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風街蕭條依舊。北風狂嘯而過,捲起滿地的黃沙和枯葉,巍峨聳立的情報局矗立着,肅穆而莊嚴。
一對裝似母女的平民百姓候在門外。
那六歲女娃,臉龐蒼白,蹙眉,抿怪櫻唇,皮神淡漠,沒有同齡孩子的天真無邪,瘦弱的身子骨,彷彿禁不起狂風一掃。
“待會兒見着了人家,記得要問好,別落人口實,說咱們古濃沒家教,懂不懂?”老婦人平板沙啞的聲音不帶感情,瞥了身旁的女孩一眼,心裏在乎的是門內的動靜。
女孩沉默不語,這些道理她懂。但大娘不曾教過她,從小便僅有老嬤嬤將她當人疼,上頭的七個兄姊當她像狗般欺負着,她的親娘呢?
聽老嬤嬤講,自從古老爺撒手歸西后,娘也像煙似地不見了,失蹤的那晚,古家僅有的房產地契也不見了,那年她才滿一歲,是人啥也不懂的嬰孩,而生母不要她。
自小沒爹疼、沒娘愛,老嬤嬤瞧她可憐照顧她、疼惜她,可是老嬤嬤老了,礙於下人身份的關係,無能為力讓她免遭欺凌,一年又過一年,熬着熬着也六歲了。
常常聽老嬤嬤在暗地裏為她抱不平:“好說歹說也是古家的小姐,卻老將她當傭人用,真是……唉,可憐的丫頭……”
嬤嬤說她註定命苦,她卻不覺得,古家人待她雖壞,仍不至於讓她流落街頭,光憑這點,就足以讓她心甘情願地供人呼之則來、喚之則去,無怨無尤當名傭僕,但是她不懂,她向來聽話,不是嗎?不敢違逆大娘,不敢反抗兄姊,任憑他們欺侮她,不也全都忍下來了,可是大娘終究還是討厭她,她知道古家再也容不下她了。
從那個自稱是雷風的男人出現后,她的命運便輕率地被一張契約給決定,容不得她反抗說“不”,她向來沒有為自己開口的餘地,他們說的話全是事實--合該是她古小月得承受一切。她的生母背叛古家,拿走古老爺留下的一半家產是事實,自她出生后,古家彷彿遭詛咒,所有的風光顯赫不再,佇些災禍也是事實啊!
那個男人見着她之後,做了一些口語測驗便離開了,那晚老嬤嬤哭了,嬤嬤說她改頭換面的日子來臨了,“寧願在外頭吃盡風霜,也別待在這兒過着豬狗不如的生活。”
原來大娘將她高價出售了,這是坊間常有的情形,但她似乎比較幸運,買下她的是中國情報局,一個專門培訓人才的機關。
古小月從不知自己竟能賣出如此好的價錢,這些錢聽說可讓古家重振威風,而她僅有的親情也隨着這場交易買斷了。
夠了,她自己也覺得夠了,到此為止吧!
