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裴府因為裴慶秋的乍然來訪,上下全忙碌了起來;灶房更是忙着準備裴慶秋愛吃的菜,忙成一團亂。裴家四兄妹則是陪伴在大廳,五人開心地暢談這一年未見期間所發生的事。

「堂兄,你押鏢大江南北的跑,可有趣聞什麼,快說來聽聽。」裴珊瑚最愛聽他每回來時說的精采事迹。

「珊瑚,這次可能妳要失望了。這一年堂兄我沒遇上什麼趣事,倒是幾個月前押鏢途中顯些喪命于山賊手中,好在我閃的快,只在手臂上留下這道傷疤。」

裴慶秋捲起袖子,露出一條從上臂到手肘間有實寬的猙獰傷疤來。裴家三姊妹看得倒抽一口氣,不難想像當時的驚險來。

「堂兄,你一年前不是說有意改作生意嗎?為何現在還繼續押鏢呢?」裴瓔珞想起他一年前來府時曾說過的話。

「別提了,還在琢磨中。」裴慶秋大手一揮,搖頭嘆息。

「堂兄,若是有缺銀兩的話,我很樂意幫這個忙。」裴琥珀主動開口。

「那就先謝了。等時候到了,我一定會跟你開這個口的。」裴慶秋感激地先道謝

此時,大廳外緩步走進一抹淡藍色的美麗身影,雙手還端着一籠不知是什麼,陣陣香味飄來,讓大廳里閑聊的五人頓感飢餓。

「琥珀,灶房在忙着準備晚膳,我先做了些肉包子讓大家嘗嘗。」黃月嬌將蒸籠放在桌上,一掀開蒸籠,蒸籠里幾個白白胖胖的肉包子伴隨着香味四溢,讓五人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

「這位是?」裴慶秋好奇地問。由她方才直接叫堂弟的名字,還有她的衣着打扮,應該不是ㄚ鬟才是,可他怎麼從未見過她呢?

「回慶秋少爺,我叫月嬌,是琥珀的未婚妻。」

黃月嬌將肉包放在油紙上包好,分別拿給五人,回答他的問話時正好將肉包拿給裴琥珀,美眸直勾勾地注視着他。

此話一出,五人反應各異。裴家三姊妹交換了個眼神,選擇沉默低頭吃肉包。裴琥珀則是黑眸深沉盯視着面前眸底透着堅決的黃月嬌,最為訝異的該屬裴慶秋了。

「琥珀,你什麼時候訂了親的?我怎麼不知道?!」裴慶秋僵呼出聲。

「一年前,我救了他,當時我們就互許終身了。」

黃月嬌的話是對着裴慶秋說的,目光卻直視着不發一語的裴琥珀。她等了一年,無論如何一定要得到他才行。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琥珀你一年前是出了什麼事嗎?」裴慶秋即使察覺到大廳里氣氛有異,仍是忍不住急問。

「不打擾你們談話了,我先去灶房瞧瞧等會的晚膳準備好了沒。」黃月嬌朝眾人一福,離開時的語氣,儼然是裴府的女主人似。

「有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裴慶秋瞧著錶情各異的四人,四人卻全不吭一聲,真是急死他了。

「沒什麼,就如月嬌所言,一年前我出了事,失去了記憶,等我醒來時,她已在我身邊了。」裴琥珀輕描淡寫地說,無意透露太多。

「真有這麼簡單?」裴慶秋狐疑的目光掃過四人。

「沒錯,就是這麼簡單。」裴琉璃吃完最後一口肉包,以絲絹輕拭手中的油膩,淡道。

「堂兄,難得來,就在這裏多住幾天吧!我陪你去你一向住的那間廂房看看。」裴珊瑚主動拉起裴慶秋往外走去,不讓他有機會再多問。

待裴慶秋離開后,裴琉璃擔憂地望着不發一語的裴琥珀。「大哥,月嬌她──」

「什麼都別說了,我自會處理。」裴琥珀打段她的話,盯視着手中的肉包,黑眸深沉難測。

***

「施御醫,我家大小姐雙腿復原的情況如何?」

明珠擔心地問着一早就來裴府換藥的施御醫,正納悶這個問題怎麼會是她在問,一向都是裴少爺在施御醫換藥時守在床畔關心地問才對。

瞥向站在窗欞、正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的裴少爺,再將目光收回望向坐在床榻上的大小姐;似乎大小姐也察覺到今早的裴琥珀情形有異。

