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我答應妳。」
「真的嗎？」
黎月雅帶着滿臉狐疑，審視着賀暘平靜淡定的面龐。
原本還以為她要大費一番唇舌，才會得到他的保證；沒想到，她才起了個頭，他就同意了。
「你願意對我媽保密，不把我去凱麗模特兒公司面試的事說出去？」這麼輕易就能獲得他的保證，反倒讓她感到驚訝。
「當然。」看着她詫異的表情，賀暘輕輕一笑。「妳不相信我？」
「你怎麼……突然間變得這麼善解人意？」黎月雅輕輕翹起俏麗的鼻尖。
「這是什麼話？」賀暘微笑着蹙了下眉。「我不應該這樣？」
「你以前，不是……不是一直都對我愛理不理的嗎？」她帶着幾分不解，斜睨着他。「你不認為我離開便利商店，是一件很不孝的事？」
「妳自己怎麼想？」賀暘靠在欄杆前，雙手環胸。
看着他深邃冷峻的眼，黎月雅微微垂下眼帘。「我也是掙扎了很久……雖然有點對不起我媽，但我真的很想進凱麗的公關部。從小我就喜歡看服裝秀，也希望能參與幕後工作。」
她的眼神變得專註。「現在，便利商店已經上了正軌，而且下班后我也會幫忙看店……」
「如果這是妳想清楚后的決定，我就覺得沒問題。」賀暘冷靜的回答。「畢竟是妳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而不是妳媽。妳想清楚了嗎？」
「嗯。」她重重點頭。「我真的很想得到這份工作！」
「那就好了。」賀暘露出鼓勵的微笑。「既然是想做的事，就要堅持下去，一旦決定就別再動搖。我相信，只要妳感到開心，黎媽媽也一定會諒解。」
「賀暘，這真的是你嗎？」這男人真的是那個整天看她不順眼，對她大小眼的賀暘嗎？黎月雅張大驚愕的眼，直愣愣的凝視着他。
沒想到他不但願意幫她保守秘密，還大力支持她的決定！
賀暘皺了下眉。「我也覺得站在妳面前的可能不是我，說不定，是變成我模樣的外星人！」
他怎麼會想鼓勵這個拜金女？誰知道她想進模特兒公司，是不是有其它目的？
「不管我眼前的這個人是誰，我都很高興你願意支持我。」她豪邁的伸出手，輕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容燦爛到雙眸都彎成了細細的月牙兒。
這個平日對她總是陰陽怪氣的傢伙，意想不到竟有如此可愛的一面。
看着黎月雅心無城府，甚至可說是純真無瑕的笑靨，賀暘心底浮現困惑。
然而，他是真的相信，她在為了夢想而努力……
＊
怎麼辦？她居然成功了！
當黎月雅接到凱麗模特兒公司，人力資源部打來的聘用電話后，心情簡直就像是插上了幸福的翅膀，直接向著藍天高飛……
現在，她很想要找個人，和她分享喜悅甚至驕傲，可是同住一幢樓的好姊妹安心潔，去幼兒園接女兒了，而陸融融則有秀要走，根本沒人有空陪她。
看着手機通訊簿里那寥寥無幾的幾個號碼，黎月雅有些無奈的垂下腦袋，飛揚的心情也頓時受挫。
她發現，原來自己的朋友這麼少。
父親過世后，她就漸漸和老同學還有老朋友們失去聯絡。
「黎月雅，妳在發什麼呆？」一輛哈雷機車突然停在她面前，拿下安全帽后的騎士，正是賀暘。
他從大老遠就看到她一個人走在路上，原本不想停車的，然而在看到她落寞的表情與低垂的肩膀后，他還是停了下來。
「賀暘？遇到你，真是太好了！」看見熟人，讓她立刻露出笑容。
「你今天這麼早下班？」她知道他每天下午都要去快餐店打工。
「是啊。」賀暘懶洋洋的瞥她一眼。
「我本來還在擔心，會沒有人和我一起慶祝呢！我告訴你喔，我被錄取了！」黎月雅跑到他身邊，然後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開心的蹦跳起來。
「我居然被錄取了耶，雖然不是正式職員，但對我來說，就好像是作夢一樣！賀暘，賀暘，我真的被錄取了！」她在街邊歡呼的樣子，引來了路人的注目。
