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雖然易梓凜和邵月瑩避開了父母的嘮叨,但還是無法避掉婚禮的籌備事宜。
今天他們“奉命”來查看裝修完畢的新房。
邵月瑩有些心不在焉,房子裝潢得如何,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反正她以後也住不到,所以她只是一再點頭表示贊同。
看着那溫馨的設計,她心裏閃過一個想法。
如果真的可以和自己心愛的人住在這裏,那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她有些傻氣地盯着身邊的男人。
易梓凜似乎對浴室的設計有些意見,正在和設計師討論修改方案。
何必那麼認真?反正他們也不會真的住在這裏……
她看向寬敞的露天陽台,開闊的設計,就算在那裏開燒烤大會也沒有問題。
邵月瑩打開落地窗,走向陽台。
如果在這裏設一個鞦韆,那麼以後就可以陪着孩子在這裏玩耍……
婚禮只剩一個星期了,一星期後,她和他就會終止戀愛契約,和父母對立的艱苦日子就要來臨。
一陣暈眩感襲來,她知道這是因為最近經常失眠的緣故。
“怎麼了?”一個關切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先送你回去吧,房子以後再看。”
她順勢點了點頭,看到他擔心自己,邵月瑩的心裏充滿溫暖。
易梓凜的表情很難看,因為邵月瑩的臉色毫無半點生氣。
婚期越逼近,她看起來就越憔悴,這種狀況讓他很憂心。
那個喜歡冷嘲熱諷、會對他表示不滿,甚至刁鑽蠻橫的邵月瑩到哪去了?
送她回家以後,易梓凜再次回到辦公室,他一直呆坐着思考。
在海邊的晚上,他們的熱吻,以及第二天的冷戰……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
會不會是因為某些誤會,才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或許他們應該平心靜氣,好好談一談了。
但現在不適合打擾她,明天他再找她談,把心裏的話說出來。就算得到的結果不是他所想的,可他還是要誠實面對自己!
另一邊,躺在床上的邵月瑩還是無法入眠。
眼前浮現的都是易梓凜,他的笑容、他說話時的表情……她心裏早就裝了滿滿的他。
是何時開始的,這些都無須去追究了。
她現在喜歡他,愛他,想和他在一起。
她是不是應該親口告訴他,把話都說清楚?
她拿起手機,撥通電話。“文苑,你現在忙嗎?我有些話想問你。”
“說吧!”柳文苑最近變成了工作狂,一直在公司里拚命工作。
“如果你喜歡一個人,但是又不太確定,只知道他對你很好……可是彼此都太驕傲,因為許多原因老是吵架……”邵月瑩沉下眼,微微嘆息。“在這樣的情況下,可以告訴他真心話嗎?如果被他嘲笑該怎麼辦?”
“如果是真心的,怎麼會被嘲笑呢?既然是自己所愛的男人,人品應該不會差到哪裏去。嘲笑你的男人,不和他在一起也沒有任何遺憾吧。”柳文苑的回答直接而中肯。
邵月瑩清澈的雙眸掠過希望。“是嗎?所以說,就算得不到他的回應,也不用難受啰!”
“月瑩,我不能給你具體的建議,說與不說,都該由你自己來決定。你只要問問自己的心,覺得哪樣會比皎快樂就好。”
邵月瑩沉默許久,柳文苑在電話那頭也一言不發。
“我明白了,謝謝你。”邵月瑩臉上帶着笑容,掛上了電話。
這麼簡單的道理,她竟然一直無法想通。
驕傲和自尊固然重要,但是誠實說出自己的心情,也同樣的重要。
還沒經過努力就退縮,不是邵月瑩的風格,因此,她決定把自己的心意表達出來。
那麼,她對易梓凜的這份情,也許會有見到曙光的一天。
她立即衝進更衣室。決定的事就立刻行動,這才像她!
她眼裏閃着自信的光芒,易梓凜明明就對她有感覺,卻還死鴨子嘴硬!
有了這樣的直覺,邵月瑩的行動更堅決。
去對易梓凜說出自己的心意吧!這一次,她不會再自欺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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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月瑩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易梓凜的辦公室,誰都知道她是易梓凜的未婚妻,也知道她就是“萬爵”未來的女主人。
她一路上叮囑大家不要替她通報,她要讓易梓凜措手不及,當著他的面,把心裏話都說出來。
給他時間準備,說不定那個驕傲的男人又會做出什麼奇怪的事來。
秘書室里沒有人,看來連老天爺也幫她的忙。
秘書沒有通報,她可以悄悄地潛入他的辦公室。
邵月瑩放輕腳步,握住辦公室的門把,輕輕一轉——開了。
不想驚動他,她躡手躡腳、非常輕巧地將門推開。
她看到了整間辦公室,他背對着她,對面還站着一個人。那是個打扮時尚、目光嬌媚、笑容滿面的女子。
這個女人她認識,就是林芯藍。
“你真的沒騙我?”林芯藍的聲音傳來。
“不會,我保證。”易梓凜的聲音在邵月瑩的耳邊迴響。
邵月瑩關上辦公室的門,無聲地離開。
她忽然覺得心裏空蕩蕩的,腳步虛浮。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裏,為什麼會聽到這樣的對話,為什麼又會看到那個女人……
她只知道,現在她不想見到易梓凜,不想告訴他任何話了。
她茫然地走向電梯,眼裏有些酸澀,可她用力強忍住。
不能哭,這個時候,即使心碎痛苦,也絕不能哭!
