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漫長的一個禮拜轉眼已到,水雲對自己承諾的話則越來越感到後悔,倒不是因為她發覺自己無法證明,而是她發現為了使舒毅出席珊珊的祭日,而選在當天說出她的看法,實在不妥。
這樣做讓珊珊的家人情何以堪呢?她當初真是太衝動了,現在,她真不知該怎麼辦?
水雲坐在車內,下意識地撫着黑色長裙,怎麼說才能將傷害減到最低呢?
她也曾試着改期,但是奶奶堅持不肯,因為她壓根就不相信舒毅沒有錯,所以,當然也不會有所謂傷及沈家面子的事,基於此,她已暗自下了個決定。
她決定不在今天的祭日說明,延後一天應該沒什麼關係,她等會兒見到舒毅時再向他解釋,他應該不會在意才是。
想到舒毅,她不由自主嘆了口氣,卻引來奶奶和玉梅的注視,她立即望向窗外,免得奶奶問她什麼事,這個禮拜,奶奶規定下午四點前她就必須到家,所以,她和舒毅根本沒有機會碰面。
不過,她想,最重要的原因該是,那天她又重申了一次,希望能把兩人的關係劃清,順便讓他冷靜地思考,或許他是決定遵守提議了。
這樣也許是最好的,只是,她無法不覺得難過,她再次嘆口氣——
“嘆什麼氣?”關老夫人不悅地道,“一大早就觸霉頭。”
水雲沒有回答,眼見沈家已在眼前,不由得有些緊張,希望今天不會起什麼衝突才好。
“到了,到了。”蘇玉梅叫道。
“別這麼大呼小叫的。”關老夫人訓道。
蘇玉梅吐一下舌頭,沒說什麼。
車一停,就有僕人帶領他們進客廳,氣派的房子讓水雲張大眼,難怪沈家會和舒家聯姻,看來,只有他們兩家的財力旗鼓相當,若成為親家,無疑是錦上添花。
客廳中只有數十人,並沒有水雲想像中那麼多人,她見到沈氏夫婦、沈盟、沈娟娟,還有前次宴中認識的王儒、郭允達和趙武華,其他的人她不太有印象。
她扶奶奶坐好,蘇玉梅高興地和每個人打招呼,她則下意識地尋找舒毅的蹤跡。
“你在找他?”沈盟走到她身邊問。
“誰?”水雲疑惑道。
“阿爾薩蘭,你不是在找他嗎?”沈盟道。
“他會來的。”
“這麼肯定?”他挑釁地說。
“你是希望他來,還是不希望?”水雲平靜地問。
“當然希望。”他冷冷地說。
“你又打算動粗?”她皺眉。
“如果他又口無遮攔的話。”他簡短地回答。
水雲搖搖頭,“你們倆半斤八兩。”
“你很維護他,關小姐。”
水雲沒有反駁,她面帶笑容地和其他人打招呼。
“我不得不給你忠告,關小姐。”沈盟又道,“他是個無情之人,小心——”
“他不是。”水雲打斷他的話,不悅地反駁。
“看來,你是聽不進任何忠告了,關小姐。”他瞄一眼手錶,“再十五分鐘,祭拜就開始了。”
他話才說完,就瞧見水雲望向門口,舒毅一身黑色西裝,雙手放在褲袋中和舒勁一起走進來。
他們爺孫倆真是相像,水雲如此想道,只是,舒毅慵懶的調調和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恐怕會讓某些人覺得不高興。
當他向她走來時,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厲害,而這真是荒謬。
“關小姐。”舒毅沉聲道,高大的身子站在她面前。
水雲可以感覺到客廳里的人全在注意他們。
“舒先生。”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老天,她是怎麼回事?
舒毅瞅着她問:“你的腳好些了嗎?”
