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晚香亭內,夏侯尚智和皇甫逍遙兩情繾綣,如膠似漆地依偎在一起,世界彷彿因為他們而停止了。
“逍遙,這些日子我幾乎翻遍了洛陽城,都找不到你,你究竟上哪兒去了?”
“哎呀!”皇甫逍遙聞言驚呼一聲,她只顧着沉浸在愛情里,居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給忘了。“智哥,不得了了,有一件天大地大的事情……”她急道。
“別急,慢慢說。”夏侯尚智摟着她,溫和地笑道。
於是,皇甫逍遙將在別苑裏所聽見的秘密及遭遇,一字不漏地都告訴了夏侯尚智。
夏侯尚智雙眉深鎖,幽然嘆道:“沒想到司馬子翔對你居然用情至深。”他垂首不再說話。
皇甫逍遙惱怒地扳過他的臉頰,噘嘴道:“拜託,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要如何讓皇上脫險。”
夏侯尚智握住了她的手,朗笑道:“這有什麼難?憑我的能耐,要找一個人還不容易嗎?”
“找到了之後呢?”
夏侯尚智在她芙蓉般的臉頰上印上一吻,笑着回道:“你不必擔心,瞧瞧你丈夫的手段吧!”
####################
原來夏侯尚智的辦法,便是先尋找到天子,向他稟明一切,並提議為了要讓武靖王反叛證據確鑿,不妨就照着他們的劇本演出。
夏侯尚智請聖上下詔手諭,由皇甫逍遙巧手製成的信鴿送回無憂園給皇甫長平,再由皇甫樂天將之親自送給皇上的親信,即掌握兵符,驍勇善戰的石平將軍,令他早做防備。
至於為何要如此麻煩,不直接將手諭送給石將軍?這完全是受皇甫逍遙的信鴿的使用方式所致。這信鴿辨識的是特殊功能的磁鐵,而磁鐵鑿在皇甫長平的身上,因此,只有他們姊弟倆能靠信鴿互通有無。若改用尋常的活鴿替代,則不免耗去太多飛行時間,而皇甫逍遙的“信鴿寶寶”飛行速度,是尋常活鴿的三倍快。
之後,夏侯尚智又請求假冒聖上,請皇上暫且屈駕儒社。因為帝王乃萬金之軀,不容閃失,由他假扮皇帝,承受刺客一擊,逼真詐死,計劃才能進行下去。這一點,皇甫逍遙當然不同意了。顧不得皇兄就在旁邊,她開始大吵大鬧,不管真死假死,橫豎“死”就是有危險,她可不依。
最後,還是夏侯尚智好說歹說,千保證萬保證,說他絕對不會有事,再對她曉以大義,皇甫逍遙才不情不願地點頭,不過仍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看得夏侯尚智心痛至極。
不過,事情真的成功了!一切都在夏侯尚智的掌握之中。皇上平安,京師無恙,武靖王司馬威揚敗於石平將軍之手,罪證確鑿,淪為階下囚,其子司馬子翔目前則下落不明,皇帝回駕京師后已下令緝拿。
亂臣賊子失敗,固然大快人心,但皇甫逍遙最關心,最好奇的,是夏侯尚智用什麼手段詐死得那麼逼真?
“智哥,你快說,快說嘛!”
俞心園內,皇甫逍遙對她的丈夫追問糾纏着。她非要探知真相不可,這樣以後夏侯尚智再欺負她,她也來裝死,嚇去他半條命。
“天機不可泄漏。”夏侯尚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任由妻子的粉拳不依地打在他身上。
“小器!”皇甫逍遙噘嘴道。
夏侯尚智在她嬌嗔可人的俏臉上親了一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打什麼主意嗎?你想學去了,日後用來嚇我。”
皇甫逍遙被他說中了詭計,也不生氣,反而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脖子,撒嬌道:“哼!你幹嘛怕我嚇你啊?只要你待我好,對我百依百順,我為何要嚇你呢?”
“你這鬼靈精,撒嬌不成就用激將法嗎?”夏侯尚智懲罰性地在她纖腰上用力一握。“我偏不上當。”
皇甫逍遙咯咯一笑,偎人他的懷中,她梭巡了四周,眼光落在一棵大樹上。
“智哥,你還記不記得那棵樹啊?”