賀暘的目光，落在她緊抓自己的小手上，無奈的點頭。「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妳也不用高興成這樣……」
「我當然高興！我好想大叫、好想轉圈，好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她抱住他的手臂，明媚的雙眸與小巧的臉蛋，都散發一股難掩的喜悅。
終於找到一個可以一起慶祝的人，她的心情總算變好。
被她愉悅的氛圍感染，賀暘冷峻的嘴角，也露出一抹微彎的笑痕。「所以我現在請妳收斂一點，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嘍？」
「當然不可能！」黎月雅興奮的看向他的哈雷。「這輛哈雷是你的？你居然是騎着哈雷去打工的，真是太酷了！」
像他這麼斯文俊秀的男生，怎麼會騎哈雷？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她過去，好像真的太小看賀暘了。
賀暘略帶幾許嘲諷，輕挑眉毛。「只可惜這不是什麼名牌轎車，妳應該不會想要……」他還記得第一天搬來時，發生在公寓門前的小插曲。
黎月雅那番尖銳的言辭，他依舊記憶猶新。
「誰說我不想！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坐哈雷，超拉風、超帥的！」她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置物箱。「你應該還有一頂備用安全帽吧？給我吧。」
「幹麼？」賀暘有些猶豫。
「快點啦，我們一起去吃晚飯，我請客！」她很自然的把雙手搭在他肩上。
「妳請客？」賀暘緩緩拿出安全帽，轉身交給她。
一個月前，她還嫌棄那個男人的機車……女生是不是都這麼善變？還是這個黎月雅很特別？
但看着她神采飛揚的嬌憨神情，賀暘無心追究那麼多了。
「是啊，為了慶祝我就職，你想吃什麼？儘管說！不用替我省錢，去吃大餐也可以！」戴上安全帽后，雖然她的笑容因此被遮蓋住，但她開朗的聲音，還是說服了處於猶豫中的賀暘。
其實，今夜他有很重要的事得去辦。
可是想到之前她落寞的身影，以及此刻雀躍的模樣……
賀暘轉過身去，雙手握緊把手，發動。「坐好了！」如箭離弦一般，大馬力的機車，以驚人的速度奔馳而去。
「嘿唷！」迎着風向前的感覺，讓黎月雅頓時心曠神怡。
她閉上眼睛，伸開雙臂，大聲呼喊，想要享受這自由的時刻──誰知，卻差點樂極生悲。
當賀暘駛過一處坑窪不平的路面時，強烈的顛簸，嚇得她趕緊抱住他的身體。
「媽呀，嚇死我了！我以為自己要掉下去了！」黎月雅輕拍驚魂未定的胸脯，用力呼吸。
「讓妳坐好，就不要亂動。」將哈雷停在路邊，賀暘因為她驚慌的表情，而忍俊不禁。「妳可以抱緊我的腰，保證妳不會掉下去。」
原來她也知道怕啊。
在安全帽後面的她，開朗的笑容滲透進了他的眼眸深處，也溫暖了他向來冷淡的心。
發覺她竟然伸長手臂，仰天揮舞，他着實震驚於她的膽大妄為。
「好。」黎月雅粲然一笑，乖乖聽話的將雙手環繞在他腰間，身體前傾，輕貼住他寬厚的後背。
她原本以為靠在他身上后，紊亂驚慌的心跳就可以平息，誰知道相反的，心跳的速度，卻越發迅疾起來。
她聞到對方身上清爽的肥皂香氣，混合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卻讓她臉紅屏息的男性氣息……
「抓緊了嗎？」她雙手的溫暖在他腰間聚集，令賀暘的聲音莫名沙啞。
一股未知的躁動，隨着她身軀的靠近突然竄過心頭，讓他剎那感到自己的氣息不穩。
怎麼回事？又不是第一次載女生，也不是初次被女孩子抱住，他為何會因為這樣，就感到心慌意亂？