“好多了。”她回答。今天她穿上低跟皮鞋,奶奶規定她要穿的高跟鞋,但她可不想初愈的腳遭受此折磨,所以挑了雙低跟的。
沈娟娟想上前說話,但沈盟向她搖頭,現在不是惹事的時候。
“你不高興?”水雲望着他,輕聲問,他的眉頭皺得好緊,像個撒旦似的。
他當然不高興,他已經六天沒見到她了,可是,現在一看到她,她卻和沈盟在一起,他當然有理由生氣。
“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沈盟淡淡地說。
“我是不想來。”舒毅無所謂地說。
“那又何必勉強?”沈盟冷聲道。
舒毅揚起嘴角,水雲警告地看他一眼,“大家全在看我們呢。”她可不想他又說出些讓氣氛僵住的話。
舒毅揚眉,“你該知道會有這種結果的。”
她嘆氣,“我很抱歉,我犯了個錯誤。”
“什麼錯?”問話的是沈盟。
“我想和你私下談談。”水雲望着舒毅。
“當然。”舒毅道,“不過,我看得等會兒了。”他又說。
“為什麼?”水雲問。
沈氏夫婦朝他們而來,水雲轉身瞧見沈太太惱怒的臉,心中大喊不妙。
她不自覺地擋在舒毅面前,舒毅已不再為她的舉動訝異,但愉悅的感覺卻像漣漪般在心中越擴越大,她總是想為他辯護。
“水雲。”關老夫人坐在沙發上叫着孫女,“過來。”
這簡直叫她為難,水雲向沈氏夫婦點頭致意道:“伯父,伯母。”
“你來做什麼?”白錦凰對舒毅冷聲道。她是個五十齣頭的中年婦女,但保養得很好,中等身材,穿了一襲藏青全面色的旗袍,髮鬢微微灰白,眼神是憤怒的,薄薄的嘴唇抿起。
現在所有人全望向這兒,氣氛有些尷尬和詭異。
“我能來做什麼?”舒毅揚起嘴角,冷冷地反問。
“他是來上香的,舒先生沒有惡意。”水雲放緩語氣,她愈來愈後悔叫舒毅來這兒,沈家的人仍是充滿了敵意。
“我們不需要他的虛情假意。”沈娟娟也迎上前來。
水雲嘆口氣,轉向沈盟,“請你解釋一下,沈先生。”
“解釋什麼?”沈盟不解。
“是你希望阿爾薩蘭來的,不是嗎?”她耐心地解釋。
“沒錯。”沈盟頷首道。
“納穆?”沈太太訝異地看着自己的兒子。
“請容我們先告退。”水雲轉頭示意舒毅可以離開這兒了,她發現,不知何時,所有人全圍了上來,只有奶奶和舒老爺仍坐在沙發上。
“等一下。”沈娟娟說道,“關小姐,聽玉梅說,你有事要告訴我們。”她不友善地看着水雲。
水雲立刻瞪了玉梅一眼,她真是會瞎攪和。
“我想先和阿爾薩蘭談一下。”她有禮地說。
“怎麼,你們還沒串供好嗎?”沈娟娟諷刺道。
“串什麼供?”水雲蹙眉。
“有關於珊珊解除婚約的事。”沈娟娟冷冷地道。
“什麼?”沈太太尖聲道。
水雲怒視玉梅一眼,玉梅吐一下舌頭,似乎也知道自己說漏嘴了。
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這是什麼意思,關小姐?”沈永昌皺眉道,他年約五十五歲,身材削唐,寬額頭,方下巴,帶着一副金框眼鏡,頭髮仍然烏黑,只摻了幾許銀白。
水雲揉揉太陽穴,她發現自從上台北后,她的頭好像常常疼痛,真是一團糟。
“私底下談好嗎?”水雲說道。
“有必要多此一舉嗎?誰不曉得你在存心誣賴珊珊,我要你立刻道歉。”沈娟娟盛氣凌人的說。
“她不用向任何人道歉。”舒毅冷冷地逼視沈娟娟。
沈娟娟立刻轉開目光,他的眼神冷得可怕。
“你為什麼這麼說?”沈盟問水雲,“難不成是阿爾薩蘭告訴你的?”