門開了,走出的是一名面容嚴肅的中年人。
他看向古小月的目光非常讚賞,想不到在坊間尚有古小月這般的璞玉,沒有人知道這乾瘦如柴的小女娃將來會散發何等耀眼的光芒,有慧根的孩童不多見,古小月就是其中之一。
“古小月。”長者對幼輩的叫喚無須親切,生活於此處不需有太多情感枷鎖,那是包袱,身為長年遊走暗處的邊緣人,不適合談感情,專業的身手技巧是他們唯一的私人財產,只需要聽命行事,其他的一概不理。
“雷叔。”稚嫩的嗓音氣若遊絲。
“雷先生,古小月就交給您了。至於這個……這……”婦人拿捏着該如何表明話意。
雷風剛剛硬銳利的眼神掃過婦人,“你等會兒。”他毫無掩飾地湧上剎那的鄙夷神色。
隨即招來一名手下,朝他交代了幾句,不久,只見那一身灰綠軍裝的工兵提着一隻牛皮紙袋匆匆跑至他們跟前。
雷風接過裝滿現鈔的紙袋,“你點一點裏頭的數目,若沒任何問題,請便。”若不是古小月這孩子太令人滿意,他雷風怎可能親自出面接洽這位現實的婦人,雖早已看透這般淡漠的親情,但此時此刻仍免不了充滿厭惡感,是的,就是這等貪婪的嘴臉令他憎惡。
也許該同上級報備請示,古小月將是他最後一位學員,他要將畢生所學教給她,無暇兼顧其他學員。有慧眼的人才不多見,千軍易得,將才難求啊!與基將他的精力分散,不如專攻其一,古小月這孩子非常傑出,他有把握。
婦人目光精打細算數過那筆夠他們揮霍大半輩子的巨款,說:“謝謝您,雷先生。”沒有停留,沒有關注,飛也似地奔下石梯,頭也不回地愈走愈遠。
起風了。三月的目光仍定在那消失的光點。
渾然無所覺的兩行清淚滑下,風吹過來竟有蝕骨的寒冷,這特殊的感受她永生難忘。她笑了,笑得凄苦,淺揚的唇角有些落莫。被捨棄與脫離牢籠的矛盾同時湧上心頭--苦澀的愁悵,淡淡的欣然。
別了,古家,我會過得更好,即使沒了親情。
“各位還有問題嗎?”薩傑面帶微笑地望着四位大將,亦是情同手足的兄弟們。
嗯。OK,會議結束。
裴姬繼續對她親愛的老公進行未完的調戲,幻狼那冷靜過人的傢伙甘之如飴,完全沉浸在幸福的漩渦里,暫時爬不出來了。狂神吊兒啷噹依舊,只是缺少那麼一點點的狂傲,銀狐則向他示意后便拍拍屁股走人了,他向來如此,來無影去無蹤。
這些傢伙總是這樣,太特立獨行,不相互侵犯,卻能維護着驚人的默契與團結,平時各自分飛,到了緊要關頭,眾鳥歸巢,各司其職。例如文教每月一次的會議,商談倏關M盟黑白兩道之要事。幻狼、裴姬這對夫妻檔掌管M盟商業集團。狂神則負責M盟黑道組織。身手矯健且具有“國際殺手”之名的銀狐身跨黑白兩道,其身份特殊,國際上無人能對他動以律法,他是職業且敬業的殺手,接案有原則,殺人有原則,政、商、黑道皆是他僱主的來源,是個享有“牌照”且通告無阻的王牌殺手,並且殺人無罪。
薩傑當初創立M盟的目的只是想擴大勢力,以利尋找他今生的唯一--向洛琪,卻在數度偶然的機緣下發現了他們四人,索性收納旗下,培訓后各司其職,如今他的目的達成了,一手創建的M盟在他們手中日益壯大,這是他們共同的天下。
直到這一刻,薩傑才真正明白何謂“滿足”。
“嗨,我可以進來嗎?”向洛琪賊溜溜的腦袋出現在門后,笑容甜美,期待着某人的應許。
“進來吧!”薩傑朝她伸出歡迎的手臂,滿臉的寵幸。
得到首肯的向洛琪,不怎麼淑女地奔進薩傑的懷中,霸佔了他的雙腿,大刺刺地坐在上面,享受着她的專利,這是撒嬌的最佳姿勢。她聰明睿智,懂得如何善用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且屢次不爽。
“剛才我看見銀狐那塊寒冰走出去,就知道你們開完會了。”她像個朝老爸撒嬌的小女兒。
“哦,那你沒被他的寒氣傷嗎?值得慶幸。”狂神在一旁陪笑。
哼,向洛琪才不理他,沒有愛情滋潤的男人就是這樣,閑來沒事以破壞人家打情罵俏為樂。無聊!
“所以我就迫不及待來找你了。”向洛琪繼續施展她的纏功,打算把薩傑迷得團團轉之後,再提出她永遠滿足不了的要求。
“是嗎?我看你一定又在打什麼歪主意了,嗯,女人。”狂神三言兩語便攻破了她所向無敵的美麗謊言,一語中的。
死狂神,幹嘛存心跟她過不去,向洛琪自晶亮的眸中發射出數以萬計的利箭,打算將他殺個片甲不留。
“哪有,你別胡說哦!”向洛琪擺出一副晚娘面孔,力挽狂瀾,天啊,她原來完美、幾近天衣無縫的計劃就要功虧一簣了。
“我?!”狂神面露驚恐,彷彿受了天大的不白之冤,“我胡說?!天地良心,我可是字字發自內心,句句出自肺腑哪!”狂神跟她杠上了,看來沒有適可而止的念頭。
好!死狂神,咱們這梁子結定了,走着瞧。
嘿嘿,狂神露出勝利的微笑,接下向洛琪投過來的戰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狂小子,你吃飽撐着啊!老‘吐’小琪的‘糟’。”裴姬義憤填膺地加入戰場,這傢伙有病啊?近來專愛譏諷她們,等等,莫非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算算小月離開也個把月了,想來是狂神體內的酵素在作怪吧?
