搓扁,是不是真的?」
「哼,我發誓回到王府,會立刻將那刁奴揉圓搓扁。」褚英在阿梨的撒嬌攻勢下,當然只有認栽一途,但有些屈於弱勢的不爽就是了。
「你答應幫我搶回天書了?」
「你都開口了,我能說不嗎?」褚英啄了她的小鼻子,「你真是我的冤家,拿你沒辦法!」
冤家……阿梨愣了一下,這個太親昵的名詞,真讓她有些如在雲端,飄飄欲仙。
「走吧。」褚英牽起她的小手,往東邊道上走去。
「去哪兒?」
「不是要去追常衡嗎?」
「你怎麼這麼篤定常衡會向東邊跑?」阿梨疑惑地看着他。
「我就是篤定,你走是不走?」褚英挑了道眉毛,心裏暗笑。這小倭寇的觀察力顯然不夠敏銳,沒發現東道上有撒了一些小珠子,這是元總管留下的記號,他早奉襄親王的命令,追着落荒的常衡而去了。
「走啦,我走!」阿梨哪敢猶豫,趕緊黏到褚英的身邊。
褚英得意的一手摟着她的腰,緩步的走着。
但阿梨可着急了,「王爺,我們不是該走快一點嗎?」
「為什麼?慢慢走,欣賞風景豈不甚好?」
好你個頭啦!阿梨在心裏破口大罵,現在是欣賞風景的時候嗎?
「可是……天書……」
「嗯?不相信我?那我們立刻回王府好了。」
「啊,相信啦,我當然相信……」阿梨真是被褚英吃得死死的,欲哭無淚。
繼續走了一段路程,阿梨發現前方路上似乎倒了一個人。
而褚英早她一步發現了,並且發出怒不可遏的火吼:「該死!」
居然是元總管!這和他計劃的不一樣啊!
「元總管?!元總管,你快醒醒啊!」阿梨心急地推着他。
「嗯哼……」元總管被阿梨推醒了,但看到正對着他的是褚英沉怒的臉,他還真希望自己不要醒。「呃……王爺,計劃……出了一點小差錯……」
「你被人由身後偷襲?」褚英挑起一道眉,冷哼道:「哼哼,好一個曾是江湖排名第三的高手『鬼見愁』哪!」
「江湖排名第三高手?他?!」阿梨駭然地瞪大了眼。
「是的。不過,本王相當懷疑。」
「王爺,是奴才太專註於追蹤常學士,才一時疏忽,沒提防到背後的道兒……」元總管羞恥地垂下頭,唉,英名毀於一旦。
他落寞的神情讓褚英感到不忍,「好了、好了,再厲害的高手也會有失誤的時候,沒有人會苛責你的……」
「阿梨小姐心地善良,當然不會怪罪,不過奴才的主子可就不一定了,你知道的,身份尊貴的人永是那麼不近人情。」元總管嘆了口氣。
「我不近人情?」褚英翻了個白眼,「我要真不近人情,你早在二十年前就該被我解決了。」
「哎哎,果然不出所料,二十年來王爺對奴才的疾言厲色,肇因果然是奴才當年的一片好心……」
「好心?!你聲稱那是好心?!」
「自然是一片好心,況且今日也正派得上用場,您不是因此才能在阿梨小姐的面前扮演一個飛越火場的大英雄嗎?」元總管不疾不徐地說,完全無視褚英咬牙切齒的神情。
「你們在說些什麼?我一個字也聽不懂。」阿梨看看褚英,又看看元總管,「聽你言下之意,王爺那般神勇,能夠從容不迫的衝出火場,都是你當年一時好心的教導?」
「可不是,這招『凌渡天關』的功夫,向來是奴才師門的不傳之秘,奴才不敢藏私的將它教給主子,沒想到卻讓主子懷恨了二十年……」元總管又裝可憐地低下頭,還刻意咳了兩聲,企圖博取同情。
阿梨不以為然的眼光立刻毫不猶豫的射向褚英,彷佛他真是絲毫不近人情的魔鬼。
「該死!」褚英怒罵了一聲,「你怎麼不問問他是選擇在什麼情形下教我那招該死的功夫?!」
「當然是在最可遇而不可求的機會啊,當時王府大火,正巧可以現學現用,實地演練。」元總管沾沾自喜。
「什麼?」阿梨聽不懂。
「二十年前,王府發生一場大火,當時我只有八歲,躲在閣樓上睡覺,而我阿瑪和額娘都以為我進宮找玩伴去了,因此也沒喊着我逃生,當我被熱氣嗆醒時,火已經燒上閣樓了……」
「啊?!那怎麼辦?!」明知褚英無恙,阿梨的心還是忍不住狂跳了一下,她可以想像當時是多麼危險,畢竟一個只有八歲又養尊處優的小王爺,除了哭以外,大概什麼也不會做。
「是奴才猛然想起小主子在閣樓,用這招『凌渡天關』衝進去將小主子救了出來。」
「人家他救了你的命,你還有什麼好生氣的?」阿梨又瞪了褚英一眼。
