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將軍府的大廳內,此刻籠罩着一股肅穆之氣。

除了華司佑不知何故並沒有聞訊前來外,楚鎮遠、古心慈與楚含音都在場,應丫鬟們的要求對秦璃兒進行盤問。

位於廳堂上的古心慈聽了容姐大略述說后,臉色沉凝、皺著眉,默然許久才開口:

“璃兒,你可有話要說?”儘管人證、物證俱在,古心慈還是給秦璃兒一個辯駁的機會,不願就這樣定她的罪。

“我沒有偷容姐的玉鐲子。”秦璃兒沒說太多話,只以簡單一句話再佐以堅定不容置疑的眼神回望古心慈。

“但罪證確鑿,你若沒有其他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難以教人信服。”楚鎮遠客觀地主持公道。

雖然他與愛妻心裏同樣相信秦璃兒的人品,相信她不會是偷兒,但她提不出證據證明清白,教他倆想偏袒也無從偏袒起。

證據?

秦璃兒凝聚心神思考,她實在提不出有力的證據。

即使,她心裏明白這件事根本就是讓人嫁禍栽贓的。

氣氛隨著秦璃兒一直沒有答話而僵持着,一旁的楚含音卻悠悠的開口。

“爹、娘,我看這事就算了吧。”她悄悄瞥了眼秦璃兒,而後望向廳堂上的父母。“既然容姐的玉鐲子已失而復得,就別對璃兒追究了。”

楚含音這麼說,表面上看來像是心胸寬大想幫秦璃兒,但仔細一聽她話里的涵義,便會發現她分明已直接認定秦璃兒是偷兒。

“小姐,我們知道你心腸好,可若是這麼輕易的原諒她,不追究這事,那以後若是再有人犯錯,不就讓人有免於受罰的借口?”

小鵲在一旁幫腔凸顯主子的好,並且不忘煽風點火一番,等著看好戲。

“小鵲,你的本分是照顧好小姐,這種時候不需要你來插嘴。”古心慈不悅的提醒。

“是,夫人。”讓古心慈點名,小鵲登時收起囂張的氣焰,乖乖噤聲。

“夫人,小鵲雖然逾矩,但她說的沒錯。”楚鎮遠思忖了會兒后開口。“將軍府內不能沒有紀律,這不光彩的事既然都已發生,定要做出合理的裁奪,才能杜絕相同的事再犯。”

“這……夫君說的對,一切就照夫君的意思。”古心慈同意的點頭。

“爹,若是一定要有所責罰,那就讓璃兒離開將軍府吧。”楚含音順勢提議。“璃兒本就進府不久,我想這對她而言也算是從輕量刑。”

離開將軍府!

一聽楚含音提議要她離開,立在廳堂中央受人審問的秦璃兒,情緒頓時激動起來。

她不打算再靜默,不過當她正要開口時,身後驀地傳來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音,先她一步出聲。

“你們不能要她離開。”

來人正是華司佑,他站在廳堂入口處,眸光犀利的掃過小鵲及楚含音,而後舉步跨進堂內,來到秦璃兒身側。

“你……”見華司佑出現,秦璃兒就像溺水的人獲得一線生機,將他當成救命的浮木般攀附,心中不再害怕、不安。

因為她相信,不管她遇上的問題有多麼困難棘手,只要身邊有華司佑在,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意識到自己腦中閃過的想法,秦璃兒赫然一怔。

直到此時她才深刻的體會到,原來她是如此的依賴華司佑,只是她一直認不清這事實。

現下她明白了,不僅明白,也更清楚一件事——她愛華司佑。

對她而言,他是最可靠的男子……

“為何不能?”楚鎮遠看向突然出現的華司佑,不解他說這句話的意思。“華公子何出此言?”

“楚將軍,華某會這麼說自是有理由。”華司佑往前跨一步,在說出他所謂的理由前,回首深深望了秦璃兒一眼。

那眼神像在告訴她,他接下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希望她能原諒他的作法……

“究竟是何理由?”楚鎮遠續問,“華公子,你就明說吧!”

“行。”華司佑收回視線,神情沉穩地望向廳堂上的楚鎮遠與古心慈。

“楚將軍,華某隻想說,璃兒若是想繼續待在將軍府,你與夫人不能強逼她離開,因為……”

他頓了一會兒,而後公開驚人的事實——

“因為她才是將軍的千金,是你與夫人真正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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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華司佑此話一出,廳堂上的楚鎮遠驚訝的拍案起身,而他身旁的古心慈也駭然不已,不敢相信的瞠大眼。

但他們的反應還不及他們的“女兒”楚含音來得大,聽到這消息后,她驚得幾乎面無血色。

想當然耳,這對她的衝擊最大,若秦璃兒真如華司佑說的,是將軍府真正的千金,那……

她呢?她又是何身分?