「曲姑娘雙腿復原的情況良好。三天後,我會再來一趟,到時若是沒有問題,就不需要再換藥,曲姑娘的雙腿就可以行走了。」施御醫收拾着醫箱,笑着回答。

「太好了!大小姐,妳聽到了嗎?妳的腿快要痊癒了!」明珠開心地抱住坐在床榻上的曲玲瓏。

似乎被明珠開心的叫聲給喚回心神的裴琥珀,旋身就瞧見床榻上抱在一起的兩人。

「怎麼回事?」裴琥珀問着已收拾好醫箱準備離開的施御醫

「回裴少爺,三天後,我會再來一趟,若是沒問題,曲姑娘的雙腿就可以行走了。若是沒別的事,我先告辭了。」施御醫拱手行禮,背着醫箱離開。

「施御醫,我送你。」明珠連忙跟上去,送他一程。

「發生什麼事了嗎?瞧你一早就魂不守舍的模樣,連施御醫幫我看診你也不關心了。看來我的雙腿痊癒,你似乎不怎麼開心。」曲玲瓏話里有絲埋怨,故意說著反話。誰叫他今早太過反常了。

「說這什麼傻話。妳雙腿痊癒,我當然開心了。不過,倒真是有一點不開心。」

裴琥珀修長的身軀在床畔上落坐,長指勾起她的一綹青絲在指間把玩,俊臉溫柔地笑望着她。

「哪一點不開心?」曲玲瓏好奇地側首望着他。

「當然是再也不能動不動就抱着妳了。」裴琥珀笑着揶揄她,一時玩興大起,將指間把玩的青絲往她臉上戲弄去。

「你……」曲玲瓏閃避不及,雙頰緋紅,又好氣又好笑,小手一揮,拍開他頑皮的大掌,卻在下一刻被他摟入懷中,只能藉機輕捶他胸口出氣。

「到底是什麼事?」忍不住在他懷裏輕問。

「小心月嬌,若是我不在妳身邊時,別讓明珠離開妳身旁。」裴琥珀在她耳畔慎重交代。

昨日月嬌的行為舉止,還有她眼裏的勢在必得,令他無法不擔憂。好在她的雙腿快要痊癒了,若是發生了什麼事,不至於無法逃走。

曲玲瓏雙眸一黯,忍不住在心底嘆息,無意提起月嬌早已找過她麻煩的事。

「走吧,我推妳四處走走。」將她打橫抱起,走向停放在房門口的輪椅,將她放在輪椅上,正準備推她離開。

「等等!裴少爺,先讓大小姐把這碗葯喝完再走。」明珠雙手端着一個托盤,上頭擺放着一碗熱騰騰的湯藥,快一步地阻止。好在來的及,不然大小姐又要藉機不喝葯了。

曲玲瓏無奈地瞥了眼明珠,這ㄚ頭還真是盯她盯得緊,讓她想漏喝一次葯都不成。認命地接過面前的湯藥,慢慢地吹涼。

「琥珀,沒想到你房裏竟藏着一位姑娘!」

一道驚呼聲伴隨着一抹頎長身影踏入月洞門,在親眼瞧見下仍不免感到訝異。

「堂兄,你來得正好,我正打算帶玲瓏去和你見面。」低頭對着皺着秀眉、正吹涼湯藥的曲玲瓏柔聲低道:「玲瓏,這位是我堂兄。」

想也知道,裴慶秋一定是聽到了什麼,才會特地來他院落一探究竟,正好介紹兩人認識。

正在吹涼湯藥的曲玲瓏一抬頭,目光在對上裴慶秋打量的目光,還有在看清他的臉后,小臉倏地刷白,雙手一松,湯藥先是整個潑灑在身上,接着葯碗碎裂一地。

「大小姐!」

「玲瓏──」

裴琥珀快一步地抱起曲玲瓏,疾奔房裏;明珠連忙尾隨在後。而在兩人匆匆進房后,讀留下的裴慶秋臉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的碎碗片。