「不錯,他把我救出閣樓,我驚魂未定,連阿瑪和額娘的面都還沒見着,他就在我耳邊嘰哩呱啦的解說這招『凌渡天關』的身法口訣,然後問我懂不懂。」
「而小王爺聰敏過人,他確實回答『懂了』。」元總管插嘴。
「我當時被嚇得頭昏眼花,那隨便敷衍的回答能作準嗎?」褚英惱怒地瞪他。
「結果呢?結果呢?」阿梨追問。
「結果我一回答『懂了』之後,他居然又把我丟回閣樓!」
「什麼?!」阿梨尖叫,「天啊!你要燒死他嗎?」
「當然不是。」元總管重重地搖頭,「在千鈞一髮之時,能激發一個人最大的潛能,你瞧小王爺不是現學現通,立刻能用『凌渡天關』逃出火場了嗎?」
「天啊!」阿梨快昏倒了,她想幸好元總管退出江湖,也不會再收徒弟,否則他這種極端的教學方法,大概會害死不少人。
「哼,你明白了吧?命輕一點的主子,肯定非死在這刁奴的手中不可!」
阿梨也不好再說什麼,不過有一點卻很令她納悶,「你既然這麼恨他,何不拿出你當主子的特權,一刀宰了他?」
褚英聞言,惱怒地皺起眉頭,「這是本王高不高興的問題,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其實褚英也不懂,每每被這刁奴折騰得半死,氣惱得半死,但從來不曾動過要宰了他的念頭,畢竟人都是有感情的,他打小看着自己長大,是除了阿瑪和額娘之外,與自己最親近的人,除去那張該死的嘴和稀奇古怪的性子,歷練豐富的元總管也確實是他的良師益友,而他也忠心不二的守護自己。
說來他們主僕之間的感情是很微妙的,他們彼此之間也都心照不宣,或許因為如此,元總管才總是有恃無恐,口頭上雖掛着「主子」、「奴才」的謙卑稱謂,吐出來的話卻是辛辣得嗆人,往往將褚英氣得咬牙切齒。
阿梨看看褚英,又看看元總管,她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喔,好嘛,不問就不問。不過現在怎麼辦?我的天書呢?」
「我早料到這傢伙身手大不如前了,因此事先做下了防範,常衡就算擺脫了他的跟蹤,也跑不了多遠。」褚英又瞪了元總管一眼。
「什麼事先防範?」阿梨好奇地睜大了眼。
「記得那瓶『非禮勿動』嗎?」
「三皇子特製的怪葯,我當然記得了,不過……那又怎樣?」
「我事先把它塗在獸皮上了,你沒發現當我看見常衡將獸皮拿出盒子時,露出了一點笑容嗎?」
「啊!你真壞!」阿梨咯咯笑了,「藥力半刻鐘后發作,現在常學士肯定渾身麻癢痛苦的地上打滾了。」
「然也,走吧,我們去看看他的慘樣。」
三人懷着看好戲的壞心眼,迫不及待向前走,果不其然,常衡真在不遠處痛苦地左翻右滾,哀號連天,幸得廢墟附近道上人煙稀少,否則大概會聚集圍觀人潮。
「救……救救……我……」常衡實在痛苦至極,因此,即使面對的是和他絕難善了的褚英,他也管不了這麼多的開口求救。
「救你?可以,把獸皮交出來吧。」褚英高高在上地睨着他。
「被……搶走了……」
「什麼?!阿梨吃了一驚,但褚英可不。
「哼,這有什麼好驚訝的,搶走獸皮的打昏元總管的肯定是同一個人。」褚英理所當然地哼道。
對喔!「好啦,你聰明,反應快,我比較笨,可以了吧!」阿梨撇開臉,才不看他得意又自大的笑容哩。
「普普通通,也不算什麼,等一下你會更崇拜我的。」褚英可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什麼叫做「謙虛」。
「你既然這麼厲害,那就告訴我搶走獸皮的人是誰啊?」阿梨挑戰地看着他,因為方才的一瞬間,她腦海里本能反應出一個答案,而且她百分之百肯定正確。
「這有何難?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他的義女千華。」褚英嗤笑了一聲,「哈哈,這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你……你怎麼會知道?」阿梨彷佛泄了氣的皮球,真討厭,讓她贏一次都不行嗎?