“你竟敢這麼說!”沈太太指責舒毅,“你想脫罪嗎?你害死了我的寶貝女兒,你這個沒有人性、冷血——”
“夠了。”水雲打斷她的話,“請別再說下去。”
“你憑什麼這麼對我媽說話?”沈娟娟怒聲道。
水雲真的快瘋了,她轉向身後的舒毅,“我們立刻出去,好嗎?”
“當然。”他自然地攬着她的肩,往前走。
“你還沒道歉,關水雲!”沈娟娟喊道。
“水雲,過來。”關老夫人命令道。
“阿爾薩蘭。”舒勁也喝道。
兩人仍徑直地往門口走去,水雲嘆口氣,偎向舒毅身側,“我不該逼你來的,我很抱歉。”她回頭向關老夫人說道:“我馬上回來。”
舒毅揚起嘴角,“這麼點小事你就被擊垮了?”
水雲微笑,知道他在安慰她,但他是不可能承認的,所以,她也沒說什麼。
沈娟娟見他們就要走出門口,急忙跑過去攔在他們面前,“你必須道歉,關水雲。”
舒毅開始不耐煩了,“我再說一次,她不需要道歉,如果你不想把場面鬧僵,就滾開。”他冷酷地說。
水雲聽見有人倒抽口氣,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已被人推開,下一幕竟是沈盟一拳打向舒毅的下巴,舒毅悶哼一聲,也揮拳擊向沈盟的腹部。
兩人開始廝殺,尖叫聲此起彼落,男士們全湧向兩人,想把兩人分開。
“老天!”王儒痛喊一聲,他在勸架中被打中了。
陸陸續續聽見男士們的詛咒聲,想去勸架的人全挨了拳頭。
這是她的極限了,水雲忍無可忍,她隨手拿起一隻花瓶。
“讓開。”她大喊一聲。
男士們一見她手上的花瓶,一起做鳥獸散。
“住手。”她怒道,並將花瓶丟向兩人。
基於前次的經驗,舒毅和沈盟立刻分開,這次是花瓶,可不是布丁。
“鏘鏗”一聲,瓷器碎了滿地,幸運的是沈盟和舒毅仍然健全。
沈娟娟尖叫,“骨董——”
水雲冷靜道:“人命比骨董重要。”
悶笑聲由人群中傳來,水雲生氣地走向沈盟,“你的‘辮子’祖先沒告訴你不能偷襲人嗎?你真是太惡劣了,沈先生。”
沈盟回道:“至少比害死人好吧!”他抹去嘴角的血跡。
水雲怒聲道:“他沒有。”
沈娟娟忿聲道:“你懂什麼?他害死了珊珊。”
“他沒有。”水雲堅持地說。
“你如何那麼肯定?”趙武華出聲道。
“提出解除婚約的人不是他。”水雲大聲道。
人群又開始竊竊私語,沈盟厲聲道:“珊珊沒有理由這麼做,你不必袒護阿爾薩蘭。”
舒毅只是站在水雲身旁,沒有說話,靜靜地看這一切。
“我沒有袒護他。”水雲覺得真是有理說不清。
“那你說,珊珊為何這麼做?”沈娟娟激她。
水雲嘆氣,“我想,還是私底下說比較好。”
“你就會在那兒搬弄是非,信口雌黃,誰不曉得你和他有一手——”沈娟娟口不擇言地說。
“你太過份了。”舒毅冷聲打斷她的話。
“你害死我的妹妹就不過份?”沈娟娟怒道。
水雲已經快尖叫了,這群人真是有理也說不清。
“珊珊這所以會解除婚約,原因只有一個。”水雲揉着太陽穴。
“什麼原因?”沈盟問。
水雲長長的嘆口氣。
“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阿爾薩蘭的。”
室內頓時一片寂靜。
沈娟娟突然尖叫道:“你胡說。”她沖向水雲,想打她一巴掌。
舒毅扣住她的手,“別逼我動粗。”他的語氣非常危險,沒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動水雲一根寒毛。
水雲嘆道:“放開她吧!她只是愛護珊珊,其實你們都是,所以才會造成這場誤會。”
“我不相信。”白錦凰也嚷道,“不可能,珊珊不會做這種事。”
“這是真的嗎?”舒勁激動地站起來。
“我很抱歉,可是,你們不願私下談。”水雲無奈地說。
“你憑什麼這麼說?你有什麼證據?”沈娟娟怒不可遏,但也不敢再對她動手動腳。
“你們也沒有證據證明阿爾薩蘭害死珊珊,不是嗎?”水雲平靜地道。
“她死前叫着他的名字。”趙武華在一旁接腔。
“那不能證明什麼,有可能是她想見阿爾薩蘭。”水雲反駁。
沈盟說道:“在手術室外頭,阿爾薩蘭親口承認他和珊珊解除婚約后,珊珊跑進車子,離開他家。”
水雲望向舒毅,“你這麼說?”