「想去哪？」極力忽視那些奇怪的感覺，賀暘再度發動機車。
「我們去淡水吃海鮮、看夜景，你說好不好？」急速的風迎面吹來，黎月雅趕緊將臉蛋貼到他的後背，這才可以清楚說話。
賀暘的身體再度綳了一下。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呼吸，還有她姣好有致的身體曲線……
用力聚攏眉峰，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對她產生了遐想。
她可是黎月雅啊，是那個拜金的潑辣女呢！
「賀暘，你還沒有回答我。」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身後傳來她抗議的聲音。「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淡水？」
「妳想去哪裏，我們就去哪裏。」收斂起心神，賀暘脫口而出。
「太好了。」她再度貼近他的背，感覺他有力的肌肉與堅硬的身軀。
黎月雅發現，她很喜歡這樣緊靠着他，這讓她無比安心、舒適。
她還發現，今天的賀暘，沒有對她露出過嫌惡或者疏遠的表情，反而對她好得不得了呢！
＊
直到已近深夜，賀暘與黎月雅，才從淡水歸來。
跳下賀暘的機車，黎月雅雖然打着哈欠，但神情卻充滿了愉悅與興奮，氤氳的眼眸里，更散發出醉人的滿足。
「我去停車，妳先上樓。」不知不覺，居然已經快午夜了，賀暘也沒想到，竟會和這個瘋丫頭玩到這麼晚。
「賀暘。」在他離開前，她輕輕喚了他的名字。
「幹什麼？」看着她俏麗臉蛋上的美麗笑靨，他的目光不自覺柔和。
「謝謝你陪我慶祝。」黎月雅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如果沒有你，我的喜悅就沒有人可分享了。」
「太晚了，趕快上樓去休息吧。」她臉上那抹淡淡的紅暈，讓賀暘的心莫名激蕩了一下。
「喔。」她低着頭轉身，因為他話里的關心意味，而感到窩心。
「等一下。」賀暘突然開口喚住了她。
「什麼事？」她雙眸晶亮，表情純真的回過頭。
「恭喜妳。」笑容在他的嘴角緩緩綻開。
賀暘驀地發現，他居然忘記對她說出這句最重要的話。
「謝謝。」黎月雅的雙手，在身前緊緊交握。
四目相視，她的腦海里，猝然閃過某個讓她驚詫的念頭；就在理智要將她拉回時，她的身體已開始行動。
她奔向賀暘，在他不甚明了的目光下，踮起腳尖，迅速卻也堅定的，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一吻。
「賀暘，晚安！」滿臉羞赧的對他溫柔粲笑后，她快速跑進大樓。
心跳還在不斷加快，黎月雅伸手捂住滾燙的臉頰，心想自己真的是有點醉了，要不然，怎麼會做出那麼不像她的舉動？
然而黎月雅覺得，自己可能會終身難忘，這個美麗的夜晚吧？
不但獲得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工作，還與賀暘一起慶祝。
他可是賀暘呀，那個總是對她十分冷淡，還愛和她嗆聲的怪傢伙；一直以來，她都以為他很討厭自己呢。
可是今夜，他對她，真是好得無法形容！
不但陪她去淡水老街吃海鮮喝啤酒，還陪她去情人橋與木棧道散步，更在夜空之下，聽她敘述對於未來的規劃與願景。
一路上，他都耐心十足、親切友善，沒有半點的不耐。
這是一個美得像夢境的夜晚，所以她那脫軌的行為，也是可以被原諒的吧？因為這一切，簡直美好得太過不真實……
在她的身後，賀暘彷佛被魔法定住般，面部線條緊繃，一動也不動。
他凝注的目光，只能追隨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見，也不曾轉移。
黎月雅……她到底幹了什麼？
＊