她不爽的模樣真是可愛,褚英忍不住愛憐將她輕摟一下。「別這麼沮喪嘛,其實我也沒那麼厲害,會知道也都是你的功勞。」
「真的嗎?」詭異喔,這壞男人居然會這麼溫柔地哄她。
「當然,在尚書府的甲雲軒,你不是追個女人追到學士府,便不見了蹤影?之後在去非堂看見千華,你又說她身上有令你感到熟悉的味道,所以答案很容易就出來了。」褚英溫柔地笑道。
「好吧,瞧在你這麼溫柔哄我的份上,我對你的狂妄自大就不計較了。」阿梨甜絲絲的融化在他懷裏。
「咳--嗯--哼--」元總管故意製造一些聲音,這對主子真不象話,別人倒在地上哀號,他倆卻卿卿我我的,沒人性喔!
「你喉嚨不舒服嗎?需不需要割開來看一看?」褚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喔,不用了,奴才只是盡責的提醒主子,該辦正事了。」
「哼!」多事!褚英又看向哀號不休的常衡。「我問你,獸皮是在你毒發前還是毒發后被搶的?」
「后……否則……她絕對……打不過我……」
「真糟糕!」阿梨蹙起了秀眉,「千華知道了獸皮上有抹葯,她就不會用手去碰了,那她現在不就帶着獸皮跑遠了嗎?怎麼辦?」
「有什麼關係,讓她帶着好了,反正獸皮也是假的。」褚英毫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假的?!」阿梨大叫了一聲。
常衡的哀號則更凄慘了。天啊,他居然為了一份假天書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
「你居然拿一張假獸皮來換我?還演戲演得跟真的一樣!?」阿梨真不知道是該佩服他,還是狠狠的扁他一頓!