“不是,我沒有說我和珊珊解除婚約,我只說‘解除婚約’后,她跑進車子裏。”舒毅聳肩道。
“於是,你就給他一拳?”水雲看向沈盟,“你以為是阿爾薩蘭解除婚約的,對嗎?”
“他沒有辯解。”沈盟說道。
“因為他在保護某人。”水雲嘆氣,“所以,你們可以理解這其中有多大的誤會了嗎?”
“他在保護誰?”沈娟娟質問道。
“當然是孩子的父親。”水雲理所當然地道。
“孩子的父親是誰?”沈永昌問。
水雲望向舒毅,舒毅警告地看她一眼,不希望她說,水雲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又是另一個誤會。”
沈盟皺眉,想了一下,“是扎欽的?”他推測。
舒勁大聲道:“不可能,扎欽不會動珊珊的。”
水雲望向舒勁,“你說的沒錯,可是,阿爾薩蘭認為那是最合理的推測,而當時扎欽已經娶妻,而且夫妻兩人感情非常好,所以,阿爾薩蘭便沒有辯駁,對嗎?”她轉向舒毅。
舒毅挑高雙眉,“我只能說你讓我非常訝異。”
她微笑,“我說過我不愚蠢。”
“不可能的!你胡說,珊珊不會做這種事。”白錦凰不願相信。
水雲轉身說道:“我想,珊珊一定曾跟你們提過解除婚約一事,可是你們沒有採納,對嗎?”
白錦凰啞口無言,沈永昌則道:“那並不代表珊珊會為了解除婚約而去懷孕,她不是這種人。”
“這我不能證明,畢竟我不了解珊珊。”水雲搖頭。
“那孩子的父親是誰?”沈盟問。
水雲沉默了半晌,才說道:“我不知道。”
沈娟娟尖叫道:“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你根本就是在騙人!你只是為了想替阿爾薩蘭脫罪。”
水雲沒費神理會她,“沈先生,我知道你是個明白人,所有的事情你只要再想想,全部都會有合理的解釋和答案,更何況,你和阿爾薩蘭一聲長大,你真的相信他會不認識自己的骨肉嗎?”
沈盟沒有說話。
水雲又道:“這件事已經過了五年了,你們也都該冷靜地去想想事情的真相,其實,說穿了只是一場誤會。”
“這不是誤會。”白錦凰激動地道,“珊珊不會做這種敗壞門風的事,一切都是他的錯。”她指着舒毅,這五年來,她一直認定舒毅害死她的女兒,如今卻變成珊珊對不起他,她無法接受這樣的說法,不對,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不是的——”
“住口。”白錦凰激動地打斷水雲的話,“如果你再胡言亂語,就請你出去。”她隨即對舒毅說道,“你也出去,珊珊不希罕你來,你走!”