“干你何事,我吃飽飯撐着,總比你們成天鯨吞蠶食男人的理智要好多了。瞧瞧你們,埋在婚姻的墳墓里自得其樂,我真是打從心裏對這兩位偉大的男性抱以最深切的敬意,真是難為你們了。”狂神狀似惋惜地拍着左右兩位偉大男性的肩膀,胡亂了一堆屁話。
蠶食?!鯨吞?!
在場兩位已婚男士強迫自己回憶究竟被吞食了多少理智,嗯……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唉,這小子真是說到他們的心坎兒里去了。婚姻,是一切美夢幻滅的開始。
“等着瞧吧!總有一天,也會出現一個讓你心甘情願走進這座墳墓的人。”向洛琪已經可以預見狂神被老婆整的情景,啊,真是大快人心。
“不會有那天的。”狂神瀟洒地撂下豪語,啜着上好烏龍。嗯,好茶。他從何時開始迷上喝中國茶的?記不起來了,但腦海中卻不時浮現一位精靈似的女孩品茗時沉醉的模樣。
婚姻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那是他永恆的夢靨。他不願再觸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只希望未來別再發生。
“話別說得太早,這種人生大事是控制不了的,該來的總會來,沒試過怎知不好?”戰炎先擺一邊,夥伴的不快回憶被喚醒了,先安撫再說。雖然大伙兒已經漸漸地能將各自的過去付諸笑談中,但那道傷疤卻刻骨銘心。
“等你想通時,歡迎加入我們。”幻狼感慨地道。
“屆時你便可以了解,男人偉大的程度絕對超過你所想像。”薩傑語重心長地說。
“得了吧!新好男人這角色我扮不起,也沒想過要虐待自己,大不了千山我獨行,也不要把下半輩子全給賠進去。”該死,他一定病了,才會在大白天裏產生幻覺,那兩條該死的長辮子在他眼前晃來盪去。
瀟洒地甩動他狂放不羈的褐發,試圖想擺開那具嬌小敏捷的倩影,他掩飾得相當好,卻依然難逃眾人的法眼。
“幹嘛不去把‘她’找回來?”向洛琪率真地問。
“你指誰?‘她’?!我的群芳錄內名額已多到要用編號的了,那麼多個‘她’,從何找起?”不該與她們抬杠的,看吧!惹禍上身了,四個人圍堵他一個“弱者”,隨便找個借口溜吧!
“我指的是誰你心裏有數,用不着大伙兒把話攤開講,總之勸你別太死牛脾氣,小月要走也是逼不得已的事,她的身份不容許有太多的自由,你我心知肚明,她瞞着我們不告而別是不希望我們操心,至少她留下隻字片語供我們思念,喏,那封信不是被你暗自并吞了,我們也沒說什麼啊!”憶及小月離開那天,狂神幾乎要將整幢城堡給掀了。
“老大,瞧瞧你寵出來的女人。”狂神顧左右而言他,斜靠在椅子上,狀似優閑卻威脅力十足。“我說小琪啊,當你狂哥哥像只花蝴蝶留連在花叢時,你這丫頭還不知道躲在何處捧奶瓶,所以別拿那一大套感情哲學來壓我,沒用的。”狂神笑得邪惡,惹得向洛琪咬牙切齒。
“你真是沒救了。”裴姬下定論。
“好說,好說,我從不敢奢望有哪位衛道人士為我伸出友誼的手,藉以輪入道德觀念,打從我混進黑社會開始,就發現那些爛道理全是堆狗屎,所以別試着改變我根深蒂固的觀念。”趕快結束這個爛話題吧!