「兵不厭詐嘛,反正情急之中,只要看到是刺了甲骨文的獸皮就行了,誰會注意它究竟是真是假。況且他們也沒見過真正的天書嘛,不是嗎?」褚英永遠有說不完的理。
「你--」阿梨服了「好好好,你奸詐,我要學乖些,日後絕不跟你這種人打交道!」
「來不及了,你是我的福晉,怎麼可能不和我打交道呢?」褚英得意之餘,又乘機在她紅唇上偷了一個香吻。
「你又胡說八道了!我不是你的福晉!」
「嗯?不想要真的天書了嗎?那可是你父親的遺物喔。」褚英一貫地威脅她。
「你--」阿梨咬牙切齒地瞪着他。
她恨怒的嬌模樣又惹來褚英一陣大笑,也不管有第三、第四者在場,他深深地攫住她的唇,吻得火熱。
「救……救我……」常衡哀號得愁天慘地,他們竟無視於他的痛苦,兀自纏綿。
「吵死了,封住他的穴道!」褚英對元總管下了一道命令。
「喳。」元總管點了他的啞穴,看他仍翻個不停,索性又點了他四肢的穴道,讓他動彈不得。
「呵呵呵……」元總管惡劣地笑了,因為他看見常衡痛苦至極地瞪大了雙眼。
他就是故意不點他的昏穴,讓他意識清醒,忍受渾身麻癢卻又動彈不得的痛苦滋味。
「刁奴,你還是惡根不改,這般整人!」褚英笑罵道。
「呵呵,有其主必有其奴嘛。」若真要論惡劣,元總管可不敢和主子爭第一。
「哼!」
「阿梨?」
一個利落的身影,突然落在三個人的身後。
「師兄?!」阿梨回頭一瞧,居然是一身忍者裝扮的綺羅!「你終於出現啦!從上次在天香閣被揭破男兒身之後,你就消失不見,我找了你好久呢!咦?你肩上掛的是誰?」阿梨發現綺羅的肩上倒掛了一個昏迷的女人。
「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兩年前偷走我們組織的情報,害我們人員折損慘重的罪魁禍首。」
「就是她?」阿梨彎下腰,看清她的臉,不由得大叫一聲:「是阿梨?!」
「你認識她?喔,對了,我在她身上發現一個小盒,盒裏裝着一張獸皮,就是我手上這一張,上面刺了滿滿的甲骨文,應該就是你要找的天書,給你吧。」綺羅將手中羊皮往阿梨三人的方向一丟。
「啊--」阿梨大叫一聲,這獸皮可碰不得啊!
褚英眼捷手快,抱着反應稍慢的阿梨躍到一邊,而元總管則不愧曾經是江湖高手,閃得甚至比褚英更快。
「你們怎麼了?為什麼不接羊皮?」綺羅納悶,瞧他們閃避的樣子,他還以為自己其實是丟了一枚炸彈,而不是一張無害的獸皮。
「沒……沒什麼。」褚英笑笑,「你說千華就是你要追捕的人,她也是來自東瀛嗎?」
「不錯,她是東瀛首屈一指的情報販子,最常利用歌妓的身份掩護,竊取各組織的情報販售,就是因為如此,我才假扮女子,掩身青樓,希望能揪出她,但沒想到她這次居然換了個身份,害我白做了這麼久的歌妓。」綺羅真是怨嘆。「喔,那她這次肯定是受暗日組織的委託,來奪取天書。」阿梨篤定地說道。
「應該錯不了。奇怪,你明明一起在找天書,現在天書就在你面前,你為什麼不拿?」綺羅還是不懂。
「呃……這說來話長,師兄,你碰過這張獸皮之後,已經過了多久時間了?」
「嗯……約莫半刻鐘吧,你問這做啥?」
「半刻鐘……」阿梨尷尬地乾笑了兩聲,「那……你有沒有覺得身上有點怪怪的,不太舒服?」
「怪怪的……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有……」奇怪,怎麼漸漸感到好像有小螞蟻在他身子骨里亂爬亂啃亂咬?
阿梨和褚英對望了一眼。
「怎麼辦?」阿梨問褚英,葯是他塗的,他應該負責任吧。
「無解。」孰料褚英根本不知負責任為何物,聳聳肩,兩手一攤。
「喂!你們究竟在搞什麼鬼?!為什麼我渾身麻癢得難受?」綺羅哇哇怪叫,身子已經剋制不住地扭動。
「交給你了,你負責說明一切,這是命令。」褚英將燙手山芋丟給元總管,抱起阿梨,眨眼間便消失無蹤。
「啊--」綺羅無奈,只好祈求地看向唯一留下來的元總管。
「放心,我會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的。」元總管嘿嘿兩聲笑,附在綺羅耳邊,把一切說了。
「啊--」綺羅發出了震天的慘叫。
一個月後褚英掀開了阿梨的蓋頭,喜娘在兩人衣角綁了一個結,說些吉祥話之後,領着丫環盡數退下,將良夜留給這對新人。
「嗯?你為什麼笑得這麼詭異?」褚英瞧着阿梨,愈瞧愈愛,卻也愈瞧愈不對勁。
「有嗎?呵呵呵……」明明就有!