“記得。有個可惡的丫頭被我困在那樹上,凍了半夜呢!”夏侯尚智挑眉問道。
“那個可惡的丫頭現在成了你的妻子啦,你還氣她嗎?”皇甫逍遙柔柔笑道。如果不是當時鼓起勇氣開口向他求婚,只怕他兩人便要從此錯過姻緣了。
“不氣。”夏侯尚智深情地注視着她,“我愛她。”
皇甫逍遙緊緊地抱住他,她覺得好幸福。
“哼!”
一個彷如由地獄來的聲音陡然響起,如鬼魅般的身影出現在樹旁,赫然是司馬子翔。
他衣衫破爛,昔日風采不復見,目露凶光,一手持着熊熊的火把,一手抱着一個包裹,從中散發出刺鼻的氣味,聞來似乎是火藥。
夏侯尚智大驚,將皇甫逍遙拉到了身後,喝道:“司馬子翔,你做什麼?”他長年與器械為伍,自然碰過不少炸藥火炮,明白司馬子翔手中之物對他們大大不妙。
“我來要回屬於我的東西。”司馬子翔陰冷的笑答。他將火把接近包裹,只消一瞬,便可引爆。“逍遙,你過來,到我身邊來。”
皇甫逍遙聞言,不禁大怒,“你胡言亂語什麼?我為何要到你身邊去?”
“你若不過來,我便將手中火藥引爆,到時候,我們二個都死在一起好了。”司馬子翔泛出了鬼魅般的笑容。“反正我已是欽命要犯,早不想活了,但寧死也不讓你同他在一起!”
“你……”皇甫逍遙駭然,“你是開玩笑的吧?你別亂來。”
“逍遙,快過來,離開夏侯尚智,回到我身邊!”
“好,我過去。”皇甫逍遙第一個念頭便是保護夏侯尚智,她決定先安撫他再見機行事。
“不可以!”夏侯尚智拉住她,“你是我的妻子,沒有了你,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他神情嚴肅,句句肺腑。
“智哥。”皇甫逍遙柔腸百轉,進退維谷,她又哪裏能離開他呢?“我也不想離開你,可是……”
夏侯尚智微微一笑,俯身輕吻了她的雙唇,“別走。一起活,一起死,死又何懼?”
“智哥……”皇甫逍遙熱淚盈眶,笑道:“你說的是,一起活,一起死。在陰間,我們也是對恩愛的夫妻,只可惜了這美麗的園子,也要隨我們陪葬了。”
“就當作是我們的墓吧,你愛它,咱們就生生世世地留着它。”
“嗯。”皇甫逍遙帶淚而笑。
“逍遙,你還不過來嗎?”司馬子翔急道:“你知道我是言出必行的。”他又將火把、炸藥湊近了些許,強調他的認真。
“我不要過去了,你死心吧。”皇甫逍遙回道。
“你……你們難道不怕死?”.
皇甫逍遙瀟洒一笑,“有什麼好怕的?有我相公在,我什麼也不怕。”她盈盈地偎近丈夫,兩人是永遠也不分開了。
“好……很好。”司馬子翔發出了一聲絕望的悲嘯,腳步一個踉蹌,他舉起火把就要引燃火藥。但說時遲那時快,樹身竟鑽出了數條粗藤,將他手腳四肢分別牢牢的縛住了。
“哎呀!”皇甫逍遙發出了一聲又驚又喜,不敢置信的輕呼。“智哥!這……”
夏侯尚智哈哈大笑,“小遙,看來我們還有一百年好活呢!”
原來司馬子翔方才一個踉蹌,正觸動了佈置在樹上的機關,如同皇甫逍遙被困的那晚一般,司馬子翔的四肢都被粗藤分別縛住了,兩手既不能相近,自然不能再引燃火藥了。冥冥之中,夏侯尚智這個巧機關居然救了他們一命。
司馬子翔絕望地發出了連聲怒吼,而夏侯尚智身形一閃,奪去了他手中的火把,連同一包火藥,分別丟入了小水塘中。一眨眼的工夫,他又回到了皇甫逍遙的身邊,得意的看着他的“藤中之囚”。
“智哥,我們該拿他怎麼辦?”皇甫逍遙問道。
“對於企圖威脅我的人,我向來是殺之而後快的。”夏侯尚智冷笑地回答。
“可是……”皇甫逍遙輕聲一嘆,“我不忍心……”
“我知道。”夏侯尚智溫柔地笑道。“不如,我們將他送回京城,亂臣賊子理該由皇上發落。”
“那他仍舊是死路一條啊。”
夏侯尚智一聳肩,笑問司馬子翔:“司馬子翔,我愛妻不忍傷你性命,你說該如何是好?”