“華公子,你愛說笑了。”震驚過後,楚含音要自己冷靜,力求維持語調的平穩。

須臾,她才笑着續道:“爹娘就含音這麼一個女兒,璃兒又怎麼會是將軍府的千金呢?”

“沒錯,華公子,事關重大,請你務必解釋清楚!”繼楚含音之後,楚鎮遠也一臉嚴肅、語氣強硬的要求。

“這是當然,事情的緣由華某定當細說清楚。”他承諾,接着以不容人懷疑之姿,強勢地環顧眾人。“不過在這之前,我得站出來替璃兒說話,容姐失而復得的玉鐲子絕非璃兒所偷!”

“華公子會這麼說,想必是有證據了?”古心慈問道,暫且壓下方才那道消息對她造成的震撼。

華司佑沒立刻答腔,但若無證據,他豈敢說得如此篤定?

他緩緩伸手朝眾人亮出掌心中的物品,廢話不多說,直接道出重點:

“將軍、夫人,相信你們一定看得出來華某掌心之物是女子所配戴的耳飾,至於這耳飾從何而來,是華某方才為了查清事情的真相,到璃兒的房內查看時所拾獲。”

“那又如何?一隻不成對的耳飾能證明什麼?”楚鎮遠問出疑惑。

“不,不只能證明,而且還是關鍵。”華司佑自信的一笑,移動腳步往他的左前方走去。

隨著華司佑步伐的移動,眾人皆屏氣凝神等著看他往何人走去。

最後,他的步伐在楚含音面前停下。

“華公子,你這是……”楚含音扯出一抹極勉強的淡笑,佯裝不解的問著華司佑。

她一句話都還沒說完,華司佑突然又旋身改變方向,朝立於她身旁的小鵲開口質問:

“小鵲,真正拿了容姐玉鐲子的人,其實是你吧?”

“我、我?華公子,你在說什麼,小鵲怎麼會是拿了容姐玉鐲子的人呢?”事情讓人揭發,小鵲縱使心虛驚慌,仍然連忙否認。

“不是嗎?難道你敢說不是你拿了容姐的玉鐲子后,為了嫁禍璃兒,將玉鐲子藏至璃兒房裏?”華司佑更進一步的指出小鵲的罪行。“小鵲,你一定沒看清楚我手中的耳飾是誰的吧?”

他說著,再度將掌心攤開,讓小鵲看個仔細。

“這、這是……”小鵲依言細看,當她目光觸及華司佑手中那隻耳飾時,她的臉色倏地刷白,反射性地伸手摸向自己的雙耳。

這一摸,小鵲赫然驚覺自己的耳飾少了一邊,也是到此時,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

華司佑手中那隻耳飾是她的!

天啊,她竟然這麼粗心,讓耳飾遺落在秦璃兒房裏,這下她該怎麼解釋?

“小姐……”小鵲心慌意亂,忍不住向楚含音求救。

“我……這……”楚含音自己也心虛,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不知該怎麼幫小鵲脫罪。

而楚鎮遠夫婦見她們主僕倆方寸大亂的反應,再細想華司佑方才的推論,孰是孰非,心裏已有個底。

“華公子,這件事我明白了,我會還璃兒一個公道,對真正犯錯的人予以責罰。”

他開口保證,但說這番話的意圖難免有些私心,想替楚含音留點面子,不讓她在眾人面前難堪。

華司佑也明白楚鎮遠的顧忌,原本他打算提出物證后,接下來再請出人證小喜,證明除了璃兒外,小鵲今早也曾出入容姐的房間,如此一來,有了人證、物證,璃兒受的冤屈才能徹底平反。

但現下,為了顧全將軍府的名譽,以及楚鎮遠與楚含音等人的顏面,他也願顧全大局地配合。

“既然楚將軍都這麼說了,那華某就不再插手,相信楚將軍會做出合理的定奪。”

“當然。”楚鎮遠重重的點頭,心裏感激華司佑的配合。

而後他一聲令下,遣退廳堂里裡外外的奴僕丫鬟,不相干的閑雜人等一名也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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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廳堂上,只余楚家三人與華司佑、秦璃兒在場,複雜沉重的氣氛頓時充塞室內。

古心慈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率先開口:“華公子,這會兒沒其他人在場,可否請你將方才所說的事解釋清楚?”

她心焦如焚,話雖是對華司佑說,目光卻落在秦璃兒的身上。

而接收到古心慈目光的秦璃兒,這時才終於有了反應。

她先是一怔,思忖了會兒後偏過頭,眸光與華司佑在空中交會,決然的眼神像是在訴說對他的信任,願意改變原先不揭開自己身世的決定。

“夫人,你對十六年前替你接生的產婆可還有印象?”