褚英挑起一道眉,不含力道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托起她的螓首,「你是要自己乖乖招供,還是要本王嚴刑逼供?」
「怎麼嚴刑逼供?」阿梨眨着漂亮的眼睛,笑咪咪地問。
「嗯,新婚之夜,本王還有更好的法子嗎?當然是把你脫得一絲不掛,然後……」褚英一邊說,手已經先一步褪下她的外衣,朝她的褻衣進攻了。
「呵呵呵--哈哈--」。阿梨居然反常地得意大笑,「王爺,相公,夫君,你慘了,糟糕了,碰到我的襯衣,怎麼辦呢?哈哈哈--」
「啊?你……難道你將『非禮勿動』滴在衣服上?」褚英瞪大了眼。
「然也,反正有解藥了嘛,不過很抱歉,解藥已經被我藏起來了,如果想要,必需求我才行。」阿梨勝利地說道,她在褚英面前總是被吃得死死的,這回非討面子回來不可。「你這個小魔鬼……啊,好痛苦!我渾身又麻又癢……好痛苦……」褚英突然將她整個壓入床鋪里。
「喂……不會吧?明明要半刻鐘才發作的……你……」阿梨察覺到褚英已經褪下她所有的衣物,還對她上下其手,不禁羞得面紅耳赤。
「一定是你藥量滴太多了,所以藥效提前發作。」褚英在她玉顏上落下細碎的吻,手順着她玲瓏的曲線挑逗。
「就……就算藥效提前發作,也……不該是這樣的效果啊……」事情不對勁喔,褚英的舉動似乎比較像碰了春藥。「啊,那只有一個可能的解釋。」褚英一邊舔着她敏感的耳垂,一邊說道:「你一定拿錯葯了。」
「不……不可能……」阿梨虛弱地回應,「你的暗櫃裏明明就只有一個瓶子,是『非禮勿動』,不會錯的……」
「一個?」褚英朝她咧了一個大大笑容,「喔,我倒忘了,本來該有兩瓶葯的,不過『非禮勿動』好像被我用完了,所以……」
「所以……我偷走的這瓶不是『非禮勿動』?」阿梨愕然地瞪大了眼。
褚英點頭,笑得很賊,精明如他,早料到阿梨會搞些什麼鬼了,因此事先換了瓶假藥,捉弄這隻小笨魚。
「那……那……我偷的究竟是……什麼?」天啊,阿梨其實沒什麼勇氣聽答案,她想也不用想,自己肯定又被這個壞王爺給設計了!
「動心忍性。」褚英瞅着她,眼眸足以燙透她的身骨。「那是什麼東西?」
「聽不懂嗎?沾了這葯,就會『動心』,然後強迫自己忍『性』。」褚英胡謅個名字也就算了,居然還惡意曲解。阿梨呻吟了一聲,「還可以『忍性』,是不是表示還有挽回的餘地?」
「不,『忍性』是聖人才做的事,吾非聖人,吾不為也。」他立刻化為惡虎,撲向她這隻小羊。
「啊啊啊--」
片刻之後,尖叫聲即化為陣陣嬌喘與呻吟,想扳倒褚英這個頑劣冤家,阿梨還得再多磨練才行啊!