“媽——”
“別說了。”白錦凰打斷沈盟的話。
舒毅聳肩,“事實總是殘酷的。”他冷笑一聲,往大門走去。
水雲見他一個人孤獨地跨步而去,覺得一陣心痛,五年了,他總是一個人,沒有人肯為他站出來說話,於是,她不假思索地小跑步奔向他。
“水雲。”關老夫人喝道。
“對不起,奶奶。”水雲腳步未曾停歇,她伸手拉住舒毅的手臂。
舒毅低頭注視她,水雲仰頭對他微笑,溫暖的笑容,軟化了他眼底的冷意,他環着她的肩,緩緩地露出一抹笑容,他知道,就算沒有人相信他,他也不在乎。
因為,只要有她的信任就夠了,其他人一點都不重要。
在走到花園后,水雲說道:“我很抱歉,我根本沒解決你們之間的問題,反而愈弄愈糟。”她仰望着藍天,微微嘆氣。
他們兩人站在花園,望着天空。
“反正我也沒想過要讓它好轉。”他不以為意。
“我太天真了。”
他凝視她,“那不是什麼大缺點。”其實,他還滿喜歡她這個特質的。
“我把事情搞得一團亂。”她說道。
他聳肩,“五年前才真是一團亂呢。”
她微笑道:“你連安慰人都用這麼嘲諷的口氣嗎?”
他挑眉:“我從不安慰人的。”
“是嗎?”她故意道,“從你保護扎欽這件事來看,你可真是高貴又正直的人。”她知道他不喜歡聽讚賞的話。
舒毅搖頭,“我頭上的光圈快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
水雲笑道:“你真是無藥可救了。”
“這句話聽起來就可愛多了。”他向她眨眨眼,“我可不想當什麼聖人。”
“不過,至少你也不是惡人,五年前你一定很難過。”她看着他。
他聳肩,“都過去了。”他一語帶過。
她拍拍他的手臂,“是啊!人該往前看。”
“不過,我倒是低估了你。”他真地沒想到她會推測出真相。
“人難免有犯錯的時候。”她調侃道。
他微笑,“你在揚揚得意了,關小姐。”他圈住她的腰,讓她面對他。
水雲微紅着臉,“你又逾矩了,舒先生。”
他抬起她的下巴,傾身輕吻她的唇,水雲漲紅臉,“舒先生,我以為你已經想清楚了。”她的雙手推着他的胸膛。
“我是想清楚了。”他的眸子閃動着火花。
“想清楚什麼?”她的心開始不規則地跳着。
“放掉你很難。”他微蹙着眉頭。
“哦!”她的臉越來越紅,“可是,你看來不大高興。”他正皺着眉頭。
“我沒碰過這種情形,一時之間還沒想清楚解決的辦法。”他深思地說。
水雲訝異地看着他,“你想了一個禮拜了。”她提醒道。
“我這幾天在為公司的事情忙,而且,還得找個新秘書,我沒多少時間思考。”
“公司有問題?”
“一點小問題,不過,已經解決了。”他淡淡地說。這幾天他在查帳目,所以花了一些時間。
水雲點頭,沒有說話,她知道他的問題在哪兒,他不想放開她,但他也不想結婚。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她呢喃。
“什麼?”她怎麼會突然冒出這奇怪的話語?
“我的意思,是不可能會有辦法的。”她搖頭,覺得很難過。
“會有辦法的。”
她不悅地道:“什麼辦法?做你的情婦嗎?”她想推開他。
“我沒這麼說,你不適合做情婦。”他親她的額頭,“別亂動,我不會放開你的。”
水雲皺眉,她沮喪得想尖叫,什麼事情都不對勁,她沒有辦法和他一起共渡一段時光后,再瀟洒地道別,她做不到,她怕她會哭泣,而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儘早離開。
“我想下禮拜就回山上。”她突然道。
“什麼?”他愕然道。
“我是說,翼安他已有很大的進步,而我在山上還有事,顧明打電話時說山上很忙,他希望我早點回去幫忙。”她撒謊道,否則,她怕她會離不開他。
舒毅的怒氣開始聚集,“我們明明說好一個月後——”
“我很抱歉。”她低頭,覺得自己懦弱得想哭。
“你很抱歉?”他冷聲道,“既然你想走,為何不在一個禮拜前,你奶奶叫你離開我時就爽快地答應?”