“難道你就沒想過讓自己漂泊已久的心安定下來,狂神,找個港口靠岸吧!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裴姬實在不懂這死小子怎會那麼死腦筋。
“安定?!哈,裴姬,不是人人都適合安穩生活的,我就不是這類人。”
“隨你高興,腦袋長在你身上,自個兒斟酌衡量。”
“兄弟,考慮清楚,也許將來的某一天,這座婚姻墳墓是你唯一的避風港。”幻狼擁着裴姬打算離開會議廳。
“走吧,小琪。”薩傑跟着起身朝門口走去。
“去哪兒?”她忘記進來找薩傑的目的了,被狂神瞎攪和后,計劃進行到哪兒了?她有些迷糊。
“去你想去的地方。”這丫頭八成在思念她那可愛的祖父母。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向洛琪歡歡喜喜地將自己的小手塞進薩傑的大掌里,由他牽着步出會議廳。
“不送了,四位。”狂神朝正離去的背影說。嘴角掛着釋然的苦笑。耳根子終於清靜了。
“你自個兒多保重。”四個人頭也不回地回道。
嘿,他向來很保重自己。捧起擱在桌上的瓷杯,望着裏頭琥珀色的高級茗品,來不及克制想到的影像又躍進腦中。混帳!
他泄憤似地一口仰盡,淡淡的茶香在口中徘徊不去,如同那精靈的嬌俏一般,老是駐留在他心中,媽的,“她”這一走,卻連同他的心也帶走,他該死的又能向誰要回?
悵然地起身來到落地窗前,望向花海樹叢,猶見一道俐落敏捷的倩影縱身其中。不服輸的鬥志,他甚至沒見她掉過一滴眼淚,隨時高張的氣焰彷彿一枚火箭炮,一點燃引線便立即彈出,炸向目標。
一個怎樣的女孩子竟能如此看淡感情,說走就走,可見並無太多留戀,數行龍飛鳳舞的字,便將她這一小段旅程畫上句點,好似她的離去是理所當然的,沒帶走任何不屬於她的物品,卻帶走了一干人牽挂的心,突如其來的到來的是履約,草草離去時她又是怎樣的心情?難道連一點依戀也無?
為何一位花樣年華的女孩甘願投向艱苦難行、毫無自由的工作中,遊走於各國之間,奔波在現實的任務里?她的生命為誰而生、為誰而存?所到之處皆留下震撼,令人來不及對她有所防備。難道,你存在的目的只是想向世人證明些什麼。
不會太久的,他不會讓她消失太久。
從來沒有人能自他身上帶走屬於他的東西后,還能逍遙在外,就連她也不能例外,古小月這具漂泊的靈魂總得有人收留,而他很願意替她過去戰功彪炳的輝煌成績畫上休止符。
“砰!”古小月踹開會議廳大門,如入無人之境,根本不把廳內的元老級人物看在眼裏。這群老鬼只會命令她出生入死為國賣命,尊敬這群只知動口不動手的老鬼太浪費時間,當然,除了雷老頭以外,其他人她可沒放在眼中。
“實在是太亂來了!”元老級人物之一氣呼呼的指着古小月怒斥,其他人等也附和着。
“古小月,不得無禮。”雷風威風地命令道:“過來這裏。”
哦,天殺的,她就知道,又得站在受刑人兼被告的位置了,雷風是公正不阿的法官,而這些浪費米糧又怠忽職守的老傢伙是陷害忠良、泯滅良知的陪審團,這樣千篇一律的戲碼已不知在這裏上演過幾百回了,他們怎麼玩不膩啊!
“古小月,你可知道這次闖下的禍足以蹲上一輩子的苦牢?”老狐狸以審判罪犯的口氣問道。
“哦,是嗎?敢問大人,是何種罪名啊?”她答得不痛不癢,不夏的證據令人氣得發顫。
“通敵叛國。”有人如此回答。
哇噻,太離譜了吧!果然是陷害忠良。
“你不解釋?”雷風很巧妙地替她留了台階下。
還是雷大人英明,古小月在黑暗中看見一道曙光。
“當然要解釋,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開玩笑,她的人生還很長哪!