「裴少爺,我幫大小姐換好衣裳了。大小姐大腿有些燙傷,好在隔着衣裳,不嚴重,我已經替她擦好葯了。裴少爺你陪着大小姐,我再去煎一碗葯來。」明珠從內房走了出來,對坐在小廳的裴琥珀說。

裴琥珀起身走入內房,看着坐在床榻上雙眸微斂、不知在想什麼的曲玲瓏,走到床畔落坐,長指勾起她尖巧的下顎,黑眸直視她眸底。

「妳有什麼話想告訴我嗎?」她方才見到堂兄時反應太大,讓他察覺到有異。

「那個人真是你堂兄?」曲玲瓏確認地問。

「沒錯。」

「你們兩人感情好嗎?」她再問。

裴琥珀黑眸一瞇,注視着她小臉上驚慌的神情。「很好。玲瓏,你是不是曾經見過他?」

曲玲瓏嬌軀微僵,雙手拉住他的大掌,思索着該如何起齒才好。「琥珀,你堂兄不是好人,你一定要小心他才行。」

裴琥珀俊臉一沉,反掌握住她緊張微顫的小手,嗓音緊繃地說:「把話說清楚。」

「一年前,我曾見過他兩次。一次是他一身黑衣蒙面,手裏還提着劍,劍上頭還沾有血跡,向我詢問是否看見一個受傷的人。隔天,他換了一身裝扮,又跑來問我是否有看見他的家人,說是他的家人在這附近失蹤。他以為我認不出他來,但他臉上右眉頭有一顆米粒般大小的黑痣,泄露了兩人其實是同一人的身分來。琥珀,你一定要小心你堂兄!」曲玲瓏一臉緊張地望着他,不管他是否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只一徑叮嚀他要小心。

所以,玲瓏的意思是,一年前堂兄要找的那個受傷的人其實就是他?

雖然她從頭到尾沒有說出那個受傷的人的身分來。因為這一說,就代表她認識失憶時的他,但由她着急的模樣,還有直叮嚀他小心提防的態度,不難猜出她的言下之意。

「我明白了。」長臂一伸,將懷裏輕顫的人兒摟抱住,低聲安撫。

曲玲瓏依偎在他懷裏,疑惑地秀眉微挑。她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出那個受傷的人是誰,他當真聽明白了嗎?

「等會我要去一趟琢金鋪和工匠們研究這次金簪的花樣,我會叫珊瑚過來陪妳。」

裴琥珀萬萬沒想到堂兄竟是一年前遇到的刺客之一,黑眸掠過一抹凌厲。到底是為了何事,他竟想置他於死地?

「這幾天,我想我還是待在房裏就好。」以免再碰上裴慶秋,萬一讓他認出她來,只怕會對她不利。

「也好。」裴琥珀明白她心中的顧慮,正巧這也是他心中的擔憂,看來他要叫三個妹妹輪流守在她身邊,才能安心。

「大小姐,葯來了。」明珠小心地端着湯藥走了進來。

裴琥珀鬆開懷抱,替她將微亂的髮絲以指梳攏好。「我處理好事情,會再來陪妳。」起身離開床畔的同時,叮嚀明珠好好照顧曲玲瓏,一步也不能離開她身旁,這才離開。

「大小姐,方才我幫妳換好衣裳,要去灶房煎藥時,還看到裴少爺的堂兄站在外頭,表情有些怪異,直盯着房裏,在看到我出來時才離開。」明珠這回先將葯吹涼后,才小心地端給曲玲瓏。

曲玲瓏不發一語,秀眉微皺,沉默地喝着苦藥。

一年前,她在竹林里遇上裴慶秋兩次,恰巧明珠都不在場,自是不會對他有印象。而一連見過他兩次的她,在事隔一年後,在第一眼即認出他來,而他是否也認出她來了?

若是他認出她來,只怕她的小命堪憂了。除了他右眉頭上的黑痣令她印象深刻之外,還有他當時噬血般狠厲的眼神,現在回想起來,仍令她心有餘悸。

她不懂的是,兩人既是堂兄弟,若照裴琥珀所言,兩人感情很好,那他又為何會動了殺機,想殺裴琥珀呢?

而在事隔一年後,他仍想殺裴琥珀嗎?