她搖頭,“我真的……抱歉。”淚水滑下她的臉頰,她錯了,她不如想像中那般堅強,而且,她不知道她竟落淚了。
他聽見她語氣中的不對勁,“你在哭?”他想抬高她的下巴。
她搖頭閃躲着,但舒毅扣住她的下顎,托起她的下巴,淚水滴在他手上,水雲舉起手拭去淚水,“我只是因為方才的事而顯得心情有些低落。”她假裝輕快地說。
舒毅瞅着她瞧,“不要對我撒謊。”
“我沒有。”她搖頭,“請你放開我,舒先生。”
“你真的會把人搞瘋。”他的聲音充滿怒氣,“我不許你辭職,聽到沒有?”
“為什麼?”她蹙眉。
“不為什麼?”他惱火地說,如果他知道原因,早就想出辦法解決了。
“你無理取鬧。”她推着他。
“是你無理取鬧。”他怒聲道。
“那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她大聲嚷道,“我一直想和你好好相處,可是你不合作,是你想把我逼瘋。”
“不合作的人不只是我。”他理直氣壯地說。
“那你為什麼不放開我?”她發火了。
他立刻鬆開她,害水去站不穩地後退一步。
“你在試探我嗎?”他平靜地問。
“試探?”她不明白。
“為了結婚。”
水雲瞪着他,“你認為我以此威脅你?”
“不是嗎?”他挑眉。
水雲沒有說話,她轉身離開,原來在他心中,她是這種人。
舒毅心急地扣住她的手,水雲沒有回頭,“我很累,請放開,舒先生。”她另一手揉着太陽穴。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既然你那麼想,那就算是吧!”她平靜地說。
舒毅放開她的手,水雲立刻往前走,她覺得好累,頭也好痛,一切都不對勁,她真的想回家,她想回家了。
舒毅看着水雲的背影,心情糟得很想揍人,該死的,一切都不對!他舉步往前,快步走到她身邊,轉過她的身子。
“水雲——”他一見到她的淚水,立刻攬她入懷,“對不起,我無意說那些話。”他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水雲在他懷裏啜泣。“別哭了,我很抱歉,我在生氣。”他真的無意傷她,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她突然說要走,讓他措手不及,他才會口不擇言。
“你誣賴我。”她哽咽道,拭去淚水。她今天情緒太激動了,她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我想回家了。”
“你奶奶還在裏頭。”他說。
她深吸口氣,推開他,“我到車裏等。”
“你還在生氣?”他問,心裏很煩躁,不懂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原本兩人還有說有笑的。
她搖頭,“沒什麼好氣的。”只是難過,傷心罷了,她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
“我知道。”她打斷他的話,“我很好。”她扯出一抹笑容。
他皺緊眉頭,“你確定?”
她只能點頭,“我只是有點累,你不用擔心。”
“不。”舒毅搖頭,“到我車裏休息吧!”他今天就要把事情解決,她這個樣子讓他很擔心。
“不,我到自己的……喂!你做什麼?”水雲打他,他竟抱着她往前走,“放我下來。”
舒毅搖頭,“我不想你這樣離開我。”
水雲想尖叫,也想哭,“你不講理,舒先生。”她掙扎着想下來。
他抱着她快速往轎車走去,將她塞入車內,然後自己坐進駕駛座。
水雲想下車,舒毅抓着她的手,“這件事我不想拖到明天,我們現在就講清楚,你到底怎麼回事?”