“那日出境絕非出於自願。”古小月事先聲明。
“難道有人威脅強迫於你?”另一隻老狐狸懷疑道,這丫頭太古靈精怪了,常常將他們唬得團團轉,得當心應付才對。
“不,而是我不得不跟那人出境。”古小月不屑的眼神來回掃過眾家元老。
“這是什麼爛理由,你倒是說說看,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非得跟那人一同偷渡出境。”又一隻以脾氣火爆出名的老狐狸拍案斥喝。
“這就是問問你們一手調教出來的好手下嘍!”古小月得意洋洋,她最喜歡吃人將軍了。
“什麼意思?話不要說得拐彎抹角。”有人開始緊張了,管教無方是他們自知理虧的。
“有人收了那個老外的錢,因而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央求我與那老外派來的人一同出境,否則情報局的名聲會毀在他手裏,我是看他可憐,怕消息走漏,那可憐的年輕人一生前途就這麼毀了,才勉為其難答應的。”這是一番乍聽有理的爛辯詞。
“胡扯,簡直是胡扯,你給我老實招來,是不是你串通他人一同私自潛逃的?”有人慾蓋彌彰。
好傢夥,竟將矛頭光明正大地指向她,如有人陷害他人到如此地步的,好一群昏庸老賊,此刻她真想大喊:“冤枉啊!大人。”
“喂,你少在那兒自導自演,自己的手下犯下滔天大罪,還敢包庇洗脫罪嫌,陷害忠臣。”古小月義正方辭。“別做無謂的掙扎了,古小月,你還是據實以告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道理你應該明白。”老賊一副曉以大義的仁慈模樣。
“哼,就算我是故意串通外人溜出境,那又如何?你們的手下拿人金錢是不爭的事實。”古小月才不在乎承認這種私自出境的小事,以前又不是沒發生過,她只想滅滅這些老頭兒的氣焰,反正事情爭到最後仍是她倒霉。
“承認了吧!我看你這丫頭多能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你終究難逃制裁。”老賊得意,他難得將這尾滑溜的小泥鰍製得死死的。
“沒錯,正如你所說的,法網恢恢,疏而不漏,那位收人巨款的小兔崽子是否也該陪我一同受刑呢?搞不好連他的直屬長官也得一塊處分呢!來一個同歸於盡。”想跟他們,數只食指因沸騰的怒氣而顫抖。
“夠了,古小月。”雷風終於出口。“以往你曾數度偷跑出境,罪證若是累積起來與人一般高,你可明白?”
明白,怎會不明白,說穿了又要那一大疊嚇死人的罪行來逼她進行任務了,每次唇槍舌劍后,這是必然的結果,他們仁慈的不計前嫌,而她得將功贖罪,想來這次也如同往常吧!戲碼總是如此排演,她習慣了。
“說吧!又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任務非得由本姑娘出馬不可?”既然他們喜歡將她當超人用,就由他們去,反正對這些糟老頭而言,她是銅打鐵鑄,死一百次也不要緊,縱使是上刀山、下油鍋,似乎從沒有人在乎過她那如常人一般脆弱的生命,連雷風也一樣。
雷風再疼她、寵她,她也只是一顆棋子,進退來去不由得私會的感情決定,她這隻孫悟空再厲害,也逃不過如來佛的五指山。
早在踏入清風街的那刻起,她就成了感情絕緣體,而情報局內的人更將絕情發揮到極致,雷風待她好,僅是移情罷了,他膝下無兒,而她便理所當然地成為他唯一親近的人,這點她有點自知之明,因而對雷風尊敬卻不懷有任何感情,否則反目成仇的那日到來,她受不了第二次恩斷情絕,如同十三年前那喜悲參半的一刻。
她突然覺得疲憊,奔波了十來年,一件又一件應接不暇的任務,日復一日相同的生活,對於生命她有些無力感,安定的生活離她好遙遠,待她老了,是否也各這些老傢伙一樣……
罷了,罷了,早註定好的不是嗎?她的人生已經賣給這群超級冷血、壓榨部屬的老賊了,又能如何?