「歡迎、歡迎,王爺和福晉大駕光臨,真是下官莫大榮幸。」
尚書府照例在本月舉辦一場甲骨文同好會的研究討論,只是場地不在以往氣派的大廳,而移到一間偏遠的小廂房,只因尚書府目前四處開挖,滿目瘡痍,只有這一小隅尚未被波及。
「封尚書,沒想到你聚會的場地小了,與會的人卻還是一樣,你可真有面子。」阿梨笑道。
「哪裏、哪裏,其實大家肯賞光的原因,無非是想瞧瞧我這座尚書府是不是真埋了個甲骨文窟呢!」封行守毫不諱言,從他大挖尚書府之後,他府里可能有甲骨文獻埋藏的消息就不再是秘密了。
「呃……」阿梨不好意思地笑笑,「看你這麼大費周章,挖得這麼辛苦,我真有點過意不去……」
「福晉這是說哪兒話呢?」封行守急忙否認,「挖開尚書府是下官個人的主張,和王爺以及任何人都無關。」他很識相地遵守承諾。
「嗯,封尚書不愧是公認的甲骨文痴,犧牲不小。」褚英暗笑。
「只要能挖掘到其它能證明甲骨文不只出現在龜甲上的文獻,一座宅邸又算得了什麼!」封行守無怨無悔,甚至驕傲得很。
「啊,說到文獻,居德,你那面金鎖片可以借給阿梨瞧瞧嗎?」
「當然、當然。」封行守立刻掏出金鎖,毫不猶豫地遞給阿梨。
阿梨接過。啊啊,可愛的金鎖片,終於回到她身邊了。「封尚書,你可知金鎖片上寫些什麼?」阿梨笑問。
「知道,阿梨小……呃……」封行守本能又要稱阿梨為小姐,但常衡和千華的細作身份已曝光伏罪,「小姐」這個尊稱已不適合出口了。「有人已經讀給我明白了,這兩行小字刻着「富貴平安」、「長命百歲」,兩個大字則是……呃……」封行守猶豫了一下,阿梨現已貴為襄親王的福晉,依禮不能直呼她的名諱。
「不要緊,你但說無妨。」阿梨微笑。
「是……阿梨,正巧和福晉同名……」
「所以?」阿梨又一個微笑。
「所以?」封行守摸不着頭緒。
「很顯然這是一面為小兒打造的長命鎖,而它的主人名叫『阿梨』。」褚英說道。
「是這樣沒錯,不過那又如何呢?」封行守還是不懂。
「你難道都不曾好奇過,為什麼幾千年前的人的名字居然會和幾千年後的人一模一樣?」褚英覺得封行守真是單純得可以。
「王爺……的意思是……」封行守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阿梨抿嘴一笑,轉身笑嘻嘻的奉上一杯茶,「來,封尚書,喝杯茶,聽個故事,然後你就會什麼都明白了。」
結果,聽故事之後,匡啷一聲,端在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封行守僵得彷佛一座石像。
室內登時一片肅靜,數十雙眼睛往主人身上聚焦。
「所以我就說看你這樣辛苦的開挖,我心裏很過意不去嘛。」阿梨愧疚地乾笑兩聲。
「雖然你再三強調挖園的舉動與本王絕對無關,不過……嗯,就說我一時仁慈好了,對你做一個小小補償,本王就提供甲骨文同好會的討論聚會場所,直到你的尚書府修復為止,唉,你也知道的,知識交流的場地舒適與否,將會嚴重影響到研究的學術品質,這間小小的廂房是不適合的……居德?」
封行守目光獃滯,嘴巴張得大大的,沒有反應。
「唉,我們的故事太精采,把他嚇傻了。」褚英挑眉一笑。
「是這樣!那你要小心點,以後說給我們的寶寶聽的時候,可不許全說。」阿梨提醒他。
「嗯,我只挑他額娘耍笨的地方就好了。」
「你敢!那我要告訴他,他阿瑪是天下第一惡劣的大壞人。」
「你儘管說,我這般豐功偉業,還怕後繼無人咧。」
「什麼豐功偉業?!分明只會欺負弱小!」
「欺負弱小是我的本事,你看不慣嗎?」
「你--」
褚英和阿梨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邊鬥嘴邊走了出去,完全無視於屋子裏一干不明就裏、看傻了眼的人。
直到再也聽不見兩人的聲音后,封行守終於回魂,發出了一聲慘叫:「啊--」
他視為稀世奇珍,不計一切代價換來的金鎖片居然是假的!
他連做夢都會笑醒的,尚書府底下埋藏的甲骨文窟居然只是一場空!
「啊啊--」
他原以為可以挖到關鍵性的文獻,改寫甲骨文的研究歷史,成為甲骨文字研究的第一人,留名萬世,這居然只是一個玩笑?!
「啊啊啊--」
而他居然為了一個假貨,一場空,一個玩笑,將他美麗的宅子挖得滿目瘡痍。
「啊啊啊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