想到這,她就無法不擔憂;還有方才裴琥珀的態度,其實她早就起疑了。望着明珠忙碌擦拭桌子的背影。

唉,這ㄚ頭……

***

這一日,在用過早膳后,曲玲瓏在裴珊瑚的纏功下,只好同意離開寢房來到小院裏;而明珠則忙着張羅糕點和香茗,由裴珊瑚一人負責守在曲玲瓏身旁。

「玲瓏姐,我說得沒錯吧?在這吹吹風透透氣,也好過整天待在房裏吧!」

裴珊瑚咬了一口桂花糕。真佩服曲玲瓏老是待在房裏,一待就是一整天,要是換成是她早就瘋了。今天輪到她負責陪伴曲玲瓏,等中午大哥趕回來后,自然就換人了。

曲玲瓏透過杯緣打量着坐在對面直率無心機的裴珊瑚。裴家三姊妹性格各異,老大裴琉璃聰慧冷靜,老二裴瓔珞個性溫婉,說起話來總是輕聲細語,老三裴珊瑚性子直率熱誠,和她相處十分輕鬆有趣,她是真心喜歡這三姊妹。

「嗯。」曲玲瓏輕頷首。「要妳陪着我,心底實在過意不去,妳會不會覺得悶呢?」她來裴府這一個月,似乎時常麻煩這三姊妹。

裴珊瑚咽下口中的桂花糕,急忙搖手,就怕她胡思亂想。「玲瓏姐,妳快別這麼說,我可是很樂意陪着妳的,就怕妳嫌我吵。」

雖然不明白為何大哥並要她們三姊妹輪流守着她,想來該是擔心擔心月嬌會找她麻煩吧。

曲玲瓏輕笑,為她話里的真誠。「我暫住在這裏,府里的下人似乎在議論紛紛,為月嬌姑娘抱不平。」這些她都是聽明珠提起的,故意當著裴珊瑚的面說出來,試探她的反應如何。

「玲瓏姐,這件事情妳不用在意,大哥自己會處理的。」裴珊瑚一時之間倒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還是專心吃糕點好了。

瞧見裴珊瑚眼神閃爍,一副想轉移話題的模樣,微斂的雙眸掠過一抹光茫。

「月嬌姑娘曾經找過我,警告我不該和琥珀太過親近,畢竟他們兩人有婚約在,我的確該避嫌才是,不該再住在琥珀樓里惹人閑話。等明日施御醫來看診后,雙腿可以自由行走,我會自行離開這裏的。」

聞言,裴珊瑚瞠目結舌,正在喝茶的她猛地被嗆到,待她咳嗽稍緩,驚愕的明眸對上曲玲瓏認真的模樣,心下忍不住慘叫。

為什麼她會覺得今天的玲瓏姐句句試探、話中有話?今日真不該叫她來陪伴,應該由大姊來才有辦法應付。

「玲瓏姐,月嬌的事妳千萬別放在心上,那是她自己一廂情願,大哥對她並沒有那個意思。大哥是真心喜歡妳的,妳別管別人怎麼說。曲府已成廢噓,妳能去哪裏呢?放心住下來吧,不會有人趕妳走的。」

這幾日見她和大哥相處愉快,兩人目光常追逐彼此,怎麼她還會有離開的念頭呢?回頭可得找機會提醒大哥才行。

「有一點我一直覺得奇怪。月嬌姑娘既是琥珀的未婚妻,也在裴府住了一年多,為什麼妳們姊妹對她的態度卻遠不及我這個暫住在裴府里的客人?這是為什麼?」曲玲瓏支手撐額,突然覺得逗弄起這個直率的姑娘十分有趣。裴珊瑚不擅說謊,心思全寫在臉上,是個十分透明的可人兒。