「媽，不管您怎麼說，我都一定要去凱麗工作！」
正所謂紙包不住火，更別說黎月雅從明天開始，就必須要準時去公司上班；她的秘密，終究是要對母親坦白的。
「如果妳不聽我的話，明天起，就休想跨進這個家門一步！」
然而，她和母親之間，還是無可避免的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吵。
母親的反對程度，遠超過了她的想像。
「媽，您講講道理好不好？我並沒有說就此不管便利商店和家裏啊，只要我下班，就會幫您看店，家事我也會抽空做完，絕對不會讓您受累……」
「模特兒公司，就是不行！」向來脾氣溫和的黎太太，這次的態度，卻異常堅決。「妳知道那種環境有多複雜嗎？我看妳，都是被樓上那兩個模特兒給帶壞了！她們一個離家出走，一個未婚生子，全是私生活亂七八糟的人……」
黎月雅憤怒的瞪圓大眼。「不要把事情牽扯到別人頭上，這是我自己一個人的決定！況且模特兒公司又怎麼了？也是正規經營的大公司，和其它公司並沒什麼不同！」
「好啊，如果妳想去，就和這個家斷絕一切來往！」黎太太半步也不退讓。
「您不要以為我不敢這麼做，我真的會──」黎月雅昂起頭，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就在此時，黎月雅的卧室門外傳來輕敲聲，打破了劍拔弩張的對峙。
黎太太和黎月雅都同時鬆了口氣，各自轉身調整激動的呼吸。
「抱歉，我知道不該打擾妳們。不過，月欣馬上就要從補習班回來了，她的消夜還沒準備。」門外傳來賀暘穩定的聲音。「如果妳們沒空，我可以下樓去買。」
「不用麻煩，我晚上打算做蛋炒飯。」黎月雅轉身打開房門。
在這種僵持情況下，她很希望有個人可以依靠。
不知道賀暘……打開門的瞬間，她真心希望他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黎月雅面色凝重的揚起眉，表情散發出某種求救信號。
賀暘的臉上掛着一貫的淡定，在與她對視一眼后，便微笑着示意她先出去。
「你陪陪我媽，我去給月欣做消夜。」看到他的笑容，黎月雅忐忑的心，莫名放鬆了許多。
她走出房間，輕輕為他們帶上房門；門裏，傳來了賀暘與她母親的對話聲。
「黎媽媽，您相信自己的女兒嗎？」賀暘笑容親切，看向一臉憤然又傷心的黎太太。「據我所知，在黎伯伯過世以後，她一直都支持着您，也支持着這個家，您說對不對？」
「是這樣沒錯。」黎太太輕輕嘆了口氣。「可她這次，未免太過分了……」
「她瞞着您去面試，沒有事先和您商量，的確錯了。」賀暘的聲音不高不低、不快不慢，卻能讓人認真的聽下去。「但也許事出有因。明知您會反對，她卻還不顧一切的去做，可見這件事對她來說，一定非常重要。」
聽到賀暘的話，黎月雅內心悄悄冒出一絲暖意。
他居然如此明白她的想法，這不得不讓她心生驚喜與感激。
「站在她的立場考慮，想要擁有自己的人生、想追求自己的夢想──這並沒有錯。」賀暘平靜的看着黎太太。「您有您的擔心，但她也有她的堅持，如果妳們誰也不肯讓步，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糕。」
「小暘，我不是反對她出去工作。」黎太太咬牙。「我只是不希望她接觸那樣複雜的環境，她太單純也太直率，那種地方，真的不適合她……」
「黎媽媽，她是您的女兒，您一定比我更了解她的脾氣。在我看來，她是那種別人越反對，就會越堅持的女生；如果您強硬地阻止她，我怕會造成反效果，不如就讓她去試一試，您也能在一旁監督。」
黎月雅嘴角露出安心的笑容，轉身進了廚房。
不知為何，她心裏有種篤定的想法，如果是賀暘的話，一定可以幫她度過這次的難關。
比起她的衝動和莽撞，他的鎮定與客觀，才更有說服力。
看來這一次，她可是要欠他一個大大的人情了……
＊