要哭,也得等到獨自一人的時候,只有那個時候,她才會讓眼淚流下。
辦公室里,易梓凜的神情嚴肅。
“我告訴你的每一句話都誠實無欺,我現在愛的人是月瑩。芯藍,不管我們曾經有過什麼,那都已經過去了。”
“可是我們曾經很快樂……”林芯藍眨動長睫。“你不能這樣對我!”
“當年是你主動提分手,現在你又何必糾纏不清?這次見面,完全是因為工作上的關係。”易梓凜神情鎮定,說出口的話也很有說服力。
“那個時候你整天忙於工作,報紙上還一直刊登你的花邊新聞……我才會傷心到與你分手。可是我心裏從來都只有你,除了你之外,沒有其他人!”林芯藍撲到他懷裏。“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以後我會相信你,不會再胡亂猜疑……”
“那個時候你也不算胡亂猜疑。”他堅定地握住她肩膀,將她拉離自己胸前,冷漠地盯着她。“我的確對你不忠。”
“那現在你對邵月瑩……”
“我對她是真心誠意的。”易梓凜厲聲打斷她的話。“心藍,只要你放下對我的執着,你就會發現這個世上還有許多人值得你愛。”
“如果你對我毫無感情,為什麼每次我約你,你都來見我?”她控訴着、憤怒着,眼裏佈滿了恐慌。
“因為你是我的客戶,也是我的朋友。我去飯店找你,僅僅是因為你說在那裏談公事,你會比較放鬆。”易梓凜皺眉。“如果那樣讓你誤會,現在我也已經解釋過了。”
“她有那麼好?”林芯藍一臉不敢置信。“邵月瑩是個脾氣超大的大小姐,肯定不懂溫柔。我見過她,她驕傲又自大,非常討人厭……”
“或許她讓你討厭,但我是真心喜歡她。”易梓凜開始覺得這場談話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了,他一個大步離開她身邊。“心藍,如果你不想談公事的話,我想你可以離開了。”
“你真那麼冷酷無情?”林芯藍握緊雙手,目光悲傷又憤怒。
“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應該知道我是怎樣的人。”易梓凜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后。
“你選擇她,不會幸福的,我可以肯定!”林芯藍惡狠狠地說著。
“這也與你無關。”他冷冽的視線仿彿可以冰凍人心。
“好吧,我明白了。”她用力點頭,聲音微微顫抖。“我這次回來,是想努力與你重修舊好,既然你放棄這個權利,那就隨便你!”
“沒錯,我本來就不適合你,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易梓凜附和她的話。
“再見!至於合約,你休想談成!”林芯藍咬牙切齒。
“你想公報私仇,我也沒有辦法。”失去一個大客戶的確很可惜,但是他絕不會受制於人,更不會被林芯藍給控制。
林芯藍帶着高貴、不容侵犯的神情,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易梓凜的確喜歡過林芯藍,但他沒想到,她會這樣糾纏不清。
邵月瑩就不同了,因為從前特殊的敵視關係,他們非常了解彼此,在知道對方的所有缺點和弱點后,才漸漸意識到對方的優點和魅力。
這樣的愛,是不是會更加牢靠和長久?
易梓凜拿起電話,突然很想聽聽邵月瑩的聲音,可是他撥了一半,卻又放棄了。
現在她應該還在熟睡中,等下了班,他再去邵家看她。
他等不及明天了,想要今天就告訴她……他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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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邵月瑩逕自上樓休息。
她蒙頭大睡,什麼也不想去聽,什麼也不想去看……
偏偏,她的思想不受控制,一再想起飯店裏的那一幕,想到林芯藍對她說過的話,想起她剛才見到的畫面……
她覺得自己快要瘋了,為什麼她會愛上易梓凜?!
她恨!恨不爭氣的自己,就是無法恨任何人,包括易梓凜。
他本來就只是她的契約戀人,並不需要對她忠誠,沒有任何承諾與羈絆。
她既然愛上了他,那麼現在所有的痛、所有的苦,都要自己承擔!就算要哭,也只能一個人躲起來哭,不能讓任何人看到、聽到、知道……
“月瑩,快點下來,梓凜來了。”敲門的是她母親,邵月瑩立即坐了起來。
她雙眼通紅,神情疑惑。
“他來幹什麼?”他不是應該陪在林芯藍身邊嗎?
“快點下來。”母親離開了,而她則楞楞地坐在床上。
下一秒,她用力地擦掉淚水,衝進浴室洗臉、化妝。
不管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她都要好好的面對他,絕對不能泄露自己的哀傷。
塗上唇彩后,看見鏡子裏那張不再哀怨和憔悴的臉,邵月瑩鼓勵自己——你可以的,邵月瑩。
換上衣服后,她帶着標準的笑容走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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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易梓凜,她還是會有莫名的悸動。
他對着她笑的樣子,彷彿充滿了寵溺與關注。
可那只是假象——邵月瑩你頭腦清醒點!