得到秦璃兒的默許,華司佑總算可以沒有顧忌,放心的將她的身世道出。

“這……”古心慈仔細回想,卻沒勾起太多記憶。

“記不起無妨,夫人聽華某說便是。”

華司佑不意外古心慈的反應,接着繼續往下說:

“當時那位產婆的女兒,在夫人臨盆前一晚也產下一女,不過卻因難產而死,在那名產婆的私心下,為了讓她的孫女過較好的生活,臨時起意將她的孫女與夫人的千金調換……”

說著,華司佑停頓了下,讓古心慈等人有時間消化這個對他們而言極為震驚的事實。

“你是說,那名產婆將我的親生女兒掉包!”楚鎮遠一聽,剋制不住的放大聲音。

荒唐,簡直荒唐!

“沒錯,那名產婆換走的就是璃兒,而後她養了璃兒約莫三年的時間便患了重病,在她知道自己即將離開人世前,她將璃兒的身世全寫進一封信里,放在璃兒的身上,再帶她到陌生的城鎮由她自生自滅。”

他一字一句的道出始末,古心慈等人也一字一句的聽進耳里,情緒隨之起伏,心疼他們真正的女兒竟遭人如此對待。

而楚含音則面色慘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身分竟然只是一介平民,這兩者落差太大,彷佛一瞬間從雲端跌落谷底,令她難以接受。

“後來呢?璃兒後來的遭遇如何?”古心慈擔心的追問,即使秦璃兒現在人好好的站在她面前,但想到她當時只是一個不滿三足歲的孩童,她不由得擔心她怎麼存活下來?

“夫人放心,後來璃兒幸運的讓一名好心人發現,並且收留撫養,那名好心人就是項叔,璃兒就是從那時開始隨項叔回飛雲山,安然生活至今。”

“是嗎?太好了……”聽完華司佑的話,古心慈不安的心這才定下。

幸好她的親生女兒命大,沒就這麼讓野狗叼了去,或是遇上不法之徒將她女兒賣了換取銀兩。

“華公子,你說的這一切可有憑據?”楚鎮遠謹慎的問,不能單憑片面之詞就完全相信他的說法。

“有。”華司佑答得十分肯定。

接着他轉身,示意秦璃兒拿出那封信遞給楚鎮遠。

在楚鎮遠與古心慈看過那封信后,他又挽起秦璃兒的衣袖,露出光滑的手臂,在她的上臂處有着一塊明顯的硃色胎記。

一瞧見那胎記,古心慈不再有任何懷疑,全然相信秦璃兒才是她的親生女兒,因為她也有相同的胎記。

楚鎮遠也同樣不再質疑。只是想問心中最後一個疑惑。

“華公子,我們相信你所說的一切,但為何你會對璃兒的事如此明了?”

他記得當初華司佑與秦璃兒進府相遇時,彼此不是互道不相識的嗎?

“這……”

對這問題,華司佑偏過頭與秦璃兒四目相視,須臾,兩人忍不住揚起笑意。

那時他們不知在賭什麼氣,硬要辯說彼此不相識,想到就覺得好笑。

“其實我原是武林世家之後,但一夕之間卻慘遭仇家毀家滅門,於是成了孤兒,同璃兒一樣,我自小就讓項叔收養,因此我們打小就相識,一塊兒在飛雲山生活,會隱瞞這件事,是因為璃兒事先不知我跟來京城,為了不讓二位起疑,只好暫且隱瞞。”

楚鎮遠與古心慈對看一眼,皆明了的點點頭。

而後古心慈走近秦璃兒,慈愛的伸手輕撫她的臉龐,“璃兒,讓你受苦了。”

“不,璃兒沒有受苦。”聽出她自責的語氣,秦璃兒忙不迭地搖頭。“璃兒在飛雲山過得很好、很快樂,一點也沒受苦。”

她說得真切,不停的加重語氣強調。

因為這些都是她的心底話,在飛雲山,項叔待她視如己出,對她簡直比親生女兒還好,而且她身旁也一直有個華司佑,默默的守護着她……

思及此,秦璃兒悄悄地覷向身旁為她撐起一片天的男子。

有他在,她怎麼會受苦呢?

“聽你這麼說,我們總算安心了。”

楚鎮遠嘆了口氣,怎麼也料不到親生女兒遭人掉包這等荒唐事,竟會發生在他們身上!

“爹、娘……”見原本該是屬於她的親生爹娘,相信了秦璃兒才是他們真正的女兒,一直在一旁聽着他們對話的楚含音,語氣顫抖的道:“這、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吧?”

古心慈因她出聲而轉移視線看向她,但情緒卻複雜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含音……”想到她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古心慈心中難免有些芥蒂,一時之間,無法完全不介意。

但畢竟含音與他們生活多年,就算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她與楚鎮遠仍會繼續將她當成女兒看待。

可楚含音不明白他們的想法,她害怕,害怕他們認了秦璃兒后,就會將她趕出將軍府。

這麼一想,楚含音承受不住打擊,驀然一陣暈眩,支撐不住的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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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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