“是你怎麼回事,你拿話傷我。”她氣憤地抹去不爭氣的淚水。
“你要離開我,我才會失去理智,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他拭去她的淚水,“對不起。”他再次道歉,見她流淚,他的心感到一陣刺痛。
“我們遲早都要分開的,而且,我不知道我們能談什麼,我們甚至不是情人關係。”她抽泣地說。
舒毅皺眉,她說的也沒錯,他們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他們像情人,可是,她堅持要維持朋友關係。
水雲試着鎮定自己,她今天太情緒化了,所有的事情全走了樣,“我只是你請來的家庭教師,我們當然也是朋友——”
“我從來不認為你只是朋友。”他插話。
“你想要我做你的情婦,可是,我告訴你我不能,你也接受了,不是嗎?”她深呼吸,漸漸穩住情緒。
“沒錯,但朋友會接吻嗎?”他問。
水雲紅着臉,“我們逾矩了,你一直不他合作,所以——”
“那為何是現在?為什麼一個禮拜前你不答應你奶奶?”他又問。
“這完全是不同的立場,奶奶要我離開你,是因為她不信任你,若我真的答應,不就也相信你有錯?但事實上你沒有罪。”
“現在呢?”他不知該說什麼,她總是為他着想。
“只是我個人的意思。”
“為什麼?”他的怒氣又在上升了。
“因為我沒辦法和你玩玩后,再揮手離開。”她叫道,“你到底要我說什麼?”
“我不是和你玩玩。”他怒道。
“那是什麼?”她喊道。
該死!他也不知道是什麼,“你可以留下來。”
“然後呢?”
他煩躁於扯松領帶,不知該如何回答。
水雲嘆口氣,“我們走入死胡同了。”她的眼中滿是哀傷,他和她註定是沒有結果的。
“我會找敏柔或思琪來接我的課。”她覺得淚水又快奪眶而出了。
舒毅沒有說話,他只是煩躁,他不想放開她,但他卻沒有理由留下她。
水雲沒有說話,舒毅直覺地伸手拉住她,“你會把我搞瘋。”他粗暴地攬她入懷。
“你必須放開我。”水雲仰頭看着他,眼中蓄着淚水。
“我說過我辦不到。”他煩躁地說,低頭覆住她的唇,粗魯而霸道地吻她,她是他的。
水雲嘆口氣,柔順地回吻他,雙手環上他的頸項,她知道他也不好受,舒毅霸道地索求着,急切地想讓一切煩躁的情緒沉澱,他的熱力灼燒着兩人,直到他感覺到她臉上的淚,才不舍地離開她的唇。
她的眼淚澆熄了他的慾火,“別哭。”他吻去她的淚水,箍緊她。
水雲這才知道她又落淚了,他讓她變得軟弱,離開他,她該怎麼辦?或許她不該在這時候攤牌的,原本他們兩人是多麼快樂,如今,她卻變得婆婆媽媽,又多愁善感。
她抱緊他,“我把一切都搞得亂七八糟。”她閉上眼,偎在他頸邊,悄然落淚,“我很抱歉。”
“沒關係。”他撫着她的背,安慰她,“我也有責任。”是他先不守規則的。
水雲深吸口氣,穩住情緒,“我從不知道我這麼愛哭。”她受不了地說。
他微笑,“你哭起來很漂亮,有沒有人對你這麼說過?”他親吻她的頸項。
水雲淺笑,“你又在嘲弄我了。”她玩弄着他一絲不苟的頭髮,她多希望兩人能永遠如此愜意,而且快樂。
他在她頸上印了好幾個吻痕,這才覺得滿意,她是他的。“我要和你再談一次,但不是現在。”他輕吻她仍然腫脹的紅唇,“我會想出辦法的。”
除非你放棄自由。水雲在心中嘆口氣,這是唯一的辦法,但她不能這麼要求他。
她推開他,“奶奶快出來了。”
他頷首道:“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辭職,聽到沒?”他吻她的額頭。
水雲沒有回答,“我該下車了。”她打開車門下車。
舒毅花了好大的自制力才沒伸手拉她,他一定要想辦法留下她。
不管用什麼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