可是,為何在她的內心深處有一絲細微的聲音與她抗爭呢?彷彿在遠方,她留下了一絲絲的牽絆。
“此次的任務級數為四,上面指定你去執行。”雷風機械化地道出基本資料。
“四級?!有沒有搞錯啊?才四級而已的小CASE,也需要勞動本姑娘嗎?情報局的人才全死光啦!”四級,這數字實在極侮辱人,打從她十五歲起,四、五級的任務便已被她列入拒絕往來戶了。
人生就是要有不斷的刺激與挑戰,那才過癮嘛!一、二、三級正是最刺激的挑戰。
“雖然只是四級任務,對我國軍方卻已造成嚴重威脅,人人聞這色變,你說,重不重要?”這丫頭真是藝高人膽大,四級任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任務,她居然還不把它看在眼裏。
“是什麼大案件?”可以將一群頂天立地、雄壯威武的勇男搞得雞飛狗跳,想見也不是件簡單的事,大有來頭的任務,她倒想見識見識。
“我國向美方購買的一批M6A2步槍、五0重機槍,數日前運往德拉瓦海灣準備卸貨給我方軍艦時,遭到一群來路不明的恐怖分子挾持。那是一批火力強大的軍事槍械,絕不能落入歹徒手中,美方希望我國加派人手前往協助,而你的任務就是追回那批槍械。”
“上級還真看得起我,竟要我單槍匹馬上戰場,老天,槍耶!一批作戰槍械哪!若說是搞搞電腦、開開機械電子,要赴湯蹈火那我無話可說,可這次的任務不同以往,不只要追蹤--這是我所擅長的項目,但追查到了又如何呢?光靠我一人怎能將那一大批火力扛回來,我可不敢奢望那票美國大兵會幫我們,東西是我們買的,槍也是卸貨后被搶的,人家哪會負責,又不是白痴,誰也不想惹事,最近的恐怖份子可是比軍隊還要強上幾百倍哪!連軍用槍械也敢光明正大的搶槍,這票人物的來路不簡單。”就只會丟些草菅人命的任務給她,她的命還真賤呵!古小月自嘲地想。
“你對此事的認知程度很令我滿意,沒錯!美方是擺明了不想插手此事,據我調查,這票恐怖分子與美國政界有相當好的交情,更何況這筆錢對經濟大國而言,根本誻九牛一毛,賺為賺根本無所謂,所以我們必須儘快前往,將這批火力運回,再拖延下去就很難對上面交代了。”他也很為難,明明是國防軍事人員怠忽職守,卻也得由情報局來操心奔命,若是辦事不力還難辭其咎,唉!
“那請諸位長官行行好,多派幾隊人馬給我行不行?否則我拿啥跟人家打?光是好身手有個鳥用,一遇上殺人不眨眼的槍子兒還是會嗝屁的。”沒辦法,人就是該死的脆弱。
“不行,上面交代此事極機密,不能讓太多人參與,因而才要我們派出一位藝高人膽大能獨當一面的全方位高手,而你--古小月,榮膺第一人選。”
“話說得還真好聽,承認吧!根本就是國防軍事局的人深怕消息走漏,壞了高高在上的完美形象,讓人批評他們是群無用的人,才會如此大費周章地掩蓋消息。”什麼嘛!說來說去,倒霉的還是她。
雷風不苟同地怒瞪她一眼,她若還想多活幾年,就得乖乖閉上那張口無遮攔的利嘴。
喔哦,雷法官似乎在瞪她,為此她是不是就該認命,無怨無尤地服從命令呢?
當然不!誰鳥他。做人要有原則,這是她自創的庭訓。
“我不管,若是你們堅持不肯多派些人手給我,我就罷工不幹。”古小月當下便撒起黨委書記來,無視於雷風那雙火焰高張的怒目。
“你……你這個目中無人、目無法紀的野丫頭,真不曉得情報局是倒了什麼楣,會有你這號人物。”老狐狸大罵。
“喂,說話可得憑良心哦!若不是我不要命地上天下海、東奔西走為國賣命,你們今天能坐在這兒頤指氣使?”古小月忿忿地反駁。
“這事由不得你任性胡來,若敢抗令,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古小月,怪不得雷叔我無情將你處以局法。”雷風撂下狠話,表情嚴肅,不留一絲情面。
她的,又威脅她了。
“去,一群狼狽為奸、無血無淚的老惡魔。”古小月在寂靜偌大的廳內,吼出她心中的不滿后,踩着慣有的驕傲步伐離去,將那群氣得面紅耳赤的老人們行以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