賀暘在頂樓天台找到黎月雅時，她正抬眼看着滿天星斗。
「妳怎麼知道我一定能說服妳媽？」賀暘輕鬆的開口。
「我媽不肯聽我的話，不代表她也不會聽你的。也許你沒發現，你有的時候，還挺有說服力的。」她遞給對方一罐啤酒，眼裏閃着晶瑩俏皮的光芒。「請你喝，謝謝你幫我說話。」
賀暘直視着她。「黎媽媽其實是很通情達理的人，妳在和她溝通的時候，應該要更有耐心，別每次都那麼暴躁。」接過啤酒，他愉快的打開蓋子。
「我就是這種脾氣，有什麼辦法？反正有你替我解決……」黎月雅撇了下嘴，拿起手裏的啤酒，大喝一口。「現在沒事了，感覺好輕鬆！」
看她簡簡單單就快樂起來，他不覺自嘲的搖了搖頭。
在她的世界裏，大概沒有什麼煩惱可以持續太久。
不知道她這樣叫做天生樂觀，還是少根筋？
「賀暘，你應該多笑。你知道嗎？其實你笑起來的時候，還挺親切、挺好看、挺帥氣的。」她緊盯他臉上的促狹笑容。
「難道我不笑的時候，就不帥了嗎？」賀暘雙手隨意的搭在欄杆上，愜意的喝着啤酒。「不會啊，我應該無論什麼時候，看起來都帥氣十足才對。」
「放屁啦你……」黎月雅揚起笑弧。
就算他說的是事實，她也不會附和他這種自戀的想法！
「女孩子怎麼可以這麼粗魯？」他立刻不滿的皺起眉。
「我就是這樣，怎樣？」黎月雅吐了下舌頭，笑眼彎彎。「你看不慣，也必須忍耐，誰讓你是我家的房客！」
「黎月雅，妳真是我所見過最潑辣、最囂張的女生了。」賀暘一邊感嘆，一邊微笑。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卻發現，過去自己對她的那份厭惡感，不知從何時起，已悄然消失。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她傲然盯住他的臉，突然微微瞇起雙眸。「對了，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你不是八點就能下班了嗎？現在都快十二點了。」
「妳擔心我？」賀暘揶揄的挑眉。
「啊？」她誇張的瞪大眼。「賀暘，你少在那裏自以為是了，我幹麼擔心你？你回來不回來，才不關我的事……」
黎月雅的心，莫名的加速了跳動。
其實，在她焦慮得不知道該如何和母親溝通時，的確不斷在看手錶，等待賀暘趕快回來。
但她不是因為擔心他出了事，而是因為她希望他可以幫她一把。
「你別扯開話題，快告訴我，你到底幹什麼去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藏好自己的思緒，黎月雅逼近他的臉。
「我又找了一份新工作。」賀暘輕描淡寫的仰起頭，忽略那雙在他面前不停閃爍的大眼。
「什麼工作？」她繼續追問。
賀暘低頭，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我的事，妳幹麼這麼關心？」
「有什麼了不起，不想說就算了！」她扭過頭去，悶哼一聲后，一口喝盡手裏的啤酒。
看着她負氣的側影，賀暘的表情變得深不可測。
「就在前面不遠處的一處工地。」他微一停頓，用不以為然的口吻繼續說：「不知道為什麼，那裏好像停工了很久，最近才復工；時薪不錯，時間也自由，我覺得很適合我。」
「前面的工地？」黎月雅立刻瞪圓雙眸，顯得猶豫不決。「我聽說那裏不久前發生過命案，當時還鬧得滿城風雨，警察也曾到我們公寓來調查。」
「命案？」賀暘露出感興趣的表情。「兇手抓到了嗎？」
「警察逮捕了那家建築公司的員工……」黎月雅歪着腦袋，想了一會，頗為擔憂的抿了下唇。「賀暘，你還是不要去那裏打工了啦，我覺得有點可怕呢。」
「還敢說妳沒在擔心我？」他促狹的眨動雙眸。「既然兇手都抓到了，自然沒什麼問題。」
「可我聽說，那個人好像是被冤枉的。」她急切的拉住他的手臂。「真兇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所以賀暘，你還是不要──」