司馬子翔愕然地看向皇甫逍遙,見她神色酸楚,真的大有不忍之色,他不禁心一動,悔恨萬分。
情愛是強求不來的,他至死方悟,但看伊人此刻對他哀憐之神色,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逍遙,你為我感到不忍,我已經心滿意足,無怨無悔了。你們動手吧!我寧願死在你們手下,也不願回京接受審判。”司馬子翔嘆道。
夏侯尚智忽然朗聲大笑,“你曾經捨命救我愛妻,這個恩情,便足以讓我饒你不死了。”他身形一動,縛住司馬子翔的藤索便悉數解開了。
“你……”司馬子翔感到不可思議,“你敢放了我,不怕我再捲土重來嗎?”
夏侯尚智淡淡一笑。“我天生自負得很,不會看錯人的。情愛到深處,即使不得,也只有祝福,不會是傷害,你也終頓悟了,不是嗎?”
司馬子翔漾出了一抹凄然的笑容。“逍遙,你的眼光確實高明,我比不上夏侯尚智,祝福你們……”他咽下了口中梗塞的苦味。
“你要上哪去?外面正在到處緝拿你呢。”皇甫逍遙憂心道。
司馬子翔微微泛出了一絲苦笑,沒有回答她,默默走出了俞心園。
皇甫逍遙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流下了淚水。
##################
轟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傳來,常歡亭登時被炸得粉碎o
“哎呀!”皇甫逍遙發出了一聲驚叫,閃避着疾飛而來的碎石粒,但她動作不夠快,有數個飛屑打中了她的手腳,痛得她趴在地上。
天啊,這創世者的威力未免太驚人了吧?她不過偷來小小地試一下,居然就將一座宏偉的涼亭也打掉了。
“逍遙!”
聽見轟然巨響,夏侯尚智由內室奔出,看見皇甫逍遙倒在地上,登時嚇得魂不附體。
“對不起,對不起。”皇甫逍遙直覺大禍臨頭,這常歡亭可是夏侯尚智最喜歡的亭子,如今竟然毀在她手上,這下她慘了“是我不好,打壞了你的亭子,你別生氣--”
“笨蛋!”夏侯尚智突然暴吼一聲,接着便粗魯地將她攬入懷中。“誰管那該死的亭子?你有沒有受傷?”
“啊?”皇甫逍遙愕然抬頭,“你不氣我毀了你最喜歡的亭子?”
夏侯尚智橫眉豎目地回道:“我氣你居然違抗我的命令!我不是警告過你,創世者的威力有多大,連我都不知道,必須由我第一個測試的嗎?你竟然不聽話,偷偷地拿來玩!”
“可是你拖拖拉拉的都不試,人家等不及了嘛!”皇甫逍遙委屈地分辯道。“而且,我只是想小小地試一下,誰知道……”
“你啊!我真會被你嚇死。”夏侯尚智對她是又氣又愛,“傷着哪裏了?疼嗎?”他憂心地在她手腳上一番檢視,發現有幾處擦傷,此外似乎沒有大礙,不過,這幾個小傷就夠讓他心疼的了。
“不疼,只是常歡亭……”
“亭子壞了,我們再建就好了。”
“你不傷心?你不是最喜愛這個亭子的嗎?”
“我們再建造一個更好看、更堅固的。”夏侯尚智撥開她的髮絲,在她額上印下寵溺的一吻,“就叫它‘逍遙亭’好了,有‘逍遙’才會有‘常歡’嘛。”他一語雙關地笑道。
“噢!相公……”皇甫逍遙開心地投入他的懷中。
夏侯尚智緊緊地抱住她。“小遙,我今天對你說過我愛你了嗎?”他溫柔問道。
“沒有。你今天還沒說呢!”皇甫逍遙撒嬌地回道。即使他已經說過了,她也要他再說一百次。
愛妻這鬼靈精的脾氣,他哪裏會不知道呢?
夏侯尚智爽朗一笑,吻住她嫣紅的雙唇,柔聲道:“我愛你。”
“我也愛你啊,相公。”
皇甫逍遙覺得只是一個吻,實在太沒有意思了。於是,她又如往常般撒嬌、誘惑,外加挑逗,結果當然就是在不多時之後,明霞軒便傳出了兩人心滿意足的笑聲。
只是,就在同時,育兒軒內也傳出了宏亮的哭聲。原來是小達智一覺醒來,又精力充沛地哇哇大哭了。
唉!這小子真是掃興得緊。
皇甫逍遙棲在丈夫的臂彎中,滿足地輕聲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