她一邊提醒自己,一邊露出燦爛微笑。“梓凜,我還以為你要工作到很晚。”
“怎麼樣?還會累嗎?”他仔細觀察她的臉色,無法確定她到底有沒有事。
雖然她的表情很開朗,但眼眸深處仍缺少了平時的俏皮。
“不會了。”邵月瑩對他眨眨眼,暗示母親還在旁邊。
易梓凜立刻明白她的暗示。“去花園散散步,如何?”
“妤啊!”她接過他手中的玫瑰花,聞了聞味道,然後交給傭人。“媽,我們出去外面散步。”
“外面風大,還是到樓上的起居室吧!我讓人送一壺綠茶上去。”邵夫人說完后,就轉身離開了。
“好吧,我們上樓。”易梓凜的眼神明顯在告訴她,他有話想對她說。
邵月瑩心裏一驚,他要告訴她什麼?不會是關於林芯藍的事吧?
她帶着笑容,先他一步走上樓。
“月瑩,有些事我得跟你談一談。”四下無人時,易梓凜迫不及待的開口。
“我正好也有事想與你商量。”看了眼外面,她謹慎地關上門,這才站在他面前,輕柔的說:“到底該如何逃婚的細節,我們還沒有仔細商量過。是一起走,還是各走各的?你的計畫是什麼?”
易梓凜楞了一下。“我準備先去日本,我在那裏和幾個朋友搞了點小事業,暫時會在那裏發展。”
“日本啊……那麼住的地方已經確定了嗎?”她繼續親切地問着,想要主導這次的談話,不讓他有開口拒絕的機會。
“當然都準備好了,你什麼也不用帶。你送去新房的衣服,我也會派人送到日本。”沒想到她會詢問關於逃婚的細節,易梓凜的心裏隱隱覺得不快。
“好,那麼具體的計畫,等茶送來我們再詳談。無論如何,一定要成功!絕對不能就這樣成為他們操縱的傀儡,你說對不對?”她表情堅定。
“其實我是想要告訴你……”聽到她這樣決絕的話,易梓凜覺得自己不能再拖延了。“我對你的感覺已經……”
此時傳來敲門聲,端着托盤的傭人走了進來。
除了送上一壺綠茶外,還有一些糕點。
易梓凜抿了下嘴角,忍住開口的衝動。
當傭人離開后,邵月瑩一邊替他倒茶一邊說:“梓凜,是你讓我有了抗爭的勇氣,不管未來結果是什麼,我都很高興做了這樣的決定。”
“如果是兩廂情願的婚姻呢?”他回頭看着她。
邵月瑩不明白他的話,只好根據直覺回答。“就是為了想要得到兩廂情願的婚姻,我們現在不是正在努力嗎?你說得沒錯,他們就算恨我們也只是暫時的,人生是我們的,我和你不適合,就是不適合。”
“我的話也未必每一句都正確。”易梓凜神情複雜地看着她。
“這倒是真的,以前你說的話,我就不覺得正確。”她喝了一口茶。“不過這次我們真的做了正確的決定,我以茶代酒,預祝我們的光明未來吧!”
看她那悠然自得的笑容,易梓凜突然間什麼話也不想說了。
他有種感覺,即使現在說了,也不會得到她的回應。也許現在還不是時候,也許他應該尋找另外一個時機。
邵月瑩覺得自己真是個好演員……原來再怎麼心痛,還是可以掩飾。
只是……不知何時起:心已經在滴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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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舉行婚禮的日子,所以邵月瑩很早就上樓睡覺,因為新娘子要有充足的睡眠,才能迎接人生中最美的一天。
然而今晚她卻有另外一項任務,她必須離家出走,先在外頭住一晚,然後明天一大早搭乘最早的航班直飛日本。
這是她和易梓凜的約定,如果明天才離開,可能會被一些突發事件給阻止,也可能會被人發現。
今天晚上,沒有人會來打擾她,父母也會讓她好好休息,所以她只要在所有人都睡着以後,就可以順利離開了。
就算今晚不幸被人發現,那也沒有關係。她已準備好一套睡不着覺、所以想出去透透氣的說詞……
就算她找不到可以脫逃的機會,易梓凜那邊也應該會成功逃脫,不可能兩個人都被逮到。
她飛快地準備好應該攜帶的東西:護照、現金,還有一些首飾和簡單的行李。
邵月瑩趁着十二點的鐘聲節奏走下樓梯,這樣的話,就沒有人會聽到她的腳步聲。
客廳里的大鐘一聲聲迴響着,她帶着堅定的步伐走出自己的家。
花園裏的月光照亮了她眼前的道路。
邵月瑩一步步走向自己選擇的命運,她打開了鐵門旁邊方便進出的小門。
當她準備關上那扇小門的時候,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幾眼。
暫別了,我的家人、我的家!
她轉身,發現一個人影矗立在眼前。
陰影下,她無法看清楚他的臉,不由失聲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