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同意的。」春色無邊,他專心欣賞,分心回答。
葉朋萱循着他的視線低頭看向自己,這才發現身上竟然一絲不掛!
「啊——」石破天驚的尖叫聲,撼動門窗,連三樓的曹映葒都嚇一跳,趕緊飛奔下樓。
「朋萱,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曹映葒在外頭又是敲門、又是旋扭着門鎖,緊張追問。
葉朋萱一臉慌亂,手足無措。
「沒、沒事,只是看到一隻大蟑螂,已經不見了。」她隨口掰了理由,打發映葒離開。
要是讓映葒瞧見她和孟震笙脫光光在房間裏,她還有臉見人嗎?
「厚,叫那麼恐怖,嚇死人啊!」映葒嘀咕了句才回三樓。
一旁的孟震笙危險的眯起眼,冷聲質問:「我是蟑螂?」
「沒辦法啊,我怎麼能讓映葒知道你在我房裏?」她脹紅臉,拉起被子蓋緊自己。
「我們是成年男女了,既然互相愛對方,發生親密關係,睡在一起有什麼好不可告人的?」他理所當然地說。
「誰說我愛你了?!」她反射地問,忽略了此話一出,孟震笙的眼眸掠過了一抹受傷的情緒。
「你說的。」他定定凝着她,不再開玩笑。
「什麼時候?」葉朋萱一臉狐疑。
她一直以來都是下意識的認定他是孟祖銘的堂弟,不該和他發展男女之情,怎麼可能坦承自己喜歡他?
他的心沉了沉。「昨天晚上。」
聽她的口氣,應該是忘了!
昨晚,他為了怕她搞不清楚狀況,還特地向她確認過,沒想到一覺醒來,她還是忘了!
她捧住腦袋,懊惱不已。可那反應和神情看在孟震笙眼裏,抹滅了昨晚一切的甜蜜。
他眸光黯了,心,也忽然冷了。
她揪住他急問:「我喝醉了對不對?」否則她怎會忘記呢?
「……」他答不上來。
她的確有醉意,可是問她知不知道誰在抱她,她也答得很明確,現在卻一臉茫然,所以到底有醉沒醉,他真的不知道!
她連忙再問:「你一定也喝醉了,對不對?」酒醉才會誤事,他們倆一定都喝醉了!
「我沒醉。我很清楚我抱的女人是你。」孟震笙反揪住她手臂。「朋萱,我昨晚不是一時衝動,我喜歡你已經很久了,從你騎車撞上我的車那時候,就開始喜歡你了。」
葉朋萱完全沒想到他對她竟是這樣的心情,整個人都愣住了。
「我還沒來得及行動,就得知祖銘和你在一起,我只好把這份喜歡收在心底,把你當朋友。也就是因為喜歡着你,所以我看不慣祖銘劈腿,威脅他只能選擇一個,否則我要把你搶過來。而祖銘後來才會向我謊稱已經和朱麗兒分開,就為了要我打消念頭……一直到現在,我對你的心意都沒有變。」他繼續表白,述說著一年多來的心情煎熬。
他的嗓音低低沉沉的傳進她耳里心裏,一字一句都像巨大的岩石落入心湖,震撼着她。
還來不及釐清心中奇特又複雜的感覺,一顆晶瑩淚珠卻盈於眼睫。
他是這麼辛苦的愛着她嗎?要退讓、要壓抑、要小心……
光這樣聽着,她就覺得心好疼,而他是承受的人,又是多麼的難熬?
像他這麼好的男人,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選擇,為什麼他愛的偏偏是她呢?
「我們不適合在一起……」葉朋萱吶吶地說,坦承這話,她的心,竟難受得像被一隻手給緊緊壓迫。
眼睫上的淚珠滾落,落在淡藍的床單,染成了一圈的憂鬱,就像他們此刻的心情。
「為什麼不適合?」他不認同地問。
他的父母不在意家世背景,她的好個性也不成問題,他不明白到底有什麼不適合的?
「因為你是祖銘的堂弟啊!」她淚眼迷濛的瞅着他,這是在她心裏生根的觀念問題。
「我是祖銘的堂弟,又不是你的堂弟,這有什麼好介意的?」他加大了嗓門,覺得莫名其妙。
講句不好聽的,祖銘甚至已經死了!就算他們已經結婚,祖銘死了,他也可以娶她,更何況他們只是曾經交往而已!
「可是我和祖銘在一起過,這是事實!」她擔心別人的眼光,這好像涉及了倫常。
「那又怎麼樣?這個時代,誰沒有過去?我一點都不介意!」他澀澀的質問,阻止她退縮。
如果不是捨不得,他真想搖搖她的腦袋,把她搖醒!
「你不介意,但我介意啊……」她吶吶地講。
宿醉讓她頭痛欲裂,一醒來卻還要面對這樣的混亂,再加苦惱、流淚,現在渾身都難受極了。
聽她還在說那無謂的堅持,孟震笙真的氣結,再也壓抑不了那股由愛延伸出來的生氣惱怒。
「你介意,好,那你說,現在要我怎麼做?」他咬着牙,咄咄逼人的對她說。
葉朋萱躊躇着,只想擺脫眼前的混亂,讓一切回到平靜和諧的原點,可她還沒考慮好,氣得快跳腳的孟震笙又催促了。
「你說話啊,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反正……」
他氣沖沖的話都還沒說完,心慌意亂、六神無主的葉朋萱逮着了一條思緒,就搶着截斷他的話,給他交代——
「我們把昨天的事給忘了吧,一切就當作沒發生過,還是好朋友……」
聽完,孟震笙忿然的瞠目,氣得額爆青筋。
這一路走來,經過挫折困難,他對她的愛那麼真,苦苦等着她,這點點滴滴,小心翼翼,愛她愛得心都痛了,好不容易才邁進這一大步,正感動着如願以償,她卻潑來這麼一大盆冷水,要他當作沒發生過?
已經發生的事怎麼當沒發生過?又不是得失憶症!
一定要當鴕鳥嗎?不能面對嗎?坦然的接受彼此的愛難道這麼難?
他的感情,想被她珍惜;他的心意,想被她收藏,為什麼要讓他覺得自己愛得好卑微?
可縱使他有滿腹的埋怨,他剛剛卻才撂下話——你怎麼說我怎麼做……
「好,隨便你。」他咬牙,順了她的意。
傷了孟震笙,葉朋萱也不好過。
此刻,她坐在辦公室里,對着一疊的收據發票,怔忡出神,而佔滿她思緒的,就是忽然沒了消息的孟震笙。
自從那天不歡而散之後,他不再天天報到,一個星期過去,她開始失魂落魄、上班恍神,幸好現在的她已經升職當上了總會計,沒有頂頭上司盯着她,否則肯定會被「關心」。
她記得那時候跟孟震笙說還是好朋友的,他自己也說會照她說的做,可為什麼這麼多天了,都沒再見到他?
之前,即使她不原諒他當祖銘的幫凶,一直生他的氣,冷冷淡淡,給他臉色看,他都還是不放棄,可這一次卻……他是想斷交了嗎?
回想這一年多來,他走進了她的生命、她的生活,他看過她沉浸在愛情中的歡喜快樂,也看過她陷入被欺騙傷害的哀傷憤怒,他幫助她、維護她、疼惜她、照顧她……他的陪伴,總是那麼平穩而踏實,細心而體貼,就像溫熱的泉水,滋潤着她的心扉。
他……是真的愛她的呀!
再想起他那天早上離去時,僵直的肩膀,落寞的背影,她的心就忍不住一陣陣的揪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