裴珊瑚清麗的小臉微皺,瞧着等着她回答的曲玲瓏,心想,總不能回答她,因為她才是大哥真正的未婚妻吧。

大哥慎重交代過,不能在她面前主動提起,一切等時候到了,自會讓她自己說出來,她不能違背大哥的意思。

「我只能說,因為大哥真正喜歡的人是妳,所以我們姊妹三人自然是接受妳了。」她避重就輕地回答。

「是嗎?」曲玲瓏顯然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

「玲瓏姐,我昨天做了幾個別緻的耳墜,我去拿來讓妳瞧瞧好嗎?若是妳喜歡就送給妳。」裴珊瑚怕她再問下去,自己會忍不住漏了口風,連忙找了個借口先離開一會。

曲玲瓏瞧着她匆忙離開的背影,深覺好笑。不過,由她的反應,倒也證實了她心底的猜測。

驀地,身後傳來腳步聲,曲玲瓏以為是裴珊瑚去而復返,轉頭一看,在瞧清來人後,小臉一白,雙手不由得緊緊握住。

「曲姑娘,還記得我嗎?」裴慶秋一臉笑意地來到她面前,一雙眼直盯着她略顯慌亂的小臉。

「你是琥珀的堂兄。上回失禮了,我一時失手打翻了湯藥。」曲玲瓏強自鎮定,秀雅的小臉上強扯出一抹笑,暗自猜測他的來意。

「曲姑娘,我們以前是否見過?總覺得妳有些面熟?」裴慶秋臉上的笑容未達眼底,語氣十分有禮。

「你大概是認錯人了,我從未見過你。」曲玲瓏語調不變,唯有手心裏的汗水泄露了她此刻緊張的情緒。

「是嗎?」裴慶秋在她身旁來回走動,目光緊鎖住她。「一年前,我曾在蒲縣附近的竹林里遇上一位特別的姑娘,她的容貌並未出色到引人注意,但是她的冷靜沉着倒是令我印象十分深刻,畢竟以一位孤身女子,在竹林里遇黑面男子,手裏還拿着劍,還能鎮定地回答,這樣的女子實屬罕見。我說的可對?」

曲玲瓏渾身一震,驚愕地瞪着他,所以他是認出她來了?

「曲姑娘,看就認出我來了。既然如此,那就別怨我了。」

裴慶秋話尾甫落,五指化成爪,往她咽喉襲去。

在千鈞一髮之際,手掌不知被何東西打中,讓他痛得縮手,接着眼前原本坐在輪椅上的曲玲瓏被人快一步地推開。

裴慶秋對上裴珊瑚不敢徵信的眸光,眼底掠過一抹陰沉。

「堂兄,你為何要殺玲瓏姐?」

裴珊瑚懷疑自己看錯人,眼前這個一臉陰狠的男人,真的是她那個和善有趣的堂兄嗎?