「另有其人？」賀暘驀地打斷她的話。「妳聽誰說的？事關人命，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我才沒有亂說！」黎月雅嘟起嘴。「隔壁徐婆婆的兒子，正是工地的警衛，他說兇手不是警察抓到的那個！」
「有這樣的事？」賀暘轉過身，神色變得嚴峻。「他人呢？為什麼不去和警方說清楚？」
「我不知道……」黎月雅的神態略顯困惑。「我也好久沒有見過他了，某天他到我們店裏來買東西，卻突然對我說了這些話，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這樣啊……」賀暘垂下眼帘，額前的黑髮，掩蓋了他眼底一閃即逝的異彩。
「賀暘，你還是不要去了。那種地方，說不定會有危險！」她依舊緊抓着他的手臂。
賀暘抬起眼，淡定的笑容，再度回到他的面龐。「我會照顧我自己的，絕不會讓兇案發生在我身上。」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她突然繃緊面孔。「呸呸呸，童言無忌！」
「月雅，我是說真的，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所以妳放心。」感覺到她緊抓着自己的手臂在微微發抖，他伸出手去，拍了下她的手背。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她悻悻然低下頭，但握住他的手卻沒有鬆開。
「明天就要正式上班，喝完了啤酒，就趕快去睡吧。」賀暘不露痕迹的拉住她的手，在完全放開她前，輕輕握了一下。「明天對妳來說，是很重要的日子，別再為其它的事分神了。」
她好像是真的在為他擔心。
賀暘發現，自己居然會因為她的這份擔心，而心口莫名緊揪，還有一股淡淡的暖流，淌過身體。
「我現在怎麼睡得着？」她的思緒果然被輕易引開了。「明天，我就要開始過嶄新的人生了，說不緊張是騙人的……」
她很認真的與他對視。「賀暘，你覺得我能做好嗎？」
她的聲音很輕，閃動的目光非常沒有自信。
「這可不是我所認識的黎月雅會說出來的話。」他果斷的抓起她的雙手，投給她堅定的一瞥。「不想讓我小看妳的話，就給我好好的做。」
感覺到從他手掌傳遞來的溫暖與力量，她惶恐的心情，立刻踏實了不少。
他果然是可以讓她感到安心的人，雖然他對她的評價，也許並不高……
「賀暘，我警告你，絕對不準小看我！」黎月雅抽回自己的手。
在貪戀上他的溫暖前，她最好及時放開。
「那就給我振作起來，不要露出那種缺乏自信的表情。」賀暘故意挑釁開口。
「對喔，我怎麼可以懷疑自己的能力？」黎月雅深吸口氣后，便舉起粉拳，用力握緊。「我可是黎月雅，這個世界上，沒有我辦不到的事！」
「真是夠狂妄的……」看到她恢復生氣的面容，他不自覺的微笑。
「好啦，我真的該回房睡覺了。」對他輕鬆的揮了揮手，黎月雅蹦跳着跑向出口。
走到樓梯口，她又突然帶着大大的笑容回首。「賀暘，謝謝你給我的鼓勵，也謝謝你為我做的所有事！很高興你可以搬來我家，以後我會和你好好相處的！」
賀暘挑起眉，嘴邊緩緩浮出一抹慵懶的笑。
在她的注視下，他輕輕點了點頭。
黎月雅隨後消失，只留下她爽朗的聲音，在他的腦海里迴響。
賀暘轉身，看着不遠處一片黑暗的工地。
他帶着不可告人的任務，搬進這幢破舊的老式公寓，並沒想過會遇到像黎月雅這樣的女生。
如果有一天，當她知道了他的真實身分，和此行的目的后，會有怎樣的反應？
而他，又為什麼會忽然在意起她的反應？
賀暘站在天台上，專註的凝視着工地的方向，久久不曾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