若非她走到一半猛然記起大哥的叮嚀,必須寸步不離地守在玲瓏姐身旁,這會玲瓏姐豈不死在他掌下了?想到這裏,她背脊竄過一股冷顫。

裴慶秋不發一語,再次朝曲玲瓏出手,同樣地被裴珊瑚阻擋住。兩人對招數回,高低立見,裴珊瑚被他毫不留情地打中肩頭,身子整個飛落於地。

「珊瑚!」

曲玲瓏驚喊,正想推動輪椅去察看倒在地上的裴珊瑚,眼角餘光瞥見一抹銀光,雙眸驚駭地大睜。

就見裴慶秋手裏的短刃刺向她,原以為這回自己必死無疑,害怕地閉上雙眸,卻在聽到身前傳來悶哼聲,驚訝地睜開雙眸,對上裴琥珀溫柔的黑眸。

原來在電光石火間,裴琥珀及時趕到,用自己的身軀護住她,背部被狠刺一刀,刀身整個沒入他背後。

「琥珀!」曲玲瓏小臉一白,看着眼前替她擋下一刀的裴琥珀,擔憂得淚水直流。

「我沒事,別哭。」裴琥珀大掌輕捧起她的小臉,柔聲安撫,這才勉強站了起來,轉身面對裴慶秋。

而在同時趕到的闕少麟,俊美的臉一沉,扶起倒在地上的裴珊瑚,將她扶到一旁去。

「堂兄,為什麼要這麼做?」裴琥珀黑眸凌厲地注視着一臉肅殺的裴慶秋,若非他心神不寧提早趕回來,只怕此刻玲瓏已死在他的刀下。

「你都知道了吧?」

裴慶秋斂眉思索着該如何全身而退。雖然裴琥珀已經受傷,但還有一個闕少麟,只怕他很難離開這裏。

「為什麼?一年前為何想殺我?我一直以為我們兄弟感情很好,我是哪裏做錯了,讓你想殺了我?」

為什麼會是他呢?裴琥珀深覺自己被信任的人背叛了,而這個人還是他從小到大視為兄長的人,又怎能不令他痛心呢。

一年前,他記得在蒲縣的一條山路上,遇到幾名蒙面黑衣人埋伏。

他的武功不弱,幾名刺客也傷不他,可就在他傷了幾名刺客時,身後突地被偷襲,他還未看清來人,就被踢下山崖。若是他猜得沒錯,那名傷了他的刺客就是他的堂兄裴慶秋。

「二叔曾對我說過,若是我厭倦了押鏢的日子,可以到珠玉閣來,他會栽培我成為獨當一面的管事。那時我心想若是沒有你,或許我就可以直街繼承珠玉閣。」

一年前,他的確動了殺念,但事後他的確後悔過,在得知他平安回到裴府,心下也鬆了口氣,沒想到又讓曲玲瓏給認了出來,才會想殺她滅口。

「就因為這樣,你想殺了我?從小到大的手足之情,在你眼裏就毫無意義了嗎?堂兄,你太令我失望了。」殺他一次不成,現在又想殺玲瓏滅口,這是他絕對無法原諒的事情。

「琥珀,你不會明了我的心情。二叔娶了嬸嬸,背後有着皇室作為靠山,加上又發現了金、銀礦脈,更是一手創立了珠玉閣,在青龍城裏成為第一大商人;而我就只能承襲我爹的工作,做一個小小的鏢師,我心中當然會有所不平。同樣都是裴家人,為何際遇會差這麼多,才會一時起了殺意。」

自小到大累積的妒意,在二叔好心要幫忙他的提議下,卻讓他心中起了歹意。若是讓二叔知道他是間接害了自己的兒子,一定會十分後悔開這個口。

「堂兄,你走吧,裴家不再歡迎你了。念在兄弟一場,我不會告訴大伯這件事,希望你以後好自為之。」

裴琥珀瞧出他眼底的悔意,若是他肯直接向他坦承認錯,他會原諒他的一念之差。但他不該想殺了玲瓏,這是他無法寬恕的事。

裴慶秋眼神複雜地深深看了他一眼,知道以後再也做不成兄弟了,而這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怨不得人。琥珀此刻願意放他走,已是他最大的寬容了,因而不再多說,大步往月洞門走去。

一道掌風更快地擊中他背後,來不及防備的裴慶秋身形一陣踉蹌,嘔出一口鮮血,警戒地望着站在他身後的闕少麟。

「這一掌是還給你,你不該打傷珊瑚。琥珀不計較,我可沒有那麼好的度量。」

闕少麟俊美的臉上有抹冷冽,若非看在琥珀的面子上,他絕不會只打了他一掌,鐵定要讓他爬着離開。

裴慶秋看出他眼底的陰狠,心下明白這個男人絕不如裴琥珀好說話,不敢再多作停留,連忙快步離開。

「琥珀,你的血一直在流,快叫大夫來啊!」

曲玲瓏在瞧見他右後肩鮮血染紅了白袍,而他竟還能鎮定地跟裴慶秋談話,她在後頭看得胸口揪緊,心疼不已。

「我沒事。」裴琥珀旋身朝她安撫,猛地身形一晃,失血過多的身軀竟直挺挺地倒向坐在輪椅上的曲玲瓏。

「琥珀!」曲玲瓏驚嚇地輕拍他無血色的俊臉,小臉發白,雙手試圖推着倒在她身上的身上男人。

下一刻,裴琥珀的身子被闕少麟給扛起,直接走進寢房裏;裴珊瑚撫着受傷的左肩,來到她身旁。

「玲瓏姐,妳別擔心,已派人去請大夫了,我先推妳進房去。」

「妳站在那裏不準動,受傷的人最好安分一點。」寢房內傳來闕少麟嚴厲的警告聲。

裴珊瑚正欲推動輪椅的手,在聽到那一聲警告后,乖乖地放下,不敢動彈。

曲玲瓏只好自己推動輪椅,吃力地推向門坎上專為輪椅方便進出的木板,進寢房裏。

在她身後的裴珊瑚極力忍住想幫忙的衝動,暗惱裏頭的男人怎會突然來了,害她這回閃避不及,只好面對他,一面尋思待會可得找個機會先溜